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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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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庸风雅这么多年,他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与骆宾王往还的这两封书信。骆宾王是谁?那可是名震天下的四杰!即便他最后成了反贼,但其文学成就和曾经有过的诗坛地位却是无人质疑。;

    以一个远州商贾的身份,唐达信也自知再难有机会结交上这等名动天下的诗豪。所以即便是在骆宾王随徐敬业起兵造反失败的消息传来之后,癖好发作的他依旧舍不得毁掉这两封信。尽管夫人一力催促他也只是嘴上答应的漂亮,始终没将这两封信给烧了。

    慢慢的那件事情过去了,却也没人来查他。唐达信侥幸之余又暗自庆幸,当初没烧这两封信真是太对了,否则未尝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啊!但这两封信他却不敢收在身边,盖因夫人对他管的太严,要是留在自己身边早晚必被发现,届时少不得又是一顿河东狮子吼。

    怎么安顿这要命的物件,唐达信也是动了脑子的。既要把信保管的好,又不能让夫人察觉,还得自己取阅方便。想来想去他最终把主意打到了夫人的贴身侍女柳叶的身上。

    柳叶是从小买进来的丫头,素来乖巧听话,夫人对她也很是喜欢信任。信放在她那里夫人必定想不到,这丫头心又细,必不至于把信给弄坏若是弄丢。加之这丫头就在内宅侍候,自己得空要取阅的时候也方便。更重要的是她不识字,即便把信交给她也不担心她察觉出什么来。而以其内宅丫头的身份,平日能出府的机会也少,不用担心这信会泄露出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前几年果然是安若泰山。每每得着机会独酌时,唐达信必定要焚香净手后将这封信从柳叶处取来仔仔细细看上无数遍,读上无数遍,脸上那神情真比做成了多大的生意更要得意。

    千算万算,他却没想到丫头大了会动春心,更没想到柳叶居然早有了私奔的打算,甚或一股脑将这些年积攒下的一点小家当都送到了庄海山那里。而他这两封要命的信恰好也装在柳叶放家私的木头梳妆匣里被唐松这个读书人给看到了。

    若非受柳眉要参加龙华会的事情耽搁,柳叶没准早就跑了。或许也就没了今天的事情,总而言之,由这两封信引发的一切只能归结于机缘巧合。他唐达信命中该有此一劫。

    文青本就是种病,得治!这伪文青更是要命。不过想想历史上那么多人都快要饿死了还不肯把祖传的古董书画拿出来卖,唐达信这举动也就能理解了。

    对于一个附庸风雅都成了癖好的人来说,能藏着这样的物件儿该是多大的精神满足?那还真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也难怪他这个素来惧内的人居然敢在这样要命的事情上强自隐瞒。

    事情的原委且不说他,此时在人前闷葫芦般的书呆子唐达仁并唐旭也已看完信。一时之间,整个堂内静的落针可闻,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唐松,唐松则端着没有半片茶末的陶碗小口的呷着茶水,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

    此时无声胜有声,此刻他越是没有说话的意思,其他人却品出了更多的意思。

    静默良久之后,老大唐达礼看了庄海山与柳叶一眼后缓缓站起身来,“四弟,另找一处地方说话”,说完,率先向外走去。

    唐松跟着起身走到唐旭面前,看着他手中捏着的那封信伸出了手。

    唐旭是最后一个看信的,看完这封信就被他紧紧攥在了手中,因是用力太重,信上已然有了两处破损。

    唐旭用狼一般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唐松,迟迟不肯将那信交出去,手上攥的也益发的紧了。

    走在最前面的唐达礼蓦然转身,怒喝道:“给他!”。

    唐松却不要了,盯着唐旭的眼睛微微一笑,“既然这么舍不得,那就留着吧”,说完便不再理他,转身向外去了。

    连唐缘也没让跟来,唐家四兄弟并唐旭、唐松来到另一间更残破的厢房后。几人方一进门,老大唐达礼便猛然转过身来,随即重重一巴掌掴在了唐达信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唐达信胖胖的圆脸上顿时起了五道坟起的紫红印痕。

    唐达礼打完这一巴掌也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来瞅了老四唐达仁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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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我既已往,子宁不来?

第十六章 不义之财,不敢辞!

    今天的事情实在太离奇,变化的又太快,心情激荡起伏之下,书呆子唐达仁的脸上就有了一层不正常的泅红,“孽子,其它的信在哪儿?还不快拿出来,这都是一族血亲,你……你想干什么?”。

    若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唐达仁只要发话,跟他性情一致的儿子唐嵩就断没有违逆的道理,但今天毕竟是不同了。

    “他们刚逼着你在那买房文书上签字画押的时候,我可没看出半点同族血亲的情分”,唐松嘲讽的一笑,“若没有这信,咱这一家子现在就得流落街头,却不知有哪位伯父兄弟会念着血亲情分舍我们三屋两瓦住住”。

    “你……”,唐松这番话说的唐达仁一个倒噎气,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加之今天的“儿子”太陌生,陌生到让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达仁说不出话来,一边的唐旭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资助叛逆可是形同谋反的十大逆重罪,这是要九族同诛的,唐嵩你要真有本事就去举告,大不了咱们绑一块儿死”。

    “你脑袋真是被驴踢坏了?”唐松口中的嘲讽之意更浓,“依《唐律》同族举告谋逆不仅无过,反而有功。若再据本朝圣神皇帝的匦检之制,我这举告之后朝廷的赏赐不论,便是你家被抄没的家产也得分我一半。要不,咱们就试试?”。

    在“周武革命”的斗争中圣神皇帝武则天赢了,却被后人诟病极多。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建立了一种最让人痛恨却又恐惧的匦检制度——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告密制度。

    简而言之,武则天不仅喜欢人告密,而且不惜重金高官之赏的鼓励人告密。而在告密的所有内容中她最感兴趣的内容正是谋反。

    告密制度再配合上紧随其后的酷吏制度,这年头一旦被人举告跟谋反扯上关系的话,说一句生不如死真是丝毫都不过分。

    在武则天革唐命称帝的过程中,不知有多少人以及他们的家族因被人诬告谋反而被急于建功的酷吏们折磨的生不如死。那还是没什么证据捕风捉影的诬告,唐松手中掌握的可是再切实不过的证据。

    不服气的唐旭还要再说,站在他身边的唐达信已是重重一掌掴来,同样是“啪”的一声脆响,但因其用力过大,唐旭嘴角破裂,隐隐的沁出了血丝,“混账行子,你堂弟若要举告何需等到现在?孽障,退下!”

    唐达信打完儿子长叹一口气后向唐松走近了一步,“资敌谋反,觊觎四弟家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万没有连累宗族的道理。唐松,庄海山与柳叶的事情一笔勾销,随后我一并命人将柳叶的身籍文书送来,此事就此了结,你看如何?”。

    不得不说唐达信的确是个好商贾,关键时候还是懂的审时度势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把唐松当小孩子看待了,这开出的条件距离唐松的期望终究是差了些。

    所以唐松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向旁边站着的唐达礼看去。

    这还是老四以前那个窝囊儿子?唐达信真要将一口牙都咬碎了,“罢了,今日为房舍之事惊扰了四弟,我再一并奉送三万贯家私为四弟压惊”。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别人不清楚,唐达礼对唐达信的家底还是有些谱的,这个数字即便不到唐松所说告密后可得的一半家私,至少也有三分之一了。这也是唐达信当前能抽出的几乎全部现钱。

    “爹”,唐旭嘶吼着喊出了这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马上都要被气炸了。

    唐松闻言,抚掌一笑。

    事情谈完,唐达礼等人半刻都不愿再留,黑着脸往外走去。老四唐达仁口中喏喏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终一声长叹后,扎煞着手相送大哥等人,只是唐达礼几人却连一个好脸色也没有,更别说说话了。

    唐松顿了一下,也跟着唐达仁将四人送到了门口。转身回来时就见柳眉与柳尚已从旁边残破的门房中迎了出来,正眼巴巴看着他。;

    “他二人如今都在正房”,唐松正要随他们一起过去,却见唐达仁黑着脸从门外走进来,“孽障,过来”。

    “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唐松向柳眉两人摆摆手后跟着唐达仁到了刚才的厢房。

    “孽子,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你今天做的事情可还有半点宗亲之义?”。

    平时不发火的老实人一旦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不过唐松对他这调调儿真是难以接受。一个殷实的家底被他折腾精光,家人生活都差点难以为继不说。如今别人抢祖宅都抢到鼻子面前了还在冲自己人计较这个,说好听点这是读书读呆了,说不好听的这简直就是窝里横。

    唐松要真是他儿子,真是唐家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的事情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但他不是啊。

    “你老人家读书倒是多,我且问问,是忠大还是孝大?”。

    “先忠后孝,这还用说?”。

    “那好!孟子曾有言:‘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对君父尚且如此,未必宗亲还能大过君父?今天这些个宗亲趁人之危夺我祖产,我以寇仇待之又有何错之有?”。

    “谬论,诡辩”,唐达仁嘴上这么说,气怒之下一时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言辞,“便是他们做的有错处,抹过庄海山之事也就罢了,你又为何要他那许多不义之财?”。

    事已至此,两家已是彻底撕破脸了,似这等不义之人的不义之财还真是不要白不要,再说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心下这么想,嘴上却不便说,唐松只是一笑道:“《礼记》有言:‘长者赐,不敢辞’”。

    唐达仁又被堵住了,唐松见他还要再说,抢先一步道:“罢了,知道你老人家素来不喜料理家事,这些个琐碎俗事就交给我好了,您老安心写那部书去,且等书成之日,我必找一家上好的雕版社给刻印出来”。

    近十年来,已然绝了科举之念的唐达信将全部心血都倾注着他这部著作上,只是每常感叹这部呕心沥血之作怕是难有面世之期,毕竟在唐代请雕工刻板出书是一件大花费之事。午夜梦回常以此为大憾恨,唐松这句话可谓是挠到了他心中最痒痒处,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顺口道:“此话当真?”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对,黝黑清瘦的脸上居然起了一片臊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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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家门不幸 小狼崽子

    话一出口,他才觉出不对,黝黑清瘦的脸上居然起了一片臊红。

    “我还能骗你?一言为定”,唐松哈哈一笑,人已出门去了。

    等他回到正堂时,庄海山两人身上的捆绑早已解了,此时柳眉与柳叶两姐妹正相拥而泣。

    庄海山与柳叶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却是明白无疑的——是唐松把他们从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见他进来,柳叶推开妹妹柳眉,拉着庄海山就并排拜伏在唐松面前。

    饶是唐松又拉又劝,柳叶依旧拉着庄海山坚持完成了三拜。到第三拜时脸上泪痕未干的柳眉居然也跑来凑热闹,一边的柳尚虽不至于如此,老泪纵横的脸上也同样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与满满的感激。

    就在几人拜谢推让的时候,隔壁唐达信家遣下人送来一个竹纹纸封笺。

    打发那下人离去后,唐松拆开封笺,见里面放着的除了一张柳叶的身契外,尚有价值一万贯的飞票。

    这是安抚人心的定金!却之不恭,那就收下吧。

    唐达信府内。唐达礼与唐达勇俱都在座,看着那一万贯飞票送出,他两人也是长舒一口气,心中放松不少。

    “三弟,你需怪不得为兄今日心狠。这事你做的糊涂啊!”,唐达礼婉转的为此前那一巴掌致了歉意。

    “大哥打的不亏”,唐达信此时那还有心思计较这个,沉吟片刻后蓦然发问道:“大哥素来见事明白,依你之见,刚才的事情中我若不允下这些条件,那小畜生是否真会去衙门举告?”。

    “三弟问的是,适才我也一直在思量这个”,接话的是唐达勇。

    “自看完那封信后,我就一直注意着他。这么大的事情你我都难免失态,唐松却是一派镇静,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慌乱。三弟也是久在商贾场中打滚儿,总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唐达勇不解的追问。

    “说明他心中早已经有了定见,所以才不会犹豫迟疑乃至失态”。

    “三弟说的是。更重要的是方才那么长时间我竟没从他的眸子里看到半点宗族之间该有的亲情。就连我掌掴三弟的时候都没有,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反而是快意”,唐达礼手中磋磨着细瓷茶盏,点头道:“三弟你没判断错,刚才若是谈不拢,唐松怕是真会向衙门举告”。

    唐达信点点头没说什么。老二唐达勇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家门不幸,竟出了这么个黑心狗肺的狼崽子”。

    闻言,唐达信脸上的咬肌滚了又滚,却终究没再说话。

    唐达礼没在意老二的叫嚣,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后复又看向了唐达信,“老三,兹事体大,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我不管你想什么,也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但在那封信还没拿到手之前,却不许你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唐达信冷冷一笑,“大哥放心,这轻重我还掂量的住。这不刚安排了去各处布行筹钱嘛,且等钱凑够了,我一定亲自交到那小畜生手上,赎回那封祸根”。

    “稳,一定要稳!你明白这个就行了,老二,三弟今天也够烦心了,咱们走”。

    ………………

    怕再生出什么波折来,当夜柳叶就住在唐松家中,一并连柳眉及柳尚都不曾回家,姐妹俩正好做伴。

    唐松将庄海山叫到自己房中叙谈了很久,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总之庄海山出来时眼睛红通通的。

    第二天一大早,唐松起身后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先自去了襄城县衙。他要办的事情本没什么为难,加之又有钱财开路,自然更是顺畅无比。不到一个时辰诸事就已办的妥帖。

    出县衙后雇了一辆车径出襄州东门。为加强与地方的联系便于统治,大唐自定鼎之后便大力发展以长安为中心的道路及驿传系统,经过七八十年的发展,此时天下各州间道路便利,每出城五里及十里处也都建设有完备的长亭短亭供行人休憩,五里为短亭,十里一长亭。“行行复行行,长亭连短亭”诚不为虚语。;

    唐松到达襄州东城外的十里长亭时,庄海山,柳叶及柳眉,柳尚早已等候多时了。

    唐松要安排他们走的事情庄海山早已向柳叶说明,其中的道理也说的通透。此时也就无需多言。

    进了亭子之后,唐松径直将两张过所,两张身籍文书及高达五千贯的飞票轻轻放在了庄海山与柳叶面前。

    看到身籍文书时,柳叶与柳眉柳尚已是眼神一缩。对于她们这些一出生便在奴籍的人来说这张纸真是太重要了。身籍文书在别人手里,那自己这条命就不是属于自己,只不过是主人家等同畜产的物品罢了。只有这张纸到了自己手里,这条命才算是真正掌握到了自己手中。

    大唐身属贱籍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谁不想将身籍文书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说谁给了这张纸就等于是给了一条命。

    随后再看到那价值高达五千贯的飞票,柳眉与柳尚已是连话都说不出了。时人常以腰缠万贯来形容有钱人,这五千贯实在不是个小数字,有了它整个大唐天下也尽可去得了。

    整个十里长亭内静寂无声,唐松的话语淡淡而出,“你二人的身籍隶属我已报请衙门改过了,海山自不必说。柳叶你与唐达信家也再无关系,从此都是自由之身。又有了这两份穿州过县的‘过所’,此去洛阳径可一路通达。我与海山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兄弟,原该在家中给你们热热闹闹操办一场婚事,无奈时间紧急也只能作罢了。这五千贯钱就算我唐家为海山迎娶柳叶的聘礼。钱虽不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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