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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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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火。我和岳鸣飞是两个爷们儿,如果这么走进去,其他人不以为我们有病才怪,再说岳鸣飞现在摇摇晃晃的,在夜里看上去,如同我在搂着他。同时,胡嘉珩也消失在桃花林中,那里面人影众多,很难分辨不出谁是谁,又不好打着手电来找人。

“奇怪,胡队长来这种地方干嘛?”我嘀咕着,“以前我念师院,都没来过这里。”

“算了,我们回去吧,还要藏证据呢。”岳鸣飞醉意不消,靠在我肩上说。

“好吧。”我沮丧地走回去,可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好几次,总觉得胡嘉桁那么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拖着岳鸣飞走了很久,我满身大汗,累个半死才回到渡场。好在岳鸣飞被腥腥的江风一吹,整个人就清醒了,他一看金乐乐不在办公室了,那栋办公楼都熄灯了,马上就对我高兴地说,现在是藏证据的好时机。我点了点头,趁大家都关着门在房里做自己的事,随即踮起脚尖,偷偷地和岳鸣飞溜到了后面的废弃小楼里。

那边的湿气很重,因为靠着一座山,树林又高,太阳很难晒到院子后面。岳鸣飞还没换衣服,但脱掉了黑色西装外套,他的白衬衫一擦过树丛草堆,马上就染了花花绿绿的色彩。我也没好到哪去,脸上都被草叶刮破了,直觉得辣辣地疼。小楼下面碎砖满布,草堆东倒西歪,贺卡、信和钥匙藏在这里,恐怕会被腐蚀,有时雨下得大了,一楼会积水的。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就悄悄地摸到二楼,但没有用手电,就怕被其他人发现。

等上去了,我实在看不到路,便打开了手机屏幕,勉强照明。没想到,一上去就看到了一副骇人的景象,当即整个人就冻住了。在荧光不足的二楼里,霉斑满布的石灰墙上,四处是被指甲抓过的痕迹,从上到下,无处不在。那些抓痕很新鲜,剥落的石灰内墙有干净的白色,不像是以前留下的。

这还不算完,地上竟撒满了指甲,又黄又厚,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我和岳鸣飞乍舌地望了望,心说这是什么人呀,哪来这么多的指甲,难不成鬼跳出来吓人了?如果我们不想到要来废弃小楼,恐怕都不会发现里面有这种事。我觉得有点瘮人,忍不住就打开了手机的摄像模式,让闪光灯一直开着。

岳鸣飞胆子大一点,他马上蹲下来,捏起一小片脏兮兮的指甲,问我:“这个算证据吗?能不能让警察检验DNA?好像很多电影都是那么演的?有的侦探小说也这样。”

我唉了一声,答道:“你别看那些东西了,这跟唐二爷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再说,指甲根本没有DNA,没法子检验的。”

“你怎么知道?”岳鸣飞酒气冲天,转脸反问我。

我知道这事,都是因为家里的一个邻居怀疑妻子出轨,曾偷偷地剪下儿子的指甲,寄去外地的一个遗传医学中心做DNA比对。可后来男方才知道,剪落的指甲不含DNA遗传信息片段,做不了亲子鉴定,即使在美国警局也没有那个技术,最多是通过指甲断裂面来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来的,而指甲会不停地生长,因此有指甲也难以做为证据。一些侦探小说和电影都拿这事做文章,实际上是犯了大错误。

岳鸣飞并不是粗大条,他会那么敏感,就是曾经看过很多破案小说。他听我说得那么详细,便怀疑地问:“我记得书里讲过,想要犯法就要先知法,你不会就是给我塞纸条的人吧?难怪现场一点儿痕迹都不留下,你比警察懂得还多。”

“你喝醉了啊?我好心跟你解释,你怎么反过来怪我?”我酒劲上来,跟着提高了声调。

我们争吵起来时,房间就忽然砰地一声,像是有人踢到了地上掉落的砖块。我和岳鸣飞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齐望向角落,这时就看见一个人跑过对面,躲进了一个房间里。这里的房间都没有锁了,挡不住我们的。除非那个人是鬼,能够凭空消失,否则不可能逃走。这一次,我怕错失良机,追得很紧,岳鸣飞跟在后头,看不清路,跌了一跤。

几秒过后,我堵在了那个房间门口,用力地把门推开,并举起手机,让摄像模式的闪光灯照进去。一阵恍惚过后,我和岳鸣飞气喘吁吁地挤在门口,看清楚了躲在房间里的人。

第一卷 断臂水神 第13章 校史

躲在房间里的人被我们吓了一跳,如同一只受惊的猫,被两只恶狗堵住了逃生的去路。我迫不及待地用光线定住那个人,看清了他的样貌后,甚感意外地问:“毛猫猫,怎么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妈的,这几天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不想活了!”岳鸣飞酒劲未退,怒火直冒,想要动粗。

毛猫猫的年纪和我们差不了多少,被人这么吼了一声,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恶狠狠地瞪回来。我怕其他人听见,赶紧叫岳鸣飞先别激动,等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毛猫猫一身污糟,像是从洞里钻出来的一样,→文·冇·人·冇·书·冇·屋←比我们好不到哪儿去。听到我这么一说,毛猫猫就放松了警惕,他知道我是友非敌,不会为难他。

“说吧,都说真话!你来这里干什么?那晚我和唐紫月看见有人从河边爬上来,那个人是不是你?余雨雨是被你推下去的?”

“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毛猫猫先是着急地否认,然后辩解,“我从后面的围墙爬进来,是因为……因为校史的关系。”

“校史?史你娘个蛋!想蒙我也编个像样的谎吧!”岳鸣飞不信。

毛猫猫知道开头解释得太荒谬了,便马上告诉我们,陈十万遇难前几天,他曾经偷偷地来过彝山渡场,这些事都要从毛猫猫编撰校史说起。校史就是彝山师院的校史,因为毛猫猫是文学社的头儿,院领导就让他去搜集资料,将校史编汇成册,准备迎接师院70周年庆典。

说起来,除了本地人,知道彝山师院的人不多,可它曾与浙江大学有过一段关系。1937年“813淞沪抗战”爆发,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带领师生离开杭州,一迁浙西建德、二迁江西泰和,三迁广西彝山,四迁贵州遵义、湄潭。1938年,浙大迁到广西彝山,后来1939年2月,彝山遭到日军飞机的轰炸,1939年底日军又从广西钦州湾登陆,北上攻打南宁,浙大不得不再一次迁往贵州。虽然浙大迁走了,但催生了彝山的办学力量,可以说浙大就是彝山师院的始祖。

我记得,浙大标营办学旧址就在镇上的老东门外,那里还剩一块石碑,标明着那段历史。史料上记载,39年2月的一天,日机轰炸标营,投弹118颗。浙大师生逃避江边,突然一颗炸弹落下,38级农化生徐守渊这样描述:“碎石与弹片齐飞,江水共泥沙一色!”之后,一些师生不是被炸死在江边,就是躲入江中淹死了。少数师生幸遇舟桥部队,由其掩护躲入老渡场避难,有的还潜入了深山,因此得以生还。

我想到这段历史,便问:“这跟你偷偷跑到渡场有什么关系?编校史需要跑这里来吗?”

毛猫猫解释:“当然没关系!可是那些资料只有在师院的图书馆才能找到。我那时为了编校史,去图书馆翻了那些影印的珍贵资料,可是发现有几页被人撕去了!图书馆现在有两栋,有一栋是老建筑了,里面放的资料和档案都是不能带出去的,进去查阅都要登记!我发现有几页被撕掉了,后来跟管理员查过进出记录……”

“里面的资料那么多,你怎么知道谁看了哪本?”我打断道,“记录只有进出人员的名单而已吧?”

“我是不知道,图书馆里也没摄像头,可我把名单都拍在手机里了。前段时间,我把那些学生都找过了,他们都否认撕过有关校史的资料。只有一个人,他不是学校的人,是外面的人,他的嫌疑最大。”毛猫猫刚说完就拿出他的手机,把照片调出来后,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明白那些资料有什么好偷的,不就是几张废纸,收破烂的大爷都懒得要。可我接过来一看,一个熟悉的名字就跃入眼帘,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住了。我把手机挪给岳鸣飞过目一眼,俩人相顾一望,都感到很诧异。手机上照片是图书馆的出入名单中的一部分,渡场的一个人在清明节那天去过图书馆,那个人就是唐二爷。

“这……”我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又无从说起。唐二爷怎么会去师院的老图书馆呢?那里除了一些影印资料,就是一些老版本的小说、文集、档案,很少有师生再去那一边了。毛猫猫需要的校史资料有什么秘密,值得唐二爷抢先一步,撕走了那些内容?难道这就是唐二爷声称要曝光的机密文件?既然都影印出来了,这算什么机密?实在是太矛盾了!

“唐二爷的死果真不简单。”岳鸣飞思索道。

“那本资料是以前的政府人员编写的县志,在图书馆一起有3本,分别是30至60年代县志、70年代县志、80年代县志。30至60年代后面几页被撕掉了,80年代那本县志被偷了,我本来想去查校史资料的,谁知道……只有70年代的县志还在。”

我手一摆,又打断道:“你是说丢了80年代的县志,60年代的县志还被撕了几页?这些资料在政府的档案室应该也有,犯不着偷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县志不是出版的版本,是那些年代的人一个个字写上去,然后拿去影印珍藏在学校里的。原始手稿在政府80年代末的大搬迁中遗失了,学校的影印版本是唯一的一份了。那时根本没人知道备份是什么,谁都没想过要去备份。现在流传的版本都是90年代重新编写的!”毛猫猫对我们说。

我听完那些话,禁不住地汗颜,亏我曾是师院的学生,竟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珍贵的史料。可这也不能证明,资料是唐二爷偷的,最多只能证明他四月初曾去过图书馆。而且我的确想不通,前人编写的县志有多珍贵,机密怎么可能写在那上面。

岳鸣飞看我出神了,便拍了我一下,然后道:“你别被这小子唬住了!什么校史、浙大、县志!这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你看看,地上那么多指甲,起码有几百颗,墙上又满是抓痕,一定是这小子在装神弄鬼!让我先揍他两拳,看他老不老实!”

毛猫猫看我拦不住岳鸣飞,他就紧张地回答:“陈十万来过这里!余雨雨也来过这里!他们的死肯定和这里有关!我跟警察和学校都反映过这事,可学校要封锁消息,警察又不相信,所以我才一个人偷偷爬进渡场……”

“你说什么?陈十万和余雨雨都来过渡场?来过这栋小楼?你怎么知道?”我狐疑地问。

“我们三个是好朋友,陈十万和余雨雨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们出事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来过这里。今天唐紫月老师不是组织同学去看望陈十万的妈妈吗?我顺道整理了陈十万留下的东西,其中包括手机,后来我……”毛猫猫吞吐了一会儿,继续道,“后来我觉得他的死不对劲,偷看了他手机里的内容,原来前几天他和余雨雨发过短信,说他晚上要去彝山渡场的废弃小楼见一个人,如果情况好的话,他就能知道日本的雷电战机被冲到哪段江道里了,还能想办法跟市政府的人捞点钱,给他妈妈治病。你们知道的,现在镇上要发展旅游业,要是有人捞起那架飞机残骸,学校肯定会奖励,政府也会的……”

“你们太天真了!那种东西是你们几个人能捞得上来的吗?就算能捞上来,学校和政府真的会奖励你们吗?领导肯定要抢功劳的,哪轮得到其他人!”我叹道。

“他妈妈快病死了,他家借了那么多钱,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都怪我,那时编校史,跟他提了飞机的事。其实这不怪唐紫月老师,她上那堂课之前,我们就已经有想法了。”毛猫猫坦承。

“那陈十万和余雨雨发短信,有没有提过他来渡场见谁?”我追问。

“我不知道,他在短信里没有提,通话记录也都是打给其他同学的,没有别人的号码。”毛猫猫交代。

“这就怪了。这个月我们没看见有外人来过渡场。”岳鸣飞一边回想,一边道。

“他们都说了,晚上在这栋小楼见面,肯定是背着大家干的,难道那个人真是唐二爷?可他们人都死了,现在找谁问去?”我沮丧道。

“我今天从陈十万的家里回来,想了想就偷偷爬进渡场,哪知道刚进来就遇上了你们。”毛猫猫解释清楚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么说那些抓痕和指甲不是你搞弄?”我疑问,同时心想,如果不是毛猫猫,谁能未卜先知,弄出一副骇人的景象吓唬我们?这么做有必要吗?指甲是如何收集到这么多的?现在与事情有关的人都死了,我们连谜底的核心都没接触到,又没有刑侦技术,这要如何揭开谜底?

这一晚,我们交换了许多信息,这才知道彼此境况是一样的。可我怕毛猫猫会赴余雨雨的后尘,或者被人威胁,便劝他好好编校史,查案子的事由警察负责。与此同时,我使了一个眼色,岳鸣飞就会意地点了点头,告诉毛猫猫我们会想办法让警察继续调查案子的,警察是渡场的老熟人。毛猫猫信以为真,高兴地谢了我们,然后就被我们送走了。可我和岳鸣飞更头疼了,因为警察已经表示不会查下去了,而我们知道的并不比毛猫猫要多。

随后,我藏好了唐二爷留下的贺卡和半把钥匙,转身就与岳鸣飞潜回宿舍里,各自倒头大睡。可我睡不安稳,唐二爷的骨灰罐就在房里,恍惚中竟梦到他在盯着熟睡的我,一股阴力压在我胸口上,几乎喘不过气来。早上,我被噩梦惊醒,大家都出去过五一节了,一个人都没有,韩嫂也忘了给我留早饭了。唐紫月到现在都没给我打电话,昨晚也没联系我,或许她没办法将打捞日志翻开,那些纸都结成一坨了,一用力就会碎掉的。

我肚子饿了,想去食堂里看看有没有包子,但食堂锁上了。没办法,我就走向办公室那边,想从金乐乐那里拿备用钥匙。办公室已经锁上了,可窗户是开着的,岳鸣飞昨天就是伸手到里面,钩出了唐二爷房间的备用钥匙。我依样画葫芦,抓出了一大串钥匙,可却不小心把一份文件弄掉了。

“糟糕!文件掉在地上了,要是被金乐乐发现了,肯定嚷着要捉贼了。”

为了掩盖“罪行”,我只好找出办公室的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把文件捡起来,重新挂在墙上的一颗钉子上。那份文件并不重要,只不过是打捞员的出勤记录,渡场勤务每个月都要做的计划表。我刚挂上去,准备逃出去,这时就疑惑地停住脚步,心说:“这是怎么回事?4月28号的出勤安排被涂改过?那天应该是谁出勤?金乐乐为什么要把出勤人改成唐二爷?”

我觉得奇怪,拿下了出勤记录,搓了搓被涂改的部分,想看一看原来安排的人是谁。金乐乐没有涂太多墨水,我瞧了一会儿,很快就认出了被涂改过的人名,并自言自语:“原来是这么回事!”

第一卷 断臂水神 第14章 尼姑庵

金乐乐涂改不多,中间的字还很清楚,我一看就知道是个“丁”字,而渡场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包含“丁”。这么说,4月28号那天应该是我下水打捞,怎么会改成唐二爷了呢?如果唐二爷没跟我调换,那死的就是我了。

死神擦肩而过,这事让我很震撼,有点庆幸自己幸免于难,又觉得对不住唐二爷。我在渡场待了半年多了,一次尸体都没打捞过,按理说半年是最长的训练期,4月28号那天让我亲自上阵是说得过去的,金乐乐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也难怪,金乐乐那天还安排了胡嘉桁和岳鸣飞同去,他们原本都是去为我打气和指导的。

我把记录本挂回去,关好了门,悻悻地走去食堂,拿了一个馒头边啃边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金乐乐和韩嫂买菜回来了,她们看到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眼神就充满了同情。韩嫂还问我,为什么不趁五一节回家,一个人在渡场不闷吗?我爸妈去外省旅游了,家里没人,回去也没意思。正好,我想找金乐乐问点事,等韩嫂拿菜去洗了,便拦住金乐乐:“我有话要问你。”

“怎么了?现在哪里都在放假,你要请假的话,不用问我了。”金乐乐漫不经心地答。

“我是想问你,上个月28号那天是不是轮到我去打捞,你为什么要改成唐二爷?”我一股脑儿地问,可话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记录本放在办公室里,这不证明我溜进去偷看过吗?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无所顾忌了,有话就问。

金乐乐先是怀疑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答:“那是唐二爷执意让我改的!你想怪我?如果我没同意,你还能站在这里质问我吗?”

“质问?我没那个意思?”我意识到语气不对,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唐二爷忽然要更改你做的安排?”

“还不是心疼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想太多也没用。我去帮韩嫂洗菜,你有空多出去走走,别闷在渡场里,容易闷出病。”金乐乐把话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我一个人走回宿舍里,心想唐二爷那天坚持更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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