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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隔壁-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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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糊照片。抽出来,背后写着几行字:
“职业酒吧老板
国籍中国大陆
长像漂亮
身高合适
皮肤良好
下身尺寸中等
做爱时间持久
有否高潮一般
评价优等产品。”
我看罢落荒而逃。
《天堂隔壁》 人生就象一架天平
人生就象一架天平:左边欲望,右边爱情。
爱情那个托盘上还是空白的时候,为了保持平衡,只好先放上其他东西。
这个东西一会儿是一夜之欢,一会儿是N夜情,一会儿是情人,反正离不开形形色色的肉体遭遇。人们渴望爱情,却总遭遇肉体。
——我正心灰意冷地琢磨,皮子钻进酒吧。
“有什么最新消息?”
他丢下包,要杯伏特加,习惯地拍着肩膀问我。
“优等产品。”
“什么优等产品?”
“你是优等产品。”我笑着说。
皮子莫名其妙地笑笑。他有事应酬,过来看下我,简单喝杯酒,起身告辞。剩下我一人不停往嘴巴里灌威士忌,感叹自己如同一条下水道,什么东西都住里灌,最后不用操心地自动消化排泄掉。
吧台上坐过来一个女孩子。
怀里抱着一只吉娃娃小狗。
女孩好象跟罐头很熟悉。点了一瓶爵士啤酒,一份爆米花。爵士自己喝,爆米花喂小狗,小狗真的一颗颗吃下去,吃得还挺上瘾。吃爆米花的小狗?——大家都看呆了。
女孩穿了件很大的T恤,头发随便梳理。个子不高,腿却很长,显得人晃晃悠悠的。一张挺耐看的娃娃脸。喂完小狗,抱怀里抚摸,瞅着《老友记》,把剩下的爆米花往嘴巴里塞。塞一会儿冲罐头说句什么,继续再塞。一会儿过来说想借几张CD?我点头同意。
酒吧不少男人认识她,不时有人过去搭话。女孩总是简单寒暄,低头摆弄小狗,不再答理。男人们识趣地退回座位。有个男人挺幽默,被拒绝后,干脆俯身邀请小狗喝酒。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女孩大笑,坐到男人那一桌。好象话不投机,一会儿又回到吧台,继续吃爆米花,喝爵士啤酒,看碟片。偶尔跟罐头聊句什么,罐头一概点头。
酒吧打烊。
下楼,原本繁华的街头退潮一般冷冷清清。
叹口气,准备去停车场。瞅见街边长椅上坐着个女孩,抱着小狗。走过去。正是酒吧那个女孩,摇头晃脑听着CD机,摸着小狗脑袋抽烟,不时哼着《恋恋风尘》。旁边放着一瓶啤酒,已经喝了大半。我坐在一边,掏出烟抽着,听她哼。
女孩瞅见我,辨别了一会儿,冲我笑笑。我也冲她笑笑。
“谢谢你的碟。”
女孩摘下耳机说。脸蛋红扑扑的,看来喝得不少。
“喜欢听?”
“还行吧,谈不上多喜欢,又没有其他东西听。”
我笑笑。
女孩摘下一只耳机,找了一会儿我的耳朵,认真准确塞在里面。
听了一会儿,倒想起老狼来酒吧的情景。那次老狼在城市参加完一个演出,顺便过来玩。正巧我抱着吉他骑在高脚椅上唱歌,他也凑过来一起唱。唱了好几首,其中一首就是《Vincent》,歌词都记不全,边唱边彼此瞅着傻笑。
“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去敦煌?罐头说的。他老提你,说你不在,酒吧好象少了什么。敦煌我也去过,没什么感觉。后来去新疆喀纳斯湖,有点意思。”
两人聊起了西部之行。女孩还掏出钱包,里面有一张沙漠公路上的照片。让我又想到扎巴,心里一阵子难过。
“你们酒吧前一阵子我天天来,最近来得少了。”
我作出一幅询问的表情。
“说出来你别笑话。前一段在你们酒吧认识了一些男人,有几次喝多,脑子不清醒,稀里糊涂上了床。一时冲动,后来特别后悔。害怕在酒吧里再次遇见尴尬,只好回避。”
可能酒喝多了,女孩很坦诚。不过醉意微熏之余,一点不烦人,反倒坦诚得有点可爱。我叹口气。上床上床?酒吧好象离不开这两个字?
“你看起来过得挺开心的?”我换个话题。
“是呀!不开心也得想办法开心。况且现在不开心的人多着呢,干嘛还去凑那个热闹?世界上有乐趣的事很多,多尝试就会发现。”
女孩醉熏熏的,晃得太厉害了,闪了一下,差点掉下长椅。
我扶她,她扶住小狗,冲我笑笑,换个抱狗的姿势,继续说:
“以前来酒吧,是因为烦得要命。跟人上床,是发现在酒吧里闲得要命。养小狗,是发现跟人上床烦得要命。”她晃着两条腿,无所谓地说:“现在一个人过,什么烦事也不想。男人更不想,已经好几个月不做爱了,都把这事忘了。发现其实也没什么,轻轻淡淡,蛮有意思。”
“平时白天忙什么?”
“上班,卖衣服!”她笑笑说。
“卖衣服?”
“是呀。总得干活挣钱养活自己,靠男人养多没出息?我在帮人卖衣服呢,对面商场,你哪天没事可以过来坐坐,靠近洗手间旁边那个摊位,挺好找。”
我欣然点头同意。
“还在上学?”我问她。
“快毕业了,正在考研。然后考雅思,准备出国。”
“怎么都这么喜欢出国?在国内呆着不是挺好?”
“国内是好,什么都好。除了一点:什么都是假的,像酒吧一样。”
说完抬头看天,一言识破天相、道破天机似的,满脸失望。
两人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与无奈。
天堂隔壁(第二部分)
《天堂隔壁》 我有个坏毛病
我有个坏毛病。
记人家电话号码的时候,不喜欢记姓名。喜欢记特点。比如有个女孩喜欢吃爆米花,我就记上爆米花女孩。有个女孩喜欢听王菲的歌,就记上王菲女孩。有个男人喜欢掏鼻孔,就记上鼻孔男人。如此这般。
偶尔翻下电话本,瞅着乱七八糟的名字,莫名其妙地发笑。不过不能怪我,毕竟来酒吧的客人太多,只记姓名不记特点,等于没记。
最有趣的一个名字是:偷偷放屁男人。这个人喜欢跑到酒吧外边放屁,抖抖裤子,再钻进酒吧。
最长的一个名字是:皮子介绍黑皮肤头发略长喜欢抽外烟偶尔过来一下的女孩。因为这个女孩实在没有什么特点,只好如此长篇累牍。
一次认识了一个嘴巴很大的女孩。
偷偷往电话本上写“大嘴巴女孩”。结果被她发现,瞅瞅笑了。女孩喜欢笑,一笑起来,满脸都是嘴巴。她喜欢一个人靠墙坐,双手抱膝,双脚踩在桌子横梁上,脑袋靠着墙,默默抽烟,神情自若,无动于衷。
熟了以后,知道女孩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暂时不想上班,干脆到处晃晃。
一天女孩在翻一本法语书。
“在学法语?准备去法国?”我凑在旁边问。
“去个英国就够折腾的了,不去法国。现在闲的无聊,没什么东西解闷,干脆学法语。法语好听。”
说完给我哼起了法文歌《JEM’APPELLEHELENE》,脑袋继续靠着墙。这是女孩另外一个突出特点,只要坐着,脑袋一定抵着墙,怕墙会倒过来似的。偷偷在电话本备注上一条“大嘴巴脑袋靠墙女孩”。
我又放了首类似的法文歌《LA VIE EN ROSE》。女孩挺高兴,揽着我胳膊亲下脸颊,十分朋友性质的那种,脑袋依旧靠着墙。两人聊起法国电影。她喜欢吕克·贝松的《碧海情深》,还冲我模仿里面的海豚叫声,样子可爱。我提起戈达尔,她打着哈欠说不喜欢。
经常有男人过来邀请她喝酒,一概笑笑拒绝。遇到过分难缠的,干脆拉住我胳膊一脸亲热状,男人只好知难而退。
之后一段时间没在酒吧看见她。
一次开车在街上,看见她背着个大包,一头长发,疾步走在人行道上。身着大衣,秋风吹动长发,配合着自得轻松的表情,特别引人注目。
“去上法语课?”我停车冲她打招呼,示意要不要送。
“早不上了,烦了,那个英俊的法语老师回国了,干脆不去了。在学钢琴呢。”张开大嘴巴笑笑,手扯着背包带,指指旁边一个巷子。
“钢琴?解闷?”
“是呀,无聊死了,找点乐趣呗。上次你不是提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吗?想试试自己弹出来呢。”
冲我招招手,闪进小巷子,一会儿不见了。
再见着,在一个网球场。
大嘴巴女孩身着球衣,光着长腿,正在姿势笨拙地挥动球拍。
瞅见我,跑过来。
“在打棒球?”我调侃她。
“才刚开始练呢,敢笑话我?”她笑着用球拍打我脑袋。
“钢琴呢?学好了?”
“没有,早就不学了,弹的脑子疼。这不在练打网球?”
好长时间没见着,跟消失了一样。
后来突然又出现在酒吧。
仍然一个人靠墙坐,双手抱膝,脑袋靠着墙,默默抽烟,神情多了一丝黯然,脸也苍老了不少,闷闷不乐。穿着件大毛衣,好象瘦了,松松垮垮的。
“不打网球了?”我习惯地问她。
“不打了,换了个乐趣,改谈恋爱了。”
“恭喜。”
我握住她的小手晃了一下,小手冰冷。
“有什么好恭喜的。不是爱情,是情人。比我大一轮,是个老男人,有妇之夫。”
“为什么不试试爱情?”
“试过,全是小男孩,不懂得珍惜,全用眼泪总结掉了。”
“老男人就懂得珍惜?”
“不知道,至少他懂得疼人。他很疼我。给我洗衣服,帮我做饭,给我洗头,晚上哄我讲故事,我睡着他才会回家。”
女孩眼睛一下子潮湿起来,扭头贴住墙,偷偷擦了擦眼角。
“他老婆怎么办?”我只好一针见血。
“他也疼老婆,两个都疼,两个都得照顾好。所以说他是个好男人。他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我才心疼他。希望他能过的好,至少比我好。”
说完不停叹气。
我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起身离开。
有个陌生男人走过去邀请她喝酒。她举杯撞一下,看都不看。男人要求坐在旁边,她往墙边挪动位置。男人不停对她唠叨什么,她似听非听,脑袋只顾抵着墙,仿佛在倾听墙壁那边传过来的声音,一脸落寞。偶尔拿出手机,试图给老男人发个信息,又犹豫下,摇头叹气地放弃。
《天堂隔壁》 酒吧如一个戏剧院
18
酒吧如同一个戏剧院。
每天都在上演一幕幕活生生的人生戏剧。
我既是剧院老板,也是热心观众。偶尔还友情客串,粉墨登场。
在酒吧里,人们付出金钱,收获经历。我付出经历,收获金钱。
人生是一面会说谎的镜子。
——很多客人,白天上班是镜子里的自己,晚上泡吧是内心里的自己。
想像一个人:白天坐在高楼大厦办公室,表情严肃认真,待人彬彬有礼,遇到工作上的麻烦默默忍耐,从不大呼小叫,上司跟前更要低三下四,忍耐数不清的顾虑烦恼。一旦夜晚来临,在酒吧里却醉眼熏熏,话无遮拦,把所有忍耐顾虑全部抛出来,充塞在酒吧里。酒吧变成了一个废品收购站,专门收购人们白天被伤害掉的种种不满情绪。
酒吧里看见的,是白天看不见的每个人的另一面。隐藏最深的,阳光晒不到的,需要足够酒精与夜色还有情挑,才能被揭发释放出来的“另一面”。坐在酒吧里,可以欣赏到遍地横陈的“另一面”。
酒吧是一个手术室。很多时候,眼睛突然变成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剖开每个人的身体,凸现出他们的灵魂。血淋淋的令人震惊的灵魂。
酒吧是一个大染缸。大家一起跳进生活的大染缸,挣扎着爬出来,在酒吧这块大画布上打个滚儿,用自己与众不同的体形,绘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抽象画。
睫毛离开后,我经常趴在吧台上如此胡思乱想。
她带给我的温暖感觉,短短时间,随着她的离去,被冲洗得一干二净。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上下冰冷。
如同一条寻找冬季暖流和伴侣的鱼。
暖流一涌而过,伴侣陌然消失,什么都没拥有到。只好带着少的可怜的温暖回忆,茫然失措地重新游回冰冷对岸。
虽然冰冷,毕竟是个岸。
毕竟还有同类在活动。
“我们是同类。”
有个女孩一天这么对我说。
仿佛钻进我心里,转了一大圈,瞧瞧看看,又钻出来似的?让我颇为感触与震惊。
难得知音。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女孩叫默默。
实际上不再是女孩了,应该是女人,年龄可怕地往三十奋起直追。可是默默动静相宜的举止、凸凹适度的身材,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年龄。或许这就是生命活力之顽强的具体诠释。
“你看人的眼光,象一把手术刀。在解剖。”默默瞅着我,吐着烟圈。
“这跟同类什么关系?”
“我学过外科,懂这个。”
“你也经常解剖?”
“人,除外。害怕看见丑陋。还是倾向于欣赏美好的东西。”
默默说话从来都是如此简练深刻。青春抓住后半段的女人的突出特点。
两人说话经常像打排球,传来接去,重磅扣杀。有速度就有快感。从此只要默默趴在吧台上,我的目光都会尽量扮出温暖的样子。
默默的性格如同她的名字。
总是默默地趴在吧台喝酒,默默地陷在沙发里抱着枕头瞅电视屏幕,默默地望着窗外抽烟,默默地走进来或者默默离开,默默地哭或者默默地笑。
她酒量很小,但似乎挺爱喝。经常一点酒就醉,之后或者陷在沙发里睡觉,或者被男人带走。总是略为面熟的陌生男人。
默默是个极其坦率的女人,坦率到没有任何遮掩。
我怀疑这与她曾经学过的专业有关。解剖讲究坦率。
“你跟多少女人做过爱?”这是默默正式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若干。”
“从医学统计的角度,十个以上的病例代表若干。是否?”
我经常被她的提问逼到墙角,只好被迫装傻。
“生理结构既然相同,为什么非要跟不同女人做爱?”
“生理结构不同。”我终于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
我瞅瞅四周,从吧台上拿过两个纸杯,递给默默。示意她摸一下杯子内壁。摸一下,果然纹路有极大差别。默默用力喷了我一脸的烟雾,算是惩罚。
“生理结构既然类似,为什么非要跟不同女人做爱?”默默换了个问法儿。
“性格不同。”我老实回答。
“总会遇到一个性格最喜欢的?”
“是的。”
“那总可以从一而终了?”
我喝了口威士忌,想了半天回答:
“还是不成。东西用过,会有折旧。”
一个纸杯从默默手上飞出来,结结实实摔在我额头上。
《天堂隔壁》 这种感觉让男人痛苦
播放着碟片《布拉格之恋》。
想起米兰?昆德拉的一句话:“调情是没有保证的性交承诺。”
我不知道与默默这种对话算不算调情的一种。从目的上来看应该不算。可是言谈之中那种触摸到低压电流似的轻微颤栗感,略带愉悦感的生理感应,又有类似嫌疑。
两人总是如此“调情”,但是不做爱。
唇来舌往,仿佛一场调情的演练,从来不涉及具体实施。百思不得其解。尤其面对着默默绽放着的最后的青春,以及自己孤独沉睡着的大好情欲?
后来终于明白。
性其实是一张纸,不管两个人再亲密,也不能一指捅破。毕竟羞涩与神秘是性冲动的主要来源。中间这张纸再薄,也得让它存在。一旦捅破,就会落入迟早索然无味的尴尬境地。关于性,两个处于调情阶段的陌生人,不能讨论得太深入彻底。一旦什么都说尽了,说彻底了,反而不敢再实践,至少会害怕实践。因为害怕那种“按图索骥”的对比反思。
比如一次默默提到“就是获得不了那种插入之后的快感,还得装模作样去伪装。”——我立即联想到如果自己插入她的身体,默默会貌似舒服,其实没有多少感觉,完全是一张虚饰之后的不真实的脸——这种感觉最让男人痛苦,那些试图把女人的感受作为做爱宗旨的善良男人们。
所以与默默之间,只善良地调情,但不做爱。
宁肯一直这样口无遮拦地“哥们儿”下去。
或许酒吧里的人都知道这层“哥们儿”关系,造成默默与我之间更加口无遮拦。
经常是我趴在吧台喝酒,默默忽然挤过来,冲我说上一句:
“管呆,带我回家好吗,今晚?”
顺着声音找人?往往看不见了,消失在茫茫人群里。如同她顽强固守仍然频频失陷着的大好青春。一会儿看见了,却挽上了某个男人的胳膊。
我只好笑笑,继续闷着头喝威士忌。
有时候一大堆朋友围着长沙发聊天。我偶尔挤过去凑个热闹。
经常看见默默陷在沙发里,躲在人群中,身子用毛毯裹着,闷头抽烟。偶尔就某个问题跟人争执几句,大多数时间落落寂寞。
瞅见我坐在旁边,就会问:“不想跟我做爱吗?管呆?”
我只好安静地回答她:“这个夏天不发情。”
然后两人在哄然而起的笑声中,心照不宣地笑。味道怪异又温暖。
《天堂隔壁》 时间过得很快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时间仿佛被人偷走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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