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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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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宗诙谐善噱,常拿欧阳询这副长相开玩笑,老先生也是文人心性,哈哈一笑从不介怀。今日群臣服孝,老先生本就“尊容无双”,穿身孝袍子实在滑稽,谁看了都想笑;可堂堂国母大丧,普天之哀山河带泪,纵然哭不出也得跟着哼哼,谁敢笑?偏有许敬宗这么个不顾深浅的,在底下吟了首诗:“耸膊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台上,画此一猕猴?”周围几个人掐着大腿都憋不住,终于笑出声来。
这会儿皇帝震怒,许敬宗也诙谐不起来了,双膝一软伏倒在地,颤声道:“臣万死难……”
李世民横眉立目:“何须万死?一死足矣!推出承天门外砍了!”
群臣震怖——贞观以来重修法度,诏书尚需门下审核,司法刑狱慎之又慎,从没有草草处死大臣的事,可谁敢抛头露面给这个倒霉鬼说情?魏徵也不免惴惴,但唯恐恶例一开法度日坏;他眼疾日重,看不清下面情形,却清楚听到许敬宗哀哀告饶,情势如此他还是把心一横站出来,不过未及开言又见皇帝改了态度。
“慢!”李世民低头抚弄着皇后的书,似乎尽力压抑怒火,良久才道,“皇后常劝朕,臣子有罪当以法治,今日朕若杀人,只恐皇后在天之灵也要责怪朕……将许敬宗交付有司议罪。”
许敬宗死里逃生连呼万岁,鼻涕眼泪齐下,这回是真哭了!
魏徵心中仍不免惶惶——诚如李世民方才所言,他克己修德很大程度上是皇后劝谏的功劳。如今被他视为超越对象的太上皇走了,被他视为良佐的皇后也走了,已获得无上荣耀的“天可汗”接下来又会怎样?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日至中天便要西斜……
李世民虽饶许敬宗不死,余怒未解,又欲责其他失笑之人,群臣忙劝主上息怒。也有人来劝国舅,长孙无忌早被悲痛攫住,哪还顾得上埋怨许敬宗?他与皇后自幼孤苦相依为命,历经磨难才至富贵,哪知红颜薄命,眼睁睁见妹妹进了棺材,简直心如刀绞。吉时已到梓宫起驾,长孙无忌也顾不得宰相尊严,已潸然泪下。
随着梓宫抬离正殿,群臣低沉的哀泣声隆隆响起。长孙无忌泪眼蒙眬,只觉旗幡丧服白茫茫的……而一片唏嘘声中,有个稚嫩而尖锐的嗓音撕心裂肺般号哭着。无忌揉揉泪眼,但见一个浑身重孝的矮小身影冲出人群,像一头矫健的白色小鹿般追赶着棺椁——正是他最小的外甥晋王李治。
“娘!你别走……”李治呼喊着,跑上前去抱梓宫,乳母卢氏忙追上去,在他耳边柔声劝慰;可李治毫不理睬,这个娇弱的孩子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竟挣脱众宫人,兀自抓着母亲的棺椁,“娘啊……你不要孩儿了吗……”
那凄厉的哭叫声如利箭般射中了长孙无忌的心!他不禁冷眼扫向一旁蒙头哭泣的李承乾和李泰——什么奏请大赦?什么法会祈福?全是钩心斗角装装样子,只有雉奴是真心孝顺!
“雉奴……”无忌立时止住哭泣,跑过去帮忙拉李治,“别这样。入土为安,你娘在天有灵见你如此,岂不更难过?”
李治不顾不管,依旧挣扎着要追梓宫,撕心裂肺地喊着:“娘!我要娘亲……”众人左拉右拽,他踉跄着跌倒,跪爬几步,眼见梓宫还是走远了,终于伏地大恸。
“好孩子,别难过。”无忌颤巍巍将他搀起。
李治小小年纪怎抑得住悲痛?又转身抱住无忌,号哭不止。无忌只觉这孩子抱得那么紧,也赶忙搂住李治肩膀;抬头间又望见殿廊下须发苍苍、哭得顿足捶胸的高士廉,不禁心生错觉——三十年前无家可归的他带妹妹去投奔舅舅,舅甥相拥痛哭一场,今日之事简直是当年重现!
长孙无忌越发死死抱住李治,抽噎道:“雉奴不哭,你还有父皇,还有舅舅……有舅舅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谁也别想……”
二、亢龙有悔
红颜薄命佳人多舛,一朵艳丽芬芳的牡丹凋谢在严冬,即便雍容冠天下,终究化作春泥,不过皇后去世绝非中宫失主这么简单。
不久皇宫中搭起一座高台,皇帝每日登临其上,任凭凛冽的寒风迎面吹来,依旧痴痴眺望着西北方向,一站就是半个时辰。皇帝沉浸悲痛不能自拔,引起所有人忧虑。魏徵再次行动,有一日他随同皇帝登上了高台。
“陛下张望什么?臣昏眊,不能见。”魏徵迷离的双眼在烈风中越发睁不开。李世民抬手指向九嵕山。魏徵依旧看不清他指的方向,却早已猜到:“是昭陵吧?臣以为陛下忧心忡忡眺望的献陵,没想到是昭陵。”昭陵埋葬着长孙皇后,而献陵是高祖李渊之墓。魏徵此番劝谏比以往含蓄得多——别忘了你是皇帝,肩负江山社稷;还记得你的皇位是怎么得到的吗?李世民长叹一声,默默走下高台,命宫人立即把这座台子拆掉。
生机盎然的春天又到来了,皇帝恢复了精神,可没过多久,群臣再度忧心忡忡——似乎是为了转移丧妻之痛,李世民把大量精力投入射猎和文学爱好上。于是大家经常看到吴王李恪陪同父皇纵马驰骋于禁苑,弯弓搭箭矫捷迅猛,獐狍野兔中的而倒,引得卫士高声喝彩。
皇帝下马擦去汗水,魏王又捧着文章迎上,李泰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李世民则听得如醉如痴连声夸奖。后宫中杨淑妃的地位也在提高,她恭顺侍君,善待诸皇子,仿佛成了长孙后的影子……
这结果显然是魏徵等人始料不及的,眼见太子的脸色从不悦变为不安,群臣都有些慌神了,要求诸王归藩的呼声越来越高,李世民也不能无视,于是贞观十年春对诸皇子官爵做出调整,以吴王恪为安州都督、魏王泰为相州都督、晋王治为并州都督。李恪虽是庶出,却在皇子中排行第三,只比太子小一岁,无论李世民如何偏爱,迫于舆论只得放其去安州,又任命尚书左丞权万纪为长史,辅佐其理政;李治年纪还小,况并州乃兵要之地,只是挂个虚衔,将原都督李世改任光禄大夫、行并州都督长史事。
问题出在李泰身上,无论群臣如何请奏,李世民坚持不放他走,只任命光禄大夫张亮行相州都督事;而且为满足他编写《括地志》的心愿,允许魏王府设置文学馆招揽文士,并由卫尉供帐、光禄给食,不遗余力帮助其修书。除此之外,李世民特意请王珪担当魏王老师,又令杜如晦之弟工部尚书杜楚客兼任魏王府长史。
这一系列举动不禁使人联想昔日李世民当秦王时招揽十八学士的旧事。一时间废长立幼的流言私下传开,几位宰相却都对李泰表示抵触。在这种抵触情绪中矛盾爆发了。
李世民面色阴沉地召集三品以上官员,指责他们对李泰不尊重,见面不给魏王施礼,严词训斥:“隋文帝时连一品官员见到皇子也要礼拜,难道朕的儿子不尊贵吗?”房玄龄、杨师道惊得汗流浃背连忙谢罪,唯独魏徵放胆驳斥:“群臣无敢轻慢魏王。《春秋》之义,臣子一体。三品公卿也皆陛下所礼尊,与王子平等相待乃正理。隋文帝骄纵其子多行无礼以至国破家亡,岂足为训?”李世民虽感不悦,却只得承认魏徵有理,悻悻作罢。
好在十年勤政天下稳固,吐谷浑的叛乱已彻底平息,李世民萌生出巡的念头;群臣也希望皇帝远离魏王,给太子一个留镇京师的机会,无人作梗反促其启程。于是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正月,李世民下令在洛阳邙山修建飞山宫,并率部分重臣及嫔妃东巡。
洛阳居天下之中,本汉魏旧都,自西晋八王之乱日渐没落,三百年风雨飘摇,大业初年大举重建定为东都,殿宇规格胜过长安,禁苑之奢华更是亘古未有。其中海池广百余里,筑蓬莱、瀛洲、方丈三山皆高百尺,当年隋炀帝游幸洛阳,恨冬日无花木,竟命宫人裁剪绫罗缚于树上,耗费无数民脂民膏。武德四年王世充兵败,李渊得到洛阳后第一道命令就是把隋炀帝建的乾元殿、紫薇观、应天门等奢华建筑付之一炬,泄百姓之怨。固然当时收得民心,但气势磅礴的宫城就此破坏不免可惜;贞观初年李世民又羞羞答答开始重建,定名洛阳宫。
此番出巡比以往气派许多,旌旗鲜明仪仗华贵,一路州县纷纷上供美酒佳肴、奇货珍宝。魏徵进言:“昔隋炀帝巡游,勒令郡县献食,视丰俭而施赏罚,以至地方盘剥四海生叛。此陛下所亲见,奈何仍欲效仿?”李世民这才醒悟,令地方停止供奉,不过这一行也走得差不多了,到达洛阳时地方官还是做了隆重准备,士农工商夹道欢迎——时任洛州都督的正是故相杨恭仁。
杨恭仁罢相后转任地方官,不过李世民念及他建国有功,又性情忠厚谨慎稳重,故而把他摆到洛州都督的位置上。
这一路下来,目睹官员百姓的热烈拥护,李世民心头不禁喜悦。他畅游洛阳宫,泛舟积翠池,西苑狩猎,酣乐赋诗,东部诸州的官员也赶来述职并奉承,一连三个月游幸享乐,日子过得甚是惬意。冷眼旁观的魏徵、马周等直臣有些坐不住了,酝酿上书谏言,可未及行动又出了一场风波。
侍御史柳范上奏,吴王李恪在安州游猎无度损坏民田。李世民迫于无奈削李恪封邑三百户,免去都督之职以示惩戒,但心内愤恨难解,下令:“吴王长史权万纪,辅佐我儿不能匡正,罪当死!”柳范竟高声反驳:“宰相房玄龄侍陛下,亦不能止陛下田猎,岂能独罪万纪?”近来的怠政被柳范公然挑破,李世民震怒不已。柳范只得叩拜请罪,一再声称:“陛下仁明,故臣愚直。”这才保住性命;权万纪调任齐州长史,改为教导齐王李祐。
此事过后群臣都意识到,天子的心性变了。人到中年又经历丧妻之痛的李世民不复贞观初年的勤勉克制、虚心纳谏,取代和善笑容的是恣意暴躁、唯我独尊,宛如一轮火辣辣的太阳……
不知不觉间皇帝已离京半年,依旧没有回銮之意,绝大部分政务都转到洛阳宫处置。修复后的乾元殿没有隋时华丽,但足以容纳官员议政,群臣似乎也习惯了皇帝总己为听的新姿态。
六月末一天,李世民难得没急着去狩猎,他毫无征兆地向群臣抛出一个问题:“朕欲立淑妃杨氏为皇后,列卿以为如何?”他信口而出甚是轻巧,可群臣听来不啻为惊天霹雷——伉俪情深的长孙皇后过世才一年,昭陵坟土未干,怎么又要再立新后?
其实细细想来也不足为奇。自长孙后病重以来宫中之事杨妃出力最多,这一年更是几乎代替了长孙后的职责。在皇帝哀伤的日子里,她默默陪伴左右;群臣呼吁李恪出藩之际,她没有作梗;在出巡洛阳的路上,她悉心照顾皇帝起居;皇帝游猎无度时,她也温柔劝谏。她所作所为,乃至贤良恭顺的品格都与长孙后别无二致。面对这个几乎与长孙后一模一样的女人,怎叫李世民不动心?平心而论,立其为后并不为过——可事情不这么简单。
魏徵依旧首先站了出来:“淑妃恭顺内外皆知,不过她毕竟是隋炀帝之女,我朝承隋混乱,恐怕……不宜……”素来直言不讳的魏徵竟有些语无伦次了。敌国之女不能立为皇后吗?例子近在眼前,隋炀帝皇后萧氏就是南朝梁国公主。况李唐以受隋禅让自居,名义上不以前朝为敌。杨李两家同为关陇名门,早有姻亲关系,怎就不堪为后?
极少拂逆上意的房玄龄也开了口:“先皇毕生只立圣母太穆皇后一后,万贵妃、宇文昭仪先后得宠,掌六宫之事,亦未得封后。请陛下三思。”乍一听冠冕堂皇,其实更没道理。李渊当皇帝年已六旬,嫡妻窦氏去世多年,三个儿子成年,他一大把年纪立不立后也无所谓了,就连窦氏的皇后名号都是追封的。可现在的皇帝才四十岁,有何理由阻止立后?平时群臣劝谏总拿先皇当靶子,武德一朝被贬得一无是处,现在先皇只立一后又成了美德,要李世民效仿,岂不自相矛盾?
李世民没把这两条牵强附会的理由放在心上,他放眼环顾群臣,萧瑀、刘洎、张行成、宇文节……无论看到谁,都默默无言连忙低头,显然不赞同,又不敢反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对一位后妃态度如此苛刻?李世民迷惑了,最终他把目光锁定在长孙无忌身上。
长孙无忌没有低头,也没有丝毫回应,他只是僵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手中牙笏。即便如此,李世民依旧能感觉他心中正波澜起伏——作为长孙后的哥哥,不可能不抱怨君王薄情。可他们君臣自从相识便意气相投,戎马相从东征西讨,献计献策图谋储位,玄武门前英勇搏杀,无忌与他从没在任何事上有过分歧,不仅是股肱,而且是心腹。此刻无忌该立刻表态支持,由前任皇后的兄长站出来支持再立新后,还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吗?然而没有,无忌硬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们君臣第一次失去了心有灵犀的默契。
乾元殿中寂然无声,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万马齐喑之中杨师道哆哆嗦嗦走出朝班。群臣不免诧异——今日奇了,哑巴都会说话了。
或许李世民都明白杨师道只是凑数的,连瞅都没瞅他,这反而使他得以置身于外。他察言观色半晌,见其他宰相都很为难,下了好大决心才战战兢兢开口:“陛下,文德皇后……驾崩才、才……只一年啊……”他素无刚性,只断断续续讲了半句已按捺不住忐忑,怯生生伏倒在地。
李世民兀自直勾勾看着长孙无忌,可杨师道那颤抖的声音却飘然入耳——是啊!感情上是过不去。或许正因为从没把无忌当外戚看,反而忽略了情感。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刚去世,妹夫一朝泪别便另图新欢,还要让他这个当哥哥的表态支持,情何以堪?
想到此李世民也黯然低头,默默追忆二十多年来与长孙后的风雨哀乐,一个个销魂的夜晚,一次次温柔的劝谏,七度生儿育女的疼痛与欢乐!即便病重时,长孙后依旧平心静气温柔和善;哪怕最后时刻她惦念的也还是丈夫和大唐社稷,从没为自己考虑过什么,毕生无欲无求……李世民回忆其妻子的音容笑貌,不禁心生愧疚,继而又想起长安宫中整日以泪洗面的雉奴兄妹。
“罢了。”李世民怔怔起身,瞟了一眼伏地不起的杨师道,“你说得对。此事暂且不议,过几年再考虑吧。”说罢叹息着回转后宫了。杨师道却兀自跪在那里,好半天才颤巍巍爬起来。
朝议在一片压抑中结束,众官员默默无言列班而退。搁置不等于作罢,过几年又会如何?在亲眼目睹了皇帝这一年的转变后,大家已无法想象几年后的情形,甚至连明天都猜不到。
房玄龄似乎腿脚有点儿不便,步履沉重而缓慢,走下殿阶便站住了,漫不经心地整理朝服,任由其他官员从旁而过。这时魏徵从后而来,渐渐停下脚步,紧接着长孙无忌从旁踱来——这三位极少交谈、甚至坊间传言互有芥蒂的当朝重臣不约而至聚到一起。最后,连窝窝囊囊的杨师道也不声不响凑过来。
魏徵信口谈论朝政,谈论边事,谈论今年的赋税收成,直到其他官员渐渐散去,他将笏板往腰间一插,突然改口道:“早知如此,真不该谏主上拆掉望陵台。”
“公无需自责,后宫之事咱们这些外臣又怎料知?”房玄龄虽是安慰魏徵,眼睛却瞟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见状,总算打破沉默了:“帝王以天下为家,皇后乃国之女主,关乎社稷理当谨慎。”毕竟利益相关,他表态不便太迫切,但反对是不容置疑的。册立新后表面看仅是对长孙家不利,其实更关乎国本。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杨淑妃与李恪不乏圣宠,所缺的只是名分,然唯名与器不可假人。魏王、太子相争已是公开的秘密,好不容易把李恪赶到外任,若容他再掺和进来,从嫡子相争闹到嫡庶相争;此例一开群起效仿,随着皇帝年纪增长,日后若再有其他后妃皇子受宠,也跟着争权夺势,朝廷就永无宁日了。
无论李承乾、李泰,毕竟都是长孙家的外甥,若其他皇子得志则于长孙家无益了。不过长孙家族与皇家血脉交融连为一体,无忌至私反而是至公的,连魏徵都赞同:“国舅之言甚是。但君心难测,此事也非我等所宜深涉。房兄可有良策?”
谁不知房玄龄足智多谋?但遇到这个难题也挺尴尬,他手捻胡须沉吟良久,吞吞吐吐道:“自古女祸多因帝王专宠……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淑妃无愧于那个‘淑’字,贤淑良善,并非惑主之人……不过……不过四海之大良人甚多,足以奉君的也不少嘛!”他的态度非常委婉,但大家都听懂了——充实后宫以分淑妃之宠,只要没人拥有窥觊后位的绝对资历,后位就只能始终空缺,而皇位也只会在长孙后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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