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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金铃记gl-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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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中转眼间只剩下内营里几个散兵游勇。剩下的兵卒收拾起了帐篷饭桶一类东西,也离开了。金铃只收到向碎玉的吩咐,叫她与明教中人一道行动,银锁便带着她西行五里,上了一艘小船。
    船上管事的正是呼乐。呼乐见了她二人,笑嘻嘻地问好,又道:“打仗不好,打仗不好,一打仗,我就得当船夫,整日给人摆渡。”
    金铃问银锁:“呼乐是给你们天天往来江上开船的吧?连钱都不赚了。”
    银锁笑道:“呼乐跟着熊老大不知赚了多少钱,听说他们白虎蛮把故地买下来了,正在起寨子呢。”
    金铃一一默记在心,向碎玉叫少主深入虎穴,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和老情人偷情,而是为了叫她看紧明教的动向。
    银锁又道:“大师姐不奇怪我们要去哪吗?”
    金铃淡淡道:“影月右使亲自出马,当然运筹帷幄,我跟着你就是。”
    银锁只是一笑,遂问旁边的梅绪:“人都在对岸等着了?”
    梅绪单手触肩,道:“都在,方才已收到消息了。”
    银锁点点头,随即拉着金铃爬上了桅杆顶。江上风大,她拉上口罩扣着兜帽,眯眼吹着江风,金铃看了她一会儿,也学她眯上眼睛。
    江风吹在耳朵里呼呼地扰人心烦,金铃发着呆,忽地从江风里听出些鸟叫。她抬起头,见头顶有个小黑点,随口问道:“这大小与小黑相比如何?”
    银锁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笑道:“同小黑一模一样?”
    “何以一模一样?”
    “我现下卖个关子,等下了船再告诉你。”
    他们的船并不是到达江右石头城西的,而是往下漂了许久,借着江雾的掩护,暗中登陆,岸上有人接应,领着这二十余人到了一处荒败的村子里,村中房屋倾圮,杳无人烟,多数房屋被烧得只剩一地台基,掉下来的焦木也腐烂了大半。村口树顶有一人从高处跃下,小黑蓦地猛降下来,画了一个巨大的弧形,在那人手腕上狠狠抓了一下,一人一鸟一齐落了地。
    来者正是阿林侃,单膝下跪对银锁道:“少主,陈霸先抢登秦淮河北,于石头城西面安营扎寨,小黑方才飞来时,河边正筑堡垒,想来是要打个长长的仗。”
    欲筑堡垒,自然是要稳扎稳打了。羯人弓马娴熟,于平原上正有莫大的冲击力,也唯有石头能抵挡铁骑洪流。
    接下来几日里,银锁一直坐镇此处,手下白衣弟子源源不绝地将消息传到她手中,金铃也连带着什么事也没有,每日只好练功读书,日子倒是和乌堡之中反过来了。她也曾问过银锁为何已不亲自出任务,是否乌堡里锦衣玉食把她养钝了,反遭银锁讥笑。
    “大师姐和我一般养的,笑我岂非是笑你自己?”
    因向碎玉付了钱买明教所有的消息,是以这些纸条上写的何物,银锁事无巨细都告与她知,建业城中攻城器大多数在攻打巴陵之时毁损,城中已无物可用,陈霸先得知以后,在河畔连筑堡垒,日夜抢修,向家这类地主私兵都给人派去搬石头,侯景派人抢攻数次皆不得成,后亲帅兵马杀来,亦因壁垒坚实无功而返。
    那堡垒一直修到东府城下,侯景这才着急起来,连在这一片巡逻的警备也因此薄弱不少,使得他们不必白日里龟缩地下,还能抽空出来晒晒太阳。
    小黑自低空中滑翔过来,落在阿林侃手臂之上,阿林侃从它脚上竹筒里拆出纸条,银锁便凑了过来,问道:“说了什么?”
    阿林侃道:“侯景帅一万步兵,八百骑兵,于秦淮河畔迎战梁军,”
    银锁哆嗦了一下,道:“一万个怪物,好生吓人!后来怎么样?派上用场了没?”
    阿林侃道:“派上了,金箭头伤敌不计其数,侯景因而撤下步兵,率领八百骑兵冲锋。”
    银锁喃喃道:“八百?难道他手下的羯兵只剩八百了吗?没人数数跟着他过江的八千人死了几个?”
    金铃道:“师父半道上想起来数,瞧着像羯人的亦不过*百,不知道现在还剩多少。”
    阿林侃问道:“真奇了,城中不是还剩下好些,为何不全部拉出来?”
    银锁笑道:“你在这收了这许多消息,还没发现么?侯景特别爱惜他的亲兵,那可是死一个少一个,死一个肯定都要心疼半天……正逢上月侯子鉴在江中淹死了千余人,他自然更加爱惜手下精兵,若非有人围城,城中兵卒死一个少一个,他必不会换下步兵而让骑兵冲锋的——自古以来骑兵都冲在前面,你可曾见过让步兵打头阵的骑兵?”
    阿林侃摇摇头,续道:“陈霸先闭门不出,只用机弩拒敌。”
    金铃低声道:“自是该如此……”
    银锁笑道:“快快,你们都出去,看好台城。”
    金铃道:“你怎么知道?”
    银锁高深莫测地盘腿往金铃身边坐下,道:“我猜的。”
    居然如银锁所料,侯景没回台城的消息传回来,可小黑只传回这一条消息,之后在建业城上盘旋许久,回来之后腿上的竹筒里空空如也,竟然再没消息传回来。阿林侃微觉奇怪,颤声道:“别是分坛出了什么事吧……”
    银锁心中隐隐不安,口中默念明父尊号,但知这不安是由于灵觉而起,十有*是要应验的。正在此时,小黑边叫边从树林里冲了出来,带起了一蓬落叶。阿林侃伸出手来,它却不落下,只是在空中毫无章法地盘旋。
    阿林侃看了一阵,道:“少主,小黑只怕是叫我们随它过去。”
    银锁想了一想,下令道:“妙火旗洪水旗鎏金旗跟我来。”
    众人听此号,骚动一阵,便随银锁跟着小黑向前跑,不多时小黑便停在树上不动。金铃忽道:“血腥味。”
    银锁便令人四下散开。金铃首次见明教弟子在沙漠以外的地方行动,只见当即有人跳上树梢潜行前进,不一会儿传来夜枭低鸣,她识得那是“没有敌人”的意思,银锁即刻带人走上前去,几乎同时,听见那人呻吟一声。
    她立刻冲了过去,道:“钟巧巧,你怎地又弄成这个样子?洪水旗!洪水旗来人!”
    洪水旗弟子多数是射手,少有给人叫去上前的情况,此时有一副掌旗使上前,一见之下立刻又唤手下过来。
    钟巧巧浑身浴血,蜷缩在草丛里,脸憋得青紫,给洪水旗副掌旗使支起来,在她喉头推了两推,方才咳出一口淤血。
    她大大松了口气,伸出手足来,两旁洪水旗弟子立刻用匕首割开她的衣服,泼上烈酒,待到干燥之后,又涂上药膏裹上纱布。钟巧巧回过一口气,道:“少主,侯景……往东逃了!”
    银锁愣愣问道:“离此处还有多远?”
    钟巧巧气急败坏:“少主!他们走远了!”
    银锁方才觉得不对,问道:“怎么会走远了?为何城里没有消息传过来?你们给人发现了?”
    钟巧巧摇头道:“不是……梁军屠城,淳于征把德府……开了!”
    众人皆惊:“开了?!”
    德府正是分舵所在之处,德府开放,等同于分舵暴露,金铃问道:“淳于征是为何?”
    钟巧巧道:“城中哀鸿遍野,淳于征不忍,去将德府外作恶的官军都杀了,把难民放了进来……”
    银锁反倒无话可说,只得问:“旁人呢?”
    钟巧巧低声道:“难民人数众多,许多人留下了,外面很乱,有人追丢了侯景,就再也没找到他。”
    银锁紧咬牙根,不知陆亢龙如何对向碎玉交代。
    “你呢?你是如何弄成这幅模样的?”
    钟巧巧又咳了一阵子,道:“我顺着痕迹追过去,可惜被发现了,拼命逃回来的。”
    银锁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这也算是两度出生入死,明尊暗尊都不收你的血肉皮囊,这可如何是好?”
    钟巧巧也笑道:“少主不用管我,快追……咳咳咳……”
    银锁命三名洪水旗弟子留下照顾她,自己带着十个人按着钟巧巧指的方向追了过去,空有痕迹,银锁却不敢追得太紧。幸而有小黑在天上监视,如是往东走了两日,他们终于看到了侯景的残兵败将,赶忙将消息传了回去。
    失却侯景踪影,向碎玉当然非常生气。陆亢龙亲冒战火潜入德府一探分坛究竟,见满地饥民闭口不语,只一群白衣弟子穿梭其中,墙里寂静非常,墙外哀嚎阵阵,他想了一想,跳出去斩了几个人头,带回来两个人。
    淳于征听说他来,裸着上身负荆请罪,陆亢龙无可斥责,只得低声问道:“何以这么安静?”
    淳于征道:“不能让人知道里面有人,便不让他们出声。”
    “哦?倒也听话……”
    淳于征道:“杀了两个不听话的,尸体拿去喂蛇了。”
    “蛇?哪来的?”
    “不死金身捉回来,养在粮仓捉老鼠的。”
    陆亢龙扑哧一笑,道:“真有主意。我看看你鼓动了几个人?”
    不料此言一出,众弟子纷纷跪下,道:“我等自愿留下!不怪淳于!”
    陆亢龙长叹口气,道:“你们让侯景跑了,我怎么跟向碎玉交代?”
    “这……巧巧去追了。”
    “就她一个?”
    “……是。”
    陆亢龙嗤笑出声,“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就算是死了,都没有人回来报丧!”
    淳于征低下头去,默然半晌,低声道:“属下……属下愿意受千刀之刑。”
    陆亢龙直起身,不置可否地掸了掸袖子,淳于征听他许久没有声息,悄悄抬头,却已不见了他的影子。
    陆亢龙回向家营帐时,喻黛子第一个冲上来跟他说:“大师兄在生闷气,你别惹他。”
    “哎呀,不怕不怕,”陆亢龙一边推开喻黛子,一边安抚道,“他生气我就不敢撩他?”
    喻黛子一口气没喘匀,咳嗽了起来。
    陆亢龙扭回来边退边道:“小呆子这么大年纪还会呛着自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啊!”
    喻黛子扶着木桩,边咳边腹诽道:再走火入魔也不若你那徒弟……早晚有人替我治你!
    他遥遥见陆亢龙掀开帐门,便往旁边一躲,里面飞出一个水壶,一路落到了他自己面前,陆亢龙笑嘻嘻地进去,接着一阵狂风将那营帐从里往外吹了个窟窿,陆亢龙跑在前面,向碎玉拄着拐杖在后急追,竟也丝毫不落其后。
    众乌山子弟听见外有异响,如临大敌,纷纷拿起武器,喻黛子只得追上去,一路跑一路喊道:“全都原地站好!不许乱动!解散!”
    向碎玉虽是主帅,但喻黛子是将军,大小军令都由他下达,众人听惯了他号令,听他喊得这么急,虽不明所以,也只得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只一转眼,他就把那两个打作一团的师兄追丢了,好在有人瞧见两人出了营地往河边去了,喻黛子追将过去,见向碎玉那两柄镔铁杖舞作一团灰影,陆亢龙被罩在里面,金铁交鸣之声回响不绝。陆亢龙一柄单刀护身,所有灰影碰刀辄止。
    他看了一会儿,自己乐呵呵笑出了声音,心道小师侄双刀,大师侄单剑,到他们两这里倒是反过来了,真是有缘。
    他渐渐看出了点门道,心想劝架是劝不了了,遂默默回头,不一会儿推了一辆轮椅回来,站了片刻,自己坐了进去。
    这两人岁数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现如今打架居然全靠蛮力,向碎玉每一棍子都抽得非常结实,陆亢龙右单刀左铁手,居然也是纯靠外功格挡,喻黛子暗暗心惊,一会儿摸出几个铜钱来,给左边的扶手放了两枚,算是押陆亢龙的铁手先坏。然而想了一想,又往右边的扶手放了三枚,算是押向碎玉的铁杖先坏。
    他左右手边的铜钱各垒了半拃高,向碎玉终于气喘吁吁地住了手,双手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站着。陆亢龙高举铁手,揉着胳膊根部,叹道:“大师兄下手真狠……”
    说着,他又把刀举到眼前,顺着刀锋看过去,道:“幸好,幸好没砸坏我的刀。”
    向碎玉冷哼一声,道:“你方才都是拿刀背接的,当我眼瞎了么?”
    陆亢龙嘻嘻一笑,“刀锋刀背一体同心,说不定敲裂了刀背,刀锋飞出去一块,伤了大师兄就不好了。”
    “你放屁!”
    陆亢龙并不理会盛怒的向碎玉,转身朝着喻黛子招招手,道:“小呆子,别吃了,快过来给大师兄看座。”
    喻黛子悻悻将瓜子揣进袖子里,收好自己那两摞铜钱,推着轮椅走过来,道:“师兄辛苦了,师兄喝口水。”
    这话里的“师兄”想来是没有包括陆亢龙,因为他说话时只对着向碎玉一人。陆亢龙摸摸鼻子,上河边掬了一捧水喝净,又擦了擦脸,才走回来。向碎玉只用眼角斜瞟他一眼,对喻黛子道:“黛子,我乏了,先回去歇着。”
    “这……”
    向碎玉没等喻黛子犹豫完,自己推着轮椅向前,道:“我自己走。”
    两人目送向碎玉走远,齐齐叹了口气,喻黛子道:“二师兄,你莫要觉得大师兄不讲道理。王僧辩手下屠城,他气得无法,只怕他现在是……”
    “是什么?”
    “士气低落。”
    陆亢龙奇道:“他低落什么?”
    喻黛子叹气道:“想来不愿再为这等不义之师卖命。若非已借到莲花渡和明教两大助力,说不定昨天就已撂挑子回乌山了。”
    陆亢龙嗤笑道:“他还不算迂。”
    “可现在如何是好?本该是二师兄分内事,你居然搞砸了?大师兄只是揍了你一顿……”
    陆亢龙叹了口气,道:“孩儿们只是心软,看见手无寸铁之人任人宰割,难道袖手旁观吗?可惜人手有限,无法两头兼顾,叫侯景跑了,我也……唉,我也没法子,只好等银锁的消息,希望她能碰巧找到侯景的踪迹。”
    “难道、难道就干等着吗?这可真是……这可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陆亢龙冷笑道:“你来怪我又成什么话?堂堂梁国士兵,劫掠自己的都城,连贼都不杀了,可笑,可笑。”
    喻黛子无可辩驳,脸上火烧似地,等了个借口跑出来,跑去找向碎玉。
    向碎玉仍闷着不说话,师兄弟二人相顾无言,喻黛子终于忍不住忍不住打破沉默,道:“大师兄不必担心,二师兄总有法子的。”
    向碎玉沉声说道:“正是我等现如今都需指望他,我才不得开心颜……这等人物,我真不想与他为敌啊……”
    话虽如此,喻黛子仍忍不住笑。自打他拜入神仙谷,这两位师兄就没有一天不打架,这时再说“不想与他为敌”,是不是太晚了些?
    可是江南于他们来说已不是势力范围,往来情报全要仰仗陆亢龙,明教信件往来不过半日,比地头蛇都快。
    果不其然,陆亢龙回来,对喻黛子转述了日下情形:银锁已带人去追,叫他们快些赶上来。
    向碎玉听罢便要立即启程,陆亢龙又说不忙。
    向碎玉强压怒火,“你说出个理由来,我就不揍你。”
    陆亢龙道:“水路好走,陆路麻烦太多,我已安排好了,再多等半日,我的船就来了。”

  ☆、第504章 困兽犹斗一

侯景个头虽然不高,又瘸了一条腿,此刻还是在海上,他走路晃晃荡荡,动作堪称可笑,却仍旧破不了他那一股萦绕周身的阴鸷之气。
    呼乐心里虽然怕得要死,脸上还是得陪着笑,好在羯兵都来自北方,是以必须仰仗他来开船,才没有多为难他和他的手下。
    这天入夜了,羯兵大多歇下,呼乐才松了口气,阿蓝跑过来诉苦道:“蛮帅,我都要吓死了!这、这、这、咱们到底有没有命回去?我儿子才一岁呢!”
    天上星子也没有几颗,天上浸出一种令人恐惧的黑,而大海仿佛张着巨口的怪兽,不知何时就会把他们吞下去。
    呼乐一巴掌打在他头上,笑骂道:“混账,我还没老婆呢,你敢炫耀?”
    “蛮帅饶命、饶命,可你现在现找也来不及了啊……总不成指望阿香生一个吗?”
    “跟谁生?跟小安吗?亏你想得出来。”
    “蛮帅……”
    “嘘,有人来了。”
    阿蓝顿时闭嘴,斜眼看过去,海风阵阵,他什么也听不到,不知呼乐是怎么发现有人过来的。
    “船家,船家?”他声音很小,小得似要融在风中。
    呼乐亦低声应道:“哎,可是缺甚用具?咱们没打算走海路,船上什么都缺,你说了我便想想办法……”
    “啊,啊,没事,我只是出来走走。”
    这人是个汉人,上船的时候穿了一身甲,后来许是嫌太重,脱了之后露出里面汉人青年常穿的那绫罗绸缎来。呼乐识得此人姓羊还是姓杨,单名一个昆字,也不知听得对不对。侯景虽然脾气暴躁,反复无常,对这人还算是客气。
    这人长得儒雅俊秀,却满脸忧容,呼乐想问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觉得前途生死未卜,却怕得罪了人,只好憋回去了,赔笑道:“水上湿气重,当心着凉!”
    那人道:“不妨事,冷风吹吹清醒……船家,我们这是到哪了?”
    “刚出河口,水还半咸不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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