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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缘修道只缘君-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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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边,慢慢蹲下,伸出手去抚着她的长温言道:“怎么了?”

    苏焱摇摇头,忽然回过身来,一把拉住他手,呜咽道:“她说她不走……她竟然说要留下……让我一个人走……”

    秦观见她说话时声音里一片苦涩,脸上神情凄惶,却因为嘉砚的事让她过度的震惊而流不出一滴眼泪,心里也陪着她难过,便握紧她手,柔声道:“好了,她是她,你不要想那么多……”

    苏焱却猛地摇头,把她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东西递到他眼前:“你看!这就是决定我是否能回去的玉佩!上面沾着的是我母亲的血迹!我只有这一块!也就是说嘉砚只有这一次机会!她……她若是一个月后不随我一起回去,她就再也走不掉了!她明明知道的!可是就是这样她居然也能下定决心不走……”

    秦观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这块沾染了一小处血迹的玉佩,这还是她第一次把这东西给他看,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只是这样一块看似普通的玉,就能将她从他身边带走,带去和他相隔九百年时间与空间的世界……

    “焱儿,”他继续抚慰她:“你也不要怨嘉砚,她和你一样,都是自己做了选择……”

    “不!我不是怨她!”苏焱却激烈地反对,然后她悲哀地看他一眼,恻然一笑道:“我只是羡慕她……为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松地决定留在幼安身边,我却做不到?知道了她的事最让我难过的不是她不走,而是我依然想着要回去……难道是因为我对你们的感情不够么?没有能够强烈到让我也疯一次的地步么?秦观……我是不是不够喜欢你呢?”

    随着最后一句,她终于“哇”地一声哭出声来,伏在秦观怀里哭得,尽在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叫道:“我也不想走啊……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是我还有父母家人……为什么我们之间要隔了九百年呢?为什么我当初要穿越呢……”

    秦观一直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紧紧拥抱着她,直到她终于哭得累了,倒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于是他轻轻抱起她来,将她好生安置在了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她依然握于手中的那块玉佩之上。

    她说这是她能否回去的最关键道具……

    他仔细地审视着它,玉佩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就在那一瞬,他忽然想到,其实只要现在将它毁了,或者将血迹擦了,她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哪都去不了了。

    这个想法让秦观忽然喉咙紧,心跳加快。他忍不住向着玉佩伸出手去,却在指尖触上它的刹那,他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了回来。

    她今晚是真的很痛苦,反复矛盾着的心态甚至也影响到了他。其实自己已经是默认了这个结局的了,再难受也要在她面前露出笑容来,不希望让她有丝毫为难之处……他忽然记起去年的七夕,那时自己决定为了她出仕,并想过要离开她身边一年。可心里总归是不舍的,所以才在那晚向她念“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暗示她只要等一年便可重聚,却没想到这一向迟钝的女子第二天竟然不顾一切把他追了回来,那时他多少惊喜,以至他忽略了她在江边抱着他脖子大哭时说的那句“只要一年就好”。他本以为就此便可朝夕相处,也不用再像牛郎织女般等待一年才能相聚,却万万想不到一年后便要迎来永别。而就算是牛郎织女,尚可一年一度鹊桥相会,可自己和她之间,却竟是天人永隔了。

    可叹传说中牛郎尚且有勇气偷了织女的羽衣,让她再无法回归天庭,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狠下心毁了这块该死的、要带她走的玉佩。

    秦观终究是苦笑着叹了口气,目光重新回到苏焱的脸上。她今晚是真的身心俱疲,睡相都难得的安稳,脸颊上却犹带着泪水,睡着了也紧皱眉头。他跪在苏焱床边,凝视她良久,然后低头吻她,她的泪水咸涩,吻上她嘴唇时他又不禁笑了,为什么每次亲吻她时她都在哭呢……

    第二天一早,苏焱醒来时还觉得眼睛肿胀得厉害。她昨晚很累,以至睡得很沉,一夜无梦。这时候她躺在床上,揉了半天眼睛才坐起身来,一转脸却见秦观正坐在她书桌前向她微笑。

    “你……一夜没睡?”苏焱怔了怔,赶紧下得床来。靠近了他便见他脸上果然满是疲惫之色,当下便有些着急,埋怨道:“怎么不去睡?脸色这样难看……”

    “我喜欢看你的睡相,你又不是不知道。”秦观却轻巧地向她一笑,满意地看她脸红,然后又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苏焱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在他对面坐下,然后就见他伸开两手,掌心中各现出一个小纸团来。她疑惑地看着它们,又抬起头来望着秦观,正要开口问他这是什么,却见他忽然正色道:“苏焱。”

    他很少这样正经地叫她,苏焱不由一怔,耳听得他继续说道:“你不是下不了决心么?那么,不妨让上天决定你的去留好了。”

    苏焱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嘴里下意识地重复着:“上天……决定?怎么决定?”

    秦观指指那两个纸团,笑道:“我在一张纸上写了‘去’,还有一张写了‘留’,你按照你自己的心思随便选一张好了。如果选到‘去’,你就下定了决心走,不要再有任何愁怨,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最后的时间,而如果你选到了‘留’……”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眼瞳:“你就把那块玉佩砸了,安心地待在这里,和我厮守到老。”

    苏焱怔怔地听他说着,听到最后一句,她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眉头紧锁地低下头去,反复思量半天,她终于抬起头来,咬了咬下唇,坚定地看着他说道:“好。”

    秦观闻言,却并不立刻答话,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她,良久,他轻叹口气,微笑着把两个纸团推到她面前,笑道:“选吧。”

    苏焱死死地盯着那两个纸团,眼光从一个转移到另一个,反复看着,心里却忽然一阵悲哀。自己竟然要把这种事交给所谓“上天”去裁定,却始终下不了一个决心,就像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到底希望自己选中哪一个。可这个办法竟又真的像是让她沉重的心理负担略略减轻了一些,反正,无论选到什么,她都不能再后悔了……

    最后她终于向着左边的纸团伸出手去。秦观见她做了决定,便伸手拿过另一张纸,笑着对她说:“你打开看看。”

    苏焱将那小纸团捏在手里,端详许久,终于横下一条心,将它铺展开来。

    上面是秦观清清楚楚的笔迹——“去”。

    她“啊”地惊呼出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随着这个字的出现被抽空了一般,瘫倒在了椅子上,怕得不敢抬头去看秦观的表情,眼泪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而秦观的声音却从她对面悠悠传来。

    “原来你要走果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天意如此……”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遥远,在那一刻两人似乎终于都接受了这个现实,苏焱吸了吸鼻子,苦笑着抬脸看他:“秦观,我……”

    却见他微笑着对自己摇了摇头。

    “不要哭,我们说好的,无论选到什么,大家都不要后悔,也不要埋怨,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开心地度过最后的时间。来,快去洗把脸,换了衣服,我去外面等你,一会我们去郊外游玩。”

    秦观从苏焱房中退出来,刚替她掩好房门,转脸便看到子瞻站在不远处。他笑了笑,向子瞻招呼道:“好早。”

    子瞻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一言。秦观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便要从他身边走过,却不想一下被子瞻拉住了衣袖,然后子瞻不由分说便从他手上夺过那一直被他捏于手心中的另一个纸团。

    秦观一怔,旋即苦笑:“你看到了?”

    子瞻依旧沉默,只是快地将那张纸团展开,而在那上面出现的,竟同样是一个“去”字。

    子瞻执着它,心里一阵难受,只觉得那个“去”字炙得自己鼻酸眼热,他伫立良久,终于抬眼看他,又长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秦观冲他笑笑,回过头去看向苏焱厢房的目光依然柔和:“我说过,我从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看到她为难……如此……罢了……”



………【第八十九章】………

    那之后苏焱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似乎自己也接受了那场所谓“上天的安排”。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26dd那天她便给嘉砚去了封信,在信中真心地祝嘉砚在这古代一切顺利,并告诉嘉砚她还是决心回到现代去。

    剩下的日子里苏焱便什么地方也不去了,只每日里与秦观和苏家兄弟待在通判府里,聊天游戏或者是饮酒玩乐,能多聚一刻是一刻。只是子瞻依旧忙碌,常常早出晚归,甚至一连数日不回府中,回来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苏焱好奇地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而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是到了崇熙八年六月二十二日的晚上,苏焱第二天就要回去了,那晚大家都在厅里为她举行别离的小宴会,可几人坐在桌边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子瞻却还没有回府。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苏焱站起身往门外张望着,一边问子由道:“他最近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啊,大哥好像近来和几位江南有名的才俊通信相当频繁,但我看他往京中的信件也不少……也许是最近需要往朝堂上报的事多了些吧。”子由想了想,这么回答她,又微笑道:“好了,大哥一会就回来,焱姐,你先坐下吧。”说着,又忍不住地笑:“只这急性子,焱姐什么时候都没变呢。”

    苏焱一笑,正作势要回嘴,忽然就见子瞻大踏步地进得门来,手上还抱了好几卷书画。大家都是一愣,赶紧站起身来迎接,却见他径直走到苏焱面前,微笑着把手上东西都递了给她。

    苏焱有些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然后将那些画卷在书桌上铺展开来,随着她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她的眼睛也随之越睁越大,只见那些竟全是当朝名士的画作或题诗,从晏殊父子、王安石、蔡襄、崔白直到他一直往来的鲁直、欧阳修,甚至连同他父亲苏洵的字迹也在里面……

    “天哪……竟全都是他们的真迹!这幅崔白的《寒雀图》我只在故宫博物院看到过!还有这幅晏同叔亲笔写的《飞白书赋》,原来他的草篆真的写得如此漂亮!我以前都只能凭想象……”苏焱爱不释手地翻看着,一壁连声地赞叹,忽然她惊讶地回过头来望着子瞻道:“这些……难道全都是你……”

    子瞻正低头看她那一副满心欢喜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也陪着她一起高兴,这时听她问起,便微微一笑:“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以前就记得你整日里爱搜集字画……我便趁着这段时间到处帮你索了些,你喜欢就好了……”

    苏焱一怔,登时想到原来他这段期间的忙碌原来都是为她搜集字画,有时他连着几日不回来,想必也是亲自去到外地拜访那些文人雅士去了……想到这里,她只觉鼻子一酸,嗔怪道:“你何必还去找别人的?你只要自己写些送给我,我就笑不动了!”

    子瞻却大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怕我写了给你,害你以后回去了见着还要惦记,到时候又要在你那个世界怨我这做哥哥的了。不过我可得事先和你明说了,你回去再读苏轼词,可不许想着那个丑男,怎么也得记得是我才对,可明白了么?”

    苏焱抬头看他那付志得意满的样子,也不由随着他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心中却忽然想起从前第一次随他一起去游西湖时的情景,那时子瞻多少趾高气扬,让她怎么看都不顺眼,动不动就对他冷嘲热讽……而像这样和他斗嘴,今天怕也是最后一次了,眼神便不由一黯。

    而那三个男人似乎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互相看了看,便赶紧拉她入座,又招呼侍女上酒菜,谈笑着让这最后一夜的晚宴在掩盖了所有离愁的奇异氛围中度过……

    第二天下午,苏焱便动身向着临安城外的狩猎场而去。按照她当初穿越时查阅的古代文献,她离开的时间也该是与来的时候同一个时辰,也就是晚上八点前后。前一晚她已经收拾完了所有的行李,还是和她两年前逃离临安时一样,包裹里几乎都是些字画,以及与友人之间的通信。除了那块沾染了她母亲血迹的玉佩,其余剩下的最后数块她都送给了苏家兄弟,笑着说也算是给他们留个纪念。

    秦观和子由分别坐于她身边,子瞻没跟过来,而是在通判府门口送别了她。他笑着对她说他手上还有些公事未能处理完毕,一会自然就会赶过去,苏焱便向他点了点头,抬眼最后细细打量了一遍通判府,就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转身乘上了马车。

    一路马车缓行,苏焱靠在秦观怀里,透过他手撩起的帘幕看着不断划过眼前的景色,脑海中却渐生出关于这临安城的无数回忆。她想起当初刚来的第一晚,也是这样和子由吴侍卫挤在马车里,那时她听着车外喧嚣,多想掀起窗帘来偷瞄一眼,却被吴侍卫杀人的目光震慑得不敢动作;被子由安排在清秋客栈,在那里开始自己的成名大业,终于引得苏洵前来,却误打误撞地成了他的义女;然后,就是子瞻的出现……

    如今这临安城承载了她这么多快乐和悲伤的回忆,自己若是回到现代,怕是杭州再也不敢踏足了,可是杭州她可以躲着不来,那她的故乡扬州呢?她与秦观在那条东关街上朝夕相处近两年,难道她回去后也能彻底搬离那里,借此逃开对他的思念和内疚么?

    马车行到山脚下停住,苏焱他们刚从车上下来,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子由笑道:“应是大哥赶过来了。”几人便一起往后方看过去,却只见吴侍卫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吴侍卫,你也来送我?”苏焱开心地笑了起来,忽然又皱了皱眉:“子瞻呢?在你后面?”

    吴侍卫却摇了摇头,跳下马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到苏焱手上,哑声道:“小姐,大少爷说他不来了……他说……他没办法亲眼看着你离开……”

    “啊……”苏焱先是一愣,之后心里便是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对子瞻她始终是欠他太多了……望着远处沉默了半天,苏焱这才将眼光收回到手中的信上。

    她小心地拆开来,里面只薄薄的一张纸,也不知道最后的时候子瞻还会对她说些什么,这么想着,她将信纸展开,只一瞬,苏焱已经惊讶地“啊”出声来。

    信上竟是子瞻用他那意态娴雅的行书录的那阙当初他出往石钟山之前,众人于通判府后花园讨论离别诗词时,苏焱当着诸人的面背的那阙《水龙吟》。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苏焱轻声地吟诵着它,眼眶不觉就有些潮湿。想不到她当初当着子瞻的面偷的这正史中苏轼的词,这个世界的子瞻竟终究还是把这叹离人的词写下还赠给了她,就仿佛是他们之间早已注定的一个轮回……

    “咦?”忽听身边秦观一声诧异,然后他弯腰从地上拣起了什么东西,苏焱随之看过去,才现原来那是自信封中掉落的一张小小书笺。秦观拾起它来,仔细看了看,嘴角边便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将它递给了苏焱。

    苏焱奇怪地接过来,没想到子瞻在信封里还夹了这样一张精致的书笺,她低头一看,才现原来子瞻在这张书笺上也用小楷题了一《木兰花令》。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诉。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

    “子瞻……”苏焱颤声读着它,仿佛又看到他昨晚的笑脸,那时那家伙还说怕自己惦记他呢,现在居然写这样伤感的句子做别语,真是个笨蛋,还总是骂她笨……她忽然拿袖子一抹已经滑落眼眶的泪水,大声冲着远方叫道:“笨蛋子瞻!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惹我哭!!什么‘要看梨花枝上雨’!我偏不哭!我偏笑给你看!!!”

    苏焱虽这么竭力笑着大叫,声音里却已开始掩不住的哽咽,在完全显露出哭腔之前,她最后对着远方叫道:“子瞻!我走了!你一定……一定也要过得好好的!!”

    话音刚落,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掩面哭倒在秦观怀中。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子瞻也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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