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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不从良-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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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渊年

  芙蓉坞中,一片景色旖旎如画。
  顾渊满身狼狈地被人贩子拖曳到了一个大户人家门口,与一群面色惶恐的孩子们站在一起,也有些不知到底是何人花了大价钱将他们给买了去。不多会听到声音便抬眼望去,便见一位衣着儒雅的大人遥遥走来,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一圈,便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给领班的丢去一戴银两,不咸不淡地赞道:“不错。”
  人贩子收了银子顿时笑容满面地连连鞠躬,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不多会,来了几个侍从,将他们给带回了院中一番仔细梳洗,才又将他们领去见未来的主人。
  顾渊第一眼看到柳承恩,只觉是个知书达理的风流文士,奈何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容间莫名看不透背后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多留了几分警惕。看着其他孩子欣喜地接过把弄着新衣服,他的眉心蹙了蹙,始终犹豫地没有伸手接过。
  “怎么,不喜欢?”一声话语落入耳中,一抬头,便见一副温和含笑的脸,眼里是怜悯关切。
  顾渊看了他一眼,未发一眼,却也默不作声地终于收下了衣服。
  柳承恩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一眼,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许久,奈何这人太过有耐心,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让他不得不答道:“顾渊。”
  柳承恩点了点头,神色间有几分意味深长,没再多问。
  换上衣服后所有人很快就被聚集到了一间屋中。
  孩子们看了圈周围,纷纷愣住,只见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尖锐的兵器,泛着森冷的光色,直勾勾地刺痛着视线。
  这些人买了他们来,并不是想让他们做普通的仆人!
  顾渊片刻间已经反应过来,有种格外不安的感觉刚刚涌上,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脱,被看守在旁的人伸手拦住,反手一把推了回来。
  一个黑色劲衣的男人冷冰冰地看着他们,连语调里也透着冷意:“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你们只有在屋里待满三天,才可以从这里活着离开。当然,但愿到时候还有人可以活着……呵。”
  在他诡异的冷笑落下的瞬间,顷刻间便涌入几人,一把将孩子们牢牢锢住,随后不知取出一瓶形状古怪药剂打开,倒入各人口中。
  生涩的药味入嘴,顺着喉间淌入体内。
  顾渊只觉得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眼前的景象变得盘旋扭曲,望向周围的时候,一张张稚嫩的面容也仿似突然扭曲,伴着体内涌起的狂暴心绪,眼里仿似只留下浓烈的猩红杀戮。
  回归本性般的嘶吼声中,有人已经从地面上的翻滚挣扎中站起,如同发疯般抓起墙上的兵器,朝旁边痛苦不堪的其他孩子直直刺去。
  血气泛滥的同时,愈发刺激着胸口仿似被激起的兴奋,狂笑声伴随着痛苦的呐喊,短短一瞬间,原本沉寂一片的屋中霎时如悚人的修罗炼狱。
  顾渊强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神志,避开一次次命悬一线的屠杀,紧紧锁住自己的双穴,才没让几乎破胸而出的杀意占据自己的最后一丝清醒。
  每个人都疯了。
  他在全身皮肤欲裂的痛楚中挣扎起来,一把抓起身边的长剑挡下致命砍来的一刀,一剑刺入那俨然已经失去神志的残躯,双目猩红。
  无边无尽的屠杀整整进行了一日,最后仅留了几个尚留有几分清醒的孩子苟延残喘,疯狂地失去神志的人已经都成了地上毫无生机的尸体。
  第二日,全身血脉眦张的感觉俨然生不如死,有人一刀割喉,独自了断生命。
  待三日门开,屋中的孩子已经只留下了顾渊,以及另外一个强撑着意识却已气息微弱的男孩。
  即使已经失去了一条腿,但顾渊却很清楚,那个孩子依旧格外迫切地想要活着,以至于在门开的瞬间,隐隐可以看到那双眼里充满希冀的光色。
  柳承恩抬步走入,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却是对那个男孩一眼掠过,笑眯眯地将手中的长剑递到顾渊手中,眉目温和道:“杀了他,你便赢了。”
  不是询问,没有给他选择,而是平淡地一句吩咐。
  男孩眼里的眸色仿似顷刻黯淡,只留下浓烈的惶恐与哀求。
  顾渊胸前一阵翻涌,仰头咳出一口血来,握着长剑走到他的跟前,看着对方满目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冀,干净利落地一剑封喉。
  他的一身衣衫早已染满鲜血,再抬头看向柳承恩时,仿似双手未染丝毫的鲜血,眸色无痕地问:“如此,你可满意。”
  他的身后,是犹如修罗炼狱的满目鲜血,这样踩着遍地狰狞走出,偏是满脸无波无痕的神色,没有对死者的怜悯,也没有对生存的喜悦。
  柳承恩垂眸看着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我很满意。十日后是拜师大典,你将成为我最满意的作品,顾渊。”
  顾渊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还会记得自己的名字,眸色隐隐一晃,终于在放松下来的一瞬感到眼前一黑,便全身脱力地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十日之后的拜师大典,他此时才知,眼前的这个叫柳承恩的男人竟是江淮一代有名的学术大家,慕名拜师的人络绎不绝,却一直以来都被婉言回绝。而他现在,则成了众人眼里的焦点,众人皆知的柳氏首徒。
  武艺精湛,学术精通,才华横溢,逐渐名扬。
  自此,每每游学天下,顾渊总是默不作声地站在柳承恩身后,冷眼看着满目的艳羡与赞赏,藏下眼底的讥诮与憎恶。
  他很清楚,只有他知道眼前这个心系天下的大名士背地里的肮脏阴狠;也更清楚,就如这个男人那日同自己说的一般,他不过是他手中一件——最满意的作品。
  柳承恩在私下研习着各种各样不同的药剂,就如那日给所有孩童喂下的一般,但凡有新的进展,顾渊便注定是他最好的试验品。
  他不知道这人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只能日复一日地默默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两道沉重的枷锁已经在手腕勒出浓烈的伤痕,顾渊沉重的喘息声落在空阔的暗示中,回声隐隐,如穷极挣扎的困兽。他的双眸因充斥的血丝而显得猩红,抬眼看着从楼梯口悠悠走入的人,挣扎着朝他涌去,几欲将他撕裂粉碎。
  柳承恩品着淡酒,笑眯眯地走到他的跟前,看着这幅人兽不辨的模样,似笑非笑地仿似在欣赏一件珍品。嘴角浅浅地抿起,语调悠悠:“好徒弟,不过才是这个月的第四次,如果你这便受不了了,可怎么还有留在我身边的理由呢。”
  话落,悠悠地转身离开,锁门随着他的转身应声落下。
  暗室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两道铁锁裂开的声音,手腕因为强行挣断铁链的怪力而渗出血来,顾渊冷冽的眸中狂旋的异样情绪被他生生抑制。
  喘息绵长粗重,有如困兽。
  他牢牢地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难以抑制的颤抖透过躁动的血液,脑海中满是疼痛欲裂的感觉。有一种嗜血的屠戮疯狂地四蹿充斥,仿似有一个声音在无止无尽地在耳边回响,萦绕不散,凝成对征服掠夺几近病态的苛求,在仅存的一丝清醒的神志中险些按捺不下,最后化为兽|欲中穷极的一声嘶吼。
  直到药剂的效果终于缓缓褪去,满间密室只留下了沉重悠长的喘息声,全身的汗与血的气息交错在一起,只留下全身彻骨偷心的凉意。
  顾渊虚脱地倚在墙边,全身剥离般的感觉让他有些恍神,沉沉地闭了闭眼。
  这几次服药之后,总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盘旋,仿似随时都可以破体而出。那是种对杀戮格外渴求的*,扭曲、阴冷,只要一不小心就将彻底占据他的身体,吞噬理智。
  这是格外危险的预兆,只要稍不留神,许,留在这具体内的便不再是他。
  顾渊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暗室,柳承恩早就已经命人替他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旖旎的水气散在周围,清洗着周身的疲惫,然而身边仿似有一种浓烈的血气萦绕,在鼻息间,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体内随时涌动的难耐躁动。
  沐浴完毕,看着毕恭毕敬服侍自己更衣的侍从,他的眼里不由涌起一丝的讥讽。
  所谓的柳氏首徒,不过是对外用的一个可笑的幌子,不论明面上如何的风光摄人,终究不过是那个男人眼中苟延残喘的一只蝼蚁罢了。
  他的眸色无痕无波地微微一垂,问:“师傅去哪了?”
  侍从毕恭毕敬地答道:“芳华小姐来了,先生去落霞阁陪小姐去了。”
  顾渊眼睫一颤,眼里略有几分氤氲。
  险些忘了,如今在柳承恩的门下,除了他这个首徒之外,还有他的亲生女儿柳芳华。

☆、第46章 双魂

  这天夜里,顾渊本是在自己的房中浅睡,隐隐地却是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他的眉心微微蹙起,心里有几分疑惑。
  柳承恩待下极是严苛,这个时候能有谁敢如此肆意地在夜间弹琴?
  他取来一件外衣披上,走出屋子循声走去,便见一颗石榴树下有一个纤瘦的身影。伫立原地听了片刻琴声,视线落在那随风轻扬的衣衫上,只觉身影伶娉,肌肤白皙,却是个自己相识的人。幽幽的曲律似是受到打扰,铮然而断,柳芳华回眸看来,两人的视线相互一触,彼此都有几分隐隐的诧异。
  “师兄。”柳芳华的语调不徐不缓,也并没有什么起伏,分明不带情绪,却有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
  顾渊看了她一眼,道:“为何还不去休息。”
  柳芳华微微愣,答道:“还未觉困。”
  顾渊蹙了蹙眉,道:“我并没有关心你休憩的意思,但是,你扰了旁人睡觉。”话落,他没有多看柳芳华的表情,而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古琴,淡声道:“你若要抚琴,白天大可进行,夜凉冻了双指,再好的琴音也耐不住心不在焉时破坏的意境。”
  他本欲走,不料话刚落,柳芳华却已经径直拦在了他的跟前,抬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道:“早就听闻爹说师兄琴艺了得,不知是否有幸听师兄弹上一曲?”
  顾渊没想到她非但不恼还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一愣下稍有犹豫,片刻的静默之后,终是在她希冀的眼神中垂了垂眼睫。
  如泣如诉的琴音里带着缱绻悠然的韵味,在凉薄的夜色中仿似一只微寒的手,轻轻地自心间撩过,有一种沉闷压抑,又莫名让人心生寂寥的感觉。
  柳芳华站在旁边,看着跟前抚琴的少年,眼底神色微微一晃,忽然轻轻地触碰上了他的肩膀,淡声道:“谢谢师兄,已经够了。”
  顾渊的姿势骤然一停,琴音戛然而止,回首时留意到那双凝如寒冰的眸里带着几分浅浅的不安,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便豁然起身,径直回了屋子。
  自此之后,每每落了夜色,院落中依旧有如往常般的寂静无声。这让每一夜落入睡梦中时,总有那些狰狞似血的可怖画面,如在咫尺,几度将他从梦境中惊醒,汗透淋漓。
  两年一晃即逝,直到某日,柳承恩借出门游学为由,单独协同顾渊出门。
  上马车不久,他便递来一颗药丸顾渊服下,不消片刻他便沉沉睡去。
  待再醒来时,身处一个装饰典雅的石窟之中,里面的摆设与寻常府邸无疑,只是这些假山密林落在这样的石顶洞天之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
  柳承恩留意到他的打量,悠悠一笑:“喜欢这吗?我们将在这里住上很久。”
  顾渊将自己的视线收回,面上毫无其他的情绪。
  柳承恩淡淡打量了他两眼,唇角扬起:“渊儿,你可知道,就是你这样不骄不躁的性子最得我心意。”
  顾渊默然不语,跟着带路的人回了自己房间休憩,过了晌午,便又有人来带他出去。
  这处洞府极大,各处洞穴蜿蜒曲折地通向四面八方,若没有前人带路,恐怕独自一人很难在里面辨识方向。领路的人显然对这里已经极是熟悉,接连拐过几处岔路,便终于停落在一间森然的密室前,作了一个请入的动作。
  一种异样的感觉涌入心头,顾渊眼里的神色微微一荡,抬步走入。
  这是一间四面密封的暗室,墙上幽幽地火光若隐若暗地照亮着周围,将里面安置的一个个铁笼映衬地格外森然悚人。铁笼中或蜷缩、或挣扎、或横躺,都是些娇小瘦弱的孩童,落入眼中,仿似回想起那一日刚被带进府来的模样,不好的回忆让他下意识地撇开眼去。
  男子修长的身影投落在石壁上,手里拿着一个晶莹的药瓶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偏生阴戾地有让人本能地想要远远地离开他。
  听到来人的步声,柳承恩抬起头来,玩弄着药瓶的姿势微微一滞,露出一抹温婉至极的笑来:“渊儿,你来了。”
  话语落在心间,有种难以抑制的悸动感,顾渊暗暗握紧了有些隐隐颤动的双手,脸色阴沉地抬头与他对视,默声不语。
  柳承恩走过来,忽然伸手,指尖在他的脸旁抚过,豁地用力捏住了他的下颌,扬手将药剂一滴不剩地倒入他的口中,眼里有因兴奋而流露出的隐隐光色:“渊儿,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可以成功了。你看我给你准备了那么多的猎物,你很快,就可以好好地享受到最为愉悦的滋味,我们终将成为无人可比的,强者……”
  令人作呕的液体带着刺激的味道顺着咽喉涌入,顾渊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在柳承恩松手的瞬间沉沉跌坐在地上,体内翻旋的感觉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剧烈,耳边“嗡——”地一声作响,片刻间,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便只能听到自己深沉粗重的呼吸。
  隐约中,仿佛有个人从暗室中不徐不缓地走出,静默地关上了门。
  全世界顷刻一片寂静,原本微亮的火光从眼前莫名剥离,他仿似陷入了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脑海中充斥着一个声音,仿似有无尽的呐喊声在向他狂呼,又似是体内的另一个他,在冰冷无情地在耳边落过格外清晰的吐音——血……要血……
  不知过了多久,仿似有什么自内心身处慢慢苏醒,他再睁开眼,不是往日的漠然,而是冷至毫无生机的一种阴寒,视线落在旁边的铁笼上,因难耐的饥渴,眼里笼上了一层极致的兴奋。
  拾起兵刃,步步逼近。
  那一天,仿似整双眼里仅留了一片血色,哀嚎声、求饶声、呜咽声,浓烈地盘踞在周围,只能让他愈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看着女孩跌跌撞撞地连连退至角落,惶恐得尖叫着,满眼畏惧。
  然而他提着刀子缓缓上前,在这样如见修罗的神情中勾起一抹极尽愉悦的弧度来。
  手起刀落,溅起的血染透了墙上的斑驳,有一滴洒在他诡异笑意的唇间,被舌尖轻轻舔去,顿时四散的血腥味充斥在他的嘴中,仿似享受。
  直到一切都终于散去,周围静谧地只留下他独自一人的喘息声,房门打开,鼓掌的声音幽幽地落在周围,透过墙壁重重地反响着回声。
  柳承恩笑颜悠然,眼里尽是满意的神色:“很好,真的,非常好。”
  迎面而来的冷风落在身上,仿似将顾渊涣散的甚至稍稍拉回了一些。周围充斥着的浓烈血味让他只觉胸前一阵天旋地转地作呕,所有力气被瞬间抽离一般,森然的兵刃沉沉坠落在地上,“铮”地一声,光色滑落周围遍地的尸骸,片刻只留一片死寂。
  顾渊木然地抬头,却见那个男人依然这样笑着,人畜无害的面容间,是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的温和宛然:“渊儿,你果然,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注定只有你,可以成为我最杰出的作品。”
  几乎每一夜,都是这样度过,牢笼里的人也渐渐地由最初的孩子,开始变成魁梧的壮汉,甚至于到最后,已是柳承恩精心训练的武师、杀手。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更不记得在那里一共度过了多少日夜,却依旧清晰地记得在药剂的引诱下,体内泛起的那种无法抑制的躁动,似一个永远无法剥离的诅咒。
  这里是修罗炼狱,而他,也早已注定永远无法超生。
  也是在那个洞府中的日子,顾渊曾经清楚地在脑海中辨识到存在的另一个声音,那是体内被硬生生勾出的又一道灵魂,每当他在沉睡中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满身的血痕,就可以知道,是“那个人”又出来了。
  不同于他的冷漠无情,那个人嗜血乖张。
  每每被心魔操控,他可以隐隐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却只能强用自己的心智,使自己得以在越来越短的时间内苏醒过来,而后,精疲力竭。
  ……
  这些本该早已深深压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在洞府的再次出现时破冰而出,隐隐似伴随着被尘封体内的那个人不甘寂寞的低咒,随时准备在他意志薄弱的时候再次占据这副身躯。
  寂静的夜色间,顾渊感受着满屋的酒味,心头仿似千钧巨石,沉重地压抑着呼吸。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逆来顺受的少年,也不该再让自己重蹈当年的覆辙。柳承恩已死,不管是谁在背后心有不甘地继续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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