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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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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繁在信中最后道:西府大街本就是王公贵族的集居地,公主国公王爷郡王很多住那里,四个字的匾额,可以排除公主府和王府,郡王和国公却是有可能的,至于谁家—只得继续访查了。

秦长歌微微叹息,“还真是错综复杂啊……郡王么……”她慢慢的笑了下,将纸卷就火,烧了。

火舌一舔,纸卷由白变黑再变灰,悠悠飘落在桌上灯盏内,秦长歌拍拍手,对儿子道:“睡觉!”


半夜里起了风,深秋的夜风哗啦啦的拍打着窗纸,隐约有了几分萧瑟的冬意,秦长歌一周天运功毕,缓缓睁开眼,目光明亮如星子。

师门的碧落神功,本就是绝顶武功,这段时间下来,秦长歌已经小有所成,她现在的身体纤细轻盈,骨骼灵活柔软,是练轻功的好料子,练起师门轻功“踏莎行”更是事半功倍,秦唱歌很满意—轻功最重要,逃命的制胜法宝。

下床,换了身深色衣服,纱巾蒙面,秦长歌轻轻掠了出去,夜色中身姿飞舞如水草,虽然还抵不上前世的绝顶轻功,但是应付一般王府护卫,想必差不多。


夜色深黑,秦长歌看也不看,直奔那日萧琛夜饮之地,远远看见长廊两侧明亮灯盏,成串成排,蜿蜒无尽,似像天际而行,宛如天河倒挂,飞光流彩。

真是奢侈!秦长歌停住脚步,暗骂,大半夜的,还点着这么多灯笼,叫人怎么过去!

再看向亭内,纱幕上映出人影,有人在。

那日亭中宴饮,秦长歌注意到,亭内地面外廊并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换句话说,这亭下有问题,本来她是打算到萧琛书房去看看,见了这亭子,她临时改了主意。

至于那日啸天问她,为何盯住了看起来完全是局外人的萧琛,她没有明说,其实是因为不能说,当初萧琛是萧玦最疼爱的幼弟,也是最没防备的一个兄弟,按说他身体荏弱,不当牵扯到朝局阴谋,但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有几分戒心,而当年沁出二王谋叛事件之后,她的疑心更重了几分。

秦楚二王谋叛消息,秦长歌最初只是隐约猜想,尚未抓着实证,是某夜一封匿名飞信,证实了这个逆案,二王被杀后,秦长歌立即命人查此信来历,却每次在即将摸到线索时,对方便被灭口,对方掐没线索的手段干净利落,无迹可寻。

二王案是萧玦夫妻第一次龌龊的开端,秦长歌并不后悔为萧玦背负杀兄之名,但是她绝不允许自己被人当枪使,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萧玦的兄弟们……萧玦兄弟六人,长子早死,第二第三的便是秦楚二王,萧玦排第四,老五懦弱,老六体弱,看似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但是,作为萧玦最疼爱的幼弟,难道秦王楚王就不曾想过拉拢萧玦,里应外合?

而最终萧玦的置身事外,看起来那么理所当然……那段时间他病了。

当然,如果萧玦确实接到过秦王楚王的暗示,他更应该向兄长萧玦说明,而不是去暗示嫂子秦长歌,秦长歌的猜想看起来并不合理……所以,如果真的是萧玦所为,他在这件事前后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那就真的很有点意思了。

只是时隔三年,是否还能在极其聪慧,行事缜密有度的萧玦这里有所收获,实在是件没把握的事,但秦长歌一向觉得,如果不去试,那岂不是半分的成功机会都无?

隔世重来,秦长歌仔细想过这些前世有可能招致祸患的纠葛,始终觉得,以她对萧玦的了解,以两人浴血沙场开国建业一路扶持而来的默契与相知,仅仅靠那些对朝政时局行事风格的分歧,并不应该成为萧玦杀妻的理由。

只是,谁知道呢?

人心本就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

心里想着往事,时间似乎国的很快,远处,亭子中的灯火终于熄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却是萧玦和那个叫蕴华的女子。

萧玦似乎精神不佳,步履有点虚浮,那女子见状去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玦一让。

手在半空微微一僵,随即收了回去,灯影下那女子淡然一笑,微微侧首,将那灯又向萧玦靠了靠,行步间似是无意一个回眸,那目光飘扬如碎叶,迎风涉水而来,直落向暗影之处。

秦长歌一动不动……此时伏低身子,更易给人看出潜藏行踪。

蕴华又看了看,萧玦却已走出好远,她急忙赶上给他照亮,不再回顾。

秦长歌伏下身子,隐在暗影中,知道这女子精细,定然会回来查看,今晚这个亭子是查不成了。

猫着腰从廊侧一路飞窜,秦长歌看着萧玦行路的方向,白日里她问过婢仆,看得出那是往他自己寝居而去,换句话说,书房无人。

要不,还是去书房?

却见那蕴华送萧玦入了寝居,返转过来,对路过的一队侍卫招招手,嘱咐了几句,那人躬身领命而去。

心中一凛,秦长歌立即打消再探的注意。

那蕴华默默站在黑暗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秦长歌武功未成,却知道哦啊她武功不弱,不敢在她视线范围内推开,她却也不急躁,伏在黑暗中,静静等着。

蕴华立在园门口,微侧首一个聆听的姿态,然而这寂静的夜里,除了风声,和极远处一两声,和极远处一两声凄厉的犬吠,以及落叶的簌簌之声,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然而她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的安静。

黑暗中,蕴华笑了笑,一个极缓慢的,有如贴在脸上般的虚浮的,浮光掠影似喜似痛的笑容。

她整了整衣袖,挺直肩背,姿态优雅的走开。

却突然有东西闷声跌落的声响。

是肉体落地撞击地面的声音。

随即又一片安静。

已走出几步的蕴华霍然回首,怔了怔,跺跺脚,立即一个飞鹤般的转身,烟青裙裾如在夜空中开了朵巨大硕美的花,又似一道青色流光,瞬间投入萧琛的“倌风园”
秦长歌立即潜进几步,将耳朵贴近地面。

隐约听得内苑步声仓促,有拖动的声音,移动桌椅的声音……又有一声咚的微响,秦长歌怔了怔……怎么听起来像是双膝落地的声音?

过了半响,响起衣袂带风声。

秦长歌屏住呼吸,远远看去,出来的正是蕴华,她臂下还夹了个被单卷,看形状,里面竟似裹着个人,蕴华轻轻巧巧夹着,不时移移位置,一缕光泽柔亮的黑发从被单卷里掉落,晃晃悠悠飘荡在夜风中。

蕴华出了园门,突然回身向园中看了一眼,气死风灯的微光映着她眉目,一丝凄凉一丝欣喜一丝庆幸一丝落寞一丝犹豫一丝无奈……那神情竟复杂至不可描述。

一眼过后,她飞掠而起,向园外黑暗处奔去。

秦长歌不敢追她,等她离开好久后,才乘着侍卫交班慢慢退出。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院子,对着儿子睡颜,默默沉思。

蕴华复杂的神情,被单里露出的黑发,那沉默而无奈的等待,都似在隐约告诉她某些关系着萧琛不可触碰的秘密,她似乎在无意间,于黑暗中摸着了某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却因为对方过于庞大,显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她无法得知对方的全形。

呵……没关系,毕竟,我摸着了你。

接下来几日,秦长歌都没找到机会潜入醉心亭,蕴华似乎心生警惕,加强了园子的守卫,秦长歌不敢轻举妄动,白日里没事便四处转转,发现自己不在的这几年,赵王府改动了许多,而萧包子则被她派出去搞联谊……孩子嘛,谁会防备一个孩子?

谁又防得了一个看起来很小白其实很狡猾,狡猾里偏偏确实还有几分小白的漂亮孩子呢?

尤其当他用他乌溜溜黑水晶似的大眼睛好诚恳的望着你的时候。

“赵王又生病了?蕴华是他的侍妾?”秦长歌吃着萧间谍进贡的点心,这是萧间谍利用他的无敌魅力,从厨娘大婶那里搞来的,代价是夸人家年轻漂亮……大婶今年尊庚已四十有七,身躯肥壮,头发半百。

“你听谁说的?”秦长歌不信任的瞄萧间谍。

个人能力受到极大侮辱的萧间谍十分愤怒,拖过点心碟,“不给你吃了……我听文叔叔说的。”

“文正廷?”秦长歌摸摸儿子的头,一边笑眯眯的将碟子再次拖回,“他居然肯和你说话?你好本事!”

“当然,”萧包子立刻眉开眼笑,完全没注意到坏娘搞了什么小动作。

“叫你办的事,办了没?”

“小事!”萧包子洋洋得意,“你给的那东西,我趁厨房大婶不注意,在她和的面里掺了一把,今晚做出来的侍卫们的夜宵,一定很好吃。”

塞了块点心到儿子嘴里,秦长歌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满嘴里鼓鼓囊囊,萧包子犹自不忘好奇,“什么……素(是)……强(长)江……”

“和遐水差不多的大江,”秦长歌搪塞,“快去玩你的九连环,明早我要看不见你拆开来,早饭就归我了。”

翻翻白眼,萧包子老实坐到一边,完了一阵,立刻昏昏欲睡,点头如小鸡啄米。

秦长歌抱起儿子,安置好,等了一阵,探头到窗外,低声作鸣,一长两短。

随即,风声连响,隐在暗处的凰盟高手穿窗而入。

今天白天秦长歌去了棺材店一趟,约好时间要凰盟派轻功和应变最好的属下前来接萧溶离开。

“可有异状?”秦长歌声音极低。

摇摇头,黑衣男子神情沉稳,他是跟随秦长歌的老人,创立之初便在凰盟,素来办事精干。秦长歌对他很放心。

将儿子抱给他,秦长歌道:“带溶溶回去,走后院务必保证他的安全。”顿了顿又道:“派几个轻功最好的人来,必要的时候在王府各处现现踪迹,掩饰下我的行踪,也好让赵王府无暇注意到我。”

男子应了,默默躬身,抱着萧溶飞身出了窗外。

秦长歌返身坐下,取了本书翻着,静等到夜深,算好时间,换了衣服,她不打算在这里耗时间了,今夜侍卫们集体泻肚子,防卫必然疏松,至于明日也许有人会怀疑,但她已经离开了。

为防万一,她将完成任务的溶溶先送走,自己单身一人,怎么说都好办。

然而一出门,秦长歌就发觉不对。

赵王府的侍卫是减少了,还不停有人抱肚子去,茅厕,但是却多了一些陌生脸孔,衣着普通但神情精干,看起来比赵王府侍卫更为精锐。

刚到长廊附近,就几乎被人发现,一声暴喝:“谁!”

随着声音,花丛树荫里咻的窜出一只野猪,箭似的没入黑暗中不见,有人轻声笑:“;老潘,别疑神疑鬼的紧张太过,没事的……”

脚步声走了开去,和野猪对峙半天,终于用一只蜈蚣将它成功刺激出去的秦长歌松了口气,暗骂,如果大师兄在就好了,如果当年自己不是讨厌玄学,学了师傅的神通道法就好了,那么现在就是自己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也没人会知道。

秦长歌是个很讨厌命理玄学之类学说的人,对于探究天地奥秘,长寿秘诀,天命轨迹,凶吉福祸之类的星象卜筮阴阳风水丹青符咒统统远避,她相信天命有定但事在人为,将人的一生在出生之前便大笔圈定,似乎每走一步都在高人高深莫测故弄玄虚的算计之中,无论怎生挣扎都挣扎不出划定的轨迹……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

当然现在的后悔也是一时感想而已,秦长歌立刻将这念头抛之脑后,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萧琛寝居之处守卫尤其严密,书房也是如此,亭子那里倒正常,干脆直奔长廊而去,一路走,一路捡起地上卵石,专拣光滑白亮的,揣在怀中。

说是正常,依旧有陌生侍卫在守卫,看样子今夜整个王府都戒备森严,秦长歌皱皱眉,隐约知道了原因。

深夜里冷风啸啸,树影摇晃混沌连绵成一片黑色魔影,黑衣的身影轻捷穿行,毫无滞碍,白日里秦长歌差谈过地形,这条路掩在一丛深树之后,树后是矮墙,人走到此处往往出现错觉,以为此路已尽,其实墙后别有洞天,从这条路近乎废弃的路前往醉心亭,看似绕路,实则上却是最安全的。

秦长歌一边赶路一边摇头叹气,想当初自己一身绝世武功,遇神杀神遇魔杀魔,夜探前元皇宫都穿着拉风的白衣服,哪里会像如今这般黑漆嘛乌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没有好武功,真难走江湖。

无人打扫的小路积满落叶,枯脆,踩上去之声清晰,秦长歌小心的避让着,一线青白的月光射在靴尖上,是一种淡淡的灰。

秦长歌身子突然一僵。

那月色映在地面,被倒映的物体涂抹得斑驳,长的是树影,方的是墙垣,纤细的一条是自己,那么,那长的树影后的一点点起伏的暗影,是什么?

与生俱来的警觉和灵敏的感应令秦长歌突生悚然之感,仿佛正有猛兽鹰隼阴翳的瞪着她的后心,那种死亡气息逼近的感觉,令她肌肤上瞬时起了一层微栗。

仔细嗅了嗅,空气中隐隐有一丝生铁般的冷腥味道。

地下,那个突出的影子极细微的动了动。

秦长歌目光一闪。

想也不想头也不回,拼尽全力斜身前仆!

“咻!”

风声来得迅速如奔电,如天神纯金之手,拔裂黑暗,分开夜之狰狞肌理,擦过一溜赤色血光,直奔她后心!

“夺!”

一致青翎黑竿镶铁重箭,刷的插入她脚踝侧,箭身紧紧靠着她的夜行靴的靴沿,几缕被挂掉的黑色布丝,牵连在青翎上微微飘摇。

好精准的箭法,好强悍的速度!

换成寻常夜客,警觉之后的必然反应是回首,只那一回首的功夫,便再也逃不及。

只有秦长歌,前世里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久经战场,应变自然是最准确的。

对方势在必得的一箭未中,似也微微讶异,手臂微动。

秦长歌忽的扭身,这回向后猛扑!

“咻咻咻!”三箭连发,连珠箭式,后箭追着前箭,在空中接划过深青的亮弧,自秦长歌刚才落足的前方一一掠过,施弓者计算精准,算定对方无论怎么前仆,逃得了第一箭逃不了第二箭,也必死在第三箭下。

谁知道秦长歌狡猾到连这个都预见到了,不进反退,违背常理的来上这一遭。

这回施弓者是真的惊讶了,更惊讶的是,向后猛扑的秦长歌,在她注目箭落方向时,突然不见了。

月色如薄纱,淡淡罩在幽静的小径之上,四周深树寂寂。落叶层层,秋冬天气,连虫鸣也不闻,安静的仿佛死地。

环顾一周,发现根本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施弓者轻轻的咦了一声。

这人躲哪去了?

树上?不可能,那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绝不相信有人能在她一眨眼的瞬间爬上树而她却不知道。

施弓者轻蹙眉头,从树后行了出来,月光洒上他的脸,清艳英秀,双眉如男子般微微斜飞,身材高挑,行走姿态有种奇异的优美的韵律。

赵王侍妾,蕴华。

静夜里树叶一声声破碎,细细的裂声。

蕴华的脚踩在树叶之上,手中造型奇异的弓,在地下投射出鲜明优美的黑色轮廓,与横斜的树影交织在一起。

她似是自恃艺高胆大,根本不曾掩饰行迹,只是黑暗中光彩熠然的双目,微微暴露了她的极度警惕。

你……在哪里?

目光突然一亮。

前方,一株不粗不细的树下,有一方半人高的矮墙。

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还以为如何的狡诈奇特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手指一牵,长弓在掌心圆熟一转,瞬间操弓在手,蕴华缓缓从背后箭囊取出箭,三箭齐搭,举弓的姿势冷森肃杀。

冷冷道:“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卷一:涅槃卷 第八十二章 蛊杀

没有动静,如月色沉寂无声。

“不要以为我的破月箭射不穿这破墙,我数三声,你不出来,你就等着尝尝一箭贯喉的滋味吧。”蕴华冷笑,“做了地府新鬼,可别怨我。”

有风贴地盘旋而起,卷起落叶簌簌有声。

蕴华目中闪过一丝怒意,不再说话,冷热道:“一……”

呼!

她身侧树后,半人高及腰的距离处,突然横扫过一个纤长的黑影,嘭的一声,恶狠狠撞在她身上。

嗡!

满弦的弓顿时被撞飞,三支箭恣肆如烟花的飞射开来,夺夺夺三声沉闷有力的声响,三箭齐齐钉在矮墙上,结实的青砖摧枯拉朽灰烟四射,碎小的砖屑激射纷飞,矮墙立刻被穿了一个大洞。

而蕴华向后跌落。

那黑影嘭的撞到蕴华,立刻张臂,四脚并用将她一抛,左手按住她肋下,右手扣住她后心,左腿曲起抵在她膝尖,完全一个粘缠轻薄却又丝毫动弹不得的姿势。

蕴华哪里想到身侧这个位置会撞出人来,猝不及防下被撞得发昏,还没反应过来,自身已经受制。

狠狠咬唇,瞪着秦长歌,她道:“好……好……你厉害……”

很“羞涩”的笑了笑,秦长歌道:“不好意思啊,我等急了,等你数到三,我老人家腰也要断了。”

刚才,她根本没躲在矮墙后,而是趁那一打滚的时间,飞速移到了树后。

树干不够粗自然掩不住她身形,她也没打算掩盖,那方法太老套了不是?她一脚蹬在树身结疤凹陷处,斜着伸展身形,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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