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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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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别说满话,试试看。”惜春道:“我便打了起来,看你怎么着。”妙玉却微微笑着,把边上子一接,却搭转一吃,把惜春的一个角儿都打起来了,笑着说道:“这叫做‘倒脱靴势’。”
    惜春尚未答言,宝玉在旁情不自禁,哈哈一笑,把两个人都唬了一大跳。惜春道:“你这是怎么说?进来也不言语。这么使促狭唬人!你多早晚进来的?”宝玉道:“我头里就进来了,看着你们两个争这个畸角儿。”说着,一面与妙玉施礼,一面又笑问道:“妙公轻易不出禅关,今日何缘下凡一走?”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那棋。宝玉自觉造次,连忙陪笑道:“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宝玉尚未说完,只见妙玉微微的把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渐渐的红晕起来。宝玉见他不理,只得讪讪的旁边坐了。
    惜春还要下子,妙玉半日说道:“再下罢。”便起身理理衣裳,重新坐下,痴痴的问着宝玉道:“你从何处来?”宝玉巴不得这一声,好解释前头的话,忽又想道:“或是妙玉的机锋?”转红了脸,答应不出来。妙玉微微一笑,自合惜春说话。惜春也笑道:“二哥哥,这有什么难答的?你没有听见人家常说的,‘从来处来’么?这也值得把脸红了,见了生人的似的。”妙玉听了这话,想起自家,心上一动,脸上一热,必然也是红的,倒觉不好意思起来。因站起来说道:“我来得久了,要回庵里去了。”惜春知妙玉为人,也不深留,送出门口。妙玉笑道:“久已不来,这里弯弯曲曲的,回去的路头都要迷住了。”宝玉道:“这倒要我来指引指引,何如?”妙玉道:“不敢,二爷前请。”
    于是二人别了惜春,离了蓼风轩,弯弯曲曲,走近潇湘馆,忽听得叮咚之声。妙玉道:“那里的琴声?”宝玉道:“想必是林妹妹那里抚琴呢。”妙玉道:“原来他也会这个吗?怎么素日不听见提起?”宝玉悉把黛玉的事说了一遍,因说:“咱们去看他。”妙玉道:“从古只有听琴,再没有看琴的。”宝玉笑道:“我原说我是个俗人。”说着,二人走至潇湘馆外,在山子石上坐着静听,甚觉音调清切。只听得低吟道:
    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
    歇了一回,听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又歇了一歇。妙玉道:“刚才‘侵’字韵是第一叠,如今‘阳’字韵是第二叠了。咱们再听。”里面又吟道: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烦忧。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思古人兮俾无尤。
    妙玉道:“这又是一拍。何忧思之深也!”宝玉道:“我虽不懂得,但听他声音,也觉得过悲了。”里头又调了一回弦。妙玉道:“君弦太高了,与无射律只怕不配呢。”里面又吟道:
    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因。感夙因兮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
    妙玉听了,呀然失色道:“如何忽作变徵之声?音韵可裂金石矣!只是太过。”宝玉道:“太过便怎么?”妙玉道:“恐不能持久。”正议论时,听得君弦“蹦”的一声断了。妙玉站起来,连忙就走。宝玉道:“怎么样?”妙玉道:“日后自知,你也不必多说。”竟自走了。弄得宝玉满肚疑团,没精打采的,归至怡红院中,不表。
    且说妙玉归去,早有道婆接着,掩了庵门,坐了一回,把《禅门日诵》念了一遍。吃了晚饭,点上香,拜了菩萨,命道婆子自去歇着。自己的禅床靠背俱已整齐,屏息垂帘,跏趺坐下,断除妄想,趁向真如。坐到三更以后,听得房上嗗一片响声,妙玉恐有贼来,下了禅床,出到前轩,但见云影横空,月华如水。那时天气尚不很凉,独自一个凭栏站了一回,忽听房上两个猫儿一递一声嘶叫。那妙玉忽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一阵心跳耳热,自己连忙收摄心神,走进禅房,仍到禅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庵中。便有许多王孙公子,要来娶他;又有些媒婆扯扯拽拽扶他上车,自己不肯去。一回儿,又有盗贼劫他,持刀执棍的逼勒,只得哭喊求救。
    早惊醒了庵中女尼道婆等众,都拿火来照看。只见妙玉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急叫醒时,只见眼睛直竖,两颧鲜红,骂道:“我是有菩萨保佑,你们这些强徒敢要怎么样?”众人都唬的没了主意,都说道:“我们在这里呢,快醒转来罢!”妙玉道:“我要回家去!你们有什么好人,送我回去罢。”道婆道:“这里就是你住的房子。”说着,又叫别的女尼忙向观音前祷告。求了签,翻开签书看时,是触犯了西南角上的阴人。就有一个说:“是了,大观园中西南角上本来没有人住,阴气是有的。”一面弄汤弄水的在那里忙乱。那女尼原是自南边带来的,伏侍妙玉自然比别人尽心,围着妙玉坐在禅床上。妙玉回头道:“你是谁?”女尼道:“是我。”妙玉仔细瞧了一瞧道:“原来是你!”便抱住那女尼,呜呜咽咽的哭起来,说道:“你是我的妈呀,你不救我,我不得活了!”那女尼一面唤醒他,一面给他揉着。道婆倒上茶来喝了,直到天明才睡了。
    女尼便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脉。也有说是思虑伤脾的,也有说是热入血室的,也有说是邪祟触犯的,也有说是内外感冒的:终无定论。后请得一个大夫来看了,问:“曾打坐过没有?”道婆说道:“向来打坐的。”大夫道:“这病可是昨夜忽然来的么?”道婆道:“是。”大夫道:“这是走魔入火的原故。”众人问:“有碍没有?”大夫道:“幸亏打坐不久,魔还入得浅,可以有救。”写了降伏心火的药,吃了一剂,稍稍平复些。外面那些游头浪子听见了,便造作许多谣言,说:“这么年纪,那里忍得住?况且又是很风流的人品,很乖觉的性灵!以后不知飞在谁手里,便宜谁去呢。”过了几日,妙玉病虽略好了些,神思未复,终有些恍惚。
    一日,惜春正坐着,彩屏忽然进来,回道:“姑娘知道妙玉师父的事吗?”惜春道:“他有什么事?”彩屏道:“我昨日听见邢姑娘和大奶奶在那里说呢:他自从那日合姑娘下棋回去,夜间忽然中了邪,嘴里乱嚷,说强盗来抢他来了。到如今还没好呢。姑娘,你说这不是奇事吗?”惜春听了,默默无语。因想:“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可惜我生在这种人家,不便出家,我若出了家时,那有邪魔缠绕?一念不生,万缘俱寂。”想到这里,蓦与神会,若有所得,便口占一偈云:
    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
    占毕,即命丫头焚香。自己静坐了一回,又翻开那棋谱来,把孔融、王积薪等所著看了几篇。内中“茂叶包蟹势”、“黄莺搏兔势”,都不出奇;“三十六局杀角势”,一时也难会难记;独看到“十龙走马”,觉得甚有意思。正在那里作想,只听见外面一个人走进院来,连叫彩屏。未知是谁,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回 博庭欢宝玉赞孤儿 正家法贾珍鞭悍仆
    却说惜春正在那里揣摩棋谱,忽听院内有人叫彩屏,不是别人,却是鸳鸯的声儿。彩屏出去,同着鸳鸯进来。那鸳鸯却带着一个小丫头,提了一个小黄绢包儿。惜春笑问道:“什么事?”鸳鸯道:“老太太因明年八十一岁,是个 ‘暗九’,许下一场九昼夜的功德,发心要写三千六百五十零一部 《金刚经》。这已发出外面人写了。但是俗说:《金刚经》就象那道家的符壳,《心经》才算是符胆,故此,《金刚经》内必要插着《心经》,更有功德。老太太因《心经》是更要紧的,观自在又是女菩萨,所以要几个亲丁奶奶姑娘们写上三百六十五部,如此又虔诚,又洁净。咱们家中除了二奶奶,头一宗他当家没有空儿,二宗他也写不上来,其馀会写字的,不论写得多少,连东府珍大奶奶姨娘们都分了去。本家里头自不用说。”惜春听了,点头道:“别的我做不来,若要写经,我最信心的。你搁下,喝茶罢。”鸳鸯才把那小包儿搁在桌上,同惜春坐下。彩屏倒了一钟茶来。惜春笑问道:“你写不写?”鸳鸯道:“姑娘又说笑话了。那几年还好,这三四年来,姑娘还见我拿了拿笔儿么?”惜春道:“这却是有功德的。”鸳鸯道:“我也有一件事:向来伏侍老太太安歇后,自己念上米佛,已经念了三年多了。我把这个米收好,等老太太做功德的时候,我将他衬在里头供佛施食,也是我一点诚心。”惜春道: “这样说来,老太太做了观音,你就是龙女了。”鸳鸯道:“那里跟得上这个分儿?却是除了老太太,别的也伏侍不来,不晓得前世什么缘分儿。”说着要走,叫小丫头把小绢包打开,拿出来道:“这素纸一扎是写《心经》的。”又拿起一子儿藏香道:“这是叫写经时点着写的。”惜春都应了。
    鸳鸯遂辞了出来,同小丫头来至贾母房中,回了一遍,看见贾母与李纨打双陆,鸳鸯旁边瞧着。李纨的骰子好,掷下去,把老太太的锤打下了好几个去,鸳鸯抿着嘴儿笑。忽见宝玉进来,手中提了两个细篾丝的小笼子,笼内有几个蝈蝈儿,说道:“我听说老太太夜里睡不着,我给老太太留下解解闷。”贾母笑道:“你别瞅着你老子不在家,你只管淘气。”宝玉笑道:“我没有淘气。”贾母道:“你没淘气,不在学房里念书,为什么又弄这个东西呢?”宝玉道:“不是我自己弄的。前儿因师父叫环儿和兰儿对对子,环儿对不来,我悄悄的告诉了他。他说了,师父喜欢,夸了他两句。他感激我的情,买了来孝敬我的。我才拿了来孝敬老太太的。”贾母道:“他没有天天念书么?为什么对不上来?对不上来,就叫你儒大爷爷打他的嘴巴子,看他臊不臊!你也够受了,不记得你老子在家时,一叫做诗做词,唬的倒象个小鬼儿似的?这会子又说嘴了。那环儿小子更没出息,求人替做了,就变着方法儿打点人。这么点子孩子就闹鬼闹神的也不害臊,赶大了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呢。”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
    贾母又问道:“兰小子呢,做上来了没有?——这该环儿替他了,他又比他小了。是不是?”宝玉笑道:“他倒没有,却是自己对的。”贾母道:“我不信,不然就也是你闹了鬼了。如今你还了得,‘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就只你大,你又会做文章了!”宝玉笑道:“实在是他作的,师父还夸他明儿一定有大出息呢。老太太不信,就打发人叫了他来亲自试试,老太太就知道了。”贾母道:“果然这么着,我才喜欢。我不过怕你撒谎。既是他做的,这孩子明儿大概还有一点儿出息。”因看着李纨,又想起贾珠来,又说:“这也不枉你大哥哥死了,你大嫂子拉扯他一场。日后也替你大哥哥顶门壮户。”说到这里,不禁泪下。李纨听了这话,却也动心,只是贾母已经伤心,自己连忙忍住泪,笑劝道:“这是老祖宗的馀德,我们托着老祖宗的福罢咧。只要他应的了老祖宗的话,就是我们的造化了。老祖宗看着也喜欢,怎么倒伤起心来呢?”因又回头向宝玉道:“宝叔叔明儿别这么夸他,他多大孩子,知道什么?你不过是爱惜他的意思,他那里懂得。一来二去,眼大心肥,那里还能够有长进呢?”贾母道:“你嫂子这也说的是。就只他还太小呢,也别逼紧了他;小孩子胆儿小,一时逼急了,弄出点子毛病来,书倒念不成,把你的工夫都白遭塌了。”贾母说到这里,李纨却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连忙擦了。
    只见贾环贾兰也都进来给贾母请了安。贾兰又见过他母亲,然后过来,在贾母傍边侍立。贾母道:“我刚才听见你叔叔说你对的好对子,师父夸你来着。”贾兰也不言语,只管抿着嘴儿笑。鸳鸯过来说道:“请示老太太,晚饭伺候下了。”贾母道:“请你姨太太去罢。”琥珀接着便叫人去王夫人那边请薛姨妈。这里宝玉贾环退出,素云和小丫头们过来把双陆收起,李纨尚等着伺候贾母的晚饭。贾兰便跟着他母亲站着。贾母道:“你们娘儿两个跟着我吃罢。”李纨答应了。一时,摆上饭来,丫鬟回来禀到:“太太叫回老太太:姨太太这几天浮来暂去,不能过来回老太太,今日饭后家去了。”于是贾母叫贾兰在身傍边坐下,大家吃饭,不必细言。
    却说贾母刚吃完了饭,盥漱了,歪在床上说闲话儿。只见小丫头子告诉琥珀,琥珀过来回贾母道:“东府大爷请晚安来了。”贾母道:“你们告诉他:如今他办理家务乏乏的,叫他歇着去罢。我知道了。”小丫头告诉老婆子们,老婆子才告诉贾珍,贾珍然后退出。
    到了次日,贾珍过来料理诸事。门上小厮陆续回了几件事。又一个小厮回道:“庄头送果子来了。”贾珍道:“单子呢?”那小厮连忙呈上。贾珍看时,上面写着不过是时鲜果品,还夹带菜蔬野味若干在内。贾珍看完,问: “向来经管的是谁?”门上的回道:“是周瑞。”便叫周瑞:“照账点清,送往里头交代。等我把来账抄下一个底子,留着好对。”又叫:“告诉厨房,把下菜中添几宗,给送果子的来人,照常赏饭给钱。”周瑞答应了,一面叫人搬至凤姐儿院子里去,又把庄上的账和果子交代明白。出去了一回儿,又进来回贾珍道:“才刚来的果子,大爷曾点过数目没有?”贾珍道:“我那里有工夫点这个呢?给了你账,你照账就是了。”周瑞道:“小的曾点过,也没有少,也不能多出来。大爷既留下底子,再叫送果子来的人,问问他这账是真的假的。”贾珍道:“这是怎么说?不过是几个果子罢咧,有什么要紧?我又没有疑你。”说着,只见鲍二走来磕了一个头,说道:“求大爷原旧放小的在外头伺候罢。”贾珍道:“你们这又是怎么着?”鲍二道:“奴才在这里又说不上话来。”贾珍道:“谁叫你说话?”鲍二道:“何苦来这里做眼睛珠儿?”周瑞接口道:“奴才在这里经管地租庄子银钱出入,每年也有三五十万来往,老爷太太奶奶们从没有说过话的,何况这些零星东西?若照鲍二说起来,爷们家里的田地房产都被奴才们弄完了。”贾珍想道:“必是鲍二在这里拌嘴,不如叫他出去。”因向鲍二说道:“快滚罢!”又告诉周瑞说:“你也不用说了,你干你的事罢。”二人各自散了。
    贾珍正在书房里歇着,听见门上闹的翻江搅海,叫人去查问,回来说道: “鲍二和周瑞的干儿子打架。”贾珍道:“周瑞的干儿子是谁?”门上的回道: “他叫何三,本来是个没味儿的,天天在家里吃酒闹事,常来门上坐着。听见鲍二和周瑞拌嘴,他就插在里头。”贾珍道:“这却可恶!把鲍二和那个什么何三给我一块儿捆起来。周瑞呢?”门上的回道:“打架时,他先走了。”贾珍道:“给我拿了来。这还了得了!”众人答应了。正嚷着,贾琏也回来了,贾珍便告诉了一遍。贾琏道:“这还了得。”又添了人去拿周瑞。周瑞知道躲不过,也找到了。贾珍便叫:“都捆上!”贾琏便向周瑞道:“你们前头的话也不要紧,大爷说开了很是了,为什么外头又打架?你们打架已经使不得,又弄个野杂种什么何三来闹。你不压伏压伏他们,倒竟走了!”就把周瑞踢了几脚。贾珍道:“单打周瑞不中用。”喝命人把鲍二和何三各人打了五十鞭子,撵了出去,方和贾琏两个商量正事。
    下人背地里便生出许多议论来:也有说贾珍护短的;也有说不会调停的;也有说他本不是好人,“前儿尤家姐妹弄出许多丑事来,那鲍二不是他调停着二爷叫了来的吗?这会子又嫌鲍二不济事,必是鲍二的女人伏侍不到了。”人多嘴杂,纷纷不一。
    却说贾政自从在工部掌印,家人中尽有发财的。那贾芸听见了,也要插手弄一点事儿,便在外头说了几个工头,讲了成数,便买了些时新绣货,要走凤姐儿的门子。
    凤姐正在屋里,听见丫头们说:“大爷二爷都生了气,在外头打人呢。”凤姐听了,不知何故。正要叫人去问问,只见贾琏已进来了,把外面的事告诉了一遍。凤姐道:“事情虽不要紧,但这风俗儿断不可长。此刻还算咱们家里正旺的时候儿,他们就敢打架,以后小辈儿们当了家,他们越发难制伏了。前年我在东府里亲眼见过焦大吃的烂醉,躺在台阶子底下骂人,不管上上下下,一混汤子的混骂。他虽是有过功的人,到底主子奴才的名分,也要存点体统儿才好。珍大奶奶不是我说,是个老实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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