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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禅-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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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庞祭酒归天以后,曹功知道自己的地位十分微妙:“四大门生”既然全都死掉,在庞系势力里他突然变成最具资历的头目。只有花雀五的地位稍高于他,但“丰义隆”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花雀五多年来只是活在义父的荫庇下,本就不是独当一面的材料;反而是庞祭酒转战漂城的多年间,曹功都把首都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他也知道:“大祭酒”容玉山——还有其背后的大太监伦笑——必然渴望吞掉庞系,因此争取太师府的支持就是成败的关键。
一收到庞祭酒的死讯后,曹功已开始主动连络太师府。“丰义隆”的私盐贩运生意是最大的一支财脉,而庞文英就是何太师在“丰义隆”里的代表,何太师绝不会坐视庞系势力就此烟消云散。
果然曹功得到太师府的安抚和鼓励,各种利益输送也在没有庞文英之后如常运作。虽然还没有得到何太师亲自召见和正式支持,曹功已把这些视为信任的象征。他深信自己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如果那个姓于的没有出现。
“那个叛徒!”曹功已经调查到:于润生一进首都就跟容玉山接触。这已经暴露出那家伙的野心。竟然还把庞祭酒的府邸也占据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外来人,甚至还没有在“丰义隆”的“海底”上登名,一踏足首都就想把我多年辛苦经营、失去一条腿换来的东西抢走?休想!
可是那一夜看见镰首的威势后,曹功知道必定要重新估计于润生的实力——毕竟曹功是庞文英器重的头领,不是个容易自我高估或相信侥幸的人。
曹功不是没有想过与于润生开战——尤其是对方进京还不足一个月,连脚步也没有站稳的时候。以现时的兵力来说,曹功一方可说是压倒性的。可是他不能确定己方的胜利要付出多少代价——单是那个镰首就十分难缠。更令他担心的是,容玉山会趁着这个机会,以“平息纠纷”的名义直接插手。
他已下了决定:首要是争取成为何太师认可的继承者。一旦确立那个地位,他不必费一兵一卒,光是借助太师府那近乎没有限制的庞大政治力量,剿灭于润生的势力就如捺死一堆蚂蚁一样。
——那个时候我会让你见识京都的可怕……
曹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得把眼前这事情做好。他抬头看看半隐在云雾中的日光。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知道这些不断聚集在首都伸冤的农民,令朝廷大感头痛。东都府衙门每逢初一十五开放让各地平民“进状”申诉,原本只是开国以来订立的象征性政令,几乎从来没有认真执行过——有的也只寥寥十数宗,亦不过发些公文,责令地方官府调查而已,结果如何则从不过问。
想不到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希望,也像灯火吸引飞蛾般,引来如此众多的伸冤者;他们更长期聚居在武昌坊及合和坊两个相连的贫民区,不管衙门如何拖延也不肯回乡。
以何太师为首的朝廷文官当然极力掩饰隐瞒。那位对来生他界比对现世更有兴趣的年轻皇帝,绝不会喜欢听到这种消息。可是伸冤的农民越聚越多,朝廷的面子渐渐挂不住……是时候来一次“清场”了。
——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
曹功在出发前已把计划告知手下:先扮成农民发出不满的哄动,吸引部分真农民附和起来;接着引起推撞,继而拿几个农民来殴打——出了人命也不打紧;把火煽起来后就马上撤退。藏在衙门里和邻近街道的禁军自会适时出现“善后”……
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曹功开始搜寻适合的起哄地点。既不能距离出口太远,也要找人群较密的位置。最好是年轻的农民较多的地方,他们容易冲动……手下们都藏着护身的兵刃,但非到无法脱身时不会拔出来,以免令人生疑。
曹功看着人丛,忽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足十尺处,一个人站了起来。
这个人很容易便看得见,因为他比四周那些干瘦的农民最少高出一个头。他的头脸罩在一件粗布斗篷下。
曹功无法控制地紧张起来,手掌牢牢握住拐杖,掌心冒出汗来。
那个人正盯着他。
他想起这种不安的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年他在首都街巷面对敌方帮会的伏击时一样……
“他……好像……”身后的手下也留意到那个人,其中一人禁不住低声呼叫。
——不错,好像是……
那个人把斗篷掀开来,露出凸出在额顶上那乌黑的胎记。
——镰首!
二十六名手下同时指向镰首,合呼出一记短促的惊叫。四周的农民马上全把脸转过来注视他们。
——他怎么会在这里?
曹功与手下们五十四只眼睛,全都集中注视着镰首的黑脸,而没有留意来自后方的赤足奔跑声。
一个怎么看也像乡巴农民的男人赤着两条毛腿,在人丛间跑了七、八步,然后如猿猴般猛力纵起——
身体越过了所有人的头顶。
曹功感觉到一团热暖的东西朝自己后脑袭来。他还没来得及扭转头颈,已感觉到双肩各有一股重压。
然后是肩颈肌肉被擒住的感觉——是那个男人的一双赤足踏在他肩上,长得古怪的足趾如兽爪般抓紧。
只剩一条腿的曹功无法承受这股重压,身体向前仆倒。
男人双足乘势巧妙地挪移,变成踩在曹功的背部,继续发力向下猛烈蹲压。曹功来不及伸手支撑,脸庞重重摔在广场冷硬的石砌地砖,鼻骨立时歪裂,鼻孔冒血。
蹲骑在他背项上的男人双手合握高举过头。人们这才看见,男人拿着一块比人头略大的方形麻石。
男人运用全身之力,把方石朝自己两膝之间狠狠砸下——
在场许多人平生第一次听见,人类头骨被压碎的声音原来是这样低沉。
以曹功的头颅为圆心,广场的地面散溅出一幅如太阳般的血红图案。
男人放下沾满鲜血的麻石,以曹功的尸身作跳台再次跃起,然后在农民之间以惊人的速度穿插奔逃,却没有碰撞到任何人。
二十六名“丰义隆”汉子全都像给钉死在地面般,没有移动半步。一切突变实在发生得太快——从发现镰首,直至那凶手离开曹功的尸体,他们没有人眨眼超过四次。
只有一个最接近曹功的护卫来得及反应。他拔出藏在衣襟下的匕首,朝逃逸的凶手追过去。
镰首如铁壁般截在他跟前。
他本能地举刀刺向镰首的腹部。
刀尖到达镰首的衣服数寸前无法再前进——镰首像跟对方心灵相通般,右手准确无比地擒住那握刀的手腕。
镰首踏前半步,左掌砍击那护卫伸直的肘弯内侧,那条手臂不由自主地屈曲了。刀尖立时反转了方向,镰首右手再往前推送,匕首爽快刺入了护卫的胸口。
镰首杀人的动作轻松得就像在搔痒。
他伸出刺满荆棘图案的左手,指向地上两具尸体,然后瞧着那二十五个活人,略一摇头。
——别来送死。
他重新把斗篷拉上头顶,然后转身隐没在惊惶的农民之间。
这时在广场边沿开始传来马蹄声,前方衙门的正门也打开来。农民们看见门里整齐排列着明亮的刀枪。
——在首都军队陆续出现,展开“清场”的工作时,枣七和镰首早已安全登上停在广场附近、由陆隼负责驾驶的马车。
挂在颈项上那个细小的佛像护符,因为抚摸得太多,雕刻已变得平滑模糊。木质因为长期吸收体汗而变成了深棕色。
狄斌站立在武昌坊贫民窟的街心,不经意地轻抚胸前这佛像,悲怜的眼神瞧向四周。
这地方令他回想起破石里的日子。可是当年他们终究还有象样的屋子可住。而这里聚居的外地农民,只有用薄得像纸的破木板草草搭建小屋,还要像蜂窝般密麻麻挤在那仅有的地皮上。首都的天气比漂城冷得多,他想象不到他们如何渡过冬天。
有的农民再无空地可用,就索性把屋子搭在别人的屋顶上。最稠密的是东面那一带,木屋歪歪斜斜地建了三层,四周满布着蛛网般的绳索木梯;有些角落倾斜了,就随便找根木头钉在下面支撑着;似乎只要风稍大一点就要一口气塌下来;木材因为雨雾而发胀变软,所有屋子结合起来仿佛一只会呼吸的庞然生物,而那些人就活在它充溢着腥臭的肚子里……
这天仍留在屋内没有到广场的,都是因患病或残废而走不动的人。偶尔有几个农民发现了狄斌这个外来者,都以惊恐而绝望的眼神窥视着他。
这些外来伸冤的农民,当然还未至于把整个武昌坊和接邻的合和坊都占据了。然而那些原有的居民也好不到哪儿。狄斌很清楚这一点:贫民窟是每一个城市必然生长出的毒瘤。不管是多么繁荣的城市。不管是漂城还是首都。
矮壮得像颗铁球的田阿火交叠着双手,紧随在狄六爷身旁。
“六爷……想不到京都里也有这种地方。”田阿火搔搔头脸。“我还以为,皇帝老子脚边的屋子,他妈的都是用琉璃瓦砌成的……这是什么世道……”
狄斌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一个在垃圾堆中寻找剩饭的老人。
——简直活得连狗也不如……
——而我要把他们仅有的东西也夺去吗……
然后他听到了:西面隔在一条街外的大路上,传来一阵急密的铃声,迅速接近又再远去——是一匹挂着铃铛的快马疾驰而过。
那就是信号。
五哥和枣七那边已经完事了吗?……
田阿火瞧着狄斌,等待他的指示。
狄斌仰天闭着眼睛,双拳在大腿侧握得血管贲起。
“他们没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勇气。”于润生的声音再次在他心里响起。“这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分别……”
他伸手向胸前,把佛像握在掌心。
——没有犹疑的余地。
“点火。”
正午时分,东都府武昌坊与合和坊内总共十七处地点,同时燃烧起熊熊烈火。
根据正史记载,这一年春季发生的“东都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完全扑灭,武昌、合和两坊被彻底夷为焦土败瓦,死者三百四十余人。
大火起因于半刻之前,聚集在东都府衙门前广场的外省流民爆发流血斗殴,禁军出动了三百兵马镇压平暴,期间逃逸的暴民遂纵火抢掠泄愤。从暴动发起至大火熄灭为止,军方共就地正法八十四人,另拘捕二百一十余名暴民,经审判后于三个月内一律处斩。
大火后受伤、患病、流离失所的灾民数目并无统计。后按坊间稗史记录,有一于姓药商出资赈灾,施派药品、衣服、米粮等达百日之久,传为佳话。
千载谷丰登
忠义贯乾坤
气运永昌隆
日月鉴此盟
黄纸中央以朱砂书写了这首似通非通的诗,四周绘画着花纹般的弯曲符咒。纸张最下方则是两行小字,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与生年月日。
刚被斩断的雄鸡颈项流淌出鲜血,混进一碗清冽透明的米酒中。一只手伸进碗里沾上血酒,再往黄纸弹下数滴。
黄纸被送往一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白蜡烛上点燃,然后马上投入一个大铜盆,顷刻间化作灰烬。
一本外表十分残旧、以细绳穿札、牛皮革作封面的厚册给打开来,揭到中央还没有写满的一页,在烛光下扬起了一股微尘。另一只手掌提笔蘸墨,在空白处添上刚才写在黄纸上的那个名字:
“于润生”。
位处东都府九味坊的“丰义隆总行”,是一座比任何人想象还要残旧矮小的建筑物,与“丰义隆”称霸首都黑道、私盐生意遍达六州的显赫地位甚不相称。
然而它就是四十七年前第一代老板韩东的发迹之地,可见当年开帮立道之艰辛。许多年来经过无数修葺,但主要的建筑格局并没有大改变而保存至今,原因当然是避免破坏帮会的气运。
“丰义隆”日常运作的事务,早已全部转移到西都府那边的“凤翔坊分行”——那是一座比总行大上八倍、坚固雄伟的两层建筑,单是住宿在“内院”的部下已达五十人,素有“第一分行”之称。
而总行这儿平日已不开门,只留下四名老帮众负责日常打理。凡举行如“开册”等重要仪式时才会使用。
于润生在章帅的引领之下,登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每一步都发出木板磨擦的响声。他的眉心处有一点红印,是刚才“登册”仪式时用那混有鸡血的酒捺上去的。
章帅是这次仪式的执行人。他穿着一袭半僧半道的古怪长袍,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脸容跟刚才进行仪轨时一样木无表情——这次仪式容玉山父子也有来观看,他不想让他们看出他和于润生的特殊关系。容氏父子似乎没有异样,看完仪式后跟于润生说了几句恭贺的话就离去。
到了二楼,章帅把一道窄小的木门打开,然后朝于润生招招手。于润生点点头跨进门内。
于是他终于与韩老板见面了。
书房里颇是昏暗,只有几道纸窗透入阳光,微尘在光柱之中静静飘浮。房间的最深处有一张书桌,桌面空空如也,显然很久没有人使用。
桌后有一个端坐的人影。
于润生进到房间中央,半跪在地上,朝那个人影低头。
“起来。”声音柔软得令人无法与一位黑道霸者联想在一起。“抱歉无法起身迎接你。自从那次大病后,我的下半身已经不能再动了。”
“韩老板不必为任何人站起来。”于润生起立,直视那人影。适应了房内的光线后,他才看得清韩老板的面目:一张白净而红润的圆脸,没有蓄胡须,眉毛也十分稀疏;耳朵、鼻子和嘴巴都长得细小,在占相学说上绝不是手握大权的特征;单眼皮的双目细长,眼瞳大而眼白少,显得有点混浊;整张脸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又带着予人安慰的一股慈祥气息。
“我还记得小时候看见爷爷坐在这里的样子。”韩亮的细目四周看看,又伸手轻抚一下桌子。“那时候我不敢进来这个房间,只是站在门外偷看。常常有许多人在这里出入。每一个进来时都带着焦急的表情,也大多带着满意的表情离去。我常常在想:这房间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吸引那么多人进来?”
“后来爷爷去世了。这个房间的主人变为我的爹。这时候我也长大了,已明白许多关于生意的事情。我看见那些进来这房间的人比从前还要焦急,但离去时却没有那副满意的表情。我就知道了:我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他们是亲生的父子,为什么会差这么远?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相信血统这回事。我虽然没有半个孩子,也不觉得遗憾。”
于润生回头瞧瞧章帅,又看着韩老板。“容祭酒的想法显然跟老板的不同。”
“‘丰义隆’是我的心血。”韩亮伸掌按着胸口说。“它确是我爷爷创立的,可是他死时,‘丰义隆’不过是京都几十个帮派里其中小小的一个;我爹更不用说。”
“像今天的‘丰义隆’这样的帮会,过去从来没有;假若‘丰义隆’倒下了,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这么壮大的事业,如果因为一个人的愚蠢想法而被毁掉——不管那个人曾经为它贡献了多少——也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我很庆幸,庞祭酒找到像你这样的人材。啊,但愿他在土下安息。”
这些事情于润生早已知道,去年章帅透过花雀五传达了韩老板的意思。要不是有这么重大的契机出现在眼前,于润生不必决定刺杀庞文英——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庞文英心目中的继承人。而现在只是听韩老板亲自再一次允诺。
“我将会得到些什么?”于润生的询问异常直接。韩老板露出欣赏的表情。
“在一切平定之后,我将宣布退位,由章祭酒继任‘丰义隆’老板。”韩亮直视于润生的眼睛说。“而你则晋升祭酒之位。你的义兄弟也都论功赏赐各重要职司。在章帅一人之下,你将拥有指挥万人的权力。”
“我只是一个过渡的角色。”章帅补充说。“两年后我会正式宣布你为继承人。然后我将在五十五岁时逊位。这是韩老板的意思:为了保持‘丰义隆’的活力。”
于润生沉默着。
“你还需要考虑吗?”韩亮微笑说。“难道你认为屈居在容小山之下,比我开出的条件还要好?”
“我是在想代价的问题。”于润生抚着唇上的须子。那动作有几分像章帅。“从我踏进这条路上开始,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杀死一个人不是最困难的事;最困难的是承受杀死那个人所带来的后果。”
韩亮和章帅都明白,他所指的是大太监伦笑。政治的强大力量不是任何黑道中人能够承受的。
“这正好是我们需要你的原因。”韩老板抚弄着腕上的银手镯。“你到京都来,是为了继承庞祭酒拥有的一切,而不是仅仅他的府邸和部下吧?”
——当朝太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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