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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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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强经常不在,二媳妇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春风满面地站在大路上,见人就嘻嘻傻笑,笑得直不起身子!有时还会跟着村里的年轻人去县城跳舞,让人大开眼界。唉,人无完人呀!秀兰什么都好,就是不能生育;二媳妇一身的毛病,来家里刚一年就生下了孙子。只是她那毛病如果不改,什么时候都不会值钱的。
  母亲打电话说要来。茂生跟秀兰说了,秀兰说你妈要来就来,还要我敲锣打鼓去接她吗?语气很不耐烦,极尽尖刻。
  茂生叹息了一声,心想秀兰嘴上这样说,老人来了可能会好点。毕竟在一起生活几年了,有什么深仇大恨?母亲主动要求来看他们,说明对以前的事情已经释然了,也是给秀兰一个台阶。秀兰的性子他知道,刀子嘴豆腐心。母亲来了说不定还能缓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呢。
  几天后母亲就来了。母亲是跟着凤娥一起来的,带了许多土豆和豆子,死沉死沉的。那天凤娥正好也回去了,于是就相跟着来了。
  凤娥坐了一会就走了,她很忙。母亲看着儿子住的牛毡房,眼泪唰唰的就下来了。她说茂生呀,都说你在外面干阔了,连市长都来找你,你咋就住这样的地方?连咱家的牛圈都不如。你们厂长也不长眼,我娃跟他做了多少工作,怎么连一间象样的房子也没有?茂生说妈呀,你以为这是黄泥村?茂强给大家贷点款,把房子就盖起来了。这是榆城,许多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还没地方住。就这牛毡房,许多人还住不上哩!
  茂生说的是实话。榆城地方紧缺与特殊的地理条件有关。平整一些的地方都被政府征用了。居民要想盖房只能上山。山上层层叠叠住满了人,工艺厂有很多工人还住在山上的破窑里。
  许多工人结婚几年了,想要间牛毡房,因为没人要搬出去,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牛毡房从外面看确实象难民营,但是里面都收拾得很干净,有些人甚至都看上了彩电,给人感觉一点也不寒碜。
  老吕从牛毡房搬进窑洞后,柳诚明就住了过来,跟茂生家隔壁。柳诚明的婆姨爱骂人,一天到晚不停地骂,骂天骂地骂祖宗,骂得柳诚明狗血喷头,整天都灰溜溜的。开始的时候柳诚明实行过镇压,把婆姨的肋骨都打断了。谁知镇压过后是更强烈的风暴,这个婆姨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躺在家里大哭大闹一个多星期才唤过气来,把柳诚明整得给她跪下才算罢休。
  牛毡房的顶棚是通透的,隔壁有什么动静,这面听得一清二楚。柳城明天天晚上都想要,婆姨嫌麻烦,弄着弄着就骂了起来:“你欺负老娘作甚?——麻烦死了,天天要,天天要,有完没完?!”有时她高兴了,便放开嗓子叫唤,整个牛毡房的人都能听见。第二天上班,大家便骂柳城明影响了自己的休息,建议老婆再叫的时候给嘴里塞个袜子。
  柳城明婆姨虽爱骂人,但与人共事上却很讲义气,对茂生两口子也很好。秀兰下班回来晚,只要她家炉子还有火,就让她在自己炉子上做饭。平日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也会拿过来让他们尝,很热情的样子。但是骂起柳诚明来却毫不含糊,从黄昏能骂到深夜,寂静的家属区只有她的啸声在夜空中回荡,弄得大家都睡不好觉。
  牛毡房隔音本来就不好,茂生家近水楼台,隔壁的风暴几乎把顶棚都快掀翻了,老鼠吓得嗵嗵嗵在上面乱跑,势如千军万马,声势壮观。顶棚上的尘土唰唰地落了下来,小屋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六十三(2) 婆媳矛盾
  母亲来了,秀兰把饭做好后出去了,一句话也没说。
  母亲哭着就要走,被茂生拉了回来。晚上做饭的时候秀兰摔碟子掼碗,母亲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泪顺着脸颊刷刷地流了下来。想起母亲多年来的不易,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几百里路程来看儿子,没想到连口顺心的饭也吃不上。
  第二天晚上,秀兰做好饭后又出去了。
  茂生跟出去小声地说:“秀兰,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坐下来说,我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给她个好脸吧!等她走了你爱怎么都成。我妈又不是常住,看在我的脸上,凑合两天吧。”声音近乎祈求了。
  秀兰怒目圆睁,嘿嘿地冷笑了一声,说:“要我给你妈好脸?谁给我好脸了?——我在家的时候差点被她逼死,你知道吗?能给你妈做饭吃,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茂生说:“已经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还耿耿于怀?都是一家人,恩怨相报何时了?我妈年龄大了,老糊涂了,现在她已经后悔了,你就给她点颜面吧!”
  秀兰说:“我不给,就是不给,要给你给去!——穷得叮咣响,杂七杂八的人倒不少,我早就受够了!”
  茂生生气了:“我妈咋能是杂七杂八的人?秀兰,你咋变得这样不近人情了?”
  第103节
  秀兰冷笑了一声:“我咋不近人情了?没把你老的伺候好还是小的伺候好?你还要我怎样?——我就这态度,你妈爱住不住,不住你有的是钱,带你妈住高级宾馆去!”
  儿子和媳妇在外边吵架,母亲听得一清二楚。她匆匆地收拾了行李,大声地哭着要走,被茂生拉住了。
  夜色茫茫,母亲要到哪里去?
  母亲的哭声惊动了家属区的人,大家都出来看热闹。
  茂生只觉得血往上涌,毕竟,那是生他养他三十年的母亲,含辛茹苦把他们拉扯大,带着满腔的希望来到这里看望儿子,却被儿媳妇赶了出去。
  柳诚明的婆姨劝秀兰不要这样,赶快把婆婆扶回去。
  秀兰说:“要走让她走,死不了人的!她死了我给她顶命去!”
  茂生再也忍不住了,扑上去在秀兰的脸上就是一巴掌,然后抓了她长长的辫子拖在地上。母亲见儿子动手了,“嚯”地扑了过来给儿子加油,说狠狠地打,没见过这样的媳妇!秀兰的鼻梁骨被打坏了,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喊:“打死我,打死我!——你要是不打死我就不是你妈养的!”
  茂生呆住了:这就是那个跟自己同甘共苦多少年的秀兰吗?那个温柔善良,吃苦耐劳,舍身忘己的秀兰吗?那个为了那个穷家不惜跟父母翻脸,让村人耻笑,受嫂子侮辱的秀兰吗?那个经历过无数失败而不灰心,一次次激励自己与命运抗争的秀兰吗?!——我怎么就下手打了她?啊啊,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第二天就回去了,脸上带着泪痕。秀兰因为几天没有吃饭,脸色变得煞白,头发笼在头上,像个泼妇。
  茂生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六十三(3) 人有病,天知否?
  母亲回去没多长时间就病了。
  电话是茂云打上来的。茂云在电话里哭了。茂云说茂强不在,她和黑蛋把母亲拉到了医院,要茂生赶快回去。
  茂生说:“秀兰咱们一起回去吧。万一母亲得的是不治之症,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秀兰说:“你妈病了关我什么事?我回去她就不会死了吗?我不回去。”
  茂生于是一个人回去了。
  茂云一看见茂生就哭了起来,说母亲都快不行了,她拿的钱不够,医院不收,这可咋办?
  茂生拿的钱也不多,给医生说了很多好话,答应先让人进手术室。
  母亲是胃穿孔。剧烈的疼痛已经使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能胃液已经外泄,肚子胀得象一面鼓,必须立即实施手术,切除穿孔部分。
  人进了手术室后,茂生于是匆匆到同学处借了三千元,原准备投资厂区后面的平房,看来又泡汤了。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人被推出来后,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
  医生说赶快得输血。
  县医院没有血库,输血必须去榆城买。
  第二天一大早,茂生又匆匆地赶到榆城。
  买完血后他给工艺厂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老吕接的。老吕说茂生你在哪里?秀兰病了,你还不赶快回来?
  茂生匆匆地赶了回去。老吕说人已经送往医院。茂生说你咋不早说,我刚从医院回来的!老吕说我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茂生又急匆匆赶回医院,迎面碰见了张工和柳诚明婆姨。张工说没事没事,急性阑尾炎,已经做掉了!说完哈哈一笑。
  张工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有什么伤心的事。
  原来秀兰昨天晚上突然肚子剧烈疼痛,柳诚明婆姨听到叫声赶了过来,几个人于是就把她送到医院了。
  手术的钱是张工垫的,茂生现在还没有钱给他。张工哈哈一笑,说不着急的。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真是祸不单行呀!
  茂生回到家里,把刚买的那台彩色电视机卖了。
  那可是勒紧腰带整整攒了几年的钱买的,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了。
  没办法,救人要紧呀。
  在茂生的悉心照料下,秀兰很快就出院了。
  母亲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
  茂生上下两边跑。母亲那边更多是两个姐姐在照看。
  厂里的工作还要找他,茂生累得都快爬不起来了。
  茂生每天在医院尽职尽责,细心呵护,秀兰出院后似乎变得理智了一些,不再用敌视的目光看他了。
  两人之间的沟通也多了起来,秀兰脸上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不是整天横眉冷对那种了。
  茂生长长地舒了口气。
  也许感情的坚冰就要融化了。茂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他能找回原来的秀兰的。
  六十四(1)宁宁怀孕了
  春节刚过,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北京工艺美术学院为了表示对老区的支持,同意免费给榆城市两个培训名额,时间是一年,学完发大专文凭。
  市长点名要茂生去。剩余的一个名额由厂里内定。
  那时茂生的户口已经解决,秀兰的户口也报了上去,应该很快就能下来。厂里借此机会还转正了一批老临时工,都是跟着茂生沾的光。
  在临时工准备转正的时候小曹不干了。来厂六年,一点积攒也没有,家里住的还是那孔土窑,没一点变化。小曹来工艺厂上班荒废了山地,家里的粮食也成了问题,靠临时工一个月几十元的工资根本养活不了一家四口。这个象绵羊一样温顺的男人,在茂生最困难的时候与他同甘共苦,惺惺相惜的男人;这个曾经给他性爱启蒙的男人悄悄地走了。小曹走的时候天下着小雨,一路泥泞,小曹在蒙蒙的雨雾中慢慢地走,样子很凄惨。
  郝书记语重心长地和茂生谈了话,要他好好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争取学到更多知识,为工艺厂作出更大的贡献。
  这个消息是令人振奋的,不亚于当年接到孙老师的招聘信息。茂生苦苦读书十年,因为一些人为的原因被拒绝在大学门外,成为他一辈子的痛。
  这回好了——北京工艺美术学院,够气派的学府。自己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来学习,回来后为厂争光。
  让茂生出去学习大家都不感到意外。然而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另外一个名额郝书记给了办公室的那个叫宁宁的女孩!
  全厂一片哗然。
  茂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多好的机会呀!为什么不给技术科的人?那里有许多美专毕业的学生,哪一个都比宁宁强呀!
  茂生想起了那次郝书记住院时两个人的情景。
  ——造孽呀!
  三十年的积淀,郝书记在厂里绝对一手遮天。再说,宁宁的亲戚是银行的干部,给工艺厂办过不少事,是厂里的财神。
  厂务办公会上,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发言。
  新年刚过,茂生便和那个叫宁宁的女孩上路了。
  时令刚过二月,乍暖还寒的日子,北京风沙弥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尘埃里。大北窑高楼上的巨型广告牌被风吹了下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寒流裹着沙砾横扫大街,逼得人睁不开眼。
  茂生曾来过这里,学校的大概位置他知道。宁宁第一次来,看见什么都好奇,样子很可爱。
  住宿被安排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每天上课都要坐公交车。
  在北京挤公交车是没来过这个城市的人所无法想象的。特别是上下班高峰期,五分钟一趟的公交车门都没法关上,站在里面无法喘气,下车的时候挤不出来。宁宁几次都被挤得哭了起来,看着一趟趟的车不敢上,结果就迟到了。
  第104节
  班上的同学来自全国各地的陶瓷企业,授课教师为陶瓷系的教授和讲师,课堂气氛很活跃。茂生因为有扎实的美术基础,几节课下来,他已显示出很强的实力,得到老师的高度赞扬。
  宁宁因为对美术一窍不通,在厂里干的又是办公室工作,所以什么都不会。老师讲课她听不懂,布置的作业完不了,就让茂生帮她完成。茂生从心里讨厌她,置之一边不理睬,宁宁死乞白赖地缠着。几次课堂上她都睡着了,老师笑着让她站起来,宁宁一脸的恐慌,好像从梦中还没有醒来,班上的同学哈哈大笑。没多长时间,大家就知道了她的情况,不明白企业为什么送基础这么差的人来浪费时间。系主任找茂生谈话,茂生说这是领导的决定,领导想培养她。主任摇摇头,一副很惋惜的样子。班里的同学于是都瞧不起她,宁宁也显得很委屈,除了茂生,跟谁也不说话。茂生尽管讨厌她,毕竟是一起来的,生活上尽量帮助。下课后宁宁想去大街上玩,茂生喜欢在读书馆看书,宁宁于是就整天嘟囔,弄得茂生很烦,冲她发火她也不恼,嘻嘻一笑了之。茂生每天都在想着怎样才能摆脱她的纠缠,一个人悄悄地跑到图书馆,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但过不了多长时间宁宁就能找到。茂生说你坐下来看会书行不?宁宁无奈地拿起书,翻翻又放了下来,坐在那里东张西望,引得同学们另眼相看,弄得他很尴尬。
  最尴尬的事还是在两个月以后,宁宁跟随茂生上街,一路上不停地呕吐。回到学校后还是这样。大家正在上课,她“哇”地一声就进了卫生间,弄得全班同学都有意见。茂生说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什么病。宁宁说没啥,可能感冒了,过几天就好。过了几天情况越来越严重,宁宁连饭也不能吃,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茂生坐不住了,在厂里他可以不管,出来了就要对她负责。于是强求她去医院,宁宁很不情愿地跟着去了。
  妇科检查,原来是怀孕了!
  六十四(2)两地书
  茂生感觉很霉气!郝书记也太不负责了,把这样的人送来丢人现眼,走的时候还要播下他的种子!茂生很生气,义正严辞的要求她把孩子处理掉。宁宁犹豫了,说这事必须得跟郝书记商量。茂生说这几天你就不要去上课了。宁宁默默地点了点头。
  郝书记的意见是让宁宁回去。茂生松了一口气,感觉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心情也好多了。宁宁在班上的表现让他很难堪,老师经常拿他们俩个说事,表扬的总是茂生,作业认真,学习进步快;批评的总是宁宁,茂生的脸上也不光彩。
  宁宁走后,茂生可以一门心思投入到学习中去了。每天除了上课吃饭,几乎都泡在图书馆,象一张干渴的海绵尽情的吸收那里的营养,充实自己的专业知识。
  茂生来北京后就给秀兰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信中回忆了他们曾经的岁月。信发出后一直没有回音,他知道她一定看了,于是就接着写,平均每周写一封,每封都饱含激情和忏悔。
  那些时间,茂生除了学习,剩余的时间脑子里全是秀兰以前的身影。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有些让人烦躁的唠叨,她的甜润而略微有些发颤的歌声……不知是那个名人说过一句话:距离产生美。一个人身处异乡,茂生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爱她,看来自己今生今世已经离不开她了。
  下午给秀兰写信的时候茂生哭了,哭得很丢人。因为那是在周老师的课堂上。周老师让大家临摹五代时期的壁画,自己则坐在教室的最后边。茂生刚刚接到一封秀兰的来信,迫不及待地便打开了。秀兰的信很短。秀兰说你的信我都收到了,不要想我,照顾好自己,安心地学习吧。
  几个月了,茂生写了几十封信都没有音信,他的心甚至开始变凉——也许秀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茂生很无奈。现在,秀兰终于回信了。尽管只有简短的几句话,茂生已经很满意了。他知道,自己给她心灵上的创伤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弥合的,秀兰后来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有意而为之,这一点茂生明白。还有就是她依然是爱他的,要不也不会跟他继续生活在一起。一年多来,他们一直处于冷战状态,秀兰有时说出的话象刀子一样刺痛了他,令他伤心欲绝,灰心丧气。有几次在厂里他都喝得烂醉如泥,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额头上放着毛巾。秀兰见他醒来了,便又恢复了冷峻的面孔,说一些很难听的话,不再理他,但是在他什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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