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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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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行不行?咱们俩来一个君子协定:今天晚上,我碰也不碰你一下,只要你坐在这里跟我聊两个小时天,我多了没有,付你五百铢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得给我说实话,编故事应付我可不行。十点钟正,我就让你回去。我明天还要赶路,你明天还要干活儿,大家都需要休息,不能睡得太晚了。怎么样,做得到吗?”
  “这个……”她扭动一下腰枝,装得难以决断的样子,其实是感到惊讶,是在思考:这个自称不是性心理变态者,怎么比神经病还要神经病呢?三四年来,碰见过的客人,没有一千个,也有好几百了,他们付出几个钱,谁不是要在她的身上加倍地找回去呀!他们一个个都像从来不睡觉的夜猫子,从天一黑就开始变着法儿地折腾,不折腾得你散了架,躺在地上动不了了,甘心罢休么?甘心把钱拿出来么?还有一些善财难舍的,把人家折腾得像一摊烂泥了,他却又心疼起钱来了,一百一百地往外掏,哪儿有他这样好心,不但不折腾人,还想到我也要休息,十点钟就让我走?难得遇到这样好心的怪人,这五百铢,不赚白不赚。这样一想,她倒痛快起来了:“好哇,只要您愿意,我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能够休息一晚上,又挣到钱,正求之不得呢!您想了解什么,凡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您。比如您问有什么更特殊的客人,我就不好意思全说出来。您是不知道,有的人不喜欢走前面,一定要走后面;有的人,宁可出大价钱,一定要我用嘴……”
  “这些事儿,你不好意思说,我并不勉强你。其实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并没有非要你回答的意思。我说过的,咱们是随便聊聊,不是要向你了解什么。你能够把真心话都告诉我,我就很满足了。你坐下来,咱们接着聊。我问你,你读过书么?除了干这个,你还能干什么?”
  “我家住在离县城二十多胜的乡下。”她依言在吴永刚的脚下席地而坐。她自鄙,自认低人一等。在上等人面前,她不敢与人家平起平坐。但她是拿了人家的钱伺候人的,又不能坐得太远了。因此她虽然跽坐在地上,却把上身靠在客人的大腿边,扬起脸儿来,楚楚可怜地叙述起自己的身世来。“我家里穷,没有机会上学。不过我弟弟倒是上过三年‘国小’,他放学回来,就教我识字。我们的泰文是拼音的,比你们中国的方块儿字好学得多。所以普通的书报,我大都能读,简单点儿的书信,夹几个错别字也能写。家里地里的活儿,其实我也都能做,可就是不如在这里能赚到这样多的钱。”
  “你在这里赚了钱,都干什么用呢?是拿回家去?还是给自己做嫁妆?”
  “当然是拿回家去呀!我们泰国雨季时间长,空气潮湿,生肺病的人很多,是最常见的病。我爹生肺病好几年了,如今刚好些,身体还很虚弱,什么活儿也干不了,还要吃些营养的东西;弟弟呢,又还小,有些活儿还不会干。没办法,只好让我到这里来干这个。自己的嫁妆啊,我这辈子是不想了。大家都知道我在旅店里当招待,本地人,谁会娶我呢?外地人来到山区,旅途寂寞,找我伺候,不过是逢场作戏,拿我解解闷儿而已。他们高兴的时候,也会说一些让我听着喜欢的甜言蜜语,其实那也是玩笑。一个过路的客人,昨天还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呢,今天怎么可能就喜欢我爱我了?这些事情,我早就前前后后想过多少遍的了。”
  “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呢?干这一行,出卖的是青春,是生命。一个姑娘,青春能有几年,你不是不知道。不说年老,就是再过十几年二十年,你怎么办,想过没有呢?”
  “怎么没想过?我是我妈的娇闺女,我们全家谁都不愿意我出来干这个呀!可当时逼到那个份儿上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顾眼前,过一天算一天。几年以后,人老珠黄,客人不喜欢我了,格勒老板也不肯留我了,我当然只能回家。嫁是嫁不出去的,没人会娶我。我弟弟说过,现在靠我养着这个家,等他长大了,他会养活我一辈子的。这话能不能兑现,现在也只能这样说说而已。人心难测呀!今天我养活他,他自然这样说;等到他养活我,等他娶了媳妇儿,可能又要嫌我这个做姐姐的丢了他的人了。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不还有死路一条么?”说到这里,玛妮不由得动了真感情,心里一酸,眼睛圈儿就湿了。急忙又说了一声:“对不起,吴先生,我不应该念这些苦经的。”
  “倒是我不应该问你这些的。惹你伤心了,对不起。”吴永刚很诚恳地向她道了歉。“只是我还不明白,你家住在乡下,怎么会到城里来当招待呢?”
  “这话说起来,可就只能怪我命苦,是我命中注定的了。四年前,我爸爸得了肺痨,整天咳嗽,还吐血。吃了过路郎中的几服药,根本不管用。人家说,这病在外国早就不算病了,有特效药,一治就好。县里的西医诊所,兴许就有这种药,要我爸爸进城来看看。谁陪他来呢?妈妈不识字,弟弟还太小,那年我已经十六岁,我们这里的姑娘成熟得早,十五六岁的姑娘,有不少人都做了妈妈了。我已经十六岁,当然是个大人了,而且也算是识字的人,就决定让我陪爸爸进城来。到了诊所,大夫前胸敲敲,后背听听,说是爸爸的病已经很重,肺里面都有好几个空洞了,如果再不赶紧治,只怕性命都有危险。我们一听着了慌,求大夫给开方子。大夫一算,单是药钱一个月就要两三千铢,还不算诊金。因为这药是美国进口的,本来就很贵,运到我们山区来,价格就更贵了。再一问,就是这种特效药,也要吃一两年才管用。仔细算算,没有三四万铢,不用想治好我爸爸的病。我们家本来就穷得叮噹响,想想办法,东借西借,三四千铢也许还拿得出来,三四万,到哪儿变去?爸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是他的命不值这许多钱,不治了。回家去等死吧。”
  “那么后来怎么又到了这里了?”
  “您别急呀!是诊所的那个大夫,他可真是既救命又害命,他见我的模样儿长得还可以,就问我可会唱歌、跳舞。我说:是泰家姑娘,谁不会唱歌、跳舞哇?只可惜唱歌、跳舞救不了我爸爸!大夫说:‘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用唱歌、跳舞来救你爸爸的命,你愿意么?’我说:只要能够救我爸爸的命,叫我用自己的命去换都可以的。大夫说:‘倒不用你的命拿去换,只要你在人前唱唱歌,跳跳舞,豁得出去,不怕难为情就可以。’我问他哪儿有这样好的事情,他说:‘格勒大叔开的旅店,本来有一个女招待,如今病了,干不了活儿了。他有心想另找一个,可一时间还没找到合适的。如果你真会唱歌、跳舞,倒不妨去试试。在那儿当招待,弄好了,一个月就能挣一万多。’我一听,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情,要真的干上了,不但爸爸的诊金药费有了着落,弟弟上学的学费也有了。”
  “于是你就自愿到这里当招待来了?”
  “哪儿那么简单呢!要是当时格勒大叔明告诉我当招待就是当妓女,或者大夫明告诉我那个干不了活儿的女招待得的是什么病,也许我根本就不会考虑,搀上爸爸,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可他们俩当时什么也没说。我按照大夫的指点找到了这家旅店,又见到了格勒大叔,问他要不要找一个女招待。格勒大叔说:他要找的,第一模样儿要漂亮,第二要会唱歌、跳舞。我的模样儿,他说还可以,不知道唱歌、跳舞怎么样,当时就把留声机打开,放了一段音乐。每年的玛迦普差节和吠舍佉(音q ū区)节①,在人山人海的大庭广众面前我都敢唱敢跳,在他一个人面前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这一唱一跳,他立刻点了头,要我第二天就去上班。我说我是因为阿爸缺医药费才出来找事情干的,要他先支三千铢给我爸爸看病。他考虑了一下,让我打了张借据,就给了我三千铢。我再次陪爸爸到诊所取了药,那大夫还说我走运呢!”
  
  ①  吠舍佉节──阴历六月十五,把释迦牟尼诞生、成道、涅槃合在一起纪念的节日。
  “第二天你就开始接客了?”
  “哪儿能呢!第二天,我来旅店上班,当夜格勒大叔就叫我到他房间去睡觉。我说那不行。他说:凡是新来的女招待,头三天必须跟他一起住,他好传授我怎样伺候客人。要是我不愿意,把三千铢还给他,他找别人来干。有什么办法呢?花了人家的钱,我又还不上,只好按他的吩咐办了。到了夜里,才知道他传授给我的,原来是这种伺候客人的招数!”
  “那么说,你的处女之夸,就这样让他白白玷污了?”
  “事情还不止于此。三天一过,他就给我张罗了一个客人,把我当处女卖出去了。我说我是来当招待的,不是来卖身的。他说这就是当招待。在他这里当招待,他也不给一个钱工资,挣多挣少,全在自己的本事。还是那句话:不干,还钱;干,高高兴兴地进房去,还不能让人家发觉是二手货。我都已经让他睡了三夜了,等于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难道还能打退堂鼓么?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只能往里跳啦。后来听人说:这种事情,难的是第一步;只要第一步迈了出去,迈第二、第三步就不难了。到如今,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就这样一条道路走到黑啦。所幸者,是我爸爸自从吃了那个大夫开的特效药以后,病情一天比一天有好转,现在总算基本上好了。我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哪怕用我的一条命去换他的一条命,我也干。稍微感到吃亏的是:后来我才从客人那里听说:大夫开的那种进口特效药,叫做‘雷米封’,是一种很普通也很便宜的药,你们中国就能制造,不是只有美国才能制造的。大夫懵了我们,不但骗了我们不少钱,还把我送进了这个本来我不应该来的地方。不过事情已经过去,我爸爸的病好了,我也就不去计较这许多了。”
  不知道是谁说的:每一个妓女,都有一本血泪账,都是一部好小说。这话还真不错。玛妮的叙述中,把格勒的面目也暴露无遗了,看来这不会是故意造谣中伤。这个可怜的小女人,今后,她怎么办?听她的口气,至少目前她还不想就此打住。第一,她弟弟还小,而她爸爸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这个四口之家,还要靠这个小女子来支撑;第二,她自己也说,她虽然家里地里什么活儿都会干,可她再也不想干了,因为干这个比干那个挣得多。虽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可这箭不能就这样一直往前射,总有一天要落地的。她今年刚二十岁,离“人老珠黄”还有一些日子,可她没说自己是否已经染上了性病;或者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染上了性病。一旦她也像她的“前任”那样,“有了病,不能再干活儿”了,她的这点儿积蓄,就将像他爸爸治肺病一样,一千两千地往大夫那儿送。治性病的特效药,价格可是比治肺病的特效药要贵得多得多呀!
  这种美妙的前景,玛妮可能还没有想过,也可能早就想好了应变的办法。总之,自己作为过路的“外人”,只能是“听听故事而已”,爱莫能助。泰国自从开展旅游业以后,全国的妓女据说已经有四十几万之多,占全国总人口的百分之一,占女性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占青年妇女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自己就是爱而能助,也助不过来呀!何况其中有许多人并不以此为苦,而是以此为乐呢!
  玛妮见吴永刚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的故事引起了客人的不快,她是个逆来顺受惯了的人,唯恐得罪贵客,急忙引咎自责:    “吴先生,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您叹这些苦经的。总之,一切都是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想逃也逃不了。即便侥幸逃过了这一劫,下一劫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我佛早就说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有皈依我佛,才能求得彻底的解脱。”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要你给我讲故事嘛!”吴永刚从沉思中觉醒过来,取出两张大额钞票,笑了笑递给她说。“你为父治病的孝心,你皈依佛祖的虔诚,我想总会感动上苍,得到保佑,让你早日脱离苦海,早日到达极乐世界的吧。我不能给你太多的帮助。这一千铢,是我说过的给你聊天的报酬。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这可真是多谢了。”玛妮没有想到,自己一叹苦经,聊天儿的报酬又增加了一倍。她接过钱去,双掌合十,举过了眉心。“您不是说,让我陪您到十点么?现在大概还不到十点吧?”
  “也差不了多少了。”吴永刚看了看手表,又听了听外面。“咱们光顾说话,没注意外面。你听,雨下大了。”
  玛妮站了起来,过去把西面和北面的玻璃窗都关上,又把蚊帐放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里面有没有蚊子。
  “那我就告辞了。我们山区,日夜温差很大,特别是夜里下雨,再加上西北风。您夜里注意盖好毯子,别着凉了。还要我给您送壶热茶来么?”
  “不用了。”
  “那么明天见。谢谢吴先生。”
  第七个故事:百灵鸟变成了复仇女神
  娜达莎是个兼有俄罗斯、日本和泰国血统的混血姑娘,不但模样儿性格兼有这三者之长,而且擅长这三国的歌舞。一个姑娘长得太美了,不一定是好事。她就因为既美且艳,受尽了苦楚。最后,她运用上帝赋予她的剧毒,向所有想占有她的男人进行了残酷的报复。
  玛妮走了以后,吴永刚仰靠在椅子上,抽了一支烟。他并没有烟瘾,每逢遇上烦恼,遇上伤脑筋的事情,他就抽一颗,无非借这烟雾缭绕增加一点儿思绪。他说不清自己怎么忽然会对泰国的妓女有了进一步了解的欲望。他在九龙生活了十几年,尽管自己对旅馆业不感兴趣,可是阴差阳错的,命运迫使他非干这一行不可,到美国专修旅馆管理业,回香港后从舅舅手上接过了玉龙大饭店来,经营了好几年,成绩居然还算不错。玉龙饭店虽然不在九龙红灯区,可是在那个世界中,妓女与饭店有相互依赖不可分割的互利关系。在那里,他从练习生当起,当过经理秘书、襄理、财务部主任直到舅舅认为他已经成熟,可以出山了,让他当了副总经理。十几年间,他见识过的妓女,没有一千也足有八百了。在他舅舅的言传身教之下,他全盘接受了舅舅的观点:作为一个大饭店的老板,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人物,绝对不能入黑道;但是他开的是饭店,与黑道及下流社会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这饭店就无法开张。因此,他只能学一个“中庸之道”,在夹缝中求生,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对策。在妓女这个问题上,第一不能排斥妓女,第二绝不能沾上妓女,第三更不能养妓女。因此,多年来,他只和妓女打交道而不和妓女交朋友。每个妓女见了他都笑脸相迎,也都恭恭敬敬,彼此之间,谁也不多越雷池一步。如此和平共处的结果,是他只认识妓女的外表,而不了解妓女的内心。当然,能在玉龙饭店进出的妓女,都是比较高级的,有的被称为“交际花”,有的是时装模特儿,有的还是这种“星”那种“星”,她们长年在饭店里包租一套房间,只和一两个有钱的大佬来往。香港、九龙的妓女,特别是高级妓女,手面阔绰,生活奢华,即便有一本苦经,也是不可告人或不愿告人的“隐私”,轻易不会真实地告诉别人。除非是特殊关系或特殊需要,例如和某人有了真正的爱情,或发生了大案、要案,为了洗清自己,不得不在法官或律师面前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世。
  没有想到的是,他花了一笔与妓女过夜的钱,却从玛妮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泰国山区旅店女招待的可悲身世。他想:香港、九龙的下等妓女,大概也都有这种被逼为娼的悲惨故事吧。
  他这一次来泰国,是和贡叻先生洽谈业务合作项目的。雨季进山,也不是为了考察民风民情,而是想寻找一个当年救过他性命又对他一往情深的泰家姑娘柳芭。当然,现在的柳芭,也已经三十多岁,早不是什么姑娘了……
  他正在浮想联翩,忽然听到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这时候大雨如注,雨点打在房顶上和房后的芭蕉叶上,像炒豆似的噼啪作响。要不是他细心,这轻微的叩门声,几乎被这曲天然的《雨打芭蕉》淹没了。
  朝南的窗户,因为窗外就是阳台,实际上就是走廊,因此玻璃窗用的是花玻璃,以免外人窥视房内的春色。不过这时候玻璃窗分明开着,关着的是纱窗,从窗外一眼就能看见房内。为防蚊子进来,房门倒是关着的。因此门外的人经过窗户,已经看见房内的一切,而房内的人却不知道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吴永刚只当是玛妮还不死心,想再来杀一次回马枪。可一想,她来了是不敲门的。刚才送饭送茶,都是推门就进,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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