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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蝗 莫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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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森森的风吹拂着人们百结千纳的破衣烂衫和枯草般的头发,飞扬的红尘落满了一张张干燥的面孔。一道血红的闪电在云层后突然亮起,象疾跑的银蛇和火树,画破乌黑的天,画出惊心动魄的图案。众人愕然止步,破碎的脸在红光中闪烁,蓝色的眼在红光中变色。惊雷响起时,人们齐齐跪倒,嘴唇一起蠕动,咕咕噜噜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间流出,汇成一个声音,直接与上帝对话。

  先是有大如铜钱的白色雨滴落下,砸在人们仰望上苍的脸上,雨点冰凉,寒彻肌肤,令人毛骨悚然。村人激动起来,嘴唇急速哆嗦,头颅频繁点摇。雷声隆隆不断,闪电满天乱窜。又是一批极大的白雨点落下来,村人们脱下破衫在手里摇着,一边欢叫,一边雀跃,尚未湿润的尘土被他们的腿脚腾起,犹如一丛丛红色的海底灌木,浓郁而厚重,人在尘烟中跳跃,好象在沸腾的海水中挣扎。大雨点降过后,乌云变色——由魆黑而暗红而花花绿绿——而且突然降低了几万几千米,天和地极快地缩短了距离,温度迅速降到冰点,刚刚还为天降甘霖欢欣鼓舞的人们都停了手脚,哑了歌喉,袖手缩颈,彼此观望,不知所措。寒冷关闭了他们汗水淋漓的毛孔,诱发了他们遍体的鸡栗,尘烟降落,显出他们裸露的肌体。群鸟惊飞,飞至七八米高处就象石块一样啪哒啪哒掉在地上,乌鸦、仙鹤、灰鹰、凤凰,全都拖拉着僵硬的翅膀,象丧家狗一样遍地爬行,它们聚集在一起,都把自己的脑袋往对方的羽毛里插。预感到灾难即将降临的鸟类簇挤成一座座华丽的坟头,星星般分布在沼泽里和田野里。

  天地挤在一起,银光闪烁,鼓角齐鸣,万马奔腾,冰雹把天地连系在一起。

  冰雹,这位大地期待已久的精灵终于微笑了!她张开温柔的嘴巴,龇着凌乱的牙齿,迷人地微笑着下降了。她抚摸着人类的头,她亲吻着牲畜的脸,她揉搓着树木的乳房,她按摩着土地的肌肤,她把整个肉体压到大地上。

  冰雹象瀑布般倾泻到焦渴的大地上。

  冰雹是大地的残酷的情人。

  也只有大地才能承受得了她的毁灭一切的爱情。

  冰雹!无数方的、圆的、菱形的、八角形的、三角形的。圆锥形的、圆柱形的、鸡蛋形的、乳房形的、芳唇形的、花蕾形的、刺猬形的、玉米形的、高粱形的、香蕉形的、军号形的、家免形的、乌龟形的、如意形的冰雹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冰雹嘎嘎吱吱地响着,咔咔嗒嗒地碰撞着,跳着蹦着翻滚着旋转着,掉在食草家族的头上、肩上、耳朵上,鼻梁上、掉在鸟类的弯曲脖颈上、乌黑利喙上、突兀肛门上,掉在红色沼泽的红色淤泥上、人的尸首上、马的牙床上、狐狸的皮毛上、孔雀大放的彩屏上、干绿的苦藓和紫红的灌肠般植物上……温柔的冰雹,我爱你,当我把你含在口腔里时,就象吮吸着母亲和妻子的温暖的乳房……天空多壮丽。自然多辉煌。尘世多温暖。人生多葱姜。铿锵锵锵,嗒嗒嘡嘡,冰雹持续不断地掉下来,天地间充溢着欢乐的色彩和味道,充满了金色的童年和蓝色的多瑙河。五彩的甜蜜的冰雹降落到苍老枯萎的大地上,唤醒了大地旺盛的性欲和强大的生殖力。

  乡亲们一无遮掩地徘徊在土地上。他们焦头烂额,鼻青眼肿;他们摇摇摆摆象受了重伤的拳击运动员;他们嘴里哈出雪白的蒸气,胡须和眉毛上冻结着美丽的霜花;他们踩着扑棱棱滚动的冰雹,脚步踉跄。

  冰雹野蛮而疯狂,它们隆隆巨响着,横敲竖打着人类的肉体,发泄着对人类、对食草家族的愤怒。它们盲目地、毫无理性地把无数被蝗蝻蹂躏过的小树拦腰打断。

  太阳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乌云排泄完毕,分裂成浅薄的碎片,升到高空。云的间隙里,大块的天空被车轮般大的血红夕阳涸染成渐远渐淡的胭脂色。大地上铺着足有半米厚的冰雹,青蓝与雪白交叉,温暖与寒冷套叠,天空大地五彩缤纷,混乱不堪。原本无叶现在无枝的秃树象一根根棍棒指着威严的天空,被砸断的小树伤口上涌现着乳白色的汁液,被砸得断翅缺羽的禽鸟在四凹凸凸的冰雹上挣扎着,并发出一声声叹息般的凄厉哀鸣。我紧紧地裹着鸭绒服,戴着双层口罩保护着酸溜溜的鼻头。我用冻得象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姥姥,你吃的什么?你吃什么咯崩咯崩响?女孩问着躺在被窝里的外婆。外婆瓮声瓮气地回答:吃的是冰冻胡萝卜)笨拙地抓着“卡依新fi型135单镜头反光照相机”,拍摄着冰雹过后的瑰丽景象,在宽阔的镜头外,银色的大地无穷延伸,我按动快门,机器“咔嗒”一声响。(在这张安装偏振镜后拍摄出的照片上,世界残酷无情,我的头脑肿胀的四老爷和满鼻子黑血的九老爷率领着族人们艰难地行进。四老爷的腰带上挂着两柄短枪,九老爷腰带上挂着两只匣子枪,手里举着一支勃朗宁手枪。四老爷张着嘴,好象在吼叫,九老爷紧蹙着额头,斜眼看着四老爷,好象对四老爷充满仇恨。)族人一步一滑地跋涉着,他们口里喷出的气流彩色纷坛,宛若童话中的情形。一个牙齿被冰雹敲掉的白胡子老者嘤嘤地哭着,两滴泪珠象凝固的胶水粘在他的腮上,他的耳朵被冻死了,黑黑的象两只腐烂的蝙蝠。我哈着手指,哈气的时候我的嘴感觉到口罩冻成了坚硬的冰壳。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闪烁,晃得人眼疲倦。我费力地调动着僵硬的手指(姥姥,俺娘怎么不回来?小女孩问。你娘看斑马去啦。长颈鹿看不看?不看,斑马也是马吗?斑马不是马。那是什么?是妖精。红眼绿指甲,黑天就出来,见了男孩吃男孩,见了女孩吃女孩。它怎么不吃俺娘呢?你娘嫁给斑马啦。骑着斑马到非洲去啦。冰雹把一群群斑马打得遍体鳞伤,它们围在一起喘息着。这时它们听到了狮子的喘息声。放录音!快放录音!斑马在狮虎的吼叫声中颤栗不止。狮子在斑马的鸣叫声中睁开了朦胧的睡眼。高大的绿栅栏外,她吃吃地笑起来。这栋高楼里的人夜夜都要做恶梦。楼长,我们受不了啦,请你把她轰走吧。人有所好嘛!人家躲在房里放录音干你们屁事?!斑马!斑马!斑马……非洲在什么地方呢?姥姥又咯嘣咯嘣吃起胡萝卜来。小女孩静静地躺着,一股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把“星云式色散镜”装在精密的卡依照相机镜头上。我蹲在厚厚的冰雹上,一股尖锐的凉气射进肛门,迂回曲折冲上咽喉,使牙齿打战,舌头冰凉。我对准在冰雹里挣扎的家族成员们,揿下了照相机的快门。(在这张照片上,世界是由色和光构成的。冰雹散射着玫瑰红光泽,人类放射青铜的光泽,每个人都是一轮奇形怪状的太阳。四老爷更加象一个失败了的英雄,他弓着腰,好象对太阳鞠躬。九老爷也许开了一枪,因为枪口附近散射着一簇雪莲般的火花。)九老爷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把手中的“勃朗宁”给鼓捣响了,铮然一声响划破了冰凉潮湿的空气,子弹上了天,枪口冒着格外醒目的蓝烟。九老爷吃惊不小,下意识地把手枪扔掉了,手枪落在冰雹上,蓝光闪烁。

  你的蓝光闪烁的眼睛盯着我,看着我把用各种镜头拍摄的珍贵历史照片摊开在玻璃板上,听着我用沉闷的腔调讲述着大雹灾过后,人类如何向失落的家园前进。我认为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寻找家园的历史,你看到了吗?那片被冰雹敲打得破破烂烂的茅草屋顶,就是我们食草家族的家园,它离着我们好象只有数箭之地,却又象天国般遥远。我跟随着先辈们,忍受着寒冷,忍受着对自然的恐怖和敬畏,忍受着被冰雹打出来的痛苦。一步一滑,两步一跌,哭声震动被冰雹覆盖的大地,连太阳也泪水汪汪。九老爷有时是狗,有时是狼,他那时就成了狼。他从冰雹上捡起手枪,用刚才的动作操作着,枪声响起,振奋起在死亡边缘上挣扎的族人们的精神,大家携着手,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行走,你知道吗?没有光就无所谓色——知道,三岁娃娃都懂的道理——照相机是客观的,但人对光的感受却是主观的,是极端主观的——你还有什么照片,拿给我看嘛!——摄影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更重要的是一门艺术——艺术不过是你们勾引女孩子的武器。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照片散落在水泥地板上。她冷冷地笑着,说:怎么啦,击中了你的要害了?不要怕,对‘艺术’的评价也是极端主观的,你骇怕什么?她蹲下去,捡着散在地上的照片,每捡一张她都用颇为挑剔的目光打量一番。她举起一张照片,勉强地说:这张还不错!

  太阳象个雪白的十字架,套着一圈圈金色的光环,一颗鲜红欲滴的秃树镶着灼目的白边,树下张牙舞爪的人们象从炼钢炉里流出来的废渣的人形堆积。

  冰雹被红色淹没了。

  太阳也沉下了红色的海洋。

  如果我把四老爷和九老爷亲兄弟反目之后,连吃饭时都用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枪随时准备开火的情景拍下来,我会让你大吃一惊,遗憾的是我的照相机出了毛病,空口无凭,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你无法想象,那个冰雹融化之后接踵而来的夏天是多么闷热,滋润的大地温度持续上升,生殖力迸发,所有的种籽和所有的茎根都发疯般萌芽生长,红褐的赤裸大地几天后就被繁荣的绿色覆盖,根本不须播种,根本不须耕耘,被蝗虫吃秃的庄稼的树木都生机蓬勃,如无不虞,一个月后,小麦和高粱将同时成熟,到时金黄的麦浪会漾进鲜红高粱的血海里,夏天和秋天紧密交织在一起。

  那年夏天苍蝇出奇的多,墙壁上、家具上布满了厚厚的苍蝇屎。九老爷和四老爷都用右手握着枪,用左手端着青瓷大花碗,哧溜哧溜地喝着葱花疙瘩汤,汤上漂着死苍蝇和活苍蝇。兄弟二人都不敢抬头,生怕一错眼珠就被对方打了黑枪。汤里的苍蝇一无遗漏地进入他们的口腔和肚腹。

  难道仅仅因为四老妈的事就使兄弟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了吗?具有初级文化水平、善于察言观色的五老妈告诉我,九老爷调戏四老妈是导致兄弟关系恶化的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因为河北流沙口子村那个小媳妇。这件事是九老爷子不好……

  五老妈认为,九老爷子不该去与四老爷子争夺女人。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另找一个不就行了?男人们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东西,一争起来就成了好的,哪怕是一摊臭屎!男人们都是一些疯疯傻傻的牙狗,五老妈撇着嘴说,我真看不出那个小媳妇有什么好看的地方!你四老妈和你九老妈实在都比那个女人要好出三倍。她不就是五冬六夏都穿件红褂子吗?不就是她那两个母狗奶子挺得比别人高一点吗?

  女人最仇恨的是女人!因此休想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对另一个女人客观公正的评价。

  我把一支高级香烟递给好占小便宜的十六叔,让他告诉我四老爷和九老爷争夺红衣小媳妇的详细过程。十六叔用咬惯了烟袋的嘴巴笨拙地含着烟卷,神色诡秘地说:不能说,不能说。

  我把那盒烟卷很自然地塞进他的衣袋里,说:其实,这些事我都知道,你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十六叔把口袋按按,起身去插了门,回来,吸着烟,眯着眼,说:五十年前的事了,记不真切了……

  四老爷子带着从美丽士兵尸体上缴来的手枪,踩着摇摇欲坠的木桩石桥,趁着天鹅绒般华贵的夜空中明亮的星光,去跟红衣小媳妇幽会。(这事都怪九老爷子不好,十六叔说,九老爷也嗅着味去啦,他也提着枪呢!四老爷有一天晚上发现了从小媳妇的门口闪出一个人影,从那奇异的步态上,四老爷猜出是自己的亲兄弟。那小媳妇也是个臭婊子,你跟四老爷子好了,怎么能跟九老爷子再好呢?不过也难怪,那年夏天是那么热,女人们都象发疯的母狗。)四老爷的心肺都缩成一团,急匆匆撞进屋去,闻到了九老爷子的味道,红衣小媳妇慵倦地躺在炕上,四老爷掏出枪,顶住小媳妇的胸口,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小媳妇说:你看花眼了吧?(有一种女人干那事没个够,四老爷子那时四十岁了,精神头儿不足啦,她才勾上了九老爷子。)

  听说四老爷子自己配制了一种春药?

  什么春药,还不就是‘六味地黄丸’!

  小媳妇究竟是被谁打死的?

  这事就说不准了,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反正不是四老爷子打死的就是九老爷子打死的。几十年了,谁也不敢问。

  四老爷和九老爷开着枪追逐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打死小媳妇那天。弟兄两个互相骂着,他操他的娘,他日他的老祖宗,其实他跟他是一个娘生的,也没有两个老祖宗。

  开了那么多枪,竟然都没受伤?

  受什么伤呀,毕竟是亲兄弟。四老爷子站在桥上,用力跺着脚,浑身颤抖着,脸上身上都沾着面粉(好象一只从面缸里跳出来的大耗子,腐朽的石桥摇摇晃晃),他对着河水开一枪,(河里水花飞溅,)四老爷挤着眼,骂一句:老九,我操你亲娘!九老爷子也是满身面粉,白褂上溅满血星子。他疯狂地跳着,也对着河水开一枪,骂一句:四棍子,我日你活老祖宗!兄弟俩就这么走走停停,骂着阵,开着枪,回到了村庄。

  他们好象开玩笑。

  也不是开玩笑,一到院里,老兄弟俩就打到一堆去啦,拳打,脚踢,牙啃,手枪把子敲。九老爷子手脖子上被四老爷子啃掉一块肉,四老爷子的脑袋瓜子被九老爷子用枪把子敲出了一个大窟窿,哗哗地淌血。

  没人拉架吗?

  谁敢去拉呀!都握着枪呢。后来四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象条死狗一样,九老爷子也就不打了,不过,看样子他也吓坏了,他大概以为四老爷子死了吧。

  四老爷子的伤口没人包扎?

  你五老妈抓了一把干石灰给他堵到伤口上。

  后来呢?

  三天后蝗虫就从河北飞来了。

  飞蝗袭来后,把他亲哥打翻在地的九老爷自然就成了食草家族的领袖。他彻底否定了四老爷对蝗虫的“绥靖”政策,领导族人,集资修筑刘将军庙,动员群众灭蝗,推行了神、人配合的强硬政策。

  那群蝗虫迁移到河北,与其说是受了族人的感动,毋宁说它们吃光了河南的植物无奈转移到河北就食;或者,它们预感到大冰雹即将降临,寒冷将袭击大地。迁移到河北,一是就食,二是避难,三是顺便卖个人情。

  飞蝗袭来那天,太阳昏暗,无名白色大鸟数十只从沼泽地里起飞,在村庄上空盘旋,齐声鸣出五十响凄惨声音,便逍遥东南飞去。

  头上结着一块白色大痴的四老爷拄着一根棍子站在药铺门前,仰脸望着那些白鸟,目睹神秘之光,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

  九老爷骑着一匹老口瘦马,从田野里归来。他的腰带上挂着两支手枪,手里提着一支皮鞭,脸上涂抹着一层白粉,怔忡着两只大眼珠子,打量着那群白鸟。

  白鸟飞出老远,九老爷猛醒般地掏出手枪,一只手擎着,另一只手挥舞着马鞭,抽打着瘦马的尖臀,去追赶那群白鸟。瘦马慢吞吞地跑着,四只破破烂烂的大蹄子笨拙地翻动着。九老爷在马背上欠臀踢腿,催促着老马。老马精疲力竭,鼻孔大睁开,胸腔里发出(口欧)(口欧)的响声。

  草地上藤萝密布,牵扯瓜葛,老马前蹄被绊,顺势卧倒,九老爷一个觔斗栽下马,啃了一嘴青草。他爬起来,踢了卧在地上喘息的老马一脚,骂一声老马的娘,抬头去追寻那群白鸟,发现它们已飞到太阳附近,变成了几十个耀眼的白斑点。九老爷把皮鞭插在脖颈后,掏出另一支手枪,双枪齐放,向着那些白斑点。枪响时他缩着脖颈,紧闭着眼睛,好象缴枪投降,好象准备着接受来自脑后的沉重打击。

  那时正是太阳东南晌的时候,淡绿的阳光照耀着再生的鹅黄麦苗和水分充足的高粱裸子,草地上飞舞着纯白的蛺蝶,有几个族人蹲在一道比较干燥的堰埂上拉屎。气候反常,季节混乱,人们都忘记了时间和节气。九老爷软硬兼施,扶起了消极罢工的瘦马。他刚要骗腿上马,马就快速卧倒,如是再三,九老爷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对马说:老爷子,我不骑你就是啦。马不信任地盯着他看,九老爷细语软声,海誓山盟,那马才缓缓站起,并且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卧倒的姿势,对九老爷进行考验。九老爷说:你妈的个马精,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一句,我不骑你就是啦。

  九老爷腰挂手枪,左手持马鞭,右手牵马缰,横穿着草地,踢踢沓沓回村庄。偶尔抬眼,看到西北天边缓慢飘来一团暗红色的云。九老爷并没有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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