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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小闲看出他心中存疑，更觉出长天的不耐烦，当下咳了两声：“我路遇奸邪，与之交手而负伤。若无我二人，你这孙儿怕是生下来也会夭折。”

　　　　陈文钦一怔，联想起方才远处传来的轰轰巨响，那不似雷声呢，难道便是这两位出手？

　　　　长天冷冷道：“你若想全族被灭个精光，我们大可以转身就走。”她需要休息，这老头儿却还在犹犹豫豫，他心中就有些恼怒。

　　　　陈文钦骇了一跳，知道眼前这两位不好惹，若不顺着他们心意行事，只怕反招其祸，只得将他们请了进去，安顿在松林小筑。

　　　　陈氏也出了不少仙家子弟，族里就留了十几套别院，专供他们归家时居住，这松林小筑就是其中之一。陈文钦在安置两人时也留了个心眼儿，吩咐家人在小筑的门楣底下挂了个八卦镜。

　　　　这面镜子却是族中修为最深厚的修士所炼，用于安家顾宅，只要有陈氏血脉，哪怕身为凡人也可以启用。结果长天抱着宁小闲自门下走过，似是对它毫无所觉。

　　　　这镜子居然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就怪了。要知道炼制这面八卦镜的陈家修士，修为已经到了化神顶峰，平时用这镜子镇宅，但凡有邪魔宵小潜入，无一例外都会被困在镜中，炼化为脓水。并且在这过程中，八封镜会有彩光闪动，以提示主人。

　　　　在这里观察二人的陈家子弟正想回去通风报讯，挂在门楣上的八卦镜突然发出了“嘎巴”声响，随后整个镜子化作齑粉，簌簌下落。

　　　　陈家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正好宁小闲二人已经走过了松林小筑的中庭。当下是初春时节，天气依旧是冰寒彻骨，庭院里只有几支腊梅开了花，其他植物包括两棵老梨树，枝头连新绿都未发出来。

　　　　可是这两人每踏出一步，经过的草地、花树、盆栽居然就争先恐后地发芽、抽枝、长叶、开花、结果。

　　　　他们走过庭园正中央的老梨树，恰有小风吹过，此时已变作了绿荫如盖的大树频频点头，摇下来漫天花雨，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的乌发上、肩膀上，如同寒冬大雪。可是雪花哪里会有扑鼻的浓香？

　　　　至此，满园芳菲、花团锦簇，胜似人间四月天，甚至院子角落里的石榴树都结出了果子，沉甸甸地压在枝头，鲜艳欲滴的石榴子儿从裂开的果实里挣了出来。

　　　　这番景象，哪里还有半分春寒料峭留存？再看行在其中那一对璧人款款相偎、背影相合，直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陈家子弟愣愣地瞧着，半天也吭不出一声，直到两人入了阁楼，门扉啪地一下合起，他们才如梦方醒，赶着去报给老族长了。

　　　　陈文钦听了，也只得长叹道：“果然是神仙降临。”打起精神，要族人待客更卖力些。他自己心知肚明：这对儿仙人神通广大，既然都来到他家里了，那么是想办好事还是要干坏事，他是半点儿也管不了，还不如小心伺奉着。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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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1624章　再谈条件（求月票）

　　　　宁小闲见到陈家流水价一般送上来的果子、点心、美酒，就知道自己方才催动乙木之力、号令百花齐放的神通起了效用，至少陈氏一家都知道新上门的神仙不好惹，也就安安心心地供奉他们。人性便是如此，只消遇到了自身不能匹敌的，往往就俯首听命了。

　　　　桌上的草莓鲜艳欲滴——上头的水珠果然都要滴下来了，这长天取了一枚喂她吃了，见她快活地眯起眼，猫儿一般，不由得微微一笑，又取了一枚喂她。

　　　　她也乖乖张嘴接了，末了下意识地吮了吮他的指尖，将汁水都舐了去。

　　　　指上一阵温热，她的舌儿又灵活得很，长天的眸色转为深沉，喉结都情不自禁地上下动了一动。

　　　　宁小闲却无所觉，只知这草莓甜得很，于是缠着他道：“还要。”

　　　　她娇声呖呖，这劲爆已极的两字立刻在他心头炸开。长天一下站直了，将种种绮念都驱出脑海，这才涩声道：“贪吃！”

　　　　宁小闲一愕，随后噘起了小嘴。若不是自己动弹不得，还敢劳动他老人家出手相喂吗？她才僵直了几个时辰啊，这男人就开始不耐烦了，真是太不体贴！

　　　　长天却不理会她的情绪，先是挥手关了这屋内所有门窗，又放了个防风结界，这才点了三支安魂香，而后从怀里掏出个封魔球来。

　　　　他在球顶一拍，水晶球里一缕黑烟就被倒出来，在空气中慢慢凝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头。

　　　　这缕鬼魂，正是尸陀舍，只不过他现在魂力几近于无，形体如虚烟，在半空中时聚时散，不比一般小鬼更强了。

　　　　尸陀舍出了禁魔球就直扑安魂香，贪婪地吸了十来口，魂体这才慢慢凝起，不再如先前那般虚弱。

　　　　长天往西边一指：“九善之躯两个时辰后诞生。再有半个时辰，你就该去投胎了。”

　　　　尸陀舍幽幽叹息一声：“终于等来了。”他虽然魂力大减，但阅历和经验一样不缺，进了这陈氏大宅后，也隐隐觉出宅中有一处肉｜身正在吸引着自己，勾出自己心底最深沉的渴望来。那种渴切，就如同行走了三天三夜的大漠旅人终于寻到了绿洲，根本毋庸辨认。所以他也知道长天并没有违诺，果真替他寻到了九善之躯。

　　　　有了这副躯体，他重新为人的这一世修行就会得天赐福、顺风顺水，虽说一切从零开始，可是人间界灵气物质都是极大丰富，若从长远来看，或许在这里更有机会修行到比鬼王更高的层次。是以这一刻，他心中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外凸的鬼眼微转，向长天和宁小闲各看了一眼，突然道：“你们是道侣？”

　　　　宁小闲没料到这个当口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微微一怔，长天已淡淡道：“怎么？”

　　　　“没什么。”尸陀舍的魂魄在半空中飘荡，“撼天神君，我再和你定个协议如何？”

　　　　长天直截了当：“说。”

　　　　“我投胎之后即是人身，从前的鬼道修行之法，大半是不能用了。”尸陀舍声音里终也带上淡淡的不舍，“还要再另寻修行法门。”他原本修的是鬼道，虽然威力奇诡，但在人间界却不能常用。以人身修鬼道乃是大忌，人类的天师当中就有人尝试过，就算能得一时的甜头，最后的下场也一定悲惨，要么孤苦到老，要么干脆就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违了“天和”的结果。尸陀舍怎说也是一界鬼王，上窥过天意，自然知道这办法不可取，所以他投胎为人之后，一定要修行适合生灵的术法。否则好不容易弄到一具九善之躯，结果将自己修得半人半鬼，导致该有的福报被天道收回去了，那才真叫得不偿失。

　　　　就算鬼王博采众长，也料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用上人间术法，因此手头肯定是没有现成的功法可学的。

　　　　长天望了他一眼：“你想求我替你寻修行之道？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对方这么一开口，长天就明白了。尸陀舍必不满足于得个九善之躯，甚至想将日后的修行麻烦也一道解决了，想得不可谓不长远。

　　　　大家都曾修炼至神境，知道修仙者之间最根本的便是利益计算，所以尸陀舍对长天这话也没甚不满，很干脆道：“我得了九善之躯，再勤修数十年，必有所成。你此时助我，日后我愿投效至你麾下。”

　　　　长天默然。鬼王知他正在计较得失，赶紧打铁趁热：“你我都能感知，人间界大乱将起。你有我相助，日后必定如虎添翼。”

　　　　长天失笑：“你修炼三十年，再如何勤奋也不过到化神境界，境界低微，能助我何事？”只用三十年就修到化神境，那已可说是人间少有的奇才了，可对长天这等神境来说，那不叫做法力低微叫什么？他手下人才济济，还要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做甚？

　　　　他笑起来清俊却凉薄，尸陀舍知道这人性情寡冷，若不在投胎之前说动他，以后是休想得他半点帮助了。他也不气馁：“旁人修行三十年，不过是人类所说的化神期，我却不同。”

　　　　长天这才留神打量他：“哦？”

　　　　“这就是我要请你帮忙的地方……我投胎之后，想请你差人在我五岁时，带我到东海寻找伏波山。”尸陀舍缓缓道，“我想继承的，是明觉真人的衣钵。”

　　　　“明觉真人？”长天这才微微动容，“你能寻到他的洞府？”

　　　　“能。”尸陀舍笑得隐秘，“我身在饿鬼道，也有些办法拿到人间消息的。”

　　　　约莫是“明觉真人”这四个字打动了长天，他只考虑了几息就爽快道：“好。”掂了掂手上的封魔球，“进来罢。”

　　　　－－－－－－－－－－－－－－－－水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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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5章　尸陀舍投生

　　　　尸陀舍重化为一缕黑烟，钻入封魔球内，被长天笼在袖内。后者本想走出门去，可是才迈了一步，回头看看宁小闲，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呆着，于是先将她送回神魔狱，这才往陈家大宅西侧的云泠阁走去。

　　　　那里已经被布置成陈文钦孙媳妇待产的产房，也是九善之躯即将诞生的地方。

　　　　走过一片竹林，长天突然收到了尸陀舍传来的神念：“我这里，还有你一个故人的消息，你可想知道？”

　　　　既然还有情报可以交换，尸陀舍为何不将它当作方才谈判的筹码？此刻与方才相比，又有甚不同？

　　　　长天眉心一皱，已经留意到了这个细节：

　　　　宁小闲被他送回了神魔狱休息。

　　　　尸陀舍为何偏要挑这个时候开口？

　　　　只听尸陀舍悠悠道：“我看你那道侣在侧，不便明说。咳，就算我身在恶鬼道，也知道不少人间事。蛮王阴无殇后代有三人，老大继承了他的衣钵，老二和老三是一母双胞……”

　　　　长天听到这里，已然截口道：“你那消息是什么？”

　　　　尸陀舍咳了一声：“那个人，其实并没有魂飞魄散。”

　　　　长天终于动容道：“什么！”

　　　　若有人望见他，当能看见他微微一顿，随后行若无事地继续前行，哪里知道他还和另一人正在交谈。

　　　　尸陀舍说完才道：“……你可要知道下落？”

　　　　长天想也不想，拒绝道：“不，这样就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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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长天之能，要将尸陀舍的魂魄神不知鬼不觉地按进孕妇的肚皮里去，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那里满屋子的人都未察觉到。

　　　　宁小闲从神魔狱里出来的时候，就嗅到了空气中飘荡的馨香，这气味芳香凛冽，如瓜果、如美酒，就连凝香露也远远不如它，只消这么轻轻一闻，就能唤醒脑海深处最美好的记忆。这样的香气，本不该是人间能有。

　　　　她也望见了陈家大宅外头的园子里，无数鸟鹊压得枝头都沉了下去，有云雀、百灵、黄鹂等一展歌喉，唱得千回百转，尤其动听。

　　　　眼下是初春时节，依旧天寒地冻，可是天空居然有五色花瓣徐徐飘落，若是仔细聆听，空气当中隐约有乐声响起，似无实有，那曲调优美婉转，闻之则涤净心胸，宁和神气。

　　　　这些都是九善之躯降生的吉象，表天赐祥瑞。

　　　　陈家人到现在终于放心了。两位神仙说产妇怀的是九善之躯，果然婴儿降生时有种种异象，可见此言非虚。那么这两人此来，应该就没有敌意了。

　　　　这时产房门上的帘幕一掀，光透了进来。两个满头大汗的稳婆正要开声斥责，却见到进来的居然是个英俊郎君，容貌之威严华美，令这昏暗无光的、血腥味弥漫的屋子都一下亮堂起来。她们是这方圆百里之内最有经验的稳婆了，也不知给多少大户人家接生过，却从未见过这般风光霁月的男人，一时俱都呆住了说不出话。

　　　　长天走进来，目光一扫，望见婴孩刚刚从娘胎肚子里生下来，口里黏液未掏，脐带也还未剪断，满身血污和粘液，于是知道他来得正好。

　　　　他走上前来，也不顾忌婴儿满身污渍，伸手撩了撩它眼皮，发现婴儿的目光纯净无暇，当即知道尸陀舍已被胎中谜困住了。婴儿开嗓即代表他真正降临世间，如果不在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之前将尸陀舍的本尊意识唤醒，那么从此以后他只能以全新的身份和人格活下去，忘却了自己的前身是个惊天动地的鬼王，真个儿叫做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而后，长天伸手，居然一掌拍在了婴儿的天灵盖上！

　　　　这一拍看起来势大力沉，莫说是个刚出生的婴孩，就是成年男子恐怕都会被拍扁了脑袋。旁边的丫环和稳婆见他动作，一齐惊叫道：“仙长……”被长天金眸扫过，立刻哑火，浑身颤抖如筛糠，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不过长天这一掌看似沉重，新生的幼儿却没受到实质的损伤，依旧划动着胖乎乎的手脚。此刻若有人站在婴儿的识海当中，当能发现这里原本是一片紫色的、气团状的混沌，随后上下分离，其中气体上升，水滴则慢慢生成、下落，逐渐形成了一汪浅海。

　　　　人之初，识海也是初成。若再仔细看去，海底有个浅淡的印记，颜色黑如礁石，上面的图案却是个黑色的鬼头，说不出的狰狞可怕。这正是尸陀舍投入了九善之躯的胎体后，在婴儿识海中留下来的形迹。不过随着海水的冲刷，这个标记的颜色正在缓慢褪去，恐怕再有一刻钟时间，就会完全消失不见。

　　　　另一方面，上升的紫色气体，则浮到了天空上形成一层紫雾，遮天蔽日，几乎将整片识海都染作了紫色。这即是胎中之谜的效力，如果在婴儿第一次啼哭之前，尸陀舍不能打破胎国之谜的遮挡，也就会被识海慢慢同化。从这里孕育出来的新意识，就将是个完整而独立的全新人格。

　　　　不过这个时候，天空厚厚的紫雾当中突然透出来一点金光。起先不过是针尖大小的一点，随后就越发灿烂。

　　　　它带来的光热不可小觑，空气中很快形成了流动的风，不一会儿将雾汽都吹散。此时天空中再无遮挡，只有金光闪耀。浅海里的那个标记得了光芒照耀，形状开始变得越来越立体，不一会儿就从慢慢化出了个人形出来。

　　　　虽然很小、很稚嫩，但那毕竟有头有脸有四肢，是个不到一尺高的小人儿。

　　　　他出现以后，浅海的颜色也慢慢变黑，最后深沉如墨。

　　　　识海的变色，就意味着尸陀舍将自己的意识传播开去，完全同化了这片浅海。从今以后，这海中再不会诞生出来第二个独立的意识了。

　　　　这时，长天才缓缓从婴孩头上抬手，沉声道：“你可认得我？”

　　　　－－－－－－－－－－－－－－水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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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6章　明觉真人

　　　　话音刚落，这娃娃原本纯净如黑晶的眼眸中，突然有一道黑气闪过，然而速度极快，还未等边上的凡人发现，就已经消失不见。随后稳婆赶紧将孩子口里的粘液掏出来，将他背转过去轻拍两下，这婴孩就哇哇大哭起来，中气十足。

　　　　这即是说，尸陀舍已然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全副意识，长天扯了扯嘴角。

　　　　方才鬼王说出那消息，正是要将这当作筹码，换长天诚心替他破胎中之谜。要知道长天将他带到这里来之后，只消往凡人孕妇肚皮里一扔，胎中之谜自然能将他过往的记忆全部斩断，尸陀舍留给长天的魂力也自然变作了无属性。所以长天后面还肯不肯帮他保留原有的意识，那真是要看这头神兽心情如何了。

　　　　尸陀舍不能将自己的小命完全寄托在巴蛇的信誉上，所以要给自己再加一重保险，却不料被长天一口拒绝了。

　　　　长天低哼一声，缓步而出，对闻声赶过来的陈文钦道：“你曾孙儿已经顺利降生。在他满六岁之后，我会派人来，以青木令牌为信物，护送他寻找自己的机缘。”

　　　　陈氏此刻对他哪里还有怀疑，俱都跪拜了一地，千恩万谢。

　　　　陈文钦再抬头的时候，眼前空无一人，黑衣神仙已经没了踪影。稳婆将这据说是九善之躯的孩子送入他怀中，他小心翼翼地接手抱了，只见这娃娃睁着澄净无暇的大眼睛望着他，笑得咯咯作响，正是一派天真烂漫。

　　　　这孩子不得了，前途无量，将来必会荫庇陈氏。陈氏将举全族之力，好好培养他。

　　　　……

　　　　此间事了，两人也就要离开陈家坞，启程赶赶战场了。

　　　　毕竟，隐奉联军的处境当真不妙。

　　　　方才伴随九善之躯诞生的天赐异香似乎还有安神之效，所以宁小闲越发渴睡起来。但在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