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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黑暗之塔-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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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才是真正能用意念移动的人。”埃蒂说,“锡弥。”
  “喔。”
  “惟一有本事这么做的人。”
  “喔。”
  埃蒂想起他们面前的两份重任:解放断破者们(或是消灭他们,如果无法阻止他们的话),还要确保作家没有在散步时被小货车撞死。罗兰认为他们可以胜任这两份重任,但至少需要利用锡弥的意念移动力两次。另外,他们这几位访客在今天的商谈结束后,还得安全返回到三股电线网内,并且很有可能明天再来一轮。
  “他说,这么做对他不会有伤害的,”丁克说,“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洞内,其他人为什么事情笑起来,锡弥恢复了知觉,并开始用餐,身边个个都是好朋友。
  “并非如此。”埃蒂说,“泰德认为锡弥使用意念移动力会有什么后果?”
  “他认为那会导致脑出血。”丁克说得很快,“就在大脑表层上,会有很多细小的冲击点。”他用一只手指在自己脑袋上胡乱地戳着示意,“嘣、嘣、嘣。”
  “会恶化吗?肯定会的,是不是?”
  “听着,要是你认为让他带着我们郊游是我的主意,你最好再想清楚。”
  埃蒂举起手,像个交警似的敬了个礼,“哦不,不。我只不过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以及,我们的机会有多大。
  “我憎恶这样利用他!”丁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但他克制着压低了声音,这样一来洞里的人们都听不见了,但埃蒂丝毫不觉得他是故作姿态。丁克相当恼火,“他不在乎——他想那么干——但这样事情只会变得更糟,而不可能越来越好。他看着泰德的模样……”他一耸肩,“就好像一条忠良的小狗眼巴巴望着全宇宙里最了不起的主人。他也那么盯着你们的首领,而且我肯定你也注意到了。”
  “他正为我们的首领这么做着。”埃蒂说,“一切都会顺利的。你也许不信,但——”
  “但你相信。”
  “彻头彻尾地相信。好了,现在有一个真正重要的问题:泰德知不知道锡弥还能撑多久?记住现在他在我们这边多得到了一点帮助?”
  兄弟,你到底在为谁乐得屁颠屁颠的?亨利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照例一股冷嘲热讽的劲儿:为他还是为你自己?
  丁克瞅着埃蒂,好像看到了疯子,或至少是脑子进水了。“泰德是个会计师。有时候也当别人的个人辅导。除了当好一个日班长工,别的啥也不会。他又不是医生。”
  但埃蒂不理这套,紧追不舍,“他怎么想?”
  丁克不说话了。风在吹。音乐隐隐飘荡。更远处,雷声在黑暗的天际隆隆闷响。最后他说:“三次,或是最多四次……但是效果会越来越差。也许只能再来两次。但也没法保证,行了吗?说不定下次他造出一个洞让我们通过之后,就被一次重击敲中脑袋倒地不起。”
  埃蒂很想继续追问,但再也想不出什么问题了。丁克最后的一番话几乎说明了一切。当苏珊娜叫他们回去吃饭时,他求之不得。
  4
  锡弥·鲁伊兹重新有了食欲,大口大口吃得很欢,大伙儿都认为这是好兆头。他眼中的出血点已经褪了一些,但依然清晰可见。埃蒂不知道如果这被蓝色天堂的守卫兵注意到了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如果锡弥戴一副太阳眼镜会不会招致众人的议论。
  罗兰已经让罗德人站起来了,此刻正和他在山洞紧里头单独谈话。嗯……差不多就是在谈话。枪侠一直在说,罗德人一直在听,偶尔敬畏无比地偷偷瞄一眼罗兰的脸。在埃蒂听来,那无异于胡言乱语,但他好歹听到了两个熟悉的词儿:谢纹,伽凡。罗兰正在询问这个罗德人,关于他们在洛弗尔小路上撞见的那个步履蹒跚的罗德人。
  “他有名字吗?”埃蒂问丁克和泰德,手中接下第二盘食物。
  “我叫他查基,”丁克答,“因为他的模样有点儿像那个布娃娃,我以前看过那个恐怖电影①『注:指美国著名的系列恐怖玩偶电影《鬼娃》,自一九八六年至二〇〇四年间出品了《鬼娃自杀》、《鬼娃和蒂凡尼》、《鬼娃新娘》、《鬼娃孽种》等,其主人公查基是个杀人狂。』。”
  埃蒂咧嘴笑了,“儿童电影,是的。我也看过一部。杰克,是在你的年代之后了。也在你之后,苏希。”罗德人的头发不一样,但圆滚滚布满雀斑的脸庞和蓝眼睛的确有些像查基,“你觉得他会保守秘密吗?”
  “如果没人问的话,他会。”泰德说。在埃蒂看来,这可不算很令人满意的答案。
  差不多五分钟之后,罗兰似乎心满意足地回到大伙儿身边。他盘腿坐下——完全没有问题,关节灵活得很——并望向泰德。“他的名字是:伽凡的黑李嗣。会有人惦记着他吗?”
  “不太会。”泰德说,“罗德人经常聚在宿舍的后门口,几个人一组地找工作。主要是取物和搬运。干完活可以分得一顿饭或是一点饮料作为报酬。要是他们不露面,就没人惦记他们。”
  “好。现在——这里的一天有多长?也是二十四小时一整天吗?”
  泰德似乎被问住了,他饶有兴趣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说:“就算是二十五小时吧。也许还要再长一点。因为时间被拖慢了,至少在这里是慢了。由于光束都受到损毁而减弱了势能,所以在不同世界间的流逝速度都不一致。这恐怕是症结所在。”
  罗兰点头称是。苏珊娜把饭菜递给他,可他摇摇头说了声谢谢。在他身后的罗德人坐在一个板条箱上,低着头,直勾勾看着自己没穿鞋的光脚。埃蒂惊讶地看到奥伊走向那家伙,更令他吃惊的是:貉獭允许查基(或者说,黑李嗣)伸出畸形的手爪抚摸自己的脑袋。
  “那么是不是到了早上,下面的状况会有点……我不知道……”
  “有一点儿混乱?”泰德尝试着问。
  罗兰点点头。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一声号角?”泰德问,“就在我们出现前不久。”
  他们都摇摇头。
  泰德似乎一点不奇怪。“但是你们听到音乐声响了起来,对吗?”
  “是的。”苏珊娜说着,递给泰德一罐诺兹阿拉。他接下来,心满意足地喝了起来。埃蒂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谢谢您,夫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号角声意味着换班。接着,音乐就会响起来。”
  “我恨死那音乐了。”丁克一脸愠怒。
  “要说有戒备松懈的时候,”泰德继续说道,“应该就是换班的当口。”
  “那会是几点钟?”罗兰问。
  泰德和丁克交换了一个犹疑不定的眼神。丁克伸出八只手指,眉毛挑一挑,好像很不确定的样子。看到泰德随之点头应和,他才松了一口气。
  “是的,八点钟。”泰德边说边自嘲地摇摇头,“在一个监狱总是稳稳地矗立在东方、有些日子偏东南一点、有些日子就是正东方的世界里,八点钟又算是什么呢。”
  想当初,布劳缇甘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一个地方名叫厄戈锡耶托,而那时候罗兰已经在逐渐瓦解的世界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了,因而对于时间变得蜿蜒萎缩这一事实早已安之若素了。这时,他说:“从现在算起,大约再过二十五个小时,也可能少几分钟。”
  丁克点点头,“但是,如果你们数不清楚,那就算了吧。反正他们知道要去哪里。都是些老手了。”
  “不管怎样,”罗兰说,“我们最好能适应。”说完,他又望向眉脊泗时代的老朋友,还招呼他了一声。
  5
  锡弥立刻放下手中的餐盘,走向罗兰,并握拳致意。“向您问安,罗兰,昔日的威尔·迪尔伯恩。”
  罗兰回了礼,接着转向杰克。男孩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罗兰冲他点点头,杰克便也跟了过来。于是,杰克和锡弥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罗兰盘腿坐在他俩中间,又仿佛谁也没看,因为他俩已经被引到了一处。
  杰克握拳,碰了碰前额。
  锡弥同样回了礼。
  杰克低头看着罗兰,说:“你想干什么?”
  罗兰没有回答,继续安详地望着洞口,仿佛那无尽的黑暗中有什么物事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而杰克很清楚他想干什么,就好像用意念触感了罗兰的思想似的(当然,他没有这么做)。他们正在一条分岔口。是杰克提议由锡弥来决定他们应该怎么走。此时这似乎是个怪异又理智的主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正视着这人热忱而略显晦暗的脸庞以及布满血点的双眼,杰克心里只有两个念头:是什么促使他提出这种请求,以及,为什么没有人——可能该是埃蒂,尽管他们经历了无数险情,但他相对来说还是个死硬派——告诉他,宽容但坚定地告诉他,将他们的未来置于锡弥·鲁伊兹的手中其实是个傻办法。用昔日派珀中学同学的口头禅来说,真是笨到家了。因此,罗兰想要杰克亲口说出自己昨夜的提议,罗兰这个人即便深陷死亡的阴影中仍然相信会有收获,但杰克很清楚,锡弥的答案只会反衬自己是个少根筋的傻小子。但话说回来,为什么不索性问问他呢?就好比是抛硬币,两面皆有可能,那为什么不问问呢?他已进入这个世界——很可能已经步入短暂又不容置疑的有趣生命之终结——这里有的是魔法门、机器人管家、心灵感应者(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至少在初级层面上他能施行),还有吸血鬼、蜘蛛鬼。所以,为什么不能让锡弥来抉择呢?毕竟,他们总归是要选择一条路先走的,况且,他像个白痴一样在伙伴们面前傻站了好久了,一直为了这么件小事思前想后。此外,他想,如果我没有成为这些伙伴们中的一员,我就永远不会有机会加盟其中了。
  “锡弥,”他开口了。正视那双血红的眼睛多少有点恐怖,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这么做了,“我们担负着一项使命。就是说我们有个活儿得去完成。我们——”
  “你们必须拯救塔,”锡弥说,“我的老朋友还要走进去,攀到最高处,看看能发现什么。可能意味着新生,也可能意味着死亡,或是两者皆有。他曾是威尔·迪尔伯恩,是啊,就是他。我的威尔·迪尔伯恩。”
  杰克看了看罗兰,后者已然岿然不动地盘坐在地,望着洞外黑黢黢的空无。但是杰克认为他的脸已变得苍白而陌生。
  罗兰的一只手指开始下意识地旋动,期盼推进的小动作。
  “是的。我们是要去拯救黑暗塔。”杰克赞同道。他想他有些理解罗兰对于找到塔并进入塔的渴望了,哪怕那会杀死他。宇宙的中央究竟埋伏着什么?一旦这个问题被触及,一个男人(甚或是个男孩)除了好奇并向往亲见之外,还能怎样呢?
  哪怕这番追求会将他逼疯?
  “不过为了完成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先承担两项重任。其一是回到我们的世界去救一个人。那个讲述我们的故事的作家。其二就是我们一直在谈论的,解救断破者们。”极度的诚实迫使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至少是阻止他们。你明白吗?”
  这一次锡弥没有作出回答。他痴痴地望着罗兰注视的方向,望向虚无的黑暗。神态恍如被催眠了一般。看着这样一张脸孔,杰克很不自在,但强令自己继续说下去。毕竟,他已经提出了问题,除了继续说下去之外别无选择。
  “问题在于,我们应该先做哪件事?看起来是救作家更容易些,因为那里没什么对手……就我们所知是这样……但有可能……呃……”杰克不想直白地说出:有可能这次意念移动会杀死你的,所以,他有气无力、令人不满地停顿下来。
  此时他没有指望锡弥会作出任何回应,只是艰难地考虑着要不要试着再说一次。没想到,昔日的酒吧伙计率先开口了。他说话时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人,只是望着洞外雷劈的昏暗。
  “昨晚我做梦了,是这样。”眉脊泗的锡弥说道,他的性命曾被三个蓟犁来的年轻枪侠救出来。“我梦到自己又回到了旅者之家,只不过,克拉尔不在那里,斯坦利和佩蒂,还有弹钢琴的席伯也都不在。那里只有我,而我在拖地板,还哼着歌,‘无忧之爱’。接着,对开木门吱吱嘎嘎响起来,是的,门发出这种滑稽的声音,当它……”
  杰克看到罗兰在默默点头,唇间荡漾出一丝微笑。
  “我抬头看,”锡弥继续说道,“这男孩走进来。”他空茫的视线迅速落在杰克身上,又很快转回了洞口。“他看起来很像您,年轻的先生,很像,几乎如同孪生儿。但他的面孔上覆着血迹,一只眼睛也被掏空了,毁了他俊俏的容貌,而且,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个跛子。看似已经死了,是的,我被吓坏了,看到他又觉得很悲哀。但我继续拖着地板,心想这样他也许就不会注意我,或就算看到我也会走开。”
  杰克发现自己知道这个故事。他亲眼目睹过这一幕吗?他就是那个血淋淋的男孩吗?
  “但是他径直地看着你……”罗兰兀自呢喃起来,仍然盘坐在原地,望着外面昏暗的世界。
  “是啊,那是威尔·迪尔伯恩,直直地看着我,就是这样,还说:‘为什么你们一定要伤害我,在我如此爱你们时?在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要时,因为爱创造并滋养了我——’”
  “‘并让我留守在美好的岁月里,’”埃蒂呢喃道。一滴泪涌出来,径直跌落,在地上留下一滴深色的湿迹。
  “‘——并让我留守在美好的岁月里?为什么你们要割伤我、再损毁我的容颜,让悲哀充满我心田?我不过是在众世界尚未转变前因你们的美而爱你们,正如你们也因我的美而爱我。现在你们用指甲划得我伤痕累累,再用滚烫的水银浇毁我的鼻梁;你们将兽类置于我身,是的,你们这样做了,它们已咬噬了我最柔软的部分。在我身边,坎-托阿聚集起来,听着他们的狂笑声,我再无法找到宁静。但我仍然爱你们,愿意侍奉你们,甚至愿将魔力再次带来,只要你们容许我这么做,因为自我从纯贞世界升腾至此,这就是我心之所向。曾经,我强悍而美丽的,但现在,力量已经荡然无存。’”
  “你哭了。”苏珊娜说道,杰克心想:当然他哭了。他在为自己而哭泣。泰德也哭了;丁克·恩肖也哭了。只有罗兰的眼眶没有湿润,但枪侠此刻面色惨白。如此惨白。
  “他哭了,”锡弥说下去(在他叙述他的梦境里,泪水滚滚地滑下脸颊),“我也哭了,因为我可以看出来他曾像阳光那般明媚美好。他说:‘如果折磨现在即能停止,我还能恢复如初——即便容颜已无法修复,至少我的力量——”
  “‘和我的凯丝,’”杰克脱口而出,而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词,现在却准确地读出来,好像这一直以来就是“吻”的发音。
  “‘——和我的凯丝如初。但再有一星期……或五天……甚至三天后……一切都将太晚了。就算那时候折磨终止,我也将死去。而且,你们也会死去,因为当爱远离这世界,所有的心都静止了。把我的爱告诉他们,把我的痛苦告诉他们,把我的希望告诉他们吧,告诉那些还活着的人。因为我所拥有的只是这些,我只是这些,我只能请求这些。’随后,男孩转身走了出去。对开木门又发出和刚才一样的声响,嘎拉—嘎拉。”
  他此时看着杰克,如大梦初醒般微笑着。“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先生。”他握拳碰了碰前额。“我这里的脑筋不太好用,我——一团乱麻。科蒂利亚·德尔伽朵这么说过,我猜她说得对。”
  杰克没有出声。他只觉晕眩。他也曾梦见过同一个毁了容的男孩,但不是在任何酒吧,而是在盖奇公园,他们曾在那里见到了小火车查理。昨晚。一定是昨晚。之前他一直不曾记起这个梦,若是锡弥没有讲述自己的梦境,他可能永远不会想起来。而罗兰、埃蒂和苏珊娜是否也同时梦到了同样的情景呢?是的。他可以从他们的神色中明了这一点,就如同他能洞悉泰德和丁克看起来很感动,但其实更迷茫。
  罗兰站了起来,似乎疼痛又袭来,令他一趔趄,他摊开手掌捂在臀侧,接着说道:“谢谢你,先生,锡弥,你帮了我们不少忙。”
  锡弥迟疑地笑了笑,“我怎么帮上忙了呢?”
  “不用管它了,我亲爱的锡弥。”罗兰将注意力转向了泰德,“我和朋友们要出去待一会儿。我们需要私下谈谈。”
  “没问题。”泰德说。他轻摇了下头,好像要把这一切插曲忘掉。
  “别耽误太久就能帮我的小忙。”丁克说,“我们现在可能还好,但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你需要他把你们送回去吗?”埃蒂问道,并努了努下巴指向锡弥。这是个委婉的提问;他们三个还能怎么回去呢?
  “呃,是啊,但……”丁克支吾起来。
  “那么,你们已经冒了不少风险了。”埃蒂说着,便和苏珊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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