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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黑暗之塔-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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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是啊,但……”丁克支吾起来。
  “那么,你们已经冒了不少风险了。”埃蒂说着,便和苏珊娜、杰克跟着罗兰走到了洞外。奥伊待在洞里没有走,和它的新朋友——伽凡的黑李嗣——坐在一起。杰克觉得这事儿有点烦心。与其说是忌妒心作祟,倒不如说是一种畏惧感。就好像他看到了有人比自己更有预见力——比如曼尼人,也许——可以这样解释。但他想知道吗?
  也许不想。
  6
  “我一点不记得那个梦,直到他说出来。”苏珊娜说,“要是他没说,我大概永远都想不起来。”
  “是啊。”杰克附和道。
  “但我现在却记得非常清楚,”她接着说,“我是在地铁站里,那男孩走下楼梯——”
  杰克也插嘴说:“我是在盖奇公园——”
  “而我是在马凯大道的游乐场,以前我和亨利总在那儿玩单挑。”埃蒂说,“在我的梦里,那孩子满脸都是血,穿一件T恤,上面还写着:永无无聊瞬间——”
  “——在中世界里,”杰克总算把自己的话说完了,埃蒂不禁震骇地盯着他。
  杰克没留意埃蒂的眼神;他的思路正转向他方,“我在想,斯蒂芬·金是不是曾经在写作中使用过梦境。你们知道的,就好像用酵母让面团涨起来。”
  这个问题,他们谁也答不上来。
  “罗兰?”埃蒂问,“你梦见在哪儿?”
  “在旅者之家,还能在哪里?我不是和锡弥同处在那里吗,很久很久以前。”还有我的朋友们,如今都不在了,他本可以加上这么一句,但终是没说出口。“我坐在艾尔德来得·乔纳斯以前最偏爱的座位上,玩单手‘看我的’游戏。”
  苏珊娜静静地说:“梦里的男孩就是光束,是吗?”
  看到罗兰点了头,杰克恍然大悟,锡弥已经明确地告诉他们哪个任务更为紧迫。
  “你们谁还有疑问吗?”罗兰问。
  他的同伴们一个跟着一个摇了摇头。
  “我们是卡-泰特。”罗兰的话音一落,其余的人就齐声跟上,“我们合而为一。”
  罗兰又延怠片刻,逐一凝视他们——与其说是凝视,不如说是在品味他们的神色——随后,才带领他们走回了洞内。
  “锡弥。”他说。
  “是的,先生!是的,罗兰,昔日的威尔·迪尔伯恩。”
  “我们决定先拯救你说到的小男孩。我们要阻止那些坏蛋继续伤害他。”
  锡弥笑了,但那是一个疑惑的笑容。他已经不记得什么小男孩了,也不记得那个梦了。“好的,先生,那就太好了!”
  罗兰转向泰德,说:“锡弥一把你们送回去,就送他上床休息。或者,要是不幸引来什么异样的关注,就确保让他轻松些。”
  “我们可以说他感冒了,不让他去阅读室。”泰德表示赞同,“雷劈有很多人伤风。但是你们要明白,凡事都没法打包票。他可以把我们送回去,然后——”旋即他打了个响指。
  锡弥大笑着模仿他的动作,还两只手一起打。苏珊娜转开了视线,只觉郁闷难受。
  “我知道。”罗兰说,虽然他的语调没太大变化,但他的同伴们都舒了一口气:这场商谈即将结束,是件大好事。罗兰的耐心已经快撑到头了。“就算他自我感觉良好,也要让他安静休息。我们正在计划的行动不需要他的帮助,并且,非常感激你们留给我们的武器弹药。”
  “都是些好家伙哩。”泰德说,“但是,要消灭六十人、包括坎-托阿和獭辛,这些武器够用了吗?”
  “战斗打响的时候,你们两个会不会和我们联手呢?”罗兰反问道。
  “乐意之至。”丁克说,并开朗地大笑起来,尽管露出的牙齿有点恶心。
  “是的。”泰德也说,“到时我可能还有另一种武器。你们听我的录音磁带了吗?”
  “听了。”杰克答。
  “所以你们知道偷我钱包的小偷那事儿了?”
  他们都默默地点点头。
  “那位年轻女士如何?”苏珊娜问,“你说的坚强的小东西。坦尼亚和她的男友怎么样?哦不,是她丈夫了。”
  泰德和丁克匆匆对视一眼,满脸犹疑,接着,不约而同地摇起头来。
  “以前也许可以吧,”泰德说,“现在不行了。现在她已经结婚了。现在她只想着和老公耳鬓厮磨。”
  “还有破坏。”丁克补充道。
  “可是,难道他们不明白……”她觉得自己无法说下去了。脑海中,锡弥梦境,以及自己梦境中那小男孩的哭诉挥之不去。现在你们用指甲划得我伤痕累累,男孩就是这样对锡弥说的。曾是明媚而美好的梦中男孩。
  “他们不想明白。”泰德慈祥地对她说。他瞥了一眼埃蒂阴沉的脸色,摇了摇头。“但是我不允许你们因此而憎恶他们。你们——是我们——可能不得不杀死其中的一些人,但我们不允许你们去恨他们。他们并不是出于贪婪或恐惧才不愿意醒悟,而是因为绝望。”
  “而且,因为破坏是神圣的,”丁克说。他也注视着埃蒂。“你们开火半小时后,道路也将变得神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埃蒂深叹一声,双手揣在裤兜里,什么也不说了。
  锡弥却取出一只“草原狼”机动手枪,又举起来来回挥动,这让众人大吃一惊。要是枪已上了膛,拯救黑暗塔之使命将就地终止。“我也要战斗!”他高呼起来,“砰!砰!砰!嘣嘣嘣—嘣嘣嘣!”
  埃蒂和苏珊娜当即俯身卧倒;杰克则本能地扑到奥伊身边;泰德和丁克抬起双手遮住了脸孔,仿佛这样就能抵挡住一梭子裹着钢壳的高质子弹。罗兰从容不迫地从锡弥手中撤下那柄枪。
  “你帮我们的时机就快到了。”他说,“但是要等我们打赢第一场战斗之后。锡弥,你看到杰克的貉獭了吗?”
  “是的,它和罗德人待在一起。”
  “它会说话。看看你能不能让它和你聊上几句?”
  锡弥顺从地走过去,查基/黑李嗣还在一下一下抚摸奥伊的小脑袋。锡弥单腿蹲下,想让奥伊说出自己的名字。貉獭几乎未加丝毫迟疑地答复,喊声嘹亮又清晰。锡弥笑了,黑李嗣也笑了。听上去他们就像是卡拉的一对小孩。可能是被吸干后的那种。
  这时候,罗兰转向丁克和泰德,刚毅的脸上,嘴唇惨白而犀利。
  7
  “战斗开始后,他就应该避开。”枪侠模仿了一下扭动锁匙的动作。“如果我们失败了,不管随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他。如果打赢了,我们还会需要他的帮助,至少一次。也许两次。”
  “去哪儿?”泰德问。
  “楔石世界之美国。”埃蒂说,“在缅因州西部一个叫洛弗尔的小镇上。若用当地单向时间来说,大约比一九九九年六月十九日早一点。”
  “锡弥第一次出手似乎就是送我去康涅狄格的那次,”泰德心事重重地说,“你们明知道,要把你们送回美国那边会让他的情况恶化,是不是?他甚至会因此而丧命?”他的语调似乎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只是随口问问,先生们。
  “我们知道。”罗兰说,“性命攸关时,我会冒险先挑明这一点,询问他是否——”
  “嘿,伙计,你可以到没有阳光普照的地方去提那个问题,”丁克说,埃蒂一下子回想起自己——最初在西海岸的那些时日,困惑不解,气急败坏,时刻念着海洛因——此刻他只觉得似曾相识。“要是你对他说,你希望他引火烧身,他惟一想知道的会是你有没有火柴。在他心眼里你就是饼干上的基督像。”
  苏珊娜忍耐着等在一边,心中五味杂陈,半是惧怕、又似乎半是渴望地期待着罗兰的应答。但却没等到。罗兰只是瞪着丁克,双手的大拇指死死抠在枪带里。
  “显然,你能明白一个死人是不能送你们回美国那边的。”泰德打起圆场,用更为理智的口吻说道。
  “如果我们走到那一步,就会跃过那层阻碍。”罗兰说,“而且,到了那一步,我们还有无数障碍需要逾越。”
  “我们很高兴能先处理底凹-托阿这边的事情,不管风险有多高,”苏珊娜说,“下面那地方搞的鬼实在让人讨厌。”
  “说对了,夫人,”丁克懒洋洋地跟上一句,还假装抬了抬帽子——当然,只是一个假动作。“我觉得搞鬼是个恰当的词儿。”
  洞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在他们身后,锡弥正在叫奥伊翻身,貉獭便兴高采烈地就地打滚。罗德人的脸上绽放着松弛而又呆滞的笑容。苏珊娜却在想,伽凡的黑李嗣上一次开怀大笑是在什么时候呢?那天真孩童般的笑容是那样动人。
  她本想问问泰德:有没有办法知道此时的美国是哪天,但想想又算了。如果斯蒂芬·金死了,他们都会即刻知晓的;根据罗兰的讲法是这样,而她无条件地信赖他所言之实。眼下的作家好端端的,快乐地选择一堆毫无意义的项目浪费时间、浪费想象力,任凭他与生俱来就该幻想下去的另一个世界在他的脑袋里积灰。如果罗兰对他怒气冲冲,那也丝毫不奇怪。就是她自己也对大作家有些不满。
  “罗兰,你有什么计划?”泰德问。
  “计划的制订基于两种假设:我们可以偷袭,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我不认为他们料得到在这最后的关头会遭遇强攻;不管是平力·佩锐绨思还是守卫在警戒线旁的低等类人守卫兵,他们都有理由相信:大功即将告成,不再会有什么阻碍。更不可能被火力攻击。如果我的推断正确,我们就赢定了。即便失败,我们至少也不会活着看到众光束被破坏殆尽、塔崩塌陷落。”
  罗兰找出厄戈锡耶托的手绘地图,摊放在地上,众人聚拢过来。
  “这些铁轨道岔,”他指着10号标注说道,“停放了一些废弃的火车头和车厢,从望远镜中看来,距离南面的警戒线不足二十码,对吗?”
  “是的,”丁克边说,边指着最靠近10号标注的一条线的中心点。“可以说是南面吧,随便啦——反正说啥方位都一样。在这条铁轨上有一辆闷罐厢车,那是距离警戒线最近的地方。差不多只有十码。车厢皮上写着单轨。”
  泰德边听边点头。
  “很好的掩护。”罗兰说,“非常完美的掩体。”现在,他指向封闭式狱舍北端的一片空地。“这里呢,是不是有各种各样的小棚户?”
  “以前,那里是用来放置各类供给品的。”泰德说,“但现在大部分都空了,我想是的。前一阵子还有一帮罗德人睡在里面,大约是六个月或是八个月之前,平力和黄鼠狼喝令他们搬出来了。”
  “但不管是空的还是满的,毕竟是有更多的掩体,”罗兰说,“这片空地前后和周围是不是没有障碍物,并且地面平整?能让那东西来回无阻吗?”他伸手指了指“苏希巡航三轮车”。
  泰德和丁克对看一眼,说:“没问题。”
  苏珊娜等待着,想看看埃蒂会不会表示反对,甚而在得知罗兰的计划之前就跳出来反对。他什么也没有说。好极了。她已经在琢磨自己需要哪些武器了。哪些枪。
  罗兰安静地在原地坐了几分钟,眼睛停留在地图上,似乎是在和它交心。泰德递给他一根烟,枪侠接下了。随后他才接着说下去。用粉笔在装有武器的板条箱侧划了两次示意图。又在地图上画了两道箭头,一个箭头指向他们称之为“北”的位置,另一个则指向“南”。泰德先提问;丁克接着又问了什么。在他们身后,锡弥和黑李嗣一起和奥伊嬉闹着,像一对小伙伴。貉獭活灵活现地模仿着他们的笑声,多少显得有点怪诞。
  等罗兰说完,泰德·布劳缇甘说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一次大放血。”
  “的确如此。我会尽力而为。”
  “对女士而言可有点危险啊。”丁克说着,先看了一眼苏珊娜,又看了看她的丈夫。
  苏珊娜沉默不言。埃蒂也是。他知道什么叫做危险。他也明白为什么罗兰想要苏希独自守在狱舍北端。巡航车能让她移动,而他们需要它。至于危险,他们六个人计划着对付六十个人。也许还不止六十。他们当然有危险,也当然将会出现大放血的场面。
  鲜血和火焰。
  “我还可以多备上一些枪支。”苏珊娜说。炯炯的瞳仁里透出黛塔·沃克特有的眼神。“无线操控,就好像玩具飞机,我也说不清。但我可以移动,没事儿的。我会像热煎锅里的黄油那样飞快地滑来滑去。”
  “这有用吗?”丁克鲁莽地问道。
  罗兰露出一丝严谨有余的微笑,“会有用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泰德问。
  埃蒂突然想到他们给约翰·卡伦打电话前罗兰说过的理由,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总要留给他们卡-泰特的首领去说——只要他愿意——因而这个问题还是留给了罗兰。
  “因为不得不。”枪侠说,“我没看到别的办法。”
第十一章 进攻厄弋锡耶托
  1
  次日,标志着早晨换班的号角响起前不久。音乐将很快开始放送,阳光也将瞬间普照,晚班断破者将鱼贯而出,而早班断破者也将同时步入阅读室。一切都有条不紊,但平力·佩锐绨思整夜连一个小时都没有睡足,就连短暂的昏睡也被杂乱的怪梦侵扰。后来,大约四点的时候(床边的小钟显示着四点,但谁又知道究竟是几点呢,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时间本身也快走到尽头了),他起床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林荫道,整条商业街此时悄无声息,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似乎漫无目的的机器人在巡逻执勤,两只铁钳般的手臂在空中挥来挥去。如今的机器人都不太好使了,但拔掉电池又很危险,因为有的电池板后面藏着小机关,你要是鲁莽地拔下来,他说不定会爆炸。所以,别无他法,只能任由他们丑态百出,并不断提醒自己:这一切很快就会终结了,赞美耶稣基督、赞美万能的主。昔日的保罗·佩锐绨思打开大腿上方、办公桌正中央的抽屉,取出了点四〇口径的柯尔特“决斗者”型转轮枪,将之平放在膝头。前任总管,乌犸,就是用这支枪处决强奸犯卡美龙的,平力在任职期间从未判处任何人死刑,他对此深感欣慰,但握着腿上的这把枪、体会那沉甸甸的质感,总能令他感到特殊的宽慰。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在戒备森严的夜里,尤其是一切按部就班之时,自己却需要宽慰。他惟一能确认的只是:芬力和首席技师杰金司在深层遥感勘测器上发现了一些反常的脉冲信号,那仪器仿佛能探测到深海底部的动静,神通广大,绝不止是地下室里别的壁橱设备那么简单。平力很清楚直觉——有一说一的直觉——在预告:末日迫近。他企图说服自己,情况不过是爷爷的口头禅将付诸实施了,也就是说,他快到家了,所以是该担心鸡蛋安危的时候了。
  最终,他还是走进了浴室,照例翻下了马桶盖,跪下来祷告。在这里,他心静如水,气氛也有了微妙的改变。这一次他没有听到脚步声,但依然能知道有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者何人——只能是他。眼睛都没有睁开,双手也依然握紧在翻下的马桶盖上,他喊了一声:“芬力?泰勾的芬力?是你吗?”
  “是,老板,是我。”
  他在这里做什么?号角还没吹响呢!每个人、甚至每个断破者都知道,黄鼠狼芬力嗜睡如命。但只有太平日子里能嗜睡如命。此刻,平力正在讨好上帝(说实话,他跪在那里的时候几乎都要瞌睡了,直到潜意识提醒他:典狱长办公室的底层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正如万能仁慈的主,他不会斥责这位重要访客,而是即刻念叨了结束语——“主啊,请赐予我您的意旨,阿门!”——之后便站起来,两腿直发软。该死的后背一点儿不懂得要体恤一下挺在前头的大肚子。
  芬力正站在窗边,在昏暗的光线里把玩“决斗者”型转轮枪,来回翻转着,欣赏握把上雕饰精美的漩涡状纹饰。
  “就是这把枪和卡美龙说晚安的,当真?”芬力问,“强奸犯卡美龙。”
  平力点点头。“我的孩子,小心点儿。里面有子弹。”
  “六发?”
  “八发!你瞎了吗?瞧瞧转轮的尺寸就知道了,看在上帝的分上。”
  芬力没找麻烦。他把枪还给平力。“我知道怎么扣动扳机,是的,我知道,要说懂不懂枪么,知道怎么扣动扳机就足够了。”
  “没错,只要装了子弹。你这个钟点跑来这里干什么?打扰一个作晨祷的信徒?”
  芬力注视着他,“要是我来问你,为什么我发现你在晨祷时穿戴整齐,而不是披着浴袍和穿着拖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会怎么回答呢?”
  “我会有点战战兢兢。就这么简单。我猜你也差不多。”
  芬力笑了,着迷地说:“战战兢兢!就好像神经兮兮、冒冒失失,还有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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