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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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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皇上来说,我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保罗说,“对所有那些瓜分阿拉吉斯的人来说,我也是一个不安定因素。只要我还活着,我将继续是这样一个不安定因素。我塞住他们的咽喉,让他们噎死。”

“上帝的儿子。”凯因斯说。

保罗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编造了一个李桑·阿·盖布的故事,来自外星的声音,一个将领着弗雷曼人去天堂的人。

你的那些人……“

“迷信!”凯因斯说。

“也许,”保罗表示赞同,“然而也许不是迷信。有时迷信有着奇怪的根源,更奇怪的分支。”

“你有计划,”凯因斯说,“这十分明显……陛下。”

“你的弗雷曼人能向我提供有力证据,证明这里有穿着哈可宁军服的萨多卡人吗?”

“完全可以。”

“皇上将派一个哈可宁人回到这里来掌握政权,”保罗说,“也许是野兽拉宾。就让他来吧!一旦他使自己卷入,就难以逃避罪责,就让皇上去面对向兰兹拉德最高大联合委员会提交议案的可能性吧。让他回答……”

“保罗!”杰西卡说。

“兰兹拉德大联合委员会接受你的指控提案是理所当然的,”

凯因斯说,“可能只有一个结果,帝国和各大家族之间的战争。”

“一片混战。”杰西卡说。

“但是我会先向皇上呈交我的议案,”保罗说,“并且给他一个是否面对一片混战的选择余地。”

杰西卡用一种干涩的声调说:“讹诈!”

“政客的工具之一,正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保罗说。杰西卡从他的话中听出有点愤懑。“各个星球分崩离析,到处一片混乱——他不愿意冒那样的危险。”

“你的议案是一场绝望的赌博。”凯因斯说。

“兰兹拉德的大家族们最关心的是什么?”保罗问,“他们最担心的,是在阿拉吉斯发生的事情——萨多卡正把他们一个一个地除掉,那就是兰兹拉德大联合委员会存在的原因。这是黏合剂。只有联合起来,他们才可以与皇上的军事力量抗衡。”

“但是他们……”

“这是他们害怕的,”保罗说,“阿拉吉斯会重振旗鼓。他们每一个人都会从我父亲身上看到自己——脱离群众并被杀掉。”

“他的计划会起作用吗?”凯因斯对杰西卡说。

“我不是门泰特。”杰西卡说。

“但是你是比·吉斯特。”

她用探询的眼光盯了他一眼,说:“他的计划有优点,也存在缺点……正如这一阶段的任何计划一样,这个计划的成功,取决于它的执行,同样也取决于它的构思。”

“‘法律是极端的科学’,”保罗引述道,“这句话应写在皇上的门上,我要向他显示法律。”

“我不能确定我是否能信任构思这个计划的人,”凯因斯说,“阿拉吉斯有它自己的计划,我们……”

“有了王位,”保罗说,“我一挥手就可以创造阿拉吉斯的天堂。

这是我给予你支持我的代价。“

凯因斯态度激烈地说:“陛下,我的忠诚是不出售的。”

保罗隔着书桌望过去,注视着他,与那蓝中带蓝、满含怒气的冷冰冰的目光相撞,打量着那张神情威严、满是胡须的脸。保罗露出严肃的笑容,说道:“你说你不出售你的忠诚,但是我相信,我有你会接受的价钱。对你的忠诚,我向你奉献我的忠诚……全部奉献。”

她看到保罗的话使凯因斯激动。

“这是胡闹,”凯因斯说,“你只是一个孩子,并且……”

“我是公爵,”保罗说,“我是一个阿特雷兹人,阿特雷兹人从不违背这样的合约。”

凯因斯忍住了。

“我说全部,”保罗说,“我的意思是说毫无保留,我会为你而献出我的生命。”

“陛下!”凯因斯说。这个同他冲口而出,但是杰西卡明白,他现在不是在对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讲话,而是对一个成年男子,一个地位较高的人讲话。凯因斯的意思就是这个词所表达的意思。

在这样的时刻,他会为保罗牺牲他的生命,她想。阿特雷兹怎样如此迅速、如此容易地完成这种事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凯因斯说,“但是哈可宁……”

保罗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他转身看到令人心惊胆战的暴烈场面——通道里的叫喊声,钢铁的撞击声,蜡像般的面孔显出苦相。

他母亲站到了他旁边,他向门口跃去,看见伊达荷堵住通道。

通过屏蔽上的污渍,可以看到他那杀红了的眼睛,似爪的手越过他的躯体,弧形钢刀砍在屏蔽上,喷射枪喷出的橘色火焰被屏蔽挡开。刀刃穿透了伊达荷的屏蔽,刀尖轻轻颤动,鲜红的血从上面滴下来。

凯因斯跑到保罗身旁,他们全身重量都压在门上。

保罗最后瞥了一眼面对一群身穿哈可宁军服的人站着的伊达荷——他急速移动着,那黑色山羊毛一样的头发上,像盛开着一朵红色的死亡之花。门被关上了,凯因斯拴上门栓时,发出一阵碰撞声。

“我好像已经决定了。”凯因斯说。

“你关掉机器前,有人探查到了它。”保罗说。他把母亲从门边拉开,看到她眼中露出绝望的表情。

“在咖啡没有送来的时候,我本该想到会有麻烦。”凯因斯说。

“这里外面有一个门栓孔,”保罗说,“我们用它好吗?”

凯因斯深深吸了口气,说:“除了使用激光枪,这道门至少可以抵挡二十分钟。”

“他们不会使用激光枪,因为害怕我们这里边也有屏蔽。”杰西卡小声说。

他们能听到有节奏的撞击门的声音。

凯因斯指着靠在右边墙上的橱柜说:“到这边来。”他走到第一个橱柜前,打开抽屉,熟练地操纵着里面的一个把手,橱柜的整个墙壁移开,露出黑黢黢的地道口。“这门也是可塑钢制成的。”凯因斯说。

“你做了准备。”杰西卡说。

“我们住在哈可宁人底下已有八十年了。”凯因斯说。他领着他们走进了黑暗之中,把门关上。

在突然的黑暗中,杰西卡看见她面前的地面上有一个发光的箭头。

凯因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在这里分手。这堵墙很坚实,它至少可以抵挡一小时。沿着地上的箭头往前走,你们走过后它们会自动熄灭。经过迷宫可以到另一个出口,在那里我藏了一架扑翼飞机。今晚有一场大风暴横扫沙漠,你们惟一的希望是顺着风暴飞,潜入风暴顶端。在偷扑翼飞机时,我的人已这样干过。如果你们在风暴中飞得高,你们就会活下去。”

“你怎么办?”保罗问。

“我将从另一条道逃走,如果我被抓住……好了,我还是帝国星球生态学家,我可以说我是你们的俘虏。”

像懦夫一样地逃跑,保罗想,但除此之外,我怎样才能活下去为父亲报仇呢?他转身对着门。

杰西卡听见他的动作,说:“邓肯死了,保罗。你看见他的伤口,你为了他,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干。”

“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全部用血来偿还。”保罗说。

“除非你现在赶快离开。”凯因斯说。

保罗感到那人把手放到他肩上。

“凯因斯,我们将在哪里见面?”保罗问。

“我会派弗雷曼人去找你们,大家都知道风暴经过的路线。现在快走,伟大的圣母会给予你们速度和好运。”

他们听到他走了,在黑暗中攀缘爬行而去。

杰西卡摸到保罗的手,轻轻拉着他,说:“我们不应该分开。”

“是的。”

他跟着她走到第一个箭头,看见在他们接触它时变暗,另一箭头亮起来,在前面召唤他们。

他们跑了起来。

计划中的计划中的计划中的计划,杰西卡想,我们现在是否成了某个人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箭头指引着他们转过一个个弯道,经过在微弱的光线中朦胧可见的一个个洞口。路面向下倾斜,然后向上,一直向上倾斜,最后来到阶梯下面,转过一个弯,突然被一堵发光的墙挡住,墙中间有一个可以看得见的黑色把手。

保罗按了一下把手,墙转动起来,在他们面前分开。光线射了进来,照见一个由岩石开凿而成的山洞,一架扑翼飞机停在洞中央。一堵平坦的灰墙隐隐约约出现在飞机那一边,墙上有一道门的印子。

“凯因斯到哪里去了?”杰西卡问。

“他做了任何优秀的游击队领导人该做的事情,”保罗说,“他把我们分做两组,并作好了安排,如果他被俘,他不可能说出我们在哪里,他不会真正知道。”

保罗把她拉进室内,注意到脚下扬起的灰尘。

“很长时间没人来过这里。”他说。

“他似乎相信弗雷曼人能够找到我们。”她说。

保罗放开她的手,走到扑翼飞机左边的门口,打开门,把背包放在后座上。“飞机附近被伪装起来了,”他说,“控制盘上有门的遥控开关和光线控制。在哈可宁人脚下的八十年,教会他们行事一点也不马虎。”

杰西卡靠在飞机的另一边,缓了口气。她说:“哈可宁人会在这一带上空布置监视力量,他们并不愚蠢。”她想起她的方位感觉,指着右边:“我们看见的风暴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保罗点头赞同她的看法,竭力克制着心中那股突然产生的不想动的感觉。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也知道那是没有好处的。今晚在某个地方,他把决定了的关系变成了深不可测的未知数。他知道他所处的时区,然而此时此刻则作为一个神秘的地方而存在。他仿佛看到自己从远处的一个地方消失在一个山谷中,走过山谷中的无数道路,一些道路也许可以把保罗。阿特雷兹带出山谷,许多道路则不能。

“我们等的时间越久,他们准备得也越充分。”杰西卡说。

“进去,弄好安全带。”他说他和她爬进飞机,这时他还在费力地思考着,这是任何预知梦中看不见的盲目的缘由。他突然感到震惊,并意识到他越来越依赖预知记忆。这使他在处理这一特殊紧急事件时变得脆弱。

“如果你只依靠你的眼睛,你的其他感觉会变弱。”这是一个比·吉斯特的公理。他此时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发誓永远不再陷入那样的陷阱……如果经过这次危险,他还活着的话。

保罗系上了安全带,看到了他母亲也系好了安全带,检查了一下飞机。机翼完全张开,纤细的金属叶片伸开。按照哥尼·哈莱克教过他的方法,他拉了一下收缩杆,机翼收起,以便喷气助动起飞。

他轻轻地移动启动开关,当喷气舵一供气,控制盘上的刻度盘的指针就动了起来,涡轮机开始发出低沉的嘶嘶声。

“准备好了吗?”他问。

“准备好了。”

他摸到光线遥控开关,手在微微发光的刻度盘的映照下,形成了一片阴影。栅栏在他们面前嘎嘎响,一条沙暴发出的瑟瑟声打破沉寂,一股带着灰尘的微风吹打在保罗脸上。他关上他那一边的机舱门,一下感到了突然产生的压力。

在倾斜的黑暗中,一大片被灰尘遮蔽、显得朦胧的星空,像被镶上镜框一样,出现在原来是门墙的地方。星光照在门墙那一边的沙丘上,一层层沙的波浪。

保罗按了一下控制盘上发亮的行动顺序开关,机翼向后下方折叠,扑翼飞机被拖出了山洞。当机翼锁住爬升体位时,喷气舱产生出动力。

杰西卡的手轻轻压在双人操纵盘上,感到她儿于的动作十分有把握。她吓坏了,然而又感到高兴。现在保罗受过的训练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她想。他年轻、敏捷。

保罗给喷气舵输入更多的动力,飞机像一堵黑色的墙,对着前面的星空升起。飞机开始倾斜,把他重重抛入座位里。他伸出更多机翼,输入更多动力,升力机翼振动着,他们升起来,飞到岩石的上空。银霜般的角形岩石在星光中显露出来,被发红的灰尘遮盖着的月亮,从他们右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显示出风暴带状的踪迹。

保罗的手在控制盘上跳动着,机翼发出裂响声。飞机从极度的倾斜中恢复正常,地心引力撕扯着他们的肌肉。

“我们后面有喷气火焰!”杰西卡说。

“我看见了。”

他把动力杆向前轻推。扑翼飞机像吓坏的动物上下跳跃,朝南飞向风暴和弧形的沙漠。保罗看见近处四下里的阴影周里是岩石的尽头,地下建筑物沉入下面的沙丘里。月亮照亮延绵不断的指甲般的阴影那一边——沙丘一个一个地消失在阴影里。快速推进的大风暴像戳向星星的墙一样升上地平线。

有东西使飞机震动起来。

“穿甲弹!”杰西卡吃惊地说,“他们使用了发射武器。”

她看到保罗脸上露出野兽般的狞笑。“他们尽量避免使用激光枪。”他说。

“但是我们没有屏蔽!”

“他们知道吗?”

扑翼飞机又抖动起来。

保罗转过头去,瞥了一眼,说:“似乎只有一架飞机可以跟上我们。”

他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航向上,注视着他们前面升高的风暴墙,它像一块可以摸到的固体东西,隐隐约约地出现。

“发射器、火箭,所有古老的武器都是我们要给予弗雷曼人的东西。”保罗小声说。

“注意风暴,”杰西卡说,“你最好不要回头。”

“我们后面的飞机怎样了?”

“它赶上来了。”

“哟!”

保罗转动了一下机翼,飞机猛然向右倾斜,飞进了那恐怖的、缓慢而汹涌的风暴墙。保罗感到脸颊在受地心引力的撕扯。

他们好像溜进了一团缓慢移动的灰尘云中。它变得越来越浓,直到完全遮住了沙漠和月亮。飞机的响声变成了长长的、位于地平线上的、仅仅由控制盘上绿色光芒照耀的黑暗中的低吟声。

所有有关风暴的警告闪过杰西卡的大脑——它像切割奶油那样把金属切开,把肉从骨头上啮掉,把骨头嚼碎。她感到沙毯一样的风在肆虐,在保罗竭力控制操纵杆时,它使他们纠缠在一起。她见他关掉动力,感到飞机急速下降,他们四周的金属发出嘶嘶声,在颤抖。

“沙真多啊!”杰西卡大声说。

她借着控制盘上的光线看见他否定地摇摇头说:“在这样的高度沙并不多。”

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们在沉入大旋涡之中。

保罗使机翼充分伸开,听见它们因张力而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他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仪表,凭直觉滑行,尽力使飞机爬升到一定的高度。

他们飞机的响声消失了。

扑翼飞机开始向左翻滚,保罗的注意力集中在方位曲线内的那个发光的球上,努力使飞机恢复水平飞行。

杰西卡有了一种神秘而可怖的感觉: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切运动都在飞机外面进行。一条模糊的切线飞到机窗上,一阵隆隆的声音使她想起了四周的动力。

风速大约为每小时七百或八百公里,她想。肾上腺素的躁动折磨着她。我不应该害怕,她对自己说,口里诵着比·吉斯特的祈祷文:恐惧是思想的杀手。

慢慢地她长期所受的训练占了上风,又使她恢复了平静。

“我们后面有老虎,”保罗小声说,“我们不能下降,不能着陆……我想我不能从这样的恶劣形势中把我们解救出去,我们只好经受一切。”

平静从她身上渐渐丧失,杰西卡感到她的牙齿在打颤,她紧咬牙关。就在那时,她听见保罗在背诵祈祷文。他的声音低沉而有节

制。

“恐惧是思想的杀手,恐惧会带来彻底毁灭的慢慢的死亡。我将面对恐惧,让恐惧穿过我身,离我而去。当恐惧穿过我身、离我而去之时,我将转身去寻找恐惧走过的路。恐惧消失,就不会再有什么,只有我仍然存在。”

第四章

你鄙视什么?凭这一点你才真正为人们所知。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手记》

“男爵,他们都死了。”卫队队长亚肯。勒夫特说,“那个女人和那个男孩肯定都死了。”

哈可宁男爵从他私人住宅内的吊床上坐了起来。他的那些在阿拉吉斯着陆的快速飞机延伸到住宅的另一边,像一个多壳的鸡蛋围着他的座机。然而他的座机里,那些粗糙而令人不快的金属部分,被用篷布、织造物和珍稀的艺术品遮盖着。

“这是一个确切的事实,”卫队长说,“他们死了。”

男爵在吊床上移动了一下过于肥胖的身体,注意力集中在房间对面壁龛里的一个跳跃着的男孩的乌木雕像上。他的睡意消失了,把肥胖的脖子下的折皱抚平,从卧室里惟一的一盏球形灯卜望过去,盯着门廊。勒夫特队长站在那里,被五道屏蔽墙隔着。

“男爵,他们肯定死了。”那人重复说道。

男爵注意到勒夫特眼中那致幻剂所产生的晦暗的痕迹。显然他在接到报告时,一直在吸食那种药物,并处于药物的兴奋之中,仅仅是为了跑到这里来,才服用了解毒药。

“我得到全面的报告。”卫队长说。

让他冒一点汗,男爵想。一个政治家总是要使他的工具锐利,随手可得。权力和恐惧——锐利和随手可得。

“你见到他们的尸体了?”男爵用低沉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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