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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罐子破摔-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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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朋自远方来——”迎接官员却是虞翻,数十名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的江东士族子弟沿码头走来。
  “尚能饭否。”阿斗随口答道。
  两方人员俱是不约而同的一愕,继而忍俊不禁,这两句话断章取义,拼在一处,显得异常滑稽。
  笑过之后,虞翻道:“刘公嗣之才如何?”众江东文士各自点头,轮番上前拱手与刘禅见过。
  虞翻逐一介绍,这是孙辅孙亭孙宣……陆仪陆玢陆鈫,虞林虞X魏Y魏XX……直听得阿斗头晕脑胀,找不着北,魏虞陆顾是江东四大家族,其中又夹杂孙氏族人若干,阿斗听到后来,只觉眼前晃来晃去的油头粉脸,都长着同个模样,不住道:“世兄好,久仰久仰……”
  再对比自己一行人,个个风尘仆仆,唯有子龙一身飒爽银盔勉强能看;亲兵们坐了一路的船,本就疲倦,个个蔫茄子似的。幸好哑侍面色如常,不受礼,亦不回礼,一直沉默站着。
  乡下人入城般地正式走进建业,吴越之地温言软语,放眼望去,女子俱是娇媚温柔,身着吴绣,那手工精巧,竟是与蜀绣不相上下。沿江之地空气清新,令船上闷气一扫而空。
  虞翻趁诸人不备,拉过阿斗,小声叮嘱道:“主公言语稍有不便,少顷面见后,公嗣世侄须得多担待。”
  阿斗忽想起船上赵云也这么说来着,疑道:“什么不便?”
  虞翻神情古怪,指了指舌头,不再多说。
  抵达建业府,阿斗为这华贵装潢正咋舌间,听那铜钟倏然“当”的一响,被吓了一跳。
  “主公登殿——!”一侍卫唱道。
  一名中年男子缓步走上殿来,朝石椅上坐了,众江东文士齐作揖,同声道:“参见主公。”
  搞得跟皇帝上朝似的,孙权八成是皇帝梦做多了,刘备压根就没做过这傻事。就算与手下说话,也是以官衔,兄弟等互称,怎的一个江东土地主,便有这么多麻烦礼节。
  孙权未说话,虞翻却已替阿斗一行人介绍道:“荆州使节团方才抵达。”
  孙权“嗯”了一声。
  阿斗正腹诽,见孙权朝自己望来,便跟着躬身,道:“刘禅领家父之命,前来拜见吴王。”
  说完这句,阿斗又撩起前襟,跪了下去,道:“公嗣拜见二舅。”旋规规矩矩磕了个头。
  曹操册封孙权为“吴王”,刘禅于公于私,都尽到礼节,同时提醒孙权,我是你外甥,要怎么接待,你看着办。
  跪完不待孙权吩咐,便径自起身,再抬头看孙权,只见孙权碧眼紫髯,阿斗顿时心头一凛,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若论这三国君主,也许只有孙权才是具有天子之气的第一人。光看那双眼神色,虽威严却不失亲和。大耳朵刘备比起穿一身黑袍金绶,目光如炬,耳头饱满,鼻如悬胆的孙权,简直就是差了几万里。
  然而这身具帝王之威的江东霸主,却只“呵呵”笑了几声,又“嗯”了一声,殿内便冷场了。
  阿斗嘴角微抽,疑惑望向虞翻,又看看赵云,被赵子龙凌厉眼色吓了回来,站了片刻,只听孙权连着道:“嗯……嗯,那个……”像是在措辞。
  孙权不是哑巴,阿斗可以肯定。
  接着,孙权像是在嘴巴里塞了个大枣般,努力憋出来一句:“阿斗,坐。”
  坐?阿斗满脑袋问号,看了看周围,椅子都没给一张,坐地板?
  三秒后。
  “坐坐坐……坐船可惯?”
  “……”
  千煌雷烈,五岳崩殂!
  孙权竟然是个大舌头!
  要控制那一声爆笑,又要令脸色如常,阿斗只觉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唯恨赵云不讲清楚这事。
  过了许久,阿斗抽动的肩膀才稍稍平息下来,颤声道:
  “还行,阿斗以前在荆州坐过……”
  “……累累累了就去休、休……息,二舅刚有客、客人,没去……接”
  原来孙权后面半句还没说完,阿斗简直就要疯了。
  总算觐见完孙权,阿斗死死攥着拳头,进了房,直挺挺把头朝床上一杵。
  “哈哈哈哈哈——”阿斗笑声闷在被子里,听起来甚是诡异。
  赵云怒道:“怎可讥笑他人!平日教你的都忘到天边去了!”
  阿斗好容易爬起身来,惟妙惟肖地学着孙权语调,学了几句,又在床上滚来滚去。
  赵云正峻容要斥,终究把不住笑,扑哧一声,一指点了点刘禅额头,道:“你现便笑,待会吃饭时千万给我忍着。”
  阿斗笑了许久方停,打趣道:“师父你怎么忍住的。”
  赵子龙转身去卸盔,从镜中看着阿斗,踌躇半晌,方道:“师父第一次见他时……也没忍住。”
  阿斗笑得更是夸张,子龙忙正色道:“幸好有张将军笑声盖住了。”
  稍停,子龙躬身把换洗衣裤整理好,放在外间一张塌上,又道:“孙仲谋其人十分了得,万勿被外表所蒙骗,从当年周瑜,张昭心甘情愿辅助于他,便可得知。”
  阿斗点了点头,道:“我光顾着他说话好笑,我不会轻敌。”旋疑道:“师父你给哑巴铺床做啥?”
  “沉戟和师父换岗,船上便已商量好,他当关凤护卫,师父守你。”
  “……”
  “免得你夜间乱跑闯祸。”赵云自顾自笑道,双臂枕在脑后,于那床上躺着,只等府中下人来传吃晚饭。
  阿斗忍不住道:“你去休息吧,我不会乱跑,不然你看着关凤也成。”
  阿斗透过屏风,看着赵云的侧脸,傍晚的光柔和照了进来,把他侧面的轮廓映在屏风上。赵云笑道:“你的命比关凤那丫头值钱。”
  阿斗道:“原来如此。”
  赵云像是料到阿斗的淡淡酸意,暗自好笑,补充道:“嗯,其实是藉口,师父想和你在一处,行不?”
  是夜孙权父子大排筵席,招待来自益州的刘禅一行人。孙亮终于正式露了个面,席间却不见孙尚香。
  关凤未过门,不能与孙亮朝向,便未出席,哑侍自也留在关凤房外。阿斗特意嘱咐人,把各色菜拼了一个食盒过去,又特意捎带一壶酒给哑侍,方安心入席。
  席间酒过三巡,东吴群臣极尽吹牛拍马,歌功颂德之能事,孙权乐呵呵地坐在主位上听着,一轮敬酒后,便到阿斗,只听阿斗道:“二舅真有本事,小时候在荆州住,常听姨娘说,二舅十五六岁,便能亲手射死一只老虎,是真的么?”
  吃饭前赵云便认真教了阿斗,与孙权交谈,须得尽量让他做判断题或选择题,切记不可涉及长篇大论的问答题,否则今晚就等着听他说到天亮,别想回房睡觉了。
  阿斗一听正中下怀,这交流方式与跟哑巴聊天差不多,择那简单明了的话先说,列出条件,再问孙权“是”或者“不是”。当可顾全孙权面子,又有话可谈。
  果然孙权这次没结巴,答道:“是,老虎。”
  阿斗笑道:“甥儿可就差远了,习箭连靶子都射不中,来,阿斗敬二舅一杯。”遂端起酒杯喝了。
  这坦白自嘲,惹得席间众东吴官员一阵哄笑,孙权笑道:“嗯,嗯,我练得……勤。”
  阿斗本以为孙权会喝酒,孰料他端着酒杯不喝,又道:“二舅跟你……跟你说,射、箭箭,箭之道,在于……勇!”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声,心想完了。
  接着孙权断断续续说了半天,听得阿斗先想掐死他,最后又想掐死自己,心里欲哭无泪,偏生又不能打断,只能端起酒杯,怔怔听着孙权的“射箭技术以及瞄靶全方位心得面面谈”。至于孙权到底说了什么,阿斗早已听得神游太虚,完全忘我了。
  不知过了几个世纪,孙权终于说完了,呵呵一笑,把那酒杯一放,道:“刻苦!”
  场上石化已久的众人才再劝酒,饮酒,动了起来。
  坐于孙权身旁的那少年正是孙亮,孙亮约摸比阿斗大了几岁,出言安慰道:“表弟颇有文才,来日又要接刘世叔肩上重担,少修点武艺,原是不妨。”
  “嗯。”孙权点头表示赞同,“一切有……手,手下人,担当……喜、喜欢披挂上、上、阵的,不……是好主、主公。”
  孙权话音甫落,角落中却传来呵呵笑声,阿斗瞥去,见是一须发花白的老头,那老头捋须道:“刘豫州麾下猛将无数。孔明先生学富五车,世侄师从卧龙,对武艺不甚精通,想必也情有可原。”
  阿斗此刻尚不知这老者是谁,只听话中隐有扬文抑武之意,却未想到他更有一层意思。正要作答,赵云却放了酒杯,轻咳一声。
  只听赵云轻描淡写道:“听子布大人此言,云不以为然。”
  席间众人一齐向赵子龙望来,眼中俱有怨色;阿斗忽然明白了,张昭先提诸葛亮,引起众人旧恨,待他答话,便要想方设法出题目刁难自己。
  看来诸葛亮舌战群儒那次,实是把这一群人羞辱得有够难堪。
  幸好赵云把话接了过去,阿斗险些便中了张昭的陷阱。
  赵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自若笑道:“都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道精髓在于何处?依子龙看来,学武非是为了武技,而是为了武心。”
  席下便有武将冷笑道:“未知武心何指?还请赵将军赐教。”
  张昭辈分在那压着,赵云礼貌到了,对其余平辈便不甚客气。那温和微笑看在江东武将眼中,却充满嘲弄之色。
  赵云答道:“何谓武心?吕布勇悍无筹,若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白门楼兵败身死,便是只修武技,未习武心之故。习武者不可一味逞勇,须得刚柔并济。
  “上善若水,胸怀广博。为君者亦是如此,公嗣该学的不是武技,而是武心。”
  阿斗知道这话是对江东人说,亦是在提醒自己,不得荒废武技。忽觉赵云说得没错,他的本领正如广袤之水,温润如玉,胸怀广博。
  那江东武将却不以为然,嘲道:“一吕二赵三关四典……温侯已死,如今赵将军自然是天下第一了。”
  赵云忙谦笑道:“子龙些微末技,不敢称雄。”那笑容却是充满自信。
  赵云终于成功吸引走了朝向刘禅的炮火,只听张昭道:“既是如此,不若子龙将军指点我江东二郎几式?”
  阿斗疑惑不解,纵观江东,如今除了太史慈,还有谁能在赵云手下走得过几招?张昭这提议不是给自己找丢人么?
  然而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孙权听了这半晌,忽道:“阿斗……斗,也……练几招?给……二舅看,看看?”
  三国时期席间酣饮后,比武,对诗本是寻常,这下江东众将一听轰然允诺,纷纷请战,张昭却笑道:“不急!待我计较!丁奉将军,凌统将军,你二人且与这小甥爷,子龙将军切磋切磋?”
  阿斗头上宛若一道晴天霹雳!不会吧!要对丁奉,还是对凌统?还不捏小鸡似的把老子捏扁了!
  赵云笑道:“子龙素闻二位威名已久,轮番上阵如何?”
  群将竞相动容,赵云你太嚣张了!竟要以一挑二!
  张昭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笑道:“哪有主人车轮战客人的道理?”
  赵云沉吟片刻,朝阿斗道:“如此,你便与丁奉将军学几招。”
  阿斗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点头:“好……好……”
  话音未落,只见殿外匆匆奔来一武将,猿臂宽肩,形貌英朗,笑道:“子义巡城来迟!自罚三杯!”
  太史慈一到,众将纷纷起身来迎,反而把赵云晾在一旁。待得敬完酒,太史慈问明席间之事,笑道:“如此趣事,当算上子义一份!”
  赵云微一沉吟便想通,低声在阿斗耳旁道:“取彼上驷,对其中驷;取彼中驷,对其下驷……准备叫沉戟老弟来。”
  阿斗尚不明白,只听张昭又道:“赵将军只有师徒二人,我们这边却有三人?三位将军如何计较。”
  丁奉,凌统兴起,自是坚决不退,虞翻又识趣道;“我见刘世侄随行还有一位侍卫长?不妨一起唤了来,三对三?”
  阿斗总算懂了,不管是比文还是比武,一定是孙权早就准备好的,今天自己只怕是逃不掉了。

  飞来横财

  哑侍来了,益州使节团三人,对江东武将三人。
  凌统对赵云;丁奉对刘禅;太史慈迟来,对战沉戟。阿斗暗自抽了口气,心想若不是有哑侍这张暗牌,赶鸭子上架的“切磋”定会成为一场羞辱。三战两胜,若换了一个普通侍卫,赵云纵能打败凌统,另两场亦是输了。
  孙权却兴趣盎然地打量着三人,道:“三战……两,两胜,阿斗,鼓劲!”旋即朝刘禅竖起大拇指。
  哑侍甫一露面,便吸引了场上所有武将的眼光,这穿着暗蓝色武士袍的瘦削男人,竟比赵云还高了些许,他与子龙并肩站于刘禅身后,表情漠然。
  虞翻又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单比无趣,不如挂个彩头?”
  虽说孙权做东,益州使节为客,然而阿斗毕竟代表了刘备,阿斗又要参战,原无孙权打赏的道理,不能打赏,便唯有押钱下注了。
  张昭想了想,笑道:“除了主公,还有谁能坐庄?”
  孙权伸出一手,点了点阿斗,笑道:“好……好,阿斗,你要,要什……”
  阿斗想了想,道:“跟二舅赌钱?没问题!我赢了,二舅打赏十两黄金?你们赢了,阿斗给二舅十两黄金?”
  武将们登时哄堂大笑,这彩头也太小气了点,虽说黄金十两对于武将来说实不亚于一笔小横财,然而刘备占益州为王,天下尽知,成都又是富饶之地,这土财主来送钱,才送十两黄金?
  太史慈便摇头嘲道:“十两黄金。”言下之意,竟是阿斗前来送钱,收钱的还嫌他小气了一般。
  殊不知阿斗确实缺钱,开口只说十两黄金,正是为了布下一个泯灭人性的大陷阱,等着太史慈众人朝坑里跳。
  阿斗一见太史慈入套,心中狂喜,老子这次吃定你们了。便道:“十两太少,那……十万两?”
  满堂皆静,落针可闻。
  孙权坐直身子,看了三人片刻,实在想不通便宜外甥是真傻还是假傻。又寻思半晌,这侍卫到底是谁?
  纵观刘备麾下,不仅是见所未见,更是闻所未闻,观其型是学武之人,然而却从未听过名头,太史慈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当不会败才是。
  “阿斗,你……你……”孙权一手连指。
  赵云忙道:“吴王切勿当真,公嗣开玩笑呢。”又一手按在阿斗肩膀上,小声道:“我们哪有十万两,别害师父被主公……”
  赵云声音压得恰到好处,正被孙权听到,又显得极其鬼祟,虞翻当即便扑哧一口酒喷了出来。
  阿斗想了想,道:“也是,十万两,待会二舅肯定不认账……”
  “二舅……舅……”孙权额上青筋突起,那在半空中挥舞不休的手指头终于重重落到实处,竭力吞了口唾沫。
  “还是算了,十两就好。”阿斗诚恳道。
  “舅……赌!”
  一锤定音。
  自吕布死后,三国时代武将便以赵云居首,长坂坡七进七出,江陵城临江救主,都显示出其非凡实力与深厚修为。
  阿斗依稀记得,上一次见到赵云出手是在船上,那时他一箭射断帆索,跃上船后,短短几个回合便解决了周善。船中弩弓手上百名,百箭齐发,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下,赵云又以血肉之躯保护着自己,背脊挡住疾飞利弩,只受了些许皮肉伤。
  如今是阿斗第一次亲眼见他展示武技,不由得呼吸急促,认真看着场中赵云。
  天下第一是个极其响亮的名头,顶着这光环的人亦如履薄冰。若非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是碌碌无为,被无数后起之秀超越,赵云又如何?
  赵云与凌统互抱拳、躬身为礼,凌统知此战必败,竟是紧张得双手微微发抖。
  赵云青虹剑给了阿斗,此刻手中握着一把未出鞘的,普普通通的侍卫佩剑,嘴角微微上扬,道:“公绩兄请。”
  旁观者俱是聚精会神,唯恐错过了强者的动作,无数道目光锁定于赵云身上。
  凌统答道:“不敢,今日有幸向子龙兄讨教,公绩此生将引以为荣。”说毕拔出剑,沉肘平视,剑身不住震颤。
  双方便这么对恃,许久后赵云眉毛一扬,笑着重复道:“公绩兄,请。”
  凌统鬓角一滴汗滑下,嗒的一声落于地面,继而大喝一声,长剑横挥而去!
  赵云手中剑并未完全出鞘,半截剑身寒光一闪,锋芒毕露,“叮”的一声两剑相交,继而子龙一手握剑鞘,另一手握剑柄,不退反进,两人彼此错身而过!
  阿斗忍不出惊呼,赵云斜斜转身那刻,优美地抬起左手,连剑带鞘竖起!那动作正是对着自己,电光火石的刹那,阿斗看得一清二楚,赵子龙借力打力,粘上了凌统手中剑,再倏然“诤”的一声巨响,半出的剑已归鞘!一呼一吸间,剑只拔出一半,竟把凌统兵器硬生生地夺了过来!
  赵云收剑,一抖袍袖,笑道:“承让。”凌统之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四周只余席间众人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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