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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统四少-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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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部衣襟不知为何会撕裂的那么严重,三处枪伤隐约可见渗出的粘稠血液,他知道天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甚至这条命,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然而,真正目睹他的这一面,心里还是莫名的抽痛,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不想活了吗!
泰林压着怒意,无声的抽出腰间的军剑劈开荆棘,插在地上,保持平稳,向着陡坡下面滑去,他从没有见过天祈这般表情,就算是在那个血腥的夜晚,也没有见到过,天祈少年时代的轻狂豪放在那个雪夜被生生埋葬,那夜过后,他便性情大变,曾经的洒脱风流,浩然正气,一夜间蜕变成了隐忍冰冷,铁血无情的侩子手,从屡次违抗军令,变成了军令如山的真正军人,雷霆手段,高压政策在短时间内清扫了东北大小军阀,统一军队,成为列强眼中炙手可热的军界枭雄。
曾经他是东北三省军区总部韩耀光最为器重的部下,帮助韩统帅南征北战,金戈戎马,然而一场变故,一次阴谋连着阴谋的血腥屠杀,一夜间将这个野性难训的少年,从此拴在了监斩台上,好似鸟儿被断去了翅膀,鱼儿剥去了鱼鳍,骏马失去了铁蹄,从桀骜不羁变成今日这般深沉隐忍,那些不堪的过往纵然是烂在肚子里,他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泰林还记的第一次见到天祈的情景,那是个深冬大雪纷飞的早晨,雪足足有几尺厚,在沈阳某作战区的临时帐篷内,他和尚忠等一帮子弟正在哄闹,忽的瞥见韩统帅掀账进来,身侧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白皙干净的瓷人儿一般,犹如上帝粉雕玉器,精心雕琢的冰雕好看极了,浓密长长的睫毛上覆盖着一层雪粒,扑闪扑闪,大家当下热情的拥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而他却用那对寒潭般清冽的眸子冰冷的扫视了一番帐内军人,对于他们的热情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目无尊卑,冷静傲慢,当下大家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引起了众多军人的不满。
韩统帅为了杀杀他公子哥的习气,特意在军区安排了一场散打比赛,天祈想当然的参加了,泰林永远忘不了,天祈被几个彪膀大汉打的鼻青脸肿,胳膊脱臼,脚踝错位,却还是跌倒爬起,爬起后又被打飞出去,再次不甘在站起,最后被打得只剩半条命,韩统帅说天祈太过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以后要么成大气,要么成大害。
比武结束后,韩统帅为了惩戒天祈的意气用事,将他绑在雪地里裸身惩戒三天,三天内,只要他开口告饶,随时都可以放了他。
可天祈硬是一声未吭,在雪地里整整冻了三天,滴水未进,他实在看不下去,便将自己的军大衣披在冻的全身发紫的天祈身上,他看见天祈抬头,冲他朗然一笑,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绽开笑容,笑容中带着少年独有的骄傲,干净纯粹,如在暗夜中静静绽放的雪莲。
他竟在天祈的笑容中看到了一股子豪气,透着江湖侠义的味道,顿时生出不少好感,天祈并没有表面那么惹人讨厌。
最美不过少年笑,那年,他们都还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
清晨的露水较重,使得泥土和草丛格外湿滑,泰林靠着剑的支撑力,慢慢逼近云天祈,直到抱住树干稳住身子,才强压着怒火,没好气道:“上海都快翻天了,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看云起云落,当闲云野鹤啊,军队被人控制了,上海咱们怕是回不去了,尚忠已经安排好了落脚地,我来接你,先跟我走,回头我在跟你细说这里面的猫腻。”
泰林按捺着怒火,一口气说完,见云天祈依然没有动静,不由的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肩膀上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一路传到泰林的心脏,让他胳膊一僵,愣怔间,云天祈的身子直直倒向断崖,泰林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一把抓回云天祈,怒吼道:“开什么玩笑,云天祈,你跟我玩什么诈尸!”
士兵们牵着一条绳索在陡坡上拉成一个环状的阵型,向着断崖边靠近,泰林突然乱了阵脚,手脚并用,惊慌失措的抓住云天祈的肩膀往上拖,他发誓,他,泰林,沈阳第一大世家的长公子,从没有如此惊恐慌乱过。
泰林颤抖的用手堵在云天祈中枪的背部,阻止那些该死的血液流逝,怒声道:“你不是恨那个人吗?好兄弟,我们一起回东北,刨了他的祖坟,骂他个祖宗十八代,杀的他断子绝孙,起来,快起来!”
士兵们将云天祈抬上山顶,平放在蓬松的草丛里,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此刻却像透明晶莹的人偶,毫无生命征兆。
泰林怒及,一把抓起云天祈的衣领,咆哮道:“你若在不起来,我就把你那个什么少奶奶娶回去做我的十九姨太,先奸后杀,然后鞭尸解恨,最后挫骨扬灰!听到没有!”
云天祈漂亮的睫毛微颤,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泰长官,少帅失血过多,你别动少帅的身体,越是动他血液流逝的越快。”有士兵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
泰林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冲着山下怒吼道:“军医,军医呢!快给我找军医上来!”
突然双手被人按了一下,泰林猛的回头。
“阿泰……”声音淡而薄,带着些微沙哑,听不出悲喜。
泰林浑身一震,双眼顿时雪亮,“天祈,你醒了?”
云天祈眉梢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眼波明净,波澜不惊,他动了动身子,发现丝毫动弹不得,胃里翻涌的血腥味被他再次强行压制回去,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钩子,掠过一丝自嘲的笑意,笑容有些苍白,暗哑道:“扶我起来。”
他就说嘛,天祈这家伙,命大着,当年十几吨炸药都没把他炸死,怎么可能被几颗小小的子弹要了命,泰林喜极,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将云天祈小心翼翼的扶起。
云天祈蹙眉,下意识挺直背脊,扶着泰林的肩膀,稳住冰冷的身体,往山的另一头看去,眼神遥远如天边浮云,突然眸子一凝,脸色瞬间惨白下去,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涌而出,喉部压制多时的血此刻再也压制不住了,原本无懈可击的平静眸底,噙着腥红的裂隙,瞳仁深处闪过一抹深入骨髓的剧烈痛楚,剜心蚀骨。
泰林对云天祈回光返照的行为还没反应过来,猩红的液体便顺着他的脖颈汩汩滴下,云天祈以一个兄弟式的拥抱伏在泰林的肩头,全身的力量全都加之在他身上,先前强自压制的所有情绪这一刻以翻山倒海之势强势袭来,云天祈唇角无力的扬起一丝苍白虚弱的笑意,还好没有倒下,就这样死了,真是丢人。
骄傲如他,宁是站着死,也不愿狼狈的倒下,还是那般倔强执着,带着军人的严苛与坚韧,彰显着宁死不屈的铮铮气节,不屈的是灵魂,是对另一个自己的决不妥协。
第九十四章:爱恨牵绊
太阳终于脱离起伏的山脉曲线,冉冉高升,大地进入新的日夜轮回,艳阳高照,中君一路上披荆斩刺,湿重的露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发,说是从八宝山绕回上海,然而,走着走着,却再次走回青峰坪,中君在半山腰上极目远眺,军队撤离的山间旷野上,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苍生浩劫,树木尽毁,一片焦土,依稀可见累累尸骨,荒草摇曳,风沙轻卷,覆盖在战士们冰冷的尸体上,好似对亡灵温柔的慰藉,时间静谧的定格,偶尔可见一两个背着背篓,挑着扁担的山民走过成堆的尸体,不时的用树棍戳戳士兵们的衣兜,好似在找一些值钱的东西,丝毫没有恐惧的感觉,麻木的神情怕是早已对战争,对人命的轻贱,见怪不怪了。
无风的空气中轻微的颤动着苍然的肃穆,中君凝神,只有早早的结束军阀混战,全民统一保家卫国,抵抗外敌入侵,才能赢来真正的太平盛世,百姓才会安居乐业,便再也不会出现眼前这悲壮沉闷的画面,尸横遍野,这些战士,其实跟她一样年轻,有热血,有理想,有家人,有守望等候他们的妻,但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中君收回目光,埋头往山顶登去,一番激战后的青峰坪如千疮百孔的心,苍翠的树叶上沾满喷溅的血,中君跨过尸体,抚开密集的枝蔓,弯着腰登上山顶,下意识的往断崖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中君高悬的心莫名的放了下来,正要转身,脚下一个硬物咯的脚生疼,低头看去,一枚剔透温润的白玉扳指镶在肮脏的泥土中,玉的表面有些磨损,纠缠着模糊的纹路,年代久远,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丝丝温暖的色泽,中君弯下腰将扳指捡起,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她伸开手,将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拇指上,有些大,不是很合适,她将手抬在半空中细细端详,炫耀般四下伸展,好似周围有很多看客。
中君盯着手上的扳指看了会儿,眸光由明亮渐渐暗淡,毫无光彩,她看了眼断崖,默不作声的转身原路返回,戴着那枚玉扳指,将沿路看到的士兵尸体拖到山腰的一个坑洞中,从日出到日落,整个坑洞的尸体堆积如山,不论是“袁军”还是北狮子军的士兵,都堆积在一个地方,直到确定山头上的尸体没有遗漏,才从怀里掏出火柴,将尸体点燃,不消片刻,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将天上的青云烧成了鲜艳的晚霞,摇曳的火光将她苍白的脸笼罩了一层红润的光。
火势渐猛,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将成山的尸体吞没,好似尽情燃烧的过往,将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一并烧成灰烬,烧掉所有存在过的痕迹,直到山河燃尽。
中君握拳,向着山下奔去。
从大树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凤目幽深。
原本马队疾驰,薄傲寒铁青着脸,策马狂奔到第二个关卡,突然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向八宝山的方向原路驰骋。
快马加鞭,远远的便看见她单薄的身影穿梭在青峰坪的山林间,他微微抿紧薄唇,她是为了云天祈,还是为了阵亡的将士回到断崖山顶。
薄傲寒无声的跟在她身后,看她的眉目神情,听她的自言自语,将她所有情绪波动尽收眼底,心里莫名的涌起强烈的怒意。
他原先还打算将马匹让给她,然而现在心头燃起的烈火只想将这个女人烧成灰烬,所有暗中作祟的恻隐被愤怒掩盖,无声的跟在她身后,翻身越岭,拔山涉水,过河搭桥,她睡他也睡,她在这个山头歇息,他在那个山头歇息,她在上游喝水,他在下游清洗,她夜间四处捕食,他白天放生猎守的伤残野物。
她搭乘便车,他便策马遥遥跟在身后,直到进入上海境内。
薄傲寒目送她进入关卡,眉头微微皱起,她不美,不媚,不雅,没有尊贵的家世背景,甚至连书都没怎么读过,也或许连字都不识几个,没有大家闺秀的静雅,没有世家小姐的温婉大气,然而就是这个心眼儿比针还小的女子,倔强到骨子里的人儿,让他一经接触,便再也放不下,他怎会看上这样麻烦的女人,或许这不是爱,只是一种保护欲。
从一开始的玩味探索,调侃戏弄,到后来的三年相处,到今日这般牵肠挂肚,从冷眼旁观演变成万般嫉妒。
最初的最初,他是不待见她的,包括对她告白的那一次,依然是瞧不起她的,纵然她跟他那样相似,他却从骨子里瞧不起她这种虚张声势的草包,明明没见过什么世面,偏偏装的无所不知,明明脆弱的让人耻笑,却偏偏装的无比坚强,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薄爷,出事了。”早已等候在关卡处的黑衣人一见薄傲寒,疾步走了过来,压低声音。
薄傲寒眉梢微挑,目光依然停留在城内那抹身影上,“什么事。”
“广州军区被云天祈的军队炸了,南爷在赶回广州的途中,乘坐的那列火车也被护国兵团的人炸毁,南爷下落不明,宁爷几日前为了镇压广州暴乱,身受重伤……”
话还没说完,只听军马一声嘶鸣,扬踢狂奔出去,薄傲寒猛的一挥马鞭,直接闯过关卡,身后的守城兵怒骂不断,不停的打着空枪,三辆铁驴尾随追去,直到皇都的临时负责人出面打点,才断了那些兵头的追击。
上海的大小街道上,人流穿行不息,丝毫没有察觉到政军上层汹涌的暗潮,一夜间,云天祈的所有心腹被人禁足,下层对上层展开了一场没有血腥的夺权运动。宽阔的街道两旁,洋楼林立,酒楼茶馆层出不穷,大部分的建筑摒弃了清末的庑殿,攒尖,采用了西洋复式结构,中西合璧,千姿百态。
人群熙攘,来去匆忙,电车呼啸,每个人的神情麻木而又习以为常,路过的人只是一阵路过的风,吹过别人的记忆,稍作逗留,无影无踪。
中君从裁缝铺出来,换了身休闲的行头,站在路旁,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个遍,裤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在翻出任何一个值钱的东西,唯一的一个银元买了身像样的男装,中君攥着手中的镶钻蓝色蝴蝶发卡,只剩这个了……转身向着一家名为凤闲居的戏楼子走去。
这座戏楼,通体朱红,共分二楼,壁柱,雕花,琉璃瓦,狮子蹲,沿用中式规整构造的同时,也加入了不少西洋风,具有浓浓的艺术气息,戏楼旁边分别是一家较小的当铺和花店,周围蹲守着许多卖劣质烟包的小青年,还有卖花卖报纸的姑娘,少年。
韩耽那日跟她说的碰面地方应是这家戏楼了。
中君盯着楼牌,这家戏楼应是上海比较有名气的戏楼,想要混进去不容易,中君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一个正在捏糖人儿的少年身上,少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花花绿绿的破布衫,身旁蹲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在沙土上画着圈圈,大眼睛却好奇的落在中君手中的蝴蝶发夹上,中君冲她露齿一笑,两颗小虎牙友好的闪了闪。
她向小姑娘挥了挥手,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怯怯的脱离哥哥的视线范围,小心翼翼的走到中君面前。
中君蹲下身子,举起手中的蓝色镶钻发夹,轻笑道:“想要吗?送给你好不好。”
小姑娘抽了抽滑到嘴边的鼻涕,攥着破旧的衣角,脏兮兮的小手试探的去触碰中君手上的发卡,刚触摸到发夹的边缘,却被一双手牢牢的握紧掌心,拉了回来。
中君微微一顿,抬眸,正好撞见捏糖人儿的少年冰冷谨慎的眼睛,眼波清澈,不由的心尖一颤,这样的眼睛,跟他很像。
少年拉住妹妹的手,一言不发的往摊位上走,这年头赖子太多了,除了自己,谁都信不过。
小姑娘委屈的憋着嘴,不哭不闹,回头不舍的看着中君,眼泪扑嗒扑嗒直掉,甚是惹人心疼。
少年攥紧妹妹的手,突然停下步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看着妹妹掉眼泪的样子,不由的心头紧了紧,又走回中君面前,冷静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畏惧,“先生,你那个发夹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中君微笑着将发卡递了过去,这个蝴蝶发夹是云天祈去南京开会,回来时带给她的礼物,她虽然不懂这些女士的饰品,仅凭上面的钻石,也知道价值不菲。
少年接过发卡,看了会儿,抬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中君,“可以告诉我这个发卡在哪里买的吗?”
“上海没有卖,这是熟人从南京带回来的。”中君同样微笑着认真回答他。
“哦。”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将发夹还给中君,疏离的笑道:“谢谢。”
转身往摊位走去。
“你想要吗?送给你,我不要了。”中君笃然的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笑道。
少年困惑的回头,“无功不受禄。”
中君扑哧笑出了声,被这个少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给逗笑了,狭长的眼睛里充斥了莹莹笑意,好似暗夜满天的星辰,耀眼如钻,带着无穷的神秘魅力。
少年微微顿了顿,莫名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这样吧,你帮我引开那两个看门的,就当是酬劳,这个发卡送给你,可好?”中君眯眼微笑,终于说到正题了。
少年微微一怔,下意识扭头去看凤闲居的“门神”,回头对中君认真点了点头。
中君勾起绅士的笑,将蝴蝶发夹交给他,两人对望了一眼,少年走回摊位,唇角扬起一丝温暖的笑意,将蓝蝴蝶夹在妹妹干枯如草的头发上,转身跟卖烟,卖花,还有周围一群小叫花子使了个眼色,顿时一群孩子轰的一声往戏楼里挤去,抢的抢,打的打,砸的砸,胡闹一番,在打手出来之前,飞快的抱起各自摊位上廉价的货物,往街道尽头跑去。
戏楼里涌出一帮子打手和门卫一起向着街道追去,“小瘪三,看我不打死你,站住!”
中君趁乱拽了拽棉衫,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步走了进去,往往茶楼,舞厅,赌场,花柳之地,外面聚守的少年,叫花子,大多是自成帮派的,他们有他们的地盘,做事原则,行动敏捷,在社会上摸打滚爬惯了,老油条,不会那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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