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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芳菲BY 蔷薇柠檬-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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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为什么禁了海?”
“表面上的原因,是那三次大航海耗资太大,拖得国库连年赤字,又因为当年海盗众多,东南沿海深受其害……”陆寒伸手揉了揉眉心,迟疑了一下,才低声说:“事实上……这原因也是个忌讳,朝廷上的人轻易不会说起。其实,是和太祖末年,太宗与楚王的夺嫡之争有关。楚王的余孽还流入大海,太宗怕楚王的子嗣和旧部卷土重来,便下令关闭所有海港,禁绝所有外来船只泊岸。”
“起初,不过是临时的政策……后来却又连发多次民间暴*,海边极不太平,太宗之后的明宗也跟着禁海……”
“一代又一代,就这样成了旧例。当然,东南的世家大族们,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禁海对他们的走私来说,反而大有好处。这里头复杂着呢……”
总之,大明自太宗以后的历任帝皇,都声称海禁是“祖宗法度”,不再变动。
战船被毁,船厂解散,船工后继无人,曾走在大航海时代前列的大明,就这样被世界越抛越远。
芳菲学过世界史,当然知道海上贸易的好处。
她还记得那个被称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荷兰就是在大航海时代发展起来的国家,这个国家一心只往船只航运上发展,拥有着世界上最多的航船,几乎垄断了欧洲的海上贸易。世界各地的珍贵货物都从荷兰转运——中国的丝绸、瓷器、茶;挪威的木材;印度的布料;南洋的香料;沙俄的皮草……
荷兰就从那时起逐渐变得强大。
而芳菲也从平时陆寒说过的一些事情里,知道大明现在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朝廷缺钱缺到了恐怖的地步,非常非常需要开拓财政来源。
朱毓昇想打海上贸易的主意啊……
芳菲正想到这里,便听得陆寒说道:“今上雄才大略,想来对重开海禁,已经下了决心。但是,将要遇到的困难和阻力,将是非常可怕的……”
可怕。陆寒用到了这样的词语。
可是,他还是明明白白的说,他想要主动跳进这件事里头去。
若是按照一般的常理来说,其实陆寒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主事,五品官儿,每天坐在书案前处理地下送上来的各种文件,在六部里跑跑腿。熬到了一定的资历,只要考察无误,就可以再升一级。
如果运气好,在三十五岁的时候,他就可以坐到吏部左侍郎这种位子了。
但这只是一般人的想法……陆寒显然并不打算这样按部就班地做大明众多中层小官僚中的一个。
“这将是一次伟大的改革。”
陆寒深吸一口气。
若是博成功了,不仅造福万民,更可以真正展现自己的才干。失败了,则可能会成为皇帝的弃子,被反对派的重臣们将他打压下去……也许是发配远方做一名小官,如同唐代的“八司马”,宋代的苏东坡……也许连官身都未必能保住,会被一撸到底,十数年苦读苦熬一朝尽丧。
“即使后果难测,相公仍想一试,是吗?”
芳菲懂得陆寒的为难之处在哪里了。
如果他是孑然一身,如何冒险都无所谓的。
他现在如此纠结,就是怕累及家人。
“相公,我明白你的心。”芳菲温柔地轻拍陆寒的手背,温言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当成就一番功业。这是正道,我怎会不理解呢?”
“娘子,”陆寒凝重的面色稍有动容,但眉宇之间的忧色却并未消去:“我怕连累了你们母子……你跟着我,已经吃过太多苦头了。”
芳菲为他吃过的苦,陆寒都记在心里。无论是多年前的河盗事件,还是会试前他因为涉嫌买字眼下了大狱,更有上一次被卷入科场舞弊中差点不得翻身……芳菲都为他四处奔波,劳心劳力,其中苦楚尽管她从没对他提起过,他又怎会不明白。
他也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贸贸然卷进什么祸事里,连累得芳菲为他担心。
但世间的事情,许多时候就是这样的难以两全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在乎朝廷上的政事了呢?
陆寒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在十岁之前,他是个被慈母宠在心尖上的孩子。对于什么圣贤书,什么经史义,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那时的他更多的兴趣是在医药上,最大的梦想就是继承家里的济世堂,做个医术超群医德高尚的好大夫。
父亲恨铁不成钢,一直逼他读书,他还不以为然。
后来啊……母亲早逝,父亲骤亡,他在短短的三年里失去了双亲,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才下定决心要发奋读书。为了告慰九泉下的双亲,也为了将来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要说什么济世安民的理想,那是没有的。
再后来,他隐居乡下跟着苏老先生读书,被大儒缪天南赏识,成了别人口中的阳城第一少年才子。而后连接拿下县试府试院试的“小三元”,又中了举人,考上了进士——
刚刚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他成了鹿城府学的学政,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也就在他穿上官袍,走入鹿城府学的那时起,他才慢慢感觉到,自己身为一名官员的责任。
就是因为对自己身上的责任有了新的认识,想要做出成绩来。他大刀阔斧地在鹿城府学铲除贪腐的蠹虫,也因此得罪了许多人,被诬陷致罪。
从刑部大牢出来,却意外地被留在了京城任职。很多人都羡慕他的“好运气”,他也表现得像是“吃一堑长一智”般,慎言慎行,让人觉得他是个没有锋芒的人。
然而,在吏部任职越久,他的心里,对家国、百姓的责任感,却越来越强烈。因为进入了六部这样的核心部门,对这个国家的实际情况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才知道如今的大明到了多么危急的关头。
他渴望能够为百姓做一点事,即使只是一点也好
这是陆寒真实的心情。
但是,他的理想,却可能要用自己和妻儿的安危去交换……偏偏他又是这样的深爱着芳菲与这几个可爱的孩子
陆寒突然感觉腰上一紧,是芳菲伸出两手圈住了他的腰身。随即,她的臻首也窝进了他的怀里。
“相公,你尽管放手去做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语气却是无比坚决。
“相公,我们是夫妻。十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陆寒轻抚着芳菲圆润的肩膀,心中的躁动不安,逐渐被芳菲柔和的话语安抚下来。
“相公啊……夫妻本来就该同进退的。你全心支持我经营生意,难道我就不该支持你了吗?”
“这件事,你想怎样做,便怎样做。借用你方才的话说,只要你觉得可行便好了……”
“即使最后……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为敌,我也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缓慢地吐出这一句又一句的细语,饶是陆寒心志刚强,也忍不住眼角微湿。
芳菲扭了一下身子,换了个更贴紧陆寒的姿势,依然偎依在他胸前。
“相公,你知道吗?其实呀……你别看我每天跑来跑去,忙这个忙那个忙得欢实……可是最令我感到满足的,不是又开了什么铺子,做成了多少生意,赚了多少银两……也不是被外人如何赞扬、夸奖……甚至不是生养了这几个可爱的孩子。”
“这些在我心里,都比不上——成为你的结发妻子——这才是最让我感到满足的事。”
芳菲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打动着陆寒的心扉。直到这最后的一句……
这便是他的结发妻子呀。
他低头看着芳菲扬起的脸庞,她的双眼映照出桌上烛台的火光,像是两簇小火苗在眼中不停跳动。
烛影摇红,美人如玉。
陆寒记起数年前成亲的那一夜,他挑起了她的红盖头,露出她娇艳的俏脸。
那是,她眼中似乎也是荡漾着这样的光芒。
“芳菲……”
陆寒轻轻捧起芳菲的脸颊,像捧着最珍贵的瓷器一般轻柔与慎重。
芳菲闭上双眼,感受陆寒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上,然后……
如同雪花飘落在树梢,如同月色倾洒在花间,如同泉水流过指尖。他柔软的薄唇捧上了她的,渐渐由轻而重,从浅酌变成了深尝。
无需言语,在唇舌交缠间,他们的心已经深深印在了一起。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所谓夫妻——便当如此吧。
自那夜之后,陆寒也没再提过海禁的事情。芳菲也很有默契的不再问起。她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只在于,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等待合适的时机,把那几箱太祖海图抛出去,也把他自己抛出去。
不管朝廷里头是怎样的波涛暗涌,但这腊月的京城,各家各户忙着的还是过年的事情。小户人家还好,只是筹备年货罢了,只要家境还过得去的,这年过起来也不算太难。
如今也还没到老百姓连过年都过不下去的时势。表面上看起来,京师还是一片繁华,金粉奢靡,丝毫没有衰败之相。
而对于大户人家来说,过年就相当复杂而繁琐了。准备自家用的年货不算什么,给各家亲戚、熟人送礼,才是大问题。
什么人家该送多少礼,每家家主、主母喜欢什么,都是必须考虑进去的。还得斟酌着与其他送礼的人相比,自己送的礼是多还是少了,少了固然不恭敬,多了又有显摆露富的嫌疑。同时给几家送礼,必须又合礼数又不显出厚此薄彼,最好还能让每一家都认为送礼的人最重视自己家……
送礼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幸好芳菲学得不算差。她当家多年,人又极聪明,在这方面做得很妥当,起码从没因为这送礼的问题被人在背后说过闲话。
往各家送礼,一般说来,当然是派家里的下人去的。关系好点,或是对方地位高点的,就得派管事级别的人去,以示重视。
但这一天,芳菲却亲自带着两个丫头出门,到靳阁老家送年礼。当然,打的是给端妍送礼的幌子,不至于太过惹眼。
到了靳家,她先去上房拜会江太夫人。
因为端妍的关系,江太夫人与芳菲算是熟识。而且这些年下来,江太夫人对芳菲的印象看法还是很好的,听人说芳菲来访,表现得十分高兴。
之前芳菲送她的药枕与护膝都极有效,靳阁老的腰也是用了芳菲送来的护腰才治好了许多。
后来有一次,芳菲无意中听端妍说江太夫人吃食不太消化,饭后老是积食,便又让人送了化积食的药丸过来。江太夫人服用了一段时间,肠胃的老毛病好了许多,为此常在端妍面前夸芳菲有心。
“陆夫人来了”
芳菲才走进江太夫人的院子,便有人殷勤地给她打起门帘请她进去。
可不是什么人家的女眷都会有这等待遇的……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选秀
第二百七十一章:选秀
江太夫人穿着家常熟缎卍字纹棉袍坐在主屋外间主位上,手里抱着一个套了棉套子的汤婆子。见芳菲被人引了进来,她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
“芳菲给太夫人问安了。”
芳菲趋前福身行了一礼,被江太夫人使人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就是忒多礼了。”江太夫人笑眯眯的:“送年礼么,使两个婆子来就行了,怎么你还自己过来了?看这大冷的天,仔细冻坏了你”
这分明就是对待亲近的子侄辈的态度了。若不是芳菲这些年来的举止言行渐渐得到了江太夫人的认可,江太夫人也不会这样待她。
当然,这里头也有陆寒的体面在。因为芳菲的夫婿年轻得志,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了吏部主事,芳菲本人也有诰命在身,江太夫人未必这样和气。
江太夫人越是亲切,芳菲越发恭谨,该有的礼数半点不缺。人家对你客气,你自己也得争气,不可随意拿大,失了体统。
“芳菲许久没见到太夫人与端妍姐姐了,是以过来给您老人家请个安。”
芳菲随着靳府家人的指引在江太夫人右下首落座,抬起头来看了看江太夫人,又道:“有日子没见,太夫人您还是这么精神,气色真好。”
“呵呵呵,就你这孩子嘴甜。老太婆啦,还有什么好气色?”
话是这么说,可江太夫人笑得更开心了。笑意一直深到了眼底。
“祖母”
芳菲还没和江太夫人说上几句,就听见一声清亮的女声传进了这主屋,紧接着一位靓装少女快步走了进来。
“芳菲姨姨,您来啦?”
这少女便是端妍的大女儿靳潮,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她长得有七分像端妍,一看见她,芳菲就不由自主想起了端妍少女时的模样。
“哎呀,我们潮儿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芳菲与潮儿相熟,说笑惯了的:“瞧瞧这小脸长得多俊俏也不知将来哪家好儿郎有福气得了去。”
潮儿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刷地红了红,轻跺了几下小脚,上前扭着芳菲撒娇:“姨姨,您打趣潮儿,潮儿可不依您”
江太夫人对这孙女儿宠溺得很,这里头也有怜惜她自幼丧夫的因素。见她摇着芳菲的手臂不放,也不气恼她失礼,只笑道:“你怎么跑过来了?今儿族里的闺学停课了?”
“嗯,您说得对,从今儿开始放年假了。”潮儿笑着应了一声,又回头看着芳菲:“而且我一听说姨姨您来了,赶紧跑过来巴结您呀”
“巴结我?”芳菲被她逗得笑个不休:“我有什么值得你巴结的了?”
“芳菲你快别理这小祖宗。我这里的体己宝贝都快被她挖得差不多了,看上什么就磨着我给,真真是被我宠坏了。”
江太夫人虽是这样说,脸上可没半点责备潮儿的意思。这孙女只是爱跟她撒娇罢了,在外人面前礼数从来都是周到的,带出去人人都夸她贞静良淑举止有度,不愧是太夫人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江太夫人也知道现在潮儿不过是因为跟芳菲特别亲近才会这样笑闹,没必要太过拘着她了。
“芳菲姨姨,您送给我母亲的几瓶香露,真是好闻啊……”潮儿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潮儿可喜欢了,尤其是那玫瑰香露,香得真特别用了您这香露,那些别的香啊粉啊的都俗气了,这可怎么办呀”
“哦……原来是打起我的香露的主意了。”
芳菲“恍然大悟”。
她用蒸馏法提炼出来的这些鲜花香露,当然不是寻常香粉香膏可以比拟。像潮儿这种见惯世面的高门千金,也一用就迷上了,可以想见日后香露真正上架销售后,销量绝不会差。
“你大小姐看得上我的那些香露,真是姨姨的荣幸了。这样吧,改明儿,我让人再送两瓶玫瑰香露过来,专门给你的,好不好?”
“真的呀?”潮儿大喜过望,一个劲儿地向芳菲道谢,欢喜地在屋里蹦蹦跳跳。
“潮儿,你又跟芳菲姨姨要东西了?”
门帘一掀,披着银狐披风的端妍从外头走了进来。高耸的披风领子上蓬松的银狐毛衬着端妍清冷的芳容,高贵逼人,不经意间便露出了豪门贵妇独有的傲然气派。
她“恶狠狠”地盯了女儿一眼,先上前去给江太夫人行了礼,再过来和芳菲说话。
“妹妹快别理这丫头,她呀,就是眼皮浅,见不得好东西。你那香露制作不易,哪能轻易给她糟蹋。”
人家做母亲的可以责备女儿,芳菲可不能跟着埋汰潮儿,连忙出声为潮儿解围:“姐姐,那不过是些小玩意,难得潮儿喜欢。这也是她不跟我见外的缘故,姐姐也别怪她了。”
江太夫人知道三儿媳妇向来对孙女较为严厉,当下也出声替潮儿说了句好话,端妍这才不跟潮儿计较了。
潮儿背着母亲做了个小鬼脸,心中可是高兴得不得了——那玫瑰香露是在喜人,自己擦了在身上,过年时亲戚走动多得很,到时候可要大出风头了。
至于潮儿后来无意中又在京城的小闺秀们中间替香草堂的香露做了广告,那是后话了。
在江太夫人那儿尽了礼数,芳菲才和端妍一道告罪出来,到了端妍的院子里。
端妍虽然是寡妇,但她有儿有女,素来由她出面主持靳家的家务,又因她是朱毓昇的亲表妹,外头的贵妇们可不敢怠慢她。
因此端妍一年到头的应酬也多得很,没什么休息散心的时间。难得好友到家里来陪她说说话,对于端妍来说自然是极快活的事情。
以两人的关系,也没必要管那些俗礼了。她们就在端妍院里的主屋里间坐下,等丫头们上了茶点,便把人都赶了出去,两姐妹关起门来说说私密话儿。
二人东拉西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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