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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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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此处后面有人笑着插言:“您别羡慕我们大将军,其实大伙都很钦佩您呐!八十岁的人腰不塌、背不驼,还能骑马跟我等走在一处,这精神头可真了不得!都说圣上长寿有福,我看您更是老当益壮。”薛思行、赵承恩等将骑马走在后面,听他们说得有趣忍不住插嘴。

    “不不不。”张柬之连忙回头摆手,“老朽虽与主上同庚,哪敢自诩老当益壮!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罢了……”在姚令璋、李怀远等六七十岁的人纷纷致仕的关头,他一个八十老翁犹自不退,恐怕并非是无所用心吧?可他偏这样说,“老朽这辈子发迹甚晚,若非永昌之际考中制举,又蒙狄公错爱,焉有今日?无才无德,有何傲人之处?跟魏公相比差远啦!”

    敬晖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也不知魏公在岭南过得如何,他摊上这一案实在是……唉!”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明。

    行伍之人不似文官那般谨慎,大多快言快语,何况这几位中年将领都曾跟随魏元忠出兵放马,由此得以晋升,岂能不念魏公好处?赵承恩气哼哼道:“魏公面对默啜都未曾惧怕,竟栽在小人手里,提起此事便生气!倘有一日二张落到我赵某手里……”

    “闭嘴!胡扯什么?”薛思行比赵承恩略有心计,唯恐他招祸赶忙喝止,可眉宇间也已露出不平之色。

    敬晖早已看在眼里,却没再说什么,催马继续前行。张柬之却仍和李多祚延续刚才的话题:“春去花枝俄易改,可叹年光不相待……老朽少壮入仕,一生默默无闻,入京为官不过这两三年的事,许多朝中显贵的身世履历都不了解。就拿将军您来说,您早年因何发迹?如今您官居三品,爵至郡公,封妻荫子,钟鸣鼎食,若追根溯源这等富贵由何而来?”李多祚的身世朝廷内外尽人皆知,张柬之是明知故问。

    李多祚秉性憨直全然不悟,兀自低头回溯往事——他乃靺鞨粟末部人,祖上三代皆是部族酋长,自号“黄头都督”,后来归附唐朝,赐姓李,世袭乌蒙州都督(今辽宁盖州)。唐高宗总章年间,年仅十几岁的李多祚跟随父亲李辩到长安觐见,从此被留在宫中当了一名普通侍卫,其实就是藩国向朝廷交出的人质。独在京中无亲无故的他也曾苦恼,却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高宗李治十分看重他的勇武,更爱他为人坦诚,于是倾心培养,先让他当了执掌御刀的千牛备身,又选拔入飞骑,既而让他跟随薛仁贵、裴行俭等将东征西讨;在李治的关照下他解褐为官、娶妻生子、立功晋爵,成为朝廷的高级将领。正因为如此,黑水靺鞨叛乱时面对同族和朝廷的两难抉择他毅然选择了朝廷,就是为报答中原王朝对他的恩泽,也就此获得女皇的信赖。虽然他得享大富贵是在武曌称帝后,但追根溯源是李治给了他人生的转机,这份恩情永不忘怀……想到此李多祚仰天慨叹:“俺这一身富贵皆是高宗天皇大帝所赐!”

    张柬之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拱手赞扬:“将军富贵不忘本,老朽愈加敬佩!”然而夸完此语他又长叹一声垂首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惜乎天皇二子受制于佞幸,嫡孙都不能保全,可怜啊!”

    李多祚闻听此言双眉抽动,方才的得意之态全然不见,虎目圆睁咬牙切齿,似是愤恨已极。张柬之和敬晖瞧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四、东都踟蹰

    长安三年十月末,圣驾抵达洛阳,朝廷又是一番忙碌——迁都关中仅三年,各官署刚刚步入正轨,官员的住房等问题也才得到解决,现在又得折腾回洛阳,麻烦不麻烦?

    女皇不管那么多,继续跟满朝文武赌气,在此繁忙之际又下令迁移三阳宫——屈指算来石淙三阳宫建成还不到五年,圣驾只光临过一次,这就舍弃岂不浪费?女皇要把三阳宫整体迁移到龙门万安山,说是便于观瞻佛窟,但满朝官员心里都明白,这是因为她衰老体虚,不方便再去嵩山啦!

    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扫她的兴,迁就迁吧。冬官尚书刘知柔负责此事,调动京洛至告成之间的民夫上万人,把三阳宫拆掉,一砖一柱地运到龙门,再重新盖起来,用了将近四个月时间,迁移后的三阳宫改名兴泰宫。

    在此期间女皇除在奉宸府享乐就是催促这项工程,其他的朝廷大事几乎未过问。而长安四年的春天并非平安无事,恰恰相反在领土和外交方面接连发生重大事件。

    新年之际家家欢庆,却有一人如丧家犬般逃回洛阳——阿史那斛瑟罗。有识之士早预料到西突厥君弱臣强的局面早晚要出问题,女皇却未重视。斛瑟罗做事也确实不高明,在缺乏实力的情况下竟然滥施淫威,企图以此重塑可汗威严。结果非但没能提高声望,反而闹得群情激愤,仅有的那点儿亲信也日渐离散,乌质勒几乎完全掌控了碎叶城。斛瑟罗恐惧至极,连妻儿都抛下不管了,仅带着几个侍卫仓惶逃回洛阳。

    阿史那家族毕竟是正统的可汗后裔,在十姓突厥心中尚有地位;而乌质勒虽名分不正,却握有大部分领地和兵马,对武周王朝而言这两者该如何取舍?一旦处置不慎将爆发叛乱,王孝杰辛苦收复的西域可能再度丢失。经过群臣反复请示,女皇在享乐之余终于抽空做出裁决——册封斛瑟罗留在碎叶的儿子阿史那怀道为西突厥十姓可汗,乌质勒所作所为概不追究。毫不客气地说这种做法就是掩耳盗铃,她既怕废黜阿史那氏引起骚乱,又怕压制乌质勒引发动荡,无论哪种情况都可能导致战争,而她不想在有生之年再动干戈,故而弄出这个和稀泥的主意。女皇剩下的人生只图享乐,麻烦就丢给后人吧。

    如果说对西突厥仅是拖延的话,对东突厥的态度几乎就是委曲求全了。这一年默啜可汗向大周派出使者,是来求婚的——原来默啜又打起如意算盘,向南劫掠几度受挫,想向西发展又被强劲的乌质勒阻挡,还不如回到联姻的老路上,一者能从中原要到聘礼,再者能安稳几年好好积蓄实力。故而遣使至洛阳,宣称仍愿意将女儿嫁到中原,并承诺送回扣押七年的武延秀,但有一个条件,武周和亲的新人选必须是太子武显之子!

    如此苛刻的条件女皇竟答应了,还将平恩王武重福、义兴王武重俊召入宫中,让突厥使者观看挑选。满朝官员大哗,皇嫡孙武重润已死,四皇孙武重茂还不满九岁,武显未来的皇位继承者必在重福、重俊二人中,如果不巧被默啜招为女婿,日后大唐岂不要有一位突厥皇后?中原王朝尊严何在?皇家血统岂不混入外族血统?可是女皇不考虑这些,只要默啜不再给她添麻烦什么条件都能答应,至于皇族血统问题,反正乱的是大唐皇族,与她武周何干?

    突厥使者拜见二王,详细询问两人情况,回国请示默啜可汗。或许是喜事成双,突厥使者刚走后吐蕃使者又来了,也为和亲之事,但新郎变了,将要迎娶中原公主的不再是器弩悉弄,换成赞普之子赤德祖赞,还是个怀抱之中的孩子。吐蕃使者称,这样安排是因为上次女皇说公主们年龄尚小,现在他们也换成小孩岁数就般配了,而且赤德祖赞是赞普唯一的儿子,将来必定继承大位,趁早结一对少年夫妻有利于两国永久交好。使者谦恭至极,而且如约送来黄金二千两、良马一千匹。

    吐蕃如此诚恳,聘礼都送来了,再不答复说不过去,可又该以哪位郡主和亲呢?群臣有些揪心,这次女皇可别胡乱许婚啦!关键时刻雍王李守礼解围。李贤之子李守礼自太子册立后释放出宫,任太子司议郎,他恰有一个庶出的女儿刚满六岁,乳名唤作奴奴,甘愿献出此女和亲,顺便讨好女皇和太子。女皇当即应允,于是将李奴奴过继给武显,算做太子第九女(后来的金城公主),与赤德祖赞订婚。不过这对夫妻年纪实在太小,不合适完婚,所以订于五年后正式迎娶,在此期间两国友好视同亲家,吐蕃使者满意而归——这固然是一次成功的和亲,但有一个真相许多年后中原人才知道,这次订婚之际器弩悉弄已因病去世,继任的赤德祖赞才两岁。危机关头器弩悉弄之母没庐赤玛伦对外隐瞒消息,怀抱孙儿执掌国政,向中原求婚以保平安。这真是个红妆耀眼的时代,日本的持统天皇刚刚去世,中原的大周女皇日渐苍老,而吐蕃却又开始上演女人挽救国家的传奇……

    当然在进行这些外交大事的同时,群臣和二张之间的较力仍在暗中进行。虽然魏元忠被贬,但朝中仍不乏耿直之臣,因女皇的庇护直接对二张下手肯定行不通,那就剪除小人党羽,限制二张的能力。长安四年二月群臣经过查证,终于搜集到李迥秀受贿卖官的证据,肃政台多名御史上书弹劾。铁证面前无可抵赖,二张也无法挽救,李迥秀随即被贬为庐州刺史。

    时隔一个月唐休璟上奏:“窃见朝廷物议,重内官而轻外职,所遣外任者多是贬谪之人,风俗不澄实由于此,望于台阁寺监拣选贤臣分典大州。”朝廷确实存在重视京官、轻视地方官的问题,而且由来已久,自李唐建国便如此。女皇觉得这建议很有道理,挑选台阁之臣出任刺史可以显示朝廷对地方的重视;当然具体选谁她是懒得管的,就让唐休璟安排吧。没几天工夫名单拟好了,总共二十人,为首的便是杨再思——这是变相撵人!杨再思本已被魏元忠改任为东都留守,哪知这一迁都又回来了,依旧整日恭维女皇、吹捧二张。唐休璟此番奏议固然是为改善地方政务,更为驱逐佞臣。

    对于群臣这一系列行动,二张岂会没有察觉?然而他们并不急,魏元忠之事告诉他们,只要把女皇哄高兴一切都不成问题。在他们热心的提醒下,女皇晋升平恩王武重福为谯王——东宫嫡子已绝,荣升庶长子也在情理之中,可武重福晋升郡王的同时又授予从三品散骑常侍之职。二张想干什么?难道想在女皇有生之年敲定武显的继承人,让和张家有姻亲关系的李重福成为未来的皇太子,确保他们富贵长存吗?这样做置武显于何地?太子妃韦氏眼见害死自己亲儿子的重大嫌疑者如此风光又是何等痛苦?

    但他们不敢反抗,连在二张面前流露出一丝不悦都不敢,因为二张影响着女皇的喜怒,而女皇掌握着他们的荣辱乃至生死!不仅是武显,相王武轮、太平公主也不得不向二张低头,武三思等人更是随着众文人逢迎吹捧,以求武家的平安。任何一个朝代的政治斗争,太子乃至宗室都是至关重要的力量,而此时朝中正直之臣在向男宠挑战,李武两家却顾及自身安危屈服奸佞,朝臣们又怎会成功?

    迁都后的朝廷就处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不知不觉又至夏季,女皇宣布驾幸兴泰宫,二张和奉宸府那群帮闲之人自然不可或缺,而且还像四年前去三阳宫一样带着太子、梁王等人,但这次不是为促进李武两家感情,而是出于防备不留他们在京。好在龙门距洛阳城很近,文武百官不用跟随,有事去兴泰宫见驾便可;刚开始大家觉得麻烦,但半个月下来反倒松口气,女皇和二张离京他们更自在,唐休璟、韦安石、姚崇也更方便挖掘张家的罪证……

    五月里的一天,武曌将文昌左丞崔玄暐召至兴泰宫,草草问了几句省中的情况,继而对他说:“爱卿原先担任天官郎中,驭下极严,听闻你升迁之日众令史设斋相庆。近来朝中纷乱,尤其官员任免恩怨甚多,朕决定让爱卿回吏部,担任天官侍郎。”

    崔玄暐心道——二张动不动就提拔私党,宰相们竭力阻挡,能没有纷争吗?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说:“臣甘奉趋驰。”

    武曌又笑眯眯道:“爱卿曾受狄公拔擢,自是忠良之臣,今天官无尚书,卿居侍郎便是长官,距显贵之位仅在咫尺,多多勉力……”

    崔玄暐听出女皇有让自己拜相之意,却不觉得有何喜悦,只说了句场面上的话,施礼而退。出了行宫下山骑马,一路徐行回洛阳城,他边走边揣摩女皇方才说的话,忽见前方驿道上又驰来一群人,为首者乃一绯衣长须的官员,似乎也要去兴泰宫见驾,渐渐走近才认出是袁恕己。

    “袁兄!”离着老远崔玄暐便呼唤,“朝中何事?”他有些担忧,袁恕己官居司刑少卿,突然跑去见驾莫非又有大案?

    袁恕己却不慌不忙,勒马笑道:“并无什么事,我兼职相王司马,如今王驾在外,每隔半月须拜谒一次,应个景闲聊几句罢了。”

    “哦……”崔玄暐这才宽心。

    “倒是你,圣上召唤所为何事?”这本是犯忌讳的,皇帝交代何事旁人怎能问?但他俩同为狄仁杰举荐之臣,私下也很不错,故而袁恕己敢于询问。

    崔玄暐也不隐晦,把彼此的仆从屏退,把女皇之言转述,末了道:“听圣上言外之意,似乎想命我为相。”

    “哈哈哈……恭喜崔兄啦!”

    “何喜之有?”崔玄暐摆手道,“有擢则有免,如此想来圣上岂不有罢免唐休璟、姚崇等人之意?我辈虽是狄公所荐,但若论威望逊唐公远矣,将来居相位何以表率群臣应对小人?”

    “唉!”袁恕己叹道,“这必是二张的主意!看来他们在兴泰宫也没闲着,撺掇圣上罢免贤臣。”

    “岂止如此?我还听闻陛下想召回杨再思再任宰相,这厮有二张撑腰撵都撵不走,而若论履历他尚在我之前,难道将来我到政事堂要听他吩咐?真真可恶!”

    “你别急。”袁恕己与他并辔,凑到他耳边道,“近日唐公等人查到张家不少秘事,张氏兄弟曾结交术士,张昌期等人也不干净,条条皆是重罪,唐公、姚崇以及宋璟等人正商议状告之事。这回可要跟张氏兄弟真刀真枪干一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崔玄暐未感到一丝慰藉,怅然摇头:“事到如今我已不敢奢望圣上能秉公而断,其实二张所作所为她何尝不晓?就是心中宠爱不肯惩治,有时我心里真的害怕……”说到这儿他回首凝望龙门,“圣上若被二张蛊惑,恣意乱为毁了这片江山,我等身为臣子该当如何?”这等话若非格外亲厚之人是绝对不敢说的。

    袁恕己没作答,沉寂半晌说出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知道吗?从古至今的忠臣并非尽忠皇帝,而是尽忠于社稷。皇帝英明善用其权,固当效死以报,可若是皇帝老迈昏暗滥施其权……”话说一半他不再往下讲了,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既而拱手而别。

    崔玄暐兀自寻思这话的玄机,又见袁恕己行了几步回首道:“前日听张柬之说,他得了几坛蜀中的好酒,想邀咱这几个狄公门生共饮,明晚你随我同去吧。”说罢催马而去。

    崔玄暐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心中竟隐隐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大老远跑去拜谒相王,恐怕不只是随便聊聊吧!

第99章 太平公主里应外合,巨变即将来临() 
一、最后交锋

    长安四年七月,女皇在兴泰宫休养四个月后回归洛阳,张昌宗、张易之和反对他们的大臣也在这四个月里做好各自的准备,杨再思又被召回洛阳担任内史,唐休璟等人也掌握张家的大量罪证——那还等什么?接着斗呗!

    七月十二日,唐休璟、韦安石等宰相以及左右肃政台众御史一同上书,弹劾司礼少卿张同休、汴州刺史张昌期、尚方少监张昌仪收受贿赂欺压百姓,由于证据充分影响恶劣,三人当即下狱。隔日经肃政台审讯,张同休等人招出受贿之事与他们的兄弟有涉,于是张昌宗、张易之也被传到堂上受审,但女皇不准将二人收监入狱。数日后与二张亲厚的司刑正贾敬言做出判决:张同休、张昌仪受贿属实,罪当贬官;张昌期不在京中任职,受贿与其无关,不予追究;说张昌宗、张易之是卖官的后台也缺乏直接证据,或有抢占民田之事,罚铜二十斤以示惩戒。

    这个判决明显避重就轻,却很合女皇心意,当即裁可。群臣哪肯罢手,御史大夫李承嘉、御史中丞桓彦范在朝会上抗议:“张氏兄弟受贿四千余缗,藐视王法赃污狼藉,张同休等人理当判死,张昌宗、张易之最轻亦当免官。”司刑寺、肃政台大部分官员都附和此议。

    面对众人的指责,张昌宗竟大言不惭道:“臣有功于国,所犯不至免官。”

    闻听此言群情激愤——区区一个男宠,欺上压下骄纵不法,也敢自称有功于国?

    “尔等有何功劳?”叱责质问之声不绝于耳。

    在此关头刚刚荣任首席宰相的杨再思站了出来,慢悠悠道:“张昌宗在宫中合制丹药,圣躬服之灵验,此莫大之功也。”这话听来有些小题大做,却也并非没有道理,常言道“功高莫过救驾”,配制丹药使皇帝延年益寿难道不是大功?

    问题是二张供职于宫中,合药之事外臣谁也不曾亲见,究竟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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