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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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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鬼使抹汗:“上仙……有关联,有关联……”
  再一划。
  绡金罗帐,醉眠鸳鸯,春风过十里沉香。
  未掩好的朦胧纱幕里,隐约女子身无寸缕曲线玲珑,间或雪色香腻肌肤,一闪。
  又有男子声气,粗重喘息,微褐肌肤年轻润洁,泛着久经锤炼体魄强健者独有的饱满色泽。
  “卿卿……你真好……”
  女子娇笑声如鸣莺,如黄鹂,如玉珠落玉盘,声声清脆,声声旖旎。
  “好……好在哪里?”
  “哪里都好……”男子似是抚摸了她何处,引得女子一阵吃吃而笑,昵声问:“比她好?”
  一阵沉默,良久,那男子声音闷重,似将头埋在了某处软玉温香,“她……她是谁?”
  ……
  秦长歌瞥一眼,嫌弃。
  “这镜头,像素太低。”
  言下之意,她老人家都看不清楚是谁,你还好意思拿出来?
  鬼使跺跺脚,牙一咬。
  挑衅可忍,蔑视不可忍!
  再一划。
  紫阙宫室,玉屏迤逦,屏后榻上,两人对弈。
  水晶棋枰,白玉黑玛瑙,各为黑白子。
  左首紫衣妇人纤指微移,啪的一声,恨声道:“叛国。”
  右首男子轻轻笑着,一袭长衣烂漫华锦,竟穿出女子也不能有的风情,桃花眼流光溢彩慑人心魄,黑子幽光璀璨,执于他如玉指尖,却远不及他眼神幽深难测。
  “那可不是街头卖艺女,那是我西梁开国皇后,立国者叛国,谁信?”
  “那你说?”
  男子指尖微弹,黑子带起幽光一抹,射于棋枰之上,牢牢镶嵌。
  “与其叛国,不如叛情。”
  ……
  秦长歌眯着眼睛,默默看着那对男女,良久,笑了笑。
  “他两人竟然会有此密室暗谋,真是世事多奇啊……”
  转头盯着鬼使:“听说,地府里的记忆,是不会带入阳世的,既然我看了也会忘记,那还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鬼使掏出手帕,颤颤擦汗……这个这个,叫我怎么说?难道直接告诉您我们觉得您太懒,现代里穿越了一遭,只怕早忘记西梁前生里的恩怨,未必肯花心思去报仇,到时候罔顾天命,弄得个不可收拾怎么办?
  看见这些,也许能激起这位姑奶奶的愤慨怨恨之气,带着怨气去投胎,重新翻覆棋局,也好早早把事儿结束了回天庭?
  好在秦长歌并不追究,只是懒懒道:“别浪费心思了,我虽然懒,但也不喜欢被人欺负,欠我的,我自然要拿回来。”
  她微微笑,轻声道:“好好活着啊,你们,千万不要死得太早……”
  鬼使的鬼爪抖了抖。
  秦长歌已经漫步踱前。
  缓缓绕着宫女们转了一圈,她温柔微笑的颜容上看不出什么怜悯之色,自然,秦长歌的字典里是没有怜悯这个词的,如果有人问她,她一定很无辜的问你,什么叫怜悯?能吃吗?能用吗?
  凡界历劫这数十载,其间的起伏颠簸波谲云诡,生死一线恩义相负,给她的磨折和历练,较之简单散漫千年一日的仙界生活,不知惊险了多少倍冷酷了多少倍去,前生里那些锦绣荣华,诗酒唱和,兰麝齐芳,钟鼓遏云……那些呻()吟的灵魂,飘杵的鲜血,无辜的生灵,凄厉的面容……她早已来过,经过,看过,而且看得,太多。
  纵然历劫时她忘却仙身,不过一介凡人,可这十丈软红浮华艳饰,再也无能蒙蔽重生者的通透眼眸。
  仍然微微笑着,秦长歌随意一指:“那就她吧。”
  鬼使凑过去一看,傻眼。
  “上仙,您您您,怎么选了个这货色?”
  “嗯?这身子不好么?”秦长歌眯起眼,仔细端详那瘦弱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年纪,苍白荏弱,身姿纤秀,淡眉如烟笼雾,睫毛细密如丝,很好啊。
  纵及不得她本尊以及在这皇朝前生的无双国色,也算不错了,最起码,她看着很顺眼。
  “上仙……这宫女本身没什么不好,只是她老家是云州人氏,上仙想必还记得,您的前身,西梁皇朝睿懿皇后的出身地。”
  秦长歌秀眉一扬:“云州。”
  “是的,皇太后自睿懿皇后薨后,便下了懿旨,云州女子入宫,永生为奴,不得封妃。”
  “哦?”秦长歌讥讽一笑:“是吗?”
  “上仙,”鬼使以为秦长歌意动,殷勤推荐:“换这个吧,这个出身不错,容色也更佳,上仙,您这次投胎是要了却恩仇的,如果您在这宫中不能封妃,哪有力量复仇,若您这一世误了事,您只怕不能及时回归天庭……”
  似是想起了什么,鬼使又补充:“上仙,为了使您心无旁骛历劫,您投胎后,留存的记忆仅限于您在凡间经历的那两世,至于在地府的记忆和您的仙家身份,都会在投胎的刹那被抹去,啊,刚才我给您看的那一幕,在必要的时候会安排您知道……所以您有必要挑选个好点的身体……上仙,上仙?”
  秦长歌收回仔细端详那女子的目光,茫然转过头来:“啊?”
  鬼使狂汗……说了那么多,人家根本就没听……郁闷啊……
  “上仙……你想好换哪个了吗?”
  “哦,不用换了,本上仙觉得,她很合本上仙的磁场。”
  微笑回过头来,秦长歌解释:“我在现代的那一世,老师告诉过我,磁场就是那种可以用来解释很多难以用科学阐明的怪力乱神现象的东西。”
  ……
  仰天,长叹,鬼使泪如雨下……做鬼以来最苦痛之事,莫过于遇见穿越过后的秦长歌!
  
   
                  第二章 西梁
  午夜,凉风,外加一轮惨月。
  有云,极其稀薄的在青色的月边浮游,缓慢而又迅捷,丝丝缕缕,似纤细女子臂上云肩。
  秦长歌睁开眼时,看见的便是这番景象。
  她所卧的位置,在一个狭窄的小窗口边,夜风带着微雪般的寒意呼啸而入,吹起她黑色的刘海,现出光洁的额头,额上,一朵小小的三叶花若隐若现的绽放。
  举起酸痛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唇,触手所及,是枯干而微带裂痕的肌肤,秦长歌就着月光看了看指尖,毫不意外的发现一抹淡淡的血痕。
  这个身体……还真是备受摧残啊。
  腰部以下的火烧火燎的疼痛,咽喉的干痛,肌肤的裂痛,体内的闷痛…。。嗯,看来这个身体,不仅外伤颇重,好像还有了内伤。
  秦长歌皱眉,穿就穿了呗,为什么要穿到个病恹恹的人身上?瞧这身份,还是个刚受了刑的宫女,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说不准明儿天一亮,还会被拉出去砍头。
  砍头就砍头罢,秦长歌懒洋洋的想,说不定还能回到前世,继续过那个有电视有电脑有酒吧有飞机的便利日子。
  有点艰难的爬起来,秦长歌抱膝沉思,前世自己刚考上美术学院,第一次出门写生时,便遇上了一场地震,天崩地裂颠生倒死里,无尽的飞旋中,她恍惚记得自己眼前突然展开一片茫茫的屏幕,前生的记忆如倒带般静静在屏幕中流过,清晰而迅速,展现了一个女人的传奇一生,那个女子,如月下优昙神秘绽开在浩荡天地,轻衣缓带浅笑轻颦,运筹帷幄儿女情长,然而她最终只是震撼的记住了,那最后一幕,惨烈喋血,火海葬身的结局。
  疾速的时光流逝里,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缓慢吟唱:“有彼凤凰,有彼新皇,汝恩我负,我恩汝偿,滔滔逝水,衮衮华裳,未解死仇,不共月光。”
  听见那声音在耳边低语:“去吧,去讨回你所失去的。”
  自己在混沌中茫然的问:“何谓失去,何谓得到?”
  那声音笑而不答,渐渐远去。
  她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时,便拥有了这具身体,秦长歌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饰,青裙白襦,腰间坠如意丝绦,打成一个简单却别致的结。
  果然是西梁皇宫。
  这个结,是她在西梁皇朝的前世,还是以睿贵妃的身份统摄六宫时,偶尔无事打了来玩的,被其他妃子们看见,都说喜欢,便也照着打了来,后来宫女们羡慕,也学了去,反正西梁皇室对宫中女子服制的规定虽严格,但并没有细致到连丝绦也得分个三六九等,她又算是个宽慈的主子,久而久之,竟成了宫中风行。
  秦长歌嘴角缓缓绽出个冷然的笑。
  双结同心,心中有心,当初,亲手打这结时,满怀着欣喜与情意,红烛下,华庭里,九重纱幕中,女子笑意迤逦,纤细手指如穿花,打个结来,且把郎心记,你心共我心,日日得同心……丝丝缕缕都是情意,节节寸寸都是幸福……却从不曾知道,情意不抵生死无常,不抵阴私算计,不抵这薄情寡义恩将仇报的西梁皇朝的翻云覆雨手,最终,不过打了个永生无解的死结!
  屋中飘荡着隐约的呻吟,浓厚的死气笼罩在幽深黑暗的陋室中,秦长歌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身侧一具一动不动的女体,触手冰冷,早已死去多时。
  扶着墙支起身,蹒跚着从横七竖八躺倒的躯体间穿过,面不改色的一个个摸过去,不由微微一叹,这些弱质女子,终熬不过重刑之后的缺食少药,娇花化为地府一抹幽魂。
  洁白的裙裾在青石地面上拂过,沾染零落的斑斑血迹,如梅开得凄艳,秦长歌的脚步,突然停了。
  屋角,斜斜靠着的女子,长发散披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却是一息尚存,那极其细微的呻吟声,正是从她口中传出。
  蹲下身,伸手拨开被汗水粘在女子脸上的乱发,仔细端详着对方清秀的眉目,在她的注视下,那女子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茫然。
  “告诉我,”秦长歌语声温柔目光淡冷:“我是谁?”
   
                  第三章 明霜
  青莲在半昏迷中被那个冰雪似的声音唤得神智一醒,她勉力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细弱的唤道:“……明霜……”
  剧痛令她恍惚,令她思绪昏沉里却又无限清醒,眼前,那个素来怯弱寡言,任人欺负的明霜,不知为何看来却与以往有些微的不同,容色依旧,然那双幽黑明亮的双眸,深如古井,明若流波,照得见红尘沧桑万里烽火,照得见亘古天地日月生辉。
  听见明霜一字字问她:“这是哪里?我们犯了什么事?我是哪里人氏?什么出身?”
  明霜这是怎么了……被打得失去记忆了么,她喘了几口气,直觉的答:“柔妃娘娘的翠微宫……娘娘怪我们……没替她梳对……妆……你是……云州人氏……听说你父亲是……罪余之官……为了翻身……送你入宫……却没想……到,太后不许……云州女子入选……”
  对面的明霜静了静,随即平静的声音传来:“告诉我,现在是天璧几年?”
  明霜的问题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她无比疲倦的想,她会不知道皇帝改了年号么?睿懿皇后薨后,皇上就改年号啦,明霜就是那年进宫的……将死的神智不能支撑她的疑问与思考,她有问必答:“天璧二年……改了年号……现在是…乾元三年……”
  感觉抓着自己的手一紧,指甲毫不怜惜的刺入她的臂,那尖锐的刺痛硬生生将她欲迈入鬼门关的脚步拉了回来:“先别死,回答完我的问题再死……现在的皇帝还是萧玦?”
  她……直呼陛下的名字……她是谁……青莲声音断续:“……是……”
  身前的人吁出一口长气,好似放下了心,青莲模模糊糊的想,她是谁?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明霜深深凝视着她,良久,俯身到她耳边,轻轻道:“你帮了我,我得谢你。”
  顿了顿,那个明明很柔和的声音听来居然字字如金石:“没有人可以草菅人命,没有人可以作贱生灵,你去吧,我会帮你报仇。”
  身子一震,随即绽开一个虚幻的笑,青莲软软跌落。
  她陷入永恒的沉睡中,带着一抹满足的笑。
  明霜说会为她报仇。
  她相信。
  
  这一夜,秦长歌在尸堆里睡了一觉。
  伤后的身体需要休整,至于死人,没关系,在西梁皇朝的前世,作为开国皇后的她,千军万马血流飘杵中,她都曾容色不改衣袂飘飘走过。
  那些杀气凛然的过往,即使经历过一世平和普通的现代生活,依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轻易遗忘。
  比如……武功。
  这具身体自然是不会武的,而且,秦长歌皱眉,这女子的体质也太差了,竟然先天有缺,是哪只混蛋,给自己安排了这具不中用的皮囊?
  看来是练不成当年自己的不凡内力了,只能凭着记忆,拣些固本强元的心法先练,要想恢复到前前世的水准,只怕很难。
  不过这也算不错了,最起码可以较快恢复自己的内伤。
  在这波谲云诡杀气暗藏的宫廷中生存,头脑自然是最重要的,但若身子太弱,只怕也会少了几分可供自救的机会,少了把握与胜算。
  如果没算错的话,睿懿皇后薨后,那人便改了年号,而自己在现代那一世的二十年,在这里,不过过了三年而已,现在,自己投胎在这叫明霜的小宫女身上,又回来了。
  人生博弈,自今日始,秦长歌唇边绽出温柔而冷酷的微笑。
  且看,鹿死谁手。
   
                  第四章 玲珑
  抬眼望望天边,一线霞光如墨染,飞快晕红了浅青的天际,日头鲜艳如火,一点一点燃起,天光,越发的明亮起来。
  秦长歌从窗口探头望去,外面是间破败的院子,初冬的天气里仅有的几棵花木也凋零了大半,看上去稀稀落落的好不凄惨,月洞门的铁门紧掩着,却有细碎的脚步渐渐传来。
  秦长歌细听那脚步声……嗯,落足很轻,行动小心,是个谨慎的女子。
  那人走到近前,绕过门,走到开启着的窗前,悄悄向里张望。
  光线黝黯,她眯起眼努力的看,冷不防一张雪白的脸突然冉冉浮现在黑暗之中,虽眉目清丽,然在身后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映衬下,不免有些鬼气森森,不由惊呼:“鬼啊!”
  鬼……秦长歌扯了扯嘴角,自己倒确实是个鬼,不过这个躯体,应该算是个人吧?
  她眯起眼打量那女子,年纪约莫四十许,眉目平常,不过一身的爽利干净,看妆饰打扮,倒象个得脸的大宫女。
  那女子被突然出现在窗边的秦长歌吓了一跳,所幸性子收敛,只一惊之下便定了神,认出这张脸,喜道:〃明霜,你还活着!〃
  秦长歌直觉眼前女子的善意,想起自己时隔三年后再回皇宫,一切都已翻覆,要想在这波谲云诡的宫中站稳脚跟,必得有人倾力相助,眼下举目无亲,首要的,便得交结好眼前这看来颇有些地位的宫女。
  只是,她是谁?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容易得很……秦长歌满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目光呆滞,毫无焦距的看着眼前人。
  果然,那女子一接触到这〃失心疯〃般的目光,立时慌了。
  〃明霜,明霜,你被打傻了?连锦云姑姑也不认识了?〃那女子赶紧伸手入窗,摇撼着秦长歌。
  呃,原来叫锦云,秦长歌立即〃恢复神智〃,如梦初醒般将目光落实在那女子脸上,呆呆看了半晌,毫不滞涩的哭了起来:“姑姑,我好怕……”
  锦云满脸怜惜的拍着她的手:“可怜的孩子,被吓惨了……娘娘让我来看看还有活着的没有,万幸,你还好好的……”她探头看了看室内景象,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再言语,只温和道:“赶紧出来罢……一地的死人,定然吓着你了。”
  让开身,才看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木着脸,自去开了门,将那些屈死的女尸一具具拖出来,其中一细眉太监嘴里兀自咕囔:“真是晦气,苦差都是咱俩的!”
  另一个眼神灵活,瞪了同伴一眼,道:“少咧咧了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锦云根本不理会他们,只搀了秦长歌的手臂絮絮安慰,慢慢出门去,经过太监身边时,秦长歌目光淡淡一掠,掠过正被太监粗手粗脚拖着的青莲的尸体,再漠然滑过。
  她不会浪费时间去哀伤或同情谁,她只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比如,摸清现在的西梁皇宫,到底是个什么格局。
  一边思考着如何套话,眼角余光突然觑见那细眉太监正偷偷撸下尸体身上的首饰向自己怀里塞,而那个眼神灵活的小太监,仿佛没看见同伴的动作,只顾着将尸体整齐叠上架子车,对那些首饰视而不见。
  秦长歌仔细的打量了小太监一眼,走了出去。
  回到宫女居住的翠微宫东侧院廊间角屋,锦云亲自扶了秦长歌上床休息,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来,那药用玉瓶装着,精致玲珑,栓着黄色的标签,照顾她吃了,环顾四周,皱眉道:〃你这屋里的人,全被打死了,我晚上要侍候娘娘守夜,今晚你一人睡在这里,谁来支应你?要不我去请娘娘意旨,先去拨个小宫女来照顾你。〃
  “别,”秦长歌挽住锦云的手,“姑姑不必费心,差事要紧,我没事了,何必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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