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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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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燃起火光,殿顶上逃与追的人群踩破屋瓦的碎裂之声不断传来,衣袂带风声和兵器交击声交织如网,罩下秋雨连绵的晟宁行宫。

那些响在头顶的锉然撞击声和人体跌落声里,燃着温暖炭火的华贵内殿内五个人却悄寂无声。

都在沉默着对抗,沉默着聆听两方势力的碰撞,一方潜伏已久,一方蓄势而来,你死我活,没有容让。

良久,喊杀声渐渐寂灭,风里隐约飘摇而来呻-吟声,远远听来有些渗人,善督营统领踩着堆积成洼的雨水大步而来,溅起纷飞的水花和血花,大声报道,“陛下,谋逆凶徒已平,计两千人,死三百一十七,伤八百二十,余者全部就擒!”

沉寂的空气越发沉寂如死。

良久,座上,江太后却突然一声叹息,闭上双目。

淑妃却突然一声哀嚎,大力一扑,狂扑上端坐不动一直冷笑的萧玦膝盖。

“陛下!饶我!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是您这三年唯一临?幸过的宫妃,您是爱我的!”






    卷二:六国卷 第七十三章 纠缠

“临幸!”

一句话炸雷,炸得萧玦刷的站起身来,直直将扒着他膝盖的淑妃撞翻在地。

“临幸?”他惊得连声音都有些变调,“淑妃!你疯了!你想朕绕你性命也不当用这种蠢法子!御前胡言,朕立刻可以赐你死罪!”

淑妃扬起脸,梨花带雨的精致妆容看来着实楚楚可怜,只是这份哀婉此刻实在难以打动帝王心,萧玦瞪着她的目光,直欲吃人。

人到了绝境也没什么太多顾忌,淑妃危难之际早已将当初的警告抛之云外,她哭泣着膝行几步,抱住萧玦双腿,“陛下……陛下……当初……”

“淑妃!”一直闭目不语的江太后突然出声,声音冷如玉珠相撞,带着隐隐的寒意,“你急昏了!胡言乱语什么!”

一直负手而听的泰长歌突然闲闲拂了拂衣袖,淡淡道:“据说险急之境出真言,微臣倒想听听淑妃娘娘的肺腑之言。”

萧玦立即转首盯着她,目光里满是焦灼,若不是顾忌着江太后和张淑妃在场,只怕就要奔上来言明心迹,泰长歌对他笑了笑,完全是一种臣下对帝王的恭谨笑容。

萧玦心沉了沉,目光下移到张淑妃哭的不成模样的脸,恨不得一个兜心脚踢死她算完,然而现在越是这般长歌越会起疑,无奈之下冷笑道:“当初什么?朕爱不爱你,朕有没有临幸过你朕自己不知道?你想找死,朕自然成全你,来人——”

“陛下!”张淑妃突然不哭了,昂起脸,紧紧盯着萧玦,清清楚楚道:“今夜之事,陛下要臣妾死,要臣妾一家满门抄斩,那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臣妾再蠢,也不会蠢到这个时候撒谎,臣妾何敢于重罪之上,再领一份欺君之罪?陛下临幸臣妾是在五年前,天璧三年二月初九,皇后头七之日……”

“你放屁!!!”狂怒之下萧玦连粗话都爆了出来,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扶手已经彻底断裂粉碎,木屑纷纷扬扬落了淑妃一头,淑妃被刺得眼泪长流不住咳嗽,却显然已经豁出去了,停也不停的继续道:“当日陛下突然闯进臣妾的明央宫,陛下口口声声唤臣妾‘卿卿’,还说臣妾比……比她好——”

萧玦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立于当地,愤怒得几乎难以言语,手指痉挛着张了又收收了又张,每一张开必有东西被他外溢的真气逼得粉碎,不住激射在淑妃身上,淑妃狼狈的滚来滚去躲避,口中却一直未停。

她素来是个精明的女子,早已直觉自己出口那一句话后,陛下和赵太师之间情形怪异,今夜本就已是死局,不如破釜沉舟拼死而言,保不准还能换得一线生机,是以虽然对着萧玦的冲天怒气害怕得神魂俱丧,仍然坚持着一句句说下去。

萧玦却已忍无可忍七窍生烟,再给这个疯女子胡言乱语,长歌误会了怎么办?两载艰辛追逐路,好容易换得她芳心微有松动,若是被这女人一句话给撬翻掉,他会活活气死!

狂怒的一挥手,萧玦不能自控的真气豁啷啷将身边博古架上一个巨大的青玉瓶碰得粉碎,刺耳的碎裂声里他大喝:“来人!拖出去——”

如狼似虎的侍卫早已等候在阶下,闻声冲入,也不敢看殿中诸人神情,抓住淑妃就往外拖!

淑妃死死扒住地下金砖,不顾双手保养精致的指甲通通折断,扬头大喊:“陛下说臣妾哪里都好!!”

“拉出去!!!!” 

“臣妾记得!陛下龙体之上,左下腹处,有豆大红痣一点!”

……

死般的寂静。

一瞬间满殿泥塑木雕。

刚才乱成锅沸粥的内殿突然沉静得连滴泪水掉落地毯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江太后僵坐在宝座上,侍卫架着淑妃的胳膊呆怔在当地,萧玦抓着一块青玉碎片呆立当地,半晌,握得紧紧的指缝间,慢慢渗出鲜血来。

一滴滴,滴落在满地青色的玉光之上。

最镇定的大约只有泰长歌,她突然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好像有点苍白。

她微笑着,突然对着萧玦躬了躬腰,平静的道:“陛下,这已经不是宫闱谋逆案,非臣下之人可以与闻,微臣请求告退回避。”

说完也不待萧玦回答便直起身,目光在紧紧盯着她的淑妃身上一转,对着萧玦扯了扯嘴角,步伐轻捷的转身。

袖子突然被人拉住。

泰长歌睫毛微垂,瞥过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手上黑曜石浮雕金色飞龙,气势尊贵狂放,手的主人却似有些紧张般,指端都因用力过度显出苍白之色。

他掌心的鲜血本已止住,这般激动用力再次迸裂,鲜血很快濡湿了她的衣袖,湿湿凉凉,似是此刻心情。

缓缓抬眼,直直对上那双深黑眼眸。

那是什么?怒海、巨浪、狂涛……重重叠叠翻翻卷卷都是起伏的浪,卷着不解、迷惑、委屈、伤心、愤怒、疑问……甚至还有哀恳,一层层飞涌而来,一层盖过一层,一层高于一层,一层比一层更激烈更汹涌,直欲将她淹没。

……

那是什么?她的眼底,烟云、飞雾、迷林……隐隐约约来来去去都是飘荡的雾气,随着思绪隐着悲欢隐着心意隐着神情,如迷宫之墙隔于当面,一堵又一堵永无止境,他跌在这样的眼眸里,仿佛无意错入迷踪,走进蓬莱,隐隐听见远处梵音轻唱,重重烟树深处不见去路和来路,明知道想要寻找的人或事就在前方,但却云深不知处。

萧玦恍恍惚惚的想起,两年前翠微宫初遇明霜,她的眼底,隐约也有这般神情,只是现在看来,竟比那时更遥远。

自己失去她了是吗?

只因为一个疯女子让人无法辩驳的指正,她便要不相信我了是吗?

萧玦的指缝间鲜血流得更急。

泰长歌掉开目光,深吸一口气,轻轻扳开了他的手。

不,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一刻我亦心乱如麻,只欲逃开这一霎的纠缠。

重生一路,风刀霜剑严相逼,我以为我走过了很多血火,下一步将是光明与烂漫,然而我突然嗅见命运的严酷的气味,黑暗中有些铁青的轮廓在悄然显现。

那令我,不安。

泰长歌这一拂,已经带上了真力。

猝不及防心绪激动的萧玦竟被她拂得一个踉跄。

他扶着身后沉香木椅,一扶一个血手印,却根本没有任何知觉般只是抬头看住泰长歌,目光中满是不解和伤痛。

泰长歌却已掉开目光,匆匆步出。

她飞速下阶的背影越行越远,满地跪伏的侍卫只觉得一片黄色浮云在眼前一掠,转眼间她已走出宫门。

萧玦立当地,看着她背影毫不留恋的消失在晟宁宫门处,只觉得心中一空并一痛,有什么砰然一撞,激得他似欲呕出血来。

身后有人怯怯问:“陛下……”

萧玦霍然转身,目光隼厉如鹰,闪电般劈向淑妃。

淑妃捂着胸口,瘫软在地,终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玦狠狠盯着她,目光如果可以杀人,淑妃早已死了一万次。

手指捏紧成拳,劲力的收缩导致骨节格格作响,萧玦努力控制自己一拳击飞她的冲动——此生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直欲将这个满嘴胡言的疯女人碎尸万段搅成肉泥,再狠狠在脚下一寸寸踩烂。

可是不能。

长歌离去那一眼,明明已有疑虑,此时杀她,就成了自己心虚杀人灭口。

那许多剖明心迹坚刚誓言也就成了不堪一击,一句话就可吹灭的笑话。

“拉下去!张家和何家涉嫌谋逆,全数打入天牢,给我好生搜捕党羽,一个也不许漏网!”

“是!”

“请太后在此好生荣养!拨三千京西驻军关防晟宁行宫,从今日起,所有未奉旨接近行宫三里之内者,杀!所有未奉旨踏出行宫一步者,杀!”

“……是!!!”

宝座上,一直身姿端凝的江太后,听见那两个杀气腾腾的杀字,身子终于微微一颤。

浅紫深锦金芙蓉衣袖底的双手,死死绞扭在一起,无人知晓那细腻肌肤上,一片片青紫印痕。

……苦心筹谋,于劣境中费尽心思联络,好容易说动了这两个因为深宫寂寥常来她这里礼佛的妃子,瑶妃不晓事,只用来做障眼法,淑妃却是一门心思想做太后,她让瑶妃去时时闹萧玦,使得他心烦意乱更加不愿理会后宫诸事,让张家在仪州重金买下杀手,暗中抽调张太尉忠诚旧部掌握的部分边军,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曾想身边有白眼狼,将消息递给了文昌,更不曾想看管文昌的人这么昏聩,为了女色误了她的大事……时也命也,当真是再强求不得的事……

似乎从那件事出奇的成功之后,便将所有的好运气用完,之后,便是步步嗟跌,不复再起。

从此后,晟宁行宫日升月落,再不会有什么不同了吧……

泰长歌在黑暗中疾驰。

身下宝马,来自青玛,最是矫健无伦,全力奔驰之下越发激发了来自辽阔草原的雄野之性,快如追光。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漫无目的一阵胡乱飞奔。

风从耳边飞速掠过,呼啸如冷笑,仿佛在嘲笑她这些年的不断追索,穷尽心思,说不准到头来是个“何苦来?”

何苦来,何苦要执着真相?何苦要将镜花水月的虚幻美丽打破,去鲜血淋漓的面对现实的青面獠牙?

萧玦……也许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可我不能阻止这一刻心凉彻骨。

我亦伧俗,我亦凡人……会因为这红尘恩怨爱恋间的不如意而策马狂奔,如世间所有普通女子,不管不顾的放纵自己。

便……放纵一回罢!

泰长歌突然站起,在马背上稳稳直立。

好似多年前她立于马背之上,以追风神弩,灭杀了一个王朝的最后的皇帝,以一个血花四溅的定格,宣告了前无二百年国柞的消亡。

带着一抹虚幻的笑意,泰长歌稳如磐石的站在飞奔的马上,缓缓伸手,做了个拉弓射月的姿势。

“铮!”

仿佛是意念中的一声响,又仿佛不是。 

泰长歌茫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一阵乱奔,竟然到了安平宫宫后的一处崖下。

而崖上,隐约有铮然琴音传来。

琴音隔得远,听不真切,但是清冷凄切,倒合了泰长歌几分现今心境。

泰长歌脚一顿,旗花火箭般直直在马背上拔身而起,脚尖连点几点,半空中衣袍展开如花,轻轻巧巧便到了崖中段。

那里有斜出一株青松,宛如一把绿伞张在崖下。

泰长歌一个旋身,稳稳盘膝在松上坐了。

很好,既隐秘又安静,又可以免费听琴。

头顶丈许之地,不知是谁携琴高崖,萧然抚琴,伴孤松冷月露下长风,于拨弦间起落生平如飞雪的悲苦,一声声将所有的心事弹奏,再将那些不能出口的言语,零落萎谢在秋夜微雨后的高崖之巅?

那琴音如簌簌落雨如渺渺烟云,徘徊宛转空灵虚幻里满是淡淡牵念和盈盈悲愁,仿佛是某年书房外盛开又凋落的花,某年亭台落雪间翩若惊鸿舞剑的人影,又或是石板桥上那一层晶莹的霜,一生里再无人可以于其上留痕。

泰长歌静静听着,慢慢绽开一个微带苦涩的笑容,想起萧琛讥诮轻嘲的笑意……你在等着看谁的笑话?他的?我的?还是你自己的?到底谁是这命运之局里身不由己的棋子,在彼此碰撞厮杀里,腾起四海八荒的不灭硝烟?

我的一生里,那些铭记的,留存的,不肯忘却的,到底是生命中的熙光还是谶言?

琴音深冷,如同在深海之底浸泡千年后再取出,于冰晶世界里弹奏,一奏一朵霜花,季节瞬间由秋便到了冬。

这秋夜冷雨,苔滑石凉,崖上寒风如许,萧琛那身子,夜夜这般孤身抚琴?他是要纾解内心郁结,还是根本想慢性自杀?

泰长歌稳稳坐着,目光森然,一个人如果自己不想活,那么死了也未必不是解脱。

崖上,崖下,斯人抚琴,斯人听琴。

谁才是谁的知音?

谁听进对方心深处,看见彼此的结局?

捂起耳,闭上眼,做个耳聋目盲的痴儿,是不是比耳聪目明的精明人要来得幸福?

头顶那个伤心人,因为不能忘记,终究日日自苦。

而自己呢?因为不肯放弃,最终会揭动的,难道不止六国风云天下逐鹿,还有那些千丝万缕休戚相关的人们的命运?

琴音越来越轻,将近曲终,泰长歌的目光却越来越凉越来越亮,仿佛突然生起了两簇蓝色的幽火,纤毫毕现的照见自己初初混乱的心意。

她目光缓缓拉开,罩向身下,那里是秋夜雨后,月下千里山河。

山河不变,亘古不老,人心又何必总如尘埃,随风摇摆?

突有吱嘎一声,在静夜里传出好远。

弦断,惊声。

崖上有推琴之声,不多时,一张由中川名师精心制作的价值千金的名琴,翻翻滚滚从崖上落下,摔在山下,发出嗡然声响。

有人于崖顶长声叹息,低语:

“人性最薄,情又如何,终究是破!”

“破!破!破!”

连呼三声,待到最后一句,其声已远。

崖空寂寂,月下秋风正凉,穿过孤松,拂起崖下女子黑发,女子一动不动,宛如石像稳稳端坐。

良久,风里响起她喃喃语声。

“萧琛,我终于明白了你。”

来时疾,去时缓。

下了崖的泰长歌勒马由缰,缓缓而行,忽听见前方马蹄声疾,暴风骤雨般踢踏而起,听起来对方似有急若星火的事务,不由失笑,自言自语道:“倒像那家伙的德行……”

话未说完便见一匹神骏黑马长驰而来,马蹄踏破一街寂静,马上人金冠歪斜神色焦急,英朗眉目满是郁愤之色,却不是倒霉的萧皇帝是谁?

泰长歌愕然看着他,这人在自己身上放窃听器了?这是怎么找来的?

咬了咬唇,泰长歌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点膈应,有点暂时不想看见这个让自己烦恼的人,当下装作没看见,拨马就走。

身后忽起衣袂带风之声,呼的一声自己的外袍衣袖的同一个部位今晚第二次被人狠狠拽住,萧玦的声音气恼急切的响起,“长歌,你听我解释!那女人一定是偷看了我洗澡!”

虽然满心郁郁,泰长歌听到最后一句也差点喷了,勉强按捺住自己,神色清淡的俯眼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袖子,又转头看了看马下那个弃马飞身而来,死死抓住她袖子的尊贵又无赖的家伙,淡淡道:“陛下,你很喜欢我的衣服?”

“嗄?”

萧玦满心焦虑奔遍全城,好容易神奇的碰见她,满心的焦灼瞬间化为欣喜,欣喜里又生出惴惴不安,正想好好的和长歌解释一番,不想她劈头一句问得莫名其妙,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住了。

泰长歌已经再次很温柔的对他一笑,道:“看了陛下实在很喜欢我这件袍子。”

她突然快速的将外袍脱下,揉成一团迅速塞到萧玦手中,萧玦下意识的抓住,泰长歌对他露齿又是一笑,霍然扬鞭。

马立刻如箭射了出去。

萧玦反应过来立即提气要追,不想那一吸气,外袍里突然腾起一股淡淡雾气,萧玦立即吸尽许多,立时头一晕,砰嗵一声倒在地下。

惊呼声起,那些马匹不如陛下的坐骑神骏,现在才赶到的侍卫纷纷冲上去去扶起萧玦,见他昏迷不醒,吓得六神无主,其中有走过江湖的武林中人出身的侍卫,仔细把了把萧玦的脉,道:“无妨,陛下只是中了最低级的迷药,睡一觉或者浇一盆冷水就好。”

侍卫们面面相觑,谁敢浇皇帝一盆冷水?没办法,只好把皇帝背回龙章宫睡觉算了。

人群散尽,街角转过泰长歌,扬着鞭子无声大笑,笑着笑着,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怔怔的举着鞭子,突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笑。

身后有人轻轻叹息,道:“长歌,不想笑不要勉强自己。”

泰长歌没有回头,站了半晌,身后也一片沉默,仿佛从来没有人说过话。

泰长歌突然回身后一靠,那里一片黑暗,她也从没有回头看过身后是什么,然而就那么毫无顾忌的靠了过去。

她并没有栽倒。 

她靠在了那个永远在身后等待的温暖的胸膛。

将头轻轻搁上他的肩,泰长歌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喃喃道:“非欢,真好,我就知道你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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