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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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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这里就是我们的梦想……
  久居首都多年之后,狄斌蓦然再看见安东大街,惊觉原来比记忆中狭小得多……
  大街只有两处地方改变了:一是北端“大屠房”原址,已经建起“大树堂漂城分堂”的总部,中间特意起了一座六层高塔,比当年的“大屠房”高楼更雄伟高耸;二是“江湖楼”——龙拜殒命之地——被夷平了,改建一座“善济舍”,定期向城内贫民赠药及派发粮米。这善堂与四周豪华的妓院酒馆格格不入,但没有人敢说一句笑话——它是狄六爷亲自下令兴办的,里面供奉着“大树堂”龙二爷及葛三爷的遗像画卷。
  “够了……”狄斌放下车窗的帘子。“我没精神,明天再看吧。”然后闭目养神。在旁的田阿火一心想向狄六爷展示,自己这个“漂城分堂”掌柜有多称职,此刻不禁有点不是味儿。可他没敢再说半句,只是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田阿火本来还想邀请六爷今天晚饭后去欣赏“斗角”,可是现在也打消了念头。他上任掌柜以来的一大建树,就是把“漂城大牢”那地下“斗角”,发展成公开的赌博赛事。城内共建起了三个簇新的“角场”,每日轮流举行比赛,除了成为一大财源外,也是“大树堂”挑选好手以补充新血的地方,田阿火一直对这功绩非常自豪。
  狄斌坐在马车上闭目沉思。
  今天的漂城已经完全属于他们,而且比从前还要繁盛亮丽;然而一闭上眼睛,狄斌心里的漂城仍是往昔那个样子。
  ——在那儿,保存着所有他最珍贵的记忆……
  车子离开安东大街,继续往南行驶,直出漂城南门。
  还没有到达南郊那座墓园,远远已经看见山坡上空冒起焚烟。
  八年前,当首都的一切都安定下来后,狄斌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漂城,在风景美丽的南郊挑选了一面山坡,把那儿大幅土地买下来,建成了这片围绕着石砌矮墙的墓园,把龙老二和葛老三的坟墓移葬于此。
  两座坟头都建得极尽豪奢,相当于寻常人家的屋子般大小,镂刻精致浮雕的石碑相当于两人高。墓地四周又遍植了搜购自各州各地的奇异花草,伴以各种形貌色泽的罕有奇石。墓园中央挖了一个养着鲤鱼和灵龟的放生荷池。
  墓园各处也都立着其他较小的坟墓,葬的是吴朝翼和其他牺牲的“大树堂”部下。他们从前都只是散乱地下葬在漂城内外,如今集合在一起,狄斌一眼望过去,这才蓦然想起:
  ——为“大树堂”而死的人真不少……
  当然,他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只是现在这许多坟墓排列在眼前,那视觉的冲击也令他不禁动容。
  田阿火的部下早就在两座主坟前焚烧各种祭品。当狄斌到达时,那大鼎炉里已经积了尺厚的灰烬,墓前也已备齐香烛与三牲果品。
  狄斌首先站到龙拜的墓碑跟前。他没有心情读上面刻的那几行歌颂的细字碑文,只是从田阿火手上默默接过三根指头粗的燃香,双手举在额前,深深拜了三拜,再亲手插进灰炉里。
  十年前,当他第一次回漂城拜祭二哥时,心情异常地激动。可他没有哭。自从镰首离开至今,他一次也没有哭过。
  如今再次站在龙拜和葛元升的坟前,狄斌的心很平静。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大概不管是什么事情,都有变淡的时候……
  他又在葛三哥的墓前依样再拜,就没有多留,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车子。
  晚宴设在比当年“江湖楼”更豪华的新酒馆“东逸楼”的顶层。当然,也是在安东大街上另一座属于“大树堂”的物业。
  席上,田阿火提及了雷义的消息。
  “那落跑的臭差役,原来逃到了邻州的淌水镇。”田阿火咬牙切齿地说。“去年病死了。他的妻小又回了漂城来,我们才知道这消息。”
  “这么短命?……”狄斌想起从前那个身材宽壮、指掌粗糙得像锉子的大汉,身体一向很好。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来都害怕给清算报复,日久积郁而得病吧?
  “他的妻儿,给我送些钱。”狄斌呷一口酒后,毫无感情地说。“好好照顾他们。”
  田阿火马上就招来一名手下的干部,把狄六爷的指示传达下去。
  知事阮琪玉在席上简直像个穿戴得过分隆重的堂倌,不断陪着笑替狄斌添酒。狄斌只问了他一些关于官府的事情,然后就完全不再理会他。阮琪玉几次想打开话匣都自讨没趣,只好转而跟田阿火谈话。
  狄斌自顾在喝着酒,菜也没有多吃。他听到阮琪玉提及最近关西那头有暴民结成乱匪,冲击好几个镇县的官府。狄斌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大树堂”在关西拥有十九个分堂和八十七个货站——可没有怎么放在心。亲眼看见过如狼似虎的朝廷官军,他才不相信一群乱民能够干得出什么。
  狄斌忽然听到了歌声,从楼下传来。
  他伸出手,田阿火和阮琪玉马上停止了谈话。
  狄斌继续侧耳细听,很熟悉。
  “快找那唱歌的上来……”
  两名护卫马上奔下楼去。
  不久后,他们带着一个脸容清秀的年轻人上来。那青年手上捧着一个弦琴,露出惶恐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大树堂”的人,心里害怕自己有什么得罪了他们。
  狄斌示意部下端一把椅子给他坐。他这才放心了一点,却还是不敢坐上去。
  “别怕。”狄斌脸容平和地跟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吕添。”他坐下来了,可是声音仍带着微颤。
  “雄爷爷是你什么人?”
  吕添的眼睛这时亮起来。“是我师父……几年前去了。大爷,你认识我师父?”
  “从前是邻居。”狄斌微笑起来。一想到破石里的那些穷日子,他心头一阵温暖。“刚才那曲子,唱一次给我听。”他示意部下掏出一锭金子。
  看见金子,吕添心里既欢喜又紧张。“小的……没有雄爷爷唱的那么好……”
  “不打紧,我只是想再听一遍。”
  “小的献丑了。”吕添把弦琴放在地上,然后脱去鞋子,一只趾头按在琴弦上。
  “这是什么?”阮琪玉怪叫起来。
  “你不懂就别他妈的插嘴!”狄斌的怒喝令阮琪玉僵住了,涨红着脸不敢再出声。
  吕添也因这一喝唬住了。狄斌安慰他说:“来吧,唱得清楚就可以。”
  吕添深吸了一口气,又清了清喉咙,然后十只足趾开始弹拨起琴弦来,比一般人的手指还要灵巧。
  他的歌声流进了琴音之间。
  狄斌闭上眼睛。
  出生啊——命贱
  风中菜籽
  长在啊——淤泥
  非我所愿……
  葛小哥回到家里,给他从饭馆厨房带回来一小块猪肉。
  他跟龙爷一人提着箩筐的一边,把那堆梨子带到市肆去卖。
  他抱着刚出狱回家的五哥。
  四哥第一次教会他写六兄弟所有人的名字。
  誓共啊——生死
  剖腹相见
  刀山啊——火海
  滴汗不流
  烈酒啊——美人
  快马踢跶
  呼兄啊——唤弟
  不愁寂寞……
  熊熊燃烧的“大屠房”,映着五哥的笑容。
  三哥的尸体。赤发披散掩住了半边脸。
  在赌坊的账房里,他跟龙爷笑嘻嘻地数算着银子。
  出发往首都之前,他最后一次听见四哥的咳嗽声。
  回首啊——看破
  镜花水月
  青春啊——易老
  知己去矣
  双手啊——空空
  醉卧山头
  生啊——何欢
  死也何苦?
  “杀草”刺进四哥的肚腹里。热血泼洒。
  五哥站在月光底下的落寞背影。
  半边空了的床……
  泪水滴落在饭桌之上。
  歌声和琴声都停止了。
  狄斌无法控制地流泪。
  饭厅里所有人都呆住了,然后识趣地陆续离开。
  留下狄斌孤独地伏在桌上继续痛哭。
  那柄沉重的长刀斜斩进霍迁的肩颈之间,强猛的力量把他的锁骨硬生生折断了。霍迁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另一边手紧抓着已深砍在自己身体内的刀锋,不让那刺客把刀再拔出来。
  刺客隔着蒙面的黑巾不停在喘气,双手再猛拉刀柄几下,但始终无法把长刀拔离。他放弃了,伸腿把只余几口气的霍迁踹倒。
  站在轿子旁的陆英风,冷冷看着这个跟随了他近四十年的心腹倒在血泊中,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一生已经失去过太多部下,连感到悲哀的力气都早没有了。
  下着微雨的湿冷暗街再次静了下来,倒在地上的灯笼早被地上的水洼浸熄。
  全身黑衣的高大刺客转过身来,迎向从前的元帅。
  是个生手,陆英风想。动作因为明显的紧张而有点僵硬,出刀也失却了准头。可是那压倒性的力量和速度盖过了这一切失误。说不定是第一次杀人吧?经过这次洗礼,明天开始就是没有破绽的战士——假如他能够克服杀人后的罪疚感……
  陆英风现在才看清了刺客那黑布巾之间的眼睛。很年轻,有一股无人能驯服的野性。陆英风竟不禁在心里为这个来取他性命的人喝采。这等素质的战将,他过去麾下也数不出五个来。
  这刺客毕竟具有超凡的体能,喘息很快就平复了。他跨过包括轿夫在内的五具尸体,站在陆英风跟前不足七尺处。
  陆英风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当再没有战争的时候,他对任何统治者来说都是个威胁,尽管已经快要七十岁。他只是感到意外:他们竟然还让他活了这么多年。
  回想起来,十年前带着“裂髑军”进入这城都的那一天,他的生命其实已经完结了。他没有任何遗憾,那是他人生最光荣的一天。
  刺客从腰带处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包,解开布包的绳结,拔出一柄两尺的短刀。
  那寒霜般的刀刃令陆英风双眼发亮。
  死在这么美丽的刀子下,也不错。
  刺客抛下布包和刀鞘,右手握着短刀,左手搭在右腕上辅助,从齿间发出低嘶,拔步朝陆英风冲杀过来。
  就在刀尖将及胸膛时,陆英风双掌伸前,准确地按着刺客的双腕。
  陆英风发出猛兽般的嚎叫,衰老的肌肉全都绷紧,竟然抵住了短刀的前进。
  年轻的刺客也感愕然,继续运起全身的力量往前猛推。
  陆英风双臂的关节开始传来酸软的感觉,六十七岁的力量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过,他仍然为刚才短暂的对抗而感到骄傲。
  ——虽不能死在战场上,最少我也死在战斗里。
  刀刃逐寸地缓缓进入陆英风的心脏。
  曾经杀戮万人的意志,随着流泄的鲜血跟冒出的热气而渐渐迷糊消失。到了最后只余心底里一句话。
  ——多谢……
  于阿狗早就等待在黑子的家门前。
  于阿狗当然不是一个人来。他带着那伙年轻的部下,全都是“大树堂”在首都的干部们的第二代。这些一起长大的玩伴,自从十二、三岁起就视堂主唯一的儿子为首领。
  于阿狗当然不再叫于阿狗。满十岁时,父亲给他取了个新名字:于承业。对外人来说,这名字的含意非常明显。
  但是在黑子的心目中,他永远是阿狗。
  “活着回来了?”于承业双手交在胸前,轻佻地倚墙而立。
  黑子早就抛弃了那身沾满鲜血的刺客装束,换上一套不显眼的粗布蓝衣。衣服太短小了一点,令他的身躯显得更高壮。
  ——这是最令瘦削的于承业不得不妒忌的一点。
  “我没空。”黑子木无表情地说。“进去更衣后,我还要去跟堂主复命。”在于承业面前,他从来不称呼于润生作“伯父”。
  “不用了。”于承业微笑着说。“由我去。”他伸出手掌来。“‘杀草’呢?交给我带回总堂就可以了。”
  黑子犹疑了一阵子,但始终没有违抗。他从衣襟内掏出那个仍微湿的灰布包,交在于承业手上。
  于承业用手拈了拈“杀草”的重量。“真不明白,为什么爹要用它来杀陆英风呢?”
  在街上说这样的话太不小心了。黑子没有回答他。
  黑子想起于堂主把任务交付给他时说的话:
  “元帅……只配死在这柄刀子下。”
  他知道堂主为什么派他去。这是一个考验,通过了,他才正式是“大树堂”的人,而非仅是狄六爷的义子。特意挑在狄斌回了漂城的这个时候下手,也是因为堂主知道,义父不会赞成。
  可是今天的刺杀已经证明了:走上父亲的旧路,是黑子注定的命运。
  于承业把“杀草”收进衣袍里,然后拍拍黑子的肩膊。“干得好,辛苦了。”那神态完全是上级对下级嘉许的样子。“我会叫爹好好赏你。”
  直视着黑子的那双眼睛,也仿佛在向他说:
  ——你好好当我身后的影子。
  黑子早已厌倦了看见阿狗这种姿态。他指了指家门,仍是没有表情地问:“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很累。”
  于承业耸了耸肩,然后回头瞧瞧身后那些手下。众人簇拥着他,登上停在街口的马车离开。
  直至车声完全消失后,黑子才踏进家门。
  他的两只拳头一直紧紧捏着。
  首都“大树总堂”就座落在凤翔坊,亦即“丰义隆凤翔坊分行”的原址。由于都内一切建筑物高度皆不得超越皇宫,“大树总堂”的楼房最多也只有三层高,却以宽阔的建坪弥补不足。原有的行子被完全拆毁,再并购了四周逾百座房屋及四条街道的土地,全体夷平重建成总堂的建筑群,所占面积比从前的“凤翔坊分行”大了三倍以上。
  至于“丰义隆”遗在首都的其他各分行早已一一拆卸重建,唯有“九味坊总行”仍然保留。“丰义隆”这名字并没有在首都里完全消失,这十年来仍以容小山为名义上的老板——实际上,他当然受到严密的软禁和监视。此举是为了抚平“丰义隆”原有部众的反抗情绪。在数年里,“大树堂”已经成功吸纳“丰义隆”原有的全部生意及大部分势力,证明于润生这着“安抚政策”十分有效。另外,“三十铺总盟”的处理方式也是大同小异。
  纵使已经再没有任何敌人,“大树总堂”的保安工夫还是异常严密。总堂内外的护卫系统由现任“刑规护法”枣七全权负责,于堂主授予他不经审问即可就地处决任何帮众的生杀特权。而枣七也像一头狼犬般,一丝不苟地执行使命。
  “大树总堂”是由五座楼阁组成的建筑群,其中最重要的主建筑就是位于正北面的“养根厅”,单是它已占了整个总堂的一半土地。单层的广阔大厅由八十二根三人合抱的巨柱支撑,圆拱状的屋顶相当于正常房屋三层高,其气势之恢宏只逊于皇宫的金銮正殿。
  任何人进入“大树总堂”范围之内,都得经过仔细的搜身,即连于承业也不例外。
  今天他却可以带着一柄刀子进来。
  因为这柄刀,在这儿不是兵器,而是圣物。
  他双手恭敬地捧着“杀草”,走到位于“养根厅”西侧那座巨大的神坛跟前。
  神坛长期香烟缭绕,供奉着牲肉果酒。一座相当于半个人高的纯金武神像站立在坛上,三条手臂一握宝刀高举头顶,一拿盾牌收于胸前,一持长戟倒垂向地;神像那镶着西域猫眼石的双睛高高吊起,容貌极是凶悍;头顶不戴冠帽,散着用真人发丝织束成的长发,以朱砂染成火焰般的红色。
  于承业把“杀草”放回神像前的架子上,并依“大树堂”规定的仪式燃香叩拜。
  在烟雾笼罩下,那尊神像更显得神秘,庄严中带着一种慑人的恐怖感。
  虽然因年纪小而没有亲眼见过,但于承业知道,这位“刑规护佑尊”原本是个活生生的凡人。
  ——才死了十几年的人都可以得道升天,受香火供奉……还不是因为你的老大是“大树堂”的堂主?
  于承业拜祭时的神态虽然异常严肃恭谨,实则心里头充满了轻蔑。
  “养根厅”的后门打开来。进来的是枣七。他比以往发福了不少,可是即使穿上华贵的衣衫,给人的感觉还是像一头穿着衣服的野兽。
  “叔叔……”于承业高兴地上前迎接。枣七咧开那口尖牙,摸了摸于承业的头。别人都很害怕枣七,却只有于承业跟他特别亲近。于承业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大家的童年有点相似吧?于承业还小的时候,枣七就不时跟他提起自己孩提时在山里独自生活的事情。
  “明年就要入学了吧?”枣七捏捏于承业的脸颊和手臂。“怎么还是那么瘦?应付得来吗?”枣七比从前说话多了,也学会说一些完整的句子。
  “没什么,我应付得来。”于承业笑着回答。他从前进过私塾读书,可是成绩不好;接着于润生又让他跟崔丁学做生意和计算账目,他学了一阵子又提不起兴趣;于是在于润生的安排下,他明年将进入培训武官的“武备塾”。于润生当然不是期望于承业能够成为官军的将领,而是让他及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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