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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六爻-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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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筠悠然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明明谷就是个修士中的混混帮,平时占山吃供奉,替山下村民驱赶一些化形未成的小妖,除了抓阄还是怎样选出来的历代谷主,其他人若是不想混日子,随时都可以拜入其他门派,明明谷从此又多一个靠山,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管?”
    严争鸣:“……”
    世上竟还有这样与世无争的贱痞门派。
    严争鸣:“我扶摇派不缺这样御个剑都能摔下来的弟子。”
    他身后三个师弟师妹一同无言以对,感觉大师兄纯粹是漫天要价,想当年他们入门的时候别说御剑,连拿剑都拿不稳。
    年大大朗声道:“掌门,我自知资质不佳,日后一定会好好修行,绝不会丢门派的脸。”
    “你丢门派的脸还用得着看修为?”严争鸣瞥了他一眼,无理取闹道,“回去吧,我当掌门的期间里,我派不收长得丑的人。”
    年大大:“……”
    这借口充分得无从反驳。
    年大大挣扎着看了一眼程潜,程潜却在走神。严争鸣一句话让程潜想起了好多已经忘了的旧事——对了,大师兄从小就不是一个只满足于自行臭美的人,那可是个连饭做得丑都不肯下筷子的绝代事儿精。
    程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万年不变的半旧靛青袍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修边幅。
    跪在院里的年大大几经挣扎,憋出了一句:“掌门,脸没办法了,但我可以想方设法培养自己超凡脱俗的气质!”
    他说完,瞥了程潜一眼,自作聪明的拍马屁道:“尽早像师父那样!”
    谁知这马屁结结实实地拍到了马腿上,严争鸣心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小潜比?”
    入鞘的剑修一身威压不是玩的,年大大感觉自己就算长了十根脊梁骨,此时也给一并压弯了,偏偏他以为这是入门考验,紧咬牙关,不敢放松一点,不过片刻,本就摔得姹紫嫣红的脸上开始浸出细细的血迹来。
    终于,一直没吭声的程潜开了口:“师兄,你饶了他吧。他要真这么锲而不舍,其实倒也不是不行。”
    这十多天以来,严争鸣一直没捞到跟程潜说句话的机会,滋味可谓是抓心挠肝,乍一听见他开口,恨不能将这台阶当成个救命稻草似的抱住,他心里好一阵狂跳,才压抑住自己立刻就屁颠屁颠凑上去的冲动,堪堪保持住了不假辞色的掌门脸面,艰难地哼了一声:“嗯?”
    程潜道:“我还没出明明谷的时候,他就在谷外等了我一整宿,一路到了扶摇山庄,也算精神可嘉——当年青龙岛每年也招大量没入气门的散修,他虽然剑法稀松,但也算能歪歪扭扭御个剑了。”
    在程潜看来,收几个徒弟而已,只要品行不错,没有心术不正,其他不必太过精挑细选——反正他们门派惯常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本事大的有本事大的负累,没本事的也有没本事的责任。
    他一言既出,方才还态度十分坚决的严掌门连声气都柔和了几分,说道:“我看他的根骨与资质可未必上乘。”
    程潜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始终欠着明明谷一份人情的。”
    严争鸣默然不语,水坑刚要开口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便被李筠一抬手按了下去,俩人默默地坐在一边,看掌门的热闹。
    果然,方才还要一巴掌将年大大拍回明明谷的严争鸣痛快地让步道:“唔,行吧,你愿意收就收,反正也养得起……眼下兵荒马乱的先口头应下,等我们将来回了扶摇山,再给他补一个入门受戒……”
    李筠起哄道:“掌门师兄,怎么小潜一开腔,你就好说话了呢?”
    严争鸣:“……”
    他狠狠地剜了李筠一眼,没敢看程潜的表情,跑了。
    程潜上前拍拍年大大的肩膀:“跟我来。”
    便将他这送上门来的便宜徒弟领走了。
    李筠目送着他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水坑一下:“你看出什么来了?”
    水坑想了想,非常实在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先去求小师兄,小师兄那说通了,大师兄不答应也会答应!”
    李筠:“……”
    水坑:“我说得不对啊?”
    李筠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孩子,你说得很对。”
    水坑甩开他的手,问道:“二师兄,你也受过戒吗?戒辞是什么?”
    李筠沉默了片刻,脸上猥琐的笑容忽然便收敛了回去,他脸上蓦地挂上了一把水坑从未见过的怀念,轻声说道:“师父说我心思机巧,精明过头,精明过头的人浮躁,浮躁习惯了就容易动摇,久而久之,又痛苦又费神,于是给了我‘抱朴’二字做戒辞。”
    他说完,垂下眼叹了口气,仿佛自己也知道,自己辜负了师父的一番寄托。
    水坑有些羡慕地说道:“别叹气了,我还没有戒辞呢。”
    师父过世的时候,她连句话都说不完整,戒辞也就没来得及给,一直拖到今天,差了这么一步,她总好像没成人。
    水坑喃喃道:“二师兄,你说如果师父还在,他会给我什么戒辞呢?”
    李筠:“戒辞一般是取人之长,补人之短,要是你的话么……”
    水坑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李筠道:“可能是‘无毛’吧?”
    他成了扶摇派史上第一个被小师妹揍得满头包的师兄。
    又十天后,中原太阴。
    太阴山山势平坦,与仙人出没的太行相比,它更亲切、也更凡尘。
    沿山势往西南近百里,有村郭林立,雄关百丈,一条官道贯穿始终,早年间两侧车水马龙,商旅喧嚣,谷地更有良田千顷,耕牛无数。
    传说不远处还有仙人居处,时隐时现,只有“有缘人”才能在满月夜里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山顶上有仙鹤翩翩起舞。
    可眼下,太阴山一带却是今非昔比了。
    半个月以前,太阴山下大关中披甲执锐的士兵陡然增加了两倍,来往空气蓦地紧张起来。
    隔日便有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出没,他们动辄御剑如飞,并不与凡人接触,却有人从守城官兵那里得来小道消息,说那些仙人正在太阴山附近绘制阵法,好像要对付什么人。
    没有人出面驱赶原住在此的百姓,只是当地官府纷纷放出榜文来,说自愿离开几个月的,可以领到一笔款子,以供羁旅吃喝。
    这榜文一出,顿时惹来一阵人心惶惶,随着太阴山附近的阵法渐成,周遭的肃杀意也越来越浓重,老百姓们终于害怕了,领钱的地方天天从天亮开始排队到天黑,不过数日光景,太阴一带除了个别老弱病残外,基本上已经十户九空。
    群魔北上,将赴太行之约,要到太行,必经太阴一带,而太阴山与扶摇旧址极近,那魔龙韩渊必定会在此停留,游梁奉命在这里事先埋伏,在太阴山脉周围布下斩魔大阵,哪怕困不住那魔龙,也要在众人瞩目的太行之约前先下他一城。
    他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小得像蚂蚁一样的人拖家带口地鱼贯而出。
    游梁心知肚明,这些人离开太阴山一带,并不是安全了,反而是失去了保护,路上万一遭遇到北上的魔修,就好比小虫残遭恶童,剥皮抽筋的下场算好的。
    可游梁也知道,这些人必须走,凡人五谷轮回,气息杂乱,若是此地留着这许多的百姓,必然扰乱他们的斩魔大阵。
    他将他的剑握得紧紧的——师兄说过,他这把剑的剑铭为“檀心”,因为锻剑的时候,锻剑师不小心在熔炉中洒了一把香灰进去,此物甫一出世,便比别的剑少些凶戾气,是把“慈悲剑”。
    年轻的剑修深吸一口气,感觉手中这把“慈悲”剑真是再冷也没有了。
    这时,一个满头乱发的修士御剑飞到游梁面前,施礼道:“游大人,好像有大能闯入阵中,西南一脚的阵脚被触动了。
    这人是天衍处的外围人员,别人都叫他什么“稻草张”,因为精通阵法而被招募到了太阴山,全权负责斩魔阵的绘制和催动。
    游梁闻言收回心绪,将真元注入双目,运起“鹰眼”诀,极目远眺出三十来里,顺着稻草张的指向望去,不料正与一个人目光对上,游梁吃了一惊——来人正是扶摇派一行。
    严争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一股尖锐的剑气隔空而来,直冲入游梁眉心。
    游梁大惊,不敢硬接,原地后撤了十来丈远,方才敢提剑抵挡,只听“叮”一声轻响,原来那股剑气看起来吓人,居然只是逗他玩的,在剑鞘声轻轻擦过,旋即便散了。
    游梁大口喘气,心里没有半分躲过一劫的庆幸,被这一剑惊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剑修锋锐无双容易、横冲直撞也容易,只要胸中有勇气,心里有剑气——然而“适可而止”与“收放自如”,却已经超出了游梁所能领会的范围,他这才发现,自己与严争鸣之间相差的不只是一个剑神域,而是一道天堑鸿沟。
    “游大人!”稻草张吃了一惊,忙上前一步道,“那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属下是否要派一小队去追来看看?”
    游梁脸色惨白,一句话几乎是从嘴唇中挤出来的:“那人是个剑神域的剑修,四圣尚且让他三分——就凭你?给人家送菜么?”
    稻草张愣了愣。
    游梁恨声道:“滚!”
    他吼完别人滚,自己却先行羞愤难当地离开了。
    游梁一转身,稻草张脸上恭敬得有些谄媚的笑容便不见了,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游梁的背影看了一会,又转身远眺剑气所来的方向,神色阴晴不定。
    几个修士向他聚拢过来,那领头的小声说道:“张大哥,我们阵法一系从来都被他们这些所谓的‘正统修士’当成只会旁门左道的工匠,实在是欺人太甚。”
    稻草张冷笑道:“不过一个刚修出元神的小辈,境界稳不稳当还两说,仗着自己是剑修,还真摆起谱来了——我这斩魔阵是给谁布的?魔龙韩渊!什么剑神域剑鬼域的,只要我稍微动点手脚,便能将他们一锅端了!”
    一个修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张大哥的意思是……”
    稻草张将一群人召过来,如此这般地布置起来姑且不提,远处,李筠皱着眉对严争鸣道:“掌门师兄,你又在干什么?”
    “撕破脸啊,”严争鸣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来么?天衍处既然拿得出除魔印这么了不起的东西,我反抗不得,还不能没事羞辱羞辱他们的人么?”
    李筠苦口婆心道:“唉,天衍处多小人,对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方法,要么虚以委蛇,要么趁其不备一击必杀,绝对不要与他戏耍,毒蛇急了咬你一口,你疼是不疼?”
    严争鸣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没往心里去。他不好战也不嗜杀,却有一个毛病——大概是泥里滚的日子过多了,严争鸣对自尊过于偏执,当面打别人的脸的事做起来简直信手拈来,若说他以前是得罪人不自知,现在就是故意不留余地了。
    他在剑道上走得太远,远到四圣都可以不必放在眼里,怎会将区区一个才修出元神的剑修放在眼里?
    可是做人怎能这样不留余地?李筠心里总是不安。
第82章
    扶摇一行人之所以过来溜达;其实就是感觉到了太阴一带的大型阵法;特意前来探探深浅;粗略在外围一打量,程潜问道:“二师兄;怎么样?”
    李筠话不说死,只道:“难,天衍处这是下了血本。”
    严争鸣:“能不能破阵;你痛快点。”
    李筠满怀忧虑;懒得理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当即便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木棍,随着他的指挥在地上画出了整个太阴一带的地形。
    “阵法范围在这一带;这样大的区域;他们要是想将韩渊困住,催动阵法肯定极其费力,要么用人山人海来堆,要么手中有什么天地灵物。”李筠道,“前者不太可能,魔修虽然大多脑子不大冷静,但又不瞎,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催动阵法,有眼睛的就知道怎么破阵。”
    “破阵有两种方法,要么有巧,要么有力,也就是或者找到阵眼,一举破坏,或者直接暴力压制。我看天衍处这个兴师动众的架势,恐怕是准备得很充分,靠暴力压制不大现实。”李筠叹了口气,伸手将地上的痕迹抹去,说道,“而且还记得当年韩渊在扶摇山附近设下的阵法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对此道也颇有些研究,见识不亚于我,如果是他被困于斩魔阵,恐怕也会想到推算阵眼的方法,天衍处未必不设防。”
    程潜道:“说了半天,这个阵你是破不了对吧?”
    “……那倒不是。”李筠一脸犹豫地说道,“只是这方法恐怕不大好用——韩渊已成魔龙,我手中恰好有一面真龙旗,如果我们几个人……”
    “是‘我们’,”严争鸣纠正道,“没你这种卡在元神门槛上的人什么事。”
    ……掌门师兄真是个贱人。
    “你们!行了吧!”李筠被踩中痛脚,怒吼道,“元神有什么了不起的?斩魔阵这一类阵法号称借天地之气,十个元神也不够的好吗!你得意什么!”
    水坑悄悄地伸手戳了程潜一下,程潜只好大无畏地上前,抬手打断两位师兄的斗鸡:“好了,魔龙和真龙旗有什么关系?大师兄,你既然不知道,就少说两句。”
    严争鸣对着程潜翻了个白眼,翻完,他又忍不住将眼珠重新转了回来——程潜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终于想起将他那一身抹布似的破袍子换下来了,虽然只是换了一件乏善可陈的墨色长衣,半寸雕琢也没有,明显就是件便宜货,可严争鸣就是觉得顺眼极了。
    人和长衣黑白分明,加上一把霜刃,程潜眼角眉梢无端挂上了几分凌厉的肃杀气,唯有偶尔笑起来的时候依稀是君子如玉。
    严争鸣实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恨不能将程潜身上飞起几根线头都记在脑子里,继而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面上保持着正人君子的端庄,抓耳挠腮地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回味,一心二用地听李筠说正经事。
    “真龙旗里面有龙骨和龙魂,”李筠说道,“韩渊的魔龙不是还差一条龙骨么,以他的修为,如果真能借着真龙旗,得到上古神龙之力,可能和斩魔阵有一拼之力,只是……”
    话说到这,几个人都明白了。
    想从天衍处手里截人是一回事,可韩渊毕竟杀孽深重、罪大恶极,因此用真龙骨助纣为虐是另一回事。
    就算没有除魔印约束,这种事也是万万不能干的。
    “此事不必再提,”严争鸣说道,“李筠,将你的真龙旗收好,不准拿出来——斩魔阵既然已经看过,我们顺路回扶摇山看看吧。”
    一转身,严争鸣瞥见程潜领口微乱,便忍不住抬手整了整他的领子。
    程潜本来迈开的腿当即僵在半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严争鸣一抬头碰到他比平时略显幽深的眼睛,这才惊觉自己的动作亲密过头,手心顿时出了一层薄汗,欲盖弥彰地缩回手,干咳一声道:“没见两襟都不对称么?你多少也注意一点穿着。”
    程潜默然不语,感觉在这方面,他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大师兄的要求了。
    这短短的一路上,严争鸣自行尴尬,程潜默默反省,而惨遭掌门师兄挤兑的李筠受了刺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滔滔不绝的碎嘴子,一路向新入门的师侄年大大唠叨各种不靠谱的扶摇山风物,实在的内容少,主要目的是为了卖弄。
    李筠以一嘴神功,成功地将水坑和程潜全部聒噪跑了,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扶摇山原址。
    水坑原本飞在最前面,忽然毫无预兆地在空中化成人形,面露不悦地低头望向山间某处:“师兄,我怎么看着山下好像有黑漆漆的魔气?”
    程潜一愣,黑风似的卷到她身边:“是韩渊吗?”
    脚下云雾与树丛遍布,一时看不清,水坑摇摇头道:“好像不是,血气没那么浓,但是脏得很,而且……”
    她话没说完,程潜已经纵身而下。
    魔修的魔气也好,普通修士的清气也好,若不刻意隐藏,都是越强越显眼,这几个魔修的魔气从天上就能看见,实力已经相当可怖,程潜这样一声不吭地直接下去,堪称鲁莽了。
    大概扶摇山永远是他的逆鳞。
    水坑急道:“哎,小师兄你等等……”
    她正要去追,突然被一只手扯住胳膊,严争鸣将她往身后一拉,嘱咐道:“别跟过去,躲远一点。”
    水坑不及反应,严争鸣的身形已经在一闪之后不见了。
    程潜虽然火气很大,但也算没有十分冲动,他落地时已经将自己的气息收敛了干净,清风飘絮似的从大树缝隙中钻了进去,而后片叶不惊地掠上了树冠浓密处。
    只看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只见那里有两男一女,女人的打扮十分诡异,若不是没有妖气,简直像个妖修,她头上顶着一朵巨大的朝天喇叭花,衣冠不整,所有该穿衣服的地方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花瓣遮体,赤裸的手脚从几个大花心中穿出来,挂满了花藤状的手镯脚镯。
    两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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