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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属于这里，我必须要离开，绝不能自甘堕落。

　　　　半路上，中巴车抛锚了，靠在路边修了两个多小时，才重新上路。

　　　　等我们下车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风也大了起来，雪也飘了起来，最开始是小雪花，最后变成了鹅毛大雪。

　　　　冒着风雪赶夜路，会很危险，极有可能从陡峭的山路滚下山涧去。我一脚踩进积雪中，要过很久才可以把腿抽出来，罗大金背了一背篓年货，也不能背着我。

　　　　雪越下越大，气温也在下降，以这种速度赶路，就算没有摔死，也有可能冻死在半路。罗大金决定改道，去附近的寨子借宿一宿。

　　　　我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叫做茶花峒寨子的外围。

　　　　罗大金告诉我，这个茶花峒在湘西这边很厉害，蛊门中最厉害的金蚕蛊一脉，就在他们茶花峒传承的，等下进去后，千万别乱走，也不要捣乱。

　　　　金蚕蛊又是什么东西？不过看罗大金的表情，想来这金蚕蛊应该很厉害，否则他不会再三嘱咐我。

　　　　但我还是故意问他：“金蚕蛊比你养的蛊虫厉害吗？罗七的子母血蜘蛛也应该不弱吧，能不能打赢金蚕蛊？”

　　　　罗大金作了个嘘声的动作：“金蚕蛊很有灵性，你别在背后议论它，小心它听到。目前为止，我所养的蛊虫还不是金蚕蛊的对手。至于罗七鲜血养出来的子母血蜘蛛，压根就不配当金蚕蛊的对手。一个小孩子怎么打败两米高的壮汉呢？”

　　　　我眼珠子转了转，看来罗大金还是很推崇金蚕蛊的，我从未见过他有如此谦卑的态度：“那好吧，进去后我会老老实实休息，不会捣乱的。”心里想的是，不捣乱才怪呢。

　　　　罗大金这才引着我继续往前面走，茶花峒前有一条溪流，溪水中间铺着几个大石头，可以从大石头上跳过去。

　　　　我们到了茶花峒外围的时候，罗大金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双手对着茶花峒寨子方向作揖，嘴中念叨：“金蚕蛊神，我们父子二人夜遇大雪，要叨扰一宿。”

　　　　说完这话，罗大金方才喊：“人杰兄，人杰兄，黑花寨罗大金想借宿一晚。”喊了两遍后，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一盏灯笼缓缓走来。

　　　　等那灯笼靠近，我才看清楚，打灯笼的是个胖嘟嘟的男子，头上扎着黑头巾，打扮和罗大金很似相似，五官看起来很可爱搞笑的。

　　　　罗大金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茶花峒麻家，没打扰人杰兄吧。”听罗大金的意思，整个茶花峒都是姓麻的，估计和黑花寨一样，都是独信一个寨子的。

　　　　胖子笑了笑，眼睛都眯在缝里面了：“不打紧，不打紧，我正在家中打糍粑。这孩子…；…；”

　　　　罗大金道：“我的儿子罗九。”又对我说：“罗九，快叫人。”

　　　　我总觉他他胖了，有些想笑，结果脱口而出：“胖子哥，你好啊。”罗大金脸色一沉，胖子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娃娃胆子真不小，还没有人敢这么叫我。”

　　　　罗大金忙赔不是。

　　　　胖子则很淡然地说：“这孩子有点味，我很喜欢。再说童言无忌，大金兄何必责罚呢？孩子嘛，总是有些天性的。”

　　　　奇怪，我有点喜欢上这个笑起来连眼睛都很难看到的胖子哥，便冲他眨眨眼：“你也有点味，我也很喜欢。”

第二十六章、盗金蚕（）　
罗大金踢了我一脚，骂道：“罗九，别没大没小的。”胖子叔倒也不生气，引着我们进了茶花峒，和黑花寨相比，茶花峒的道路更加宽阔，房屋也建造得结实一些。

　　　　马上都要过年了，寨子里的人都忙着备年货，磨豆腐打糍粑，做各式各样的糕点，一进寨子就闻到了香味。

　　　　胖子叔在前面带路，带着我们到了一处大屋，院子很大，开垦两块菜地种菜，积雪之中还盖着冬白菜。胖子叔道：“平时都是我一个住的，房间需要收拾下。”

　　　　罗大金客套地说：“收不收拾都可以，只要给个落脚避风的地方就可以了，我们就算在客厅呆一晚上也可以。”

　　　　胖子叔笑了笑：“你也太见外了，这不是我麻人杰的待客之道。”带我们进了屋子之后，麻人杰果然很好客，烧水泡茶，还给我们下了滚烫的米粉。

　　　　我吃过之后，全身都暖和了。

　　　　正堂很大，和罗大金家一样，也设了神龛，神龛上摆着两个灵位，擦拭得干干净净，其中一块的人名叫做麻若兰，另外一个写着麻烈云。

　　　　我看过之后，又去看屋子别的东西，可总觉得“麻烈云”三个字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不由皱起眉头。

　　　　胖子叔在和罗大金聊天，好奇地问：“罗九，你在想什么呢，眉头都拧巴在一起了？”

　　　　我指了指神龛上的灵位：“麻烈云这个名字，我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是想不起来，所以觉得很拧巴。”

　　　　罗大金忙喝道：“说什么糊涂话，你是第一次来茶花峒，怎么知道麻烈云前辈呢。我看你是欠收拾，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你。”

　　　　胖子叔压住罗大金的手：“大金兄，童言无忌嘛。再说我很喜欢罗九，总觉得他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潜质很好。”

　　　　罗大金依旧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而后又赔笑：“人杰兄，孩子野得狠，不好教育，有什么冲撞的地方，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请金蚕。”

　　　　胖子叔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我身材这么宽，又岂是小气的人。还有，金蚕蛊的确在茶花峒某处，但我麻人杰本领低微，根本请不动金蚕蛊，甚至连看一眼金蚕蛊的缘分都没有。”

　　　　我心想，金蚕蛊比罗大金所有的蛊虫都要厉害，远超子母血蜘蛛，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会藏在茶花峒的什么地方？

　　　　罗大金喝了一口热茶：“你也没有看到金蚕蛊？”

　　　　胖子叔道：“金蚕蛊号称蛊门第一神蛊虫，自先虫王隐居之后，就隐藏在茶花峒，一直都没有露面。我试着请它出来，可吐了几次血后，就再也不敢请它出来了。”

　　　　蛊门第一神蛊虫，金蚕蛊竟然这么厉害，我心想，难怪一贯目空一切的罗大金，进来之前还要向金蚕蛊祷告，表明自己的心意。

　　　　罗大金放下茶杯：“既然就在茶花峒，想必时时刻刻护佑茶花峒村民，请不请它出来，也就无所谓了。我还想着有缘见一见金蚕蛊，了一了多年的心愿，看来要落空。”

　　　　胖子叔道：“哎，金蚕蛊脾气很大，最好还是不要相见。它若出现，不死一条人命是不会回去的。其实，蛊门中有传言，你黑花寨罗豆豆大人留下的残蝎，就几乎可与金蚕蛊媲美。”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地侧耳听过去，罗豆豆大人的残蝎，几个月前沈银山和苗秀萍夫妇二人，乘着罗有道葬礼的时候，潜入祠堂盗走罗豆豆的灵位，目的就是为了那只残蝎。

　　　　金蚕蛊是排在第一位的神蛊虫，残蝎可以和金蚕蛊媲美，难怪他们会以身犯险。

　　　　罗大金道：“传言而言，除来罗豆豆大人外，谁也没有见过他的残蝎，就算有，也在十万大山深处，谁也没有办法找到残蝎。”从口气中判断，罗大金不太喜欢这个罗豆豆。

　　　　胖子叔道：“蛊门中传了那么多年，不是完全没谱的事情。罗豆豆是黑花寨的人，那么残蝎就应该属于你们黑花寨。外人是不配拥有残蝎的。曾几何时，罗豆豆也影响了一代人…；…；”

　　　　罗大金打断了胖子叔：“人杰兄，罗豆豆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可他害得黑花寨死了很多人，这一点无法更改。”

　　　　我暗暗心惊，罗豆豆害死了黑花寨的人，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的灵位摆在祠堂的边缘位置。可从沈银山和胖子麻人杰的口吻中判断，罗豆豆是个传奇人物，是个正面人物。怎么会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定论呢。

　　　　胖子叔双手抱拳：“我唐突了，罗豆豆是你黑花寨的人，我没有资格评价。我看时间不早了，我给你们安排休息的房间。你们父子二人是睡在一起，还是分开睡。”

　　　　我当即说道：“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能和阿…；…；阿爸挤在一起呢？”要是和罗大金挤一张床睡觉，我宁愿到雪地站一晚上。

　　　　罗大金喝道：“罗九，你越来越过分了，到客人家做客，怎么胡乱提要求。”

　　　　胖子叔笑了笑：“大金兄，这么大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房间和被子都是够的。现在孩子都独立得早，喜欢自己睡，咱们就随孩子吧。”罗大金这才没有凶我。

　　　　房子西边有两间连着的空房间，麻人杰简单收拾一下，拿出被子，铺上之后，就可以睡觉了。麻人杰与罗大金寒暄了几句，自己也去休息，走之前，伸手揉了揉我脑袋，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今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床赶路，到现在夜深了才休息，我早就困得不行，躺下来就睁不开眼睛。可是脑海里老是闪现出“麻烈云”这个名字，我可以确定，之前一定是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名字，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过。

　　　　我用力拍打脑袋，可怎么也没有想不起来，人就是这样，越是想不起来的事情都越会拼命去想，越想越急。到最后我半点困意都没有了。

　　　　咚咚！咚咚！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声音非常小。我听到了敲门声，却没有回应。我听得出来，这敲动声是试探，并非要进来。

　　　　我等了一会，那声音就停了下来。大概过了几分钟，我透过窗户，便看到一个身影悄然穿过院子，往院门走去，整个动作甚是谨慎，连踩雪的沙沙声都听不到。

　　　　看身影，是瘦弱的罗大金，胖子叔麻人杰体态宽广，走路不会这么轻，而且这是他的家，他也不用走这么轻。

　　　　毋庸置疑，是罗大金偷偷溜出去了。外面正在飘着大雪，又是陌生的茶花峒，罗大金跑出去干什么，和旧相好私会吗？

　　　　罗大金瘦得皮包骨，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蛊虫，此刻偷溜出去，可能是冲着金蚕蛊的。我想到了沈银山和苗秀萍，因为罗大金此刻的举动，也是小偷行径。

　　　　罗大金晚上和胖子叔有意无意聊到金蚕蛊，那个时候心思就活泛了，想把威力惊人的金蚕蛊占为己有。自古黄金动人心，能动罗大金贪婪之心的，必是一流的蛊虫。

　　　　我想通这些，便穿衣下床，准备假意出去上厕所，弄点动静出来，把胖子叔吵醒，到时候他就会发现罗大金溜了出去，自然有好戏看了。

　　　　我打开房门，用力一推，房门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又迈着重重的步子，每一下的力气都很大。奇怪的是，胖子叔根本没有醒过来。

　　　　等我走到他房门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连绵的鼾声。我又用拳头捶了捶门，里面的鼾声压根就没有停。

　　　　我心说不好，罗大金动了手脚，胖子叔暂时醒不过来，等到他醒来后，罗大金可能已经得手溜了回来。

　　　　我该怎么办呢？要不要进去弄醒胖子叔？

　　　　我犹豫了。

　　　　弄出动静吵醒胖子叔，和进去叫醒胖子叔，是两码事，前者是无心之失，就算罗大金知道也不能怎么样。可是后者却是有意为之，罗大金要知道了，非要剥我的皮不可。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推门叫醒麻人杰。因为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如果罗大金得到了金蚕蛊，那以后我要想从他手上逃走，会更加困难，现在我叫醒胖子叔，是在帮我自己。

　　　　房门只是合上，我用力一推就推开了，快步走到胖子叔身边，伸手推了推他，小声喊道：“你快醒醒，有人偷你们的金蚕蛊，你再不起来，他就要得手了。”

　　　　我试了好几次，压根就没有用，胖子叔睡得比猪还要沉还要香。我把罗大金给我防身的小刀取了出来，在他手臂上扎了一下。

　　　　胖子叔眉头皱着，微微哼了一声，翻了身子，依旧睡了过去，半条腿还悬在床边，可就是没有醒过来。

　　　　我忍不住骂道：“你真是只大肥猪，睡得那么沉，刀扎都醒不过来。算了，我萧康已经尽心了，你们寨子的金蚕蛊丢了，你可别怪我。小爷爷能做的已经做了。”

　　　　忽地，门上起了一阵阴风，一个沉沉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十七章、滴血认虫（）　
我心中暗惊，本以为是罗大金回来了，可仔细一想，根本就不是罗大金的声音。他现在去茶花峒的祠堂偷金蚕蛊，一时半会还回不来的。

　　　　莫非胖子叔家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住在这里，可他自己说过，就他一个人住在这里。难不成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怪物，在黑花寨的祠堂，就有十三只老鬼，一想到这，我就感到后脊骨发凉。

　　　　我忐忑不安地说道：“你是什么人？别躲到我背后说话，你有本事站到我面前来。”说这番话，我是很心虚的，毕竟是我在胖子叔家里乱走。

　　　　那声音幽幽地说：“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我咽下唾沫，手心全是冷汗：“我…；…；我叫做罗九…；…；”

　　　　那声音哼了一声：“刚才你说的可不是这个名字，别以为我好骗，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我心想，可能真是遇到居住在大屋里的鬼魂，只要老实交代：“我叫萧康，健健康康的那个康。”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别告诉我那个罗大金是你阿爸，你们看起来眉宇五官一点都不像，告诉我实话。”

　　　　我心底越发忐忑，只好道出实情：“我不是湖北湘西这边的孩子，我上了人贩子的当离开了家，罗大金花了三万块把我买了下来，收我当他的儿子。我阿爸叫做萧怀云，住在湖北省大幕山下萧家镇。”

　　　　我说出这番话，那声音再也没有回应。

　　　　我站在胖子叔床边，等了十多分钟，最后踱着步子，关好房门，悄悄地退回休息的房间。

　　　　回到房间里，我脱下衣服，整个人钻进被窝里，不敢看外面，也不敢睁开眼睛。很显然，胖子叔的这间大屋里有鬼魂，我眼睛看不到他是什么样子，如果方小圆在这里，说不定能看到。

　　　　我闭上眼睛，也不敢入睡，就一直这样等着。大概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院门吱呀响了一声，我便探出望向窗外。只见罗大金悄悄地溜进院子，踱着步子往屋里面走，罗大金的身形有些异样，看起来好像受伤了。

　　　　他悄然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咳嗽了好几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我心中暗暗祈祷，茶花峒的金蚕蛊，你可千万藏好了，可别落到罗大金手里。如果你落到罗大金手里，那我就糟糕了。

　　　　四周寂静之后，那个大屋游走的鬼魂也再也没有出现。我终于睡了过去，还没有完全睡熟之际，只觉得被子里有数道金光，我眼睛虽然闭上，可依旧能够感到金光。

　　　　我忙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就在我枕头下面一点点，有一只巴掌大的虫子，身上散着金光，身上有金色的壳，脑袋上还有一双长长的触角，还有几只小腿，整个体型看起来有点肥，还有些腻腻的感觉。

　　　　这种虫子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和我在家养的吃桑叶蚕有些部位还蛮相似。

　　　　罗大金就在隔壁休息，我没有叫出来，往旁边移动一些，用被子裹着自己，看着床单上爬动的金虫子。我心说，这是什么玩意啊，怎么忽然跑到我床上来了。

　　　　就在我百思不得解的时候，那鬼魂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用小刀在左手手心划开一道口子，把鲜血滴上去，快点。”

　　　　这鬼魂声音带有命令的口吻，我只觉得耳边阴风阵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全身冰凉。而我的左手竟然不自主抬了起来。

　　　　左手手腕上传来一股凉凉的寒意，有东西抓起我的手。我差点要叫出来，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哀求道：“鬼大爷，你…；…；饶了我吧，我的血有怪物喝过的。”

　　　　我第一天到黑花寨的时候，罗大金就在我手腕上放了一碗血，敬给蛊神的。

　　　　那鬼魂口气变得更加严厉：“快点，要不然金蚕就要跑掉了，你可别错过这个机会。”

　　　　我先是一愣，暗叫一声：“什么，这是金蚕？”随即又觉得不可思议，胖子叔想找出金蚕，不得其门。罗大金夜盗金蚕受了伤回来，应该是无功而返。他们二人想得到的蛊虫，竟然出现在我的床上。一只我看不见的鬼魂，竟然让我滴血认虫。

　　　　那鬼魂道：“别耽误时间，再过一会，公鸡打鸣，金蚕又要躲起来了。我可是花了一番精力才把它找来的。”

　　　　我心想，鬼魂刚才不见踪影，是去找金蚕蛊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始终不信，左手手腕越来越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我只有哀求道：“鬼大爷，我来割口子放血，你老人家别把我手捏碎了。”

　　　　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