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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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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到这偏远的山区来了?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吴永刚想不接,但那铃声无休无止地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他抓起耳机,很不客气地冲话筒大声嚷:
“别来烦我!多洛先生没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吗?”
他正想把电话挂断,耳机里却再次传来那唱歌似的甜甜的嗓音:
“吴先生,别对我发火嘛!我可是这儿的头牌,不是贵客光临,我是轻易不出马的。今天是多洛先生特意吩咐下来,要我专门伺候你的哟!你就不能‘不看僧面看佛面’,赏个脸欣赏一下我专为你排演的歌舞么?”
一听是老板特意安排的这一场“节目”,他可真的火儿了,怒气冲冲地嚷:
“既然是多洛先生的意思,你把电话挂下,我找多洛先生说话。”
夜莺不敢过份纠缠,依言把电话挂断了。他接通了多洛的房间,没好气地问:
“多洛先生,我明天要进山,今夜需要好好儿休息。叫你的‘夜莺’不要来打搅我行不行?”
“呵呵呵,”多洛老板爽朗地哈哈大笑。“我这可是按照贡叻先生的吩咐,要我安排最漂亮的小姐伺候您的哟!”
“贡叻先生不会这样说的。要不然就是你误解了他的意思了。他没告诉你,我在香港是干什么的么?”
“他只说您是个大老板,可没说是哪一行的。”
“这就难怪你要误解了。你知道香港的对面,有一个地方叫‘九龙’的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
“九龙有九家大旅馆,字号中都有一个‘龙’字的,像‘金龙’、‘玉龙’、‘白龙’、‘黄龙’、‘天龙’……等等,你听说过吗?”
“尽管我没去过香港,可九龙的这九家大旅馆,都是相当有名气的。当年我在贡叻先生的旅馆里作领班,也常常接待从香港来的旅客,九龙的‘九条龙’,当然是知道的。”
“我就是玉龙大饭店的老板。”
“哟,这可真失敬了。贡叻先生真没告诉我。我在曼谷那时候,玉龙的老板是姚克勤姚先生。”
“姚先生是我舅舅。也是我的岳父。”
“哦,原来是这样。吴先生,明天坐马车进山的计划,我看还是取消了吧!旅途不太平安哪!”
“不,按原计划进行。我的安全,你能关照一下你的朋友,当然更好,你不关照,也不要紧。这条路,我熟的。”
“那好吧。祝吴先生晚安!车子准备好了,我通知您。”
第二天
第一个故事:雨季之旅
东南亚国家不是一年分四季,而是半年雨季,三个月热季,三个月凉季。雨季中,许多地区的土公路都无法通汽车,只能依靠一种特殊的、随时能装能卸的马车,作为长途旅行的交通工具。坐在这种马车上,行速缓慢,为解旅途寂寞,尽管互相之间并不认识,也彼此搭茬儿,讲起故事来。
这一夜,吴永刚再没有接到骚扰性电话。只是雨季的阵雨,一阵阵地敲打着玻璃窗,几乎整夜没停过,挺烦人的。原以为这雨到天明也停不了,坐马车的计划将无法实现,没想到就在天亮之前,这雨忽然停了。天亮之后,多洛亲自打来电话:马车八点准时出发,请起床梳洗进早餐。
推开窗户,晨风扑面,颇有凉意。乌云已经散去,天空清澈而明亮,空气清新,窗外鸟雀啾鸣,楼下车马嘈杂,火车站附近的街道,比城镇里面要苏醒得早一些。
早点是一个女侍端进来的。吴永刚仔细端详她的脸,黑黑的,亮亮的,圆圆的,甜甜的,粗眉,大眼,丰乳,细腰,有三分姿色,两分妩媚,明显是旅馆从乡下雇来的粗使女仆,而不是出卖色相皮肉的那个姑娘。
早点之后,脱下睡衣,换上为进山而特备的一身白色“绊尾缦”──这是当地男子最普通的服装:用三米白布,中段缠在腰间,两端在腹前打一结后,卷成两条“牛尾”,再从胯下绕到后腰,把“尾巴尖儿”掖进腰带内。上身穿一件对襟的小褂。照照镜子,完全像一个泰族人,不禁自己也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十六年啦,我又变成了泰人了!”刚换好衣服,多洛带着一个穿制服的侍者进来,通知说马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请下楼上车。又说一切费用,贡叻都已经预付了。吴永刚也不客气,只说了声:“一切费用,等我回曼谷再和贡叻先生总算吧。不过咱们这一行的规矩,小费可是不能拖欠的哟!这500 铢,请你分给男女侍者们。这个小提箱,也请你暂时保管。等我回来,再还给我。”说着,就把一张钞票和一个小提箱交给多洛,里面是一套换下来的西服和一些暂时用不着的零碎东西。侍者帮他提起一个装着食物和用品的大帆布袋,三人一起下了楼。
“铢”是泰国的货币单位。也和中国一样,泰币早先是银质的,比银元略薄略小,每个合中国规银四钱。还有银、镍、铜三种辅币:银辅币有一钱、两钱两种,每四钱合一铢。所以一钱相当于两角五,二钱相当与五角。“钱”是旧称,流行于华裔中,现在一般通称“沙令”。镍辅币有五士丹、十士丹两种。一百个士丹合一铢,所以五士丹相当于五分,十士丹相当于一角。铜辅币每个一士丹,相当于一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帝国主义曾经在1941年入侵泰国,掠夺资源,造成物资紧缺,物价飞涨,给泰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二战结束以后,物价上涨,泰国的银币已经不通用,一律改用纸币,面值分10铢、20铢、100 铢500 铢四种,近似于我国的2 元、4 元、20元、100 元而略低。因为按照八十年代的汇兑比价,人民币一元相当于6 铢多,美金一元相当于40铢。而1 铢5 铢则变成了辅币。沙令和士丹名称虽然还存在,由于面值太低,就像中国的“厘”和“毫”一样,除了“算细账”的时候也许还偶尔一用之外,已经失去实用价值了。
楼下的厅堂正中有一个佛龛,供着土地神。这是泰国的传统风俗。哪怕只有三五家人家的小村寨,村村都有一座土地庙,供着土地爷,保佑全村村民的平安,而每户人家的厅堂里,也有一个佛爷龛,供着土地爷,保佑一家老小的平安。家居的人希望平安,出门在外的人更其需要平安,因此泰国各地的旅店,一进门的厅堂中间,都设有一座大小不等的佛龛,供着土地爷。旅客投宿、上路,都先要以香花供奉,以示礼敬。不但北部山区的旅馆家家如此,就是大城市中已经现在化了的大旅馆大饭店,也是如此。
不过,泰国的土地庙,跟中国的土地庙是不同的。中国的土地庙,不论大小,里面都塑着土地爷和土地奶奶,有的还塑两个小鬼。泰国的土地庙,不论大小,统统不塑神像。也可以说:泰国的土地神,是无形的。
泰国的土地庙,大体上可以分为室外的和室内的两大类。室外的,其大小当视村寨、城镇及建筑物的大小而定。室内的,实际上是一个“佛爷龛”,一般长宽约四尺见方,高约三尺,模仿庙宇的建筑形式,尖尖的屋顶,中间是一个小佛殿,四周有栏杆和空地。早先的土地庙,是用柚木精雕细刻而成的,可以说是一件十分珍贵的艺术品。小佛殿里面,还有一些陈设,比较常见的是绢做的舞女、泥塑的小猫小狗、木雕的象群,也有供着先人留下来的铜像、勋章之类的。土地庙的前面,摆着两杯清水,这是用来供养鲜花的。只要家里有人,家土地庙前面就一定有鲜花供奉;只要村里有人烟,村土地庙前面也一定有鲜花供奉。在城市里,也有人把圣诞树上的那种彩灯串挂在土地庙上,到了夜晚就通上电,让土地庙“灿烂辉煌”起来。
近年来,在“现代化生产方式”的影响之下,手工雕刻的土地庙,大有被模压塑料制品所取代的趋向。塑料浇铸的土地庙,看起来五颜六色,但是工艺粗糙,只是工业品而不是艺术品了。
有许多国外游客,往往把这种塑料的土地庙买回国去当鸽子窝。
多洛引着吴永刚来到佛龛面前,从一个女侍手中接过一串兰花串,恭敬地挂在佛殿前面的柱子上,又默祷了一声:“土地爷保佑,但愿我能够找到她!”这才虔诚地上了香,步出大门外面。
门外的马车,已经恭候多时了。凡是在公路上跑的载人马车,一般都是单驾或双驾。这种进山的载人马车,第一因为上坡路多;第二因为道路翻浆,泥泞不堪,走起来不像干燥的马路那样轻松;第三因为有些路段为泥石流所堵,只要还能通行,要尽可能从乱石堆上把车子拉过去,至少要把空车拉过去,因此这种马车是一辕两套共三匹马。每匹马都是毛色油亮,胸肌发达,屁股圆圆,脖子上套着一溜儿铃铛,脑门儿上饰着大红的绒花儿,显得健壮而有力,让人一看见就有一种安全感。
但是赶车的车夫,模样儿却有几分可怕,至少是令人讨厌:他大约五十多岁年纪,溜光油亮的一个圆脑袋,是个不毛之地,几乎一根毛发也没有,但却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连两颊上都是“荆棘丛生”。只有在说话的时候,才能看见一张犬牙交错的嘴里,满是白沫。两只眼睛,一只已经永远睁不开了,另外一只,由于眼睑外翻,眼球凸出,却又显得特别大,什么时候都瞪着。他矮小肥胖,五短身材,手短脚短,脖子更短,正确地说,是根本就没有脖子。对襟的无袖小褂,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一个扣子也没扣,露出胸口上黑中有黄的护胸毛,竟和络腮胡子连成一片。下身的“绊尾缦”又长又大,像灯笼裤子,几乎碰到了脚后跟。两条向外弯曲的腿,在两膝之间形成一个巨大的O 字,至少一条狗穿过,不会碰到他的裤子。
这时候,他正焦急地在马车旁边原地转圈子,鼻子里“吭,吭”发声,与马的打响鼻相应和。
多洛把吴永刚带到马车旁边,喊了声:“扎嘎,你给吴先生安排的座位呢?”扎嘎忙过来哈腰指点:“老爷,您请这儿坐。这个位置,前后左右都没有遮挡,可以欣赏沿途风光,坐着最稳当,上下车也最方便。”车厢呈长方形,四周有二尺多高的车厢板,车厢板内侧各有一块一尺多高一尺来宽的平板,这就是座位了。座位下面和车厢正中,可以放东西。每面坐三个人,一共可以坐12个人;挤一挤,当然可以坐得更多。右侧车轮后面,有一截车厢板是活的,翻下来就是上车的踏脚,翻上去仍是一个座位。扎嘎所说的最好的座位,指的就是后车厢板正中间挨着上下车踏脚的那个位置,车子行走的时候脸朝前,没有逆行的不适感,还可以看见前面和左右两面的景物。
车厢的四角各有一根空心的铁管,支起一个一米多高的架子,下雨的时候,可以绷上尼龙布“聊避风雨”。
这时候,车上已经坐着八个人,单等吴永刚上车,就要出发了。
车把式殷勤地从侍者手中接过帆布包来,在车上放好,然后请吴永刚上车。多洛在一边笑着搭茬儿:“吴先生,您别看这车把式模样儿不济,这条进山的路,他没走过一千次,也走过八百次了。有他赶车,您就放心吧!没有他过不去的路,也不会让您淋着,冻着,饿着,渴着,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错过宿头,让您露天过夜的。”吴永刚上车坐好,双手合十当胸,向车把式说了声:“萨瓦迪,那就托扎嘎大哥的福,大家一路平安啦!”“萨瓦迪”是“你好”的意思,一般用于平辈之间的招呼。
吴永刚作为“先生”甚至“老爷”,对车把式这样说话,分明是高抬他了,慌得扎嘎赶紧双手合十举过前额,以小辈儿的身份还礼不迭。车上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多洛先生说:“扎嘎,你别多礼了。吴先生平易近人,从来不摆老爷架子的。他拿你当弟兄看待,只要你顺利地把他送到他要去的地方,不但他感激你,连我也要好好儿感谢你呢!时候不早了,快上路吧!”扎嘎诺诺连声,大鞭子一扬,“啪”地一声脆响,辕马扬鬃奋蹄一声嘶叫,拉帮套的一齐用力,铃铛叮咚声中,马车上了路。
还能听见多洛先生在背后的祝福:“祝您走运!”雨后放晴,晨曦初露,空气显得特别清新。这个地区,热季的三月中旬,气温持续摄氏40度是常有的事儿;凉季的十二月,最低气温也不会低于摄氏12度。雨季的气温,一般在摄氏30度左右。这时候一者是雨后,二者是清晨,气温当然在30度以下。城郊公路,质量还比较好,没有翻浆,马车在平坦的沙土路上轻快地奔跑起来,晨风拂面,居然还有些寒意呢。
马车上一共有九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大约十五六岁光景,双眼皮儿大眼睛,一脸的机灵相。从吴永刚上车以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似乎专家学者在研究一个什么课题似的。等到吴永刚坐定,车子也跑起来了,忽然饶有兴趣地发问:“吴先生,您是缅甸人,还是中国人?”吴永刚笑了笑,歪着脑袋反问:“为什么你认定我是缅甸人或者中国人呢?难道我就不像日本人或者泰国人么?是因为我的泰语说得不流利,还是因为我的模样儿不像泰族人?”小孩儿羞赧地一笑:“您的泰语说得很流利。有许多泰国人,到外国去住了几年回来,说起泰语来,结结巴巴的,还没您这样流畅呢!我们泰族人,没有固定的特征,皮肤有特别白的,也有特别黑的,从长相模样儿上,很难分辨出来。我说您是缅甸人或者是中国人,是我的直觉,也就是第六感官在告诉我。再说,只有缅甸人和中国人才有姓吴的。”“小弟弟,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儿。”吴永刚认真地说。“缅甸人叫‘吴蓬’、‘吴温貌’,可不是姓‘吴’名字叫‘蓬’或者‘温貌’,‘吴’是尊称,就好像泰族人叫‘坤敬’、‘坤冬’一样,‘坤’是尊称,实际上就是‘敬先生’、‘冬先生’的意思,‘敬’和‘冬’都是名字,不是姓。”“可我们泰人的名字中没有叫‘吴’的呀!”“名字是随便取的,没有一定的规矩。从我这里开始,起名儿叫‘吴’,难道不可以吗?”“那么我不是应该叫您‘坤吴’了吗?”一句话,说得车上的人全都笑了起来。男孩子旁边有个妇女白了他一眼,嗔着说:“努丹,别说傻话了。吴先生跟你说笑话呢,他是中国人。”在泰语中,“努”是加在孩子面前的爱称,“努丹”,相当于中国人叫“阿丹”、“小丹”。吴永刚接着和这孩子开玩笑:“你叫‘努丹’,大概是姓‘努’名字叫做‘丹’吧?”努丹却没有听出来是玩笑,一本正经地解释:“听您这一句话,就露了怯了,可见您是个冒充的泰族人。
我们泰人以前只有名字,没有姓,五世王提倡分家族定姓氏,赐给大臣、子民以姓氏,我们才有了姓。我们是名字在前面,姓放在后面的。跟你们中国人正好相反。“”那么你是姓‘丹’名‘努’啰?“吴永刚继续与他逗乐。
“什么呀,‘丹’是我的名字,‘努’是我家里人给我加上去的。我姨说,再过两年,我就是‘坤丹’了,现在还不行。”说着,稚气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埋怨自己怎么老也长不大。
他这天真的话,逗得车上的人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吴永刚笑着继续逗他:“看起来,努丹是个中学生,再过一两年就要上大学了。上了大学,人家就都叫你‘坤丹’啦!”不料努丹却神色凄然起来,低着头,沉默不语了。他姨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代他回答说:“唉,大学的门槛那么高,努丹怎么迈得过去呀!能够让他中学毕业,就已经很不容易啦!”吴永刚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刺痛了他,赶紧转圜:“我看努丹是个聪明的好学生,一定能够考上大学的。来,努丹,大家坐在车上,没有事情可做,你是不是讲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儿啊?”一说到讲故事,努丹立刻来了精神,把能不能上大学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儿,兴致勃勃地说:“我问您是中国人还是缅甸人,意思正想请您给我讲讲你们外国的故事呢!中国,在我们的北方,土地那么大,听老师说,将近是我们国家的二十倍,一个四川省,比我们泰国全国都大;人口那么多,也是我们国家的二十倍。那么大的国家,那故事还不多得没地儿装啊?吴先生,您给我们讲一个吧。”“旅途寂寞,讲故事打发时间,是一个好办法。我建议:咱们大家轮流讲故事,讲什么都行,所见所闻,亲身经历,历史掌故,地方风情,都行。就从努丹这里开始,大家说好不好?”车上的人都哄笑起来,纷纷表示同意。努丹说:“我最小,怎么要从我这里开始?”“傻孩子,让你先说,是怕别人把你要说的故事抢先说了,你没得可说。吴先生这是照顾你呢,你还不领人家这份儿情!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从小听了那么多故事,随便找出一个来说说,不就得了?”他姨在旁边直鼓励他。
“正因为肚子里装的故事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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