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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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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又拦住了他,问会治脓疮不会。他怔了一下,随即又展开了自信的笑容,说我卖这膏药就有专门拔毒的,贴在疮上面,不出俩小时,就把里面的脓给拔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郎中给我父亲治疗脓疮了。
  郎中让我父亲弯下腰,将屁股撅起来,自己则蹲在他后面,还伸手帮着解他裤腰上的绳子。我父亲说,还是我自己来脱裤子吧。郎中喝斥道,你只管撅好你的腚就行了。我父亲只好作罢,让郎中替他往下扒裤子。
  当我父亲的裤子被脱下来的那一刻,有些蛆溅洒了出来,掉在了郎中的手和身上。裤头子上也粘了不少蛆。我父亲怕蛆再掉到裤腿里了,赶紧扯住裤头子往外抖。结果将蛆抖得弹起来,扑了郎中一脸。
  郎中连忙站起来,抹抹脸,甩甩手,再搁地上蹦蹦,撩撩衣服,说妈呀,咋还生这么多蛆呢。
  脓疮已经将我父亲的屁股腐蚀出了两个大窟窿。往里一瞅,把郎中给吓得直哆嗦。只见肉洞里面的蛆老大一疙瘩,一拱一拱地蠕动着。
  这可把郎中给作难透了,估计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样式的。他愁眉苦脸地说,这么多蛆挡着,我咋给你贴膏药啊,才贴上一会儿都让蛆给拱掉了。父亲让我母亲拿来一摞子碗和一双筷子,将里面的蛆给清理出来了几大碗。
  然后郎中再矮下身子往洞里一瞅,蛆少了很多,只剩下一些在烂肉里镶着的,冒着头还想往外钻。觉得事不宜迟,赶紧掏出两大块膏药,撕了保护皮,给捂到那俩肉洞上去了,然后再揉揉周边,让膏药贴严实了。
  向母亲要过来一盆子水。郎中蹲下来,高撅起屁股,将头栽下去,用手捞着水,狠狠地搓着自己的脸。又问我母亲家里有肥皂没。我母亲说,家里穷得连个盐都快吃不起了,还买啥肥皂啊。郎中只好到院子里抓了一把土糊在脸上,用手不停地搓着,说这个用着比肥皂还带劲。
  看这时间,该吃晌午饭了。
  母亲留郎中在家里吃饭。
  吃完饭,又拉了一会儿闲呱。差不多俩小时过去了。郎中还惦记着我父亲的屁股。说要把膏药撕下来,看看把里面的脓拔得如何了。于是我父亲又脱下裤子,弯腰撅腚的。只见贴在肉洞上的膏药皮,被里面的蛆拱得一动一动的,沙拉拉作响。郎中有些害怕了,说我不敢揭它了,换个人来吧。
  没办法,我母亲只好上阵了。她屏住呼吸,将膏药皮掀起来一角,慢慢地给揭开了。只见肉洞里面的蛆哗啦啦地往外漏,沥沥洒洒的,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攒了一大堆,跟往地上倒了一盆米似的。
  揭完了这一块膏药皮,还有另一块呢。母亲被恶心得干呕不已,不愿意再揭了。让郎中揭,可他躲得远远的,捂着鼻口,不敢靠近。母亲又喊我过去。我还没说不想去,她就冲出来拧住我的耳朵,把我托过去了。
  没办法,只好由我来揭了。
  在揭膏药皮之前,我把手贴在父亲的屁股上,能感受到一阵细微的颤动,应该是肉里面的蛆不停地蠕动引起的。父亲见我这样,却是大恼了,抬起腿往我肚子上踹了一脚,说你干啥,到底揭不揭。我揪住膏药皮的一角,猛地将它给撕下来了。
  又是一堆蛆哗啦啦地往外漏着。像是麦子成束地从漏斗里面流出来似的,掉落在地上,很快攒了一堆。
  如果把这两堆蛆装起来,搁秤上称称,我估计,大概有十来斤。
  拔完这些蛆之后,再一看父亲屁股上的那两个肉洞里,深邃了不少,但肉壁上还是有些蛆镶着,冒着头正往外钻。一看这膏药挺管用的,一下子将蛆给拔出来这么多。母亲就多要了几贴。
  但是在给钱的时候,却犯难了。家里只剩下三毛了。郎中要价两块。父亲用个袋子把地上的蛆装起来,递给郎中,说你拿回家炒着吃了去吧,可香了。吓得郎中连连摆手,说算了,三毛就三毛吧,快点儿给了让我走吧,别让我搁这儿恶心得慌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三妮和我父亲又不吃饭了。他们经常这样,三天两头断餐,也不嫌饿得慌。我母亲突然想起来,问我父亲每天剜出来的蛆,都给弄到哪儿去了。父亲说都倒进一个瓮缸里面去了,攒着,过几天有人来收这玩意儿。
  这令我母亲惊讶不已,说还会有人要蛆啊,用来干啥呢。父亲说,一道名菜,炒着吃可香。母亲不相信,说他净胡诌。
  半夜里,我又被一泡尿给憋醒了。就起床到院子里,把尿撒了后,正想回屋里,却听到一阵细细碎碎的动静。便循声找过去一看,只见三妮儿正在厨房的墙根下蹲着,手上端着一只碗。见我来了,她赶紧将碗藏在身后,说你不睡觉过来干啥。我凑身靠近过去,说你怪不得不吃饭,原来半夜里偷东西吃,吃的啥,让我看看。
  犹豫了一下,三妮儿慢慢把碗端出来了。我一看,这不是一碗蛆嘛。气得吼道,三妮儿,你咋吃这玩意儿呢。三妮儿说,我早就开始吃了,刚来你家没几天,我见俺三叔炒这个吃,便偷着尝了尝,挺好吃的,要不你也尝尝。我说我才不吃。便站起来,撇下她,回屋里继续睡觉去了。
  又过了几天,村里传出了张大山的死讯。有一些人幸灾乐祸,说他是元阳耗尽,枯竭在女人身上了。我和父亲过去当效劳的。给他装殓的时候,我也帮着插手了。他生前干瘦得成皮包骨头,脸是青灰色的。
  可死了后,他人却显得肥胖了不少,面容红润,遗容较为安详。当我们要将他的尸体往棺材里装时。两三个人根本就抬不动,端的异常沉重。最后用个很粗的绳子把他的尸体栓起来,插进去几根杠子,十来个人才把他给抬起来的。
  有人说张大山其实是死了快半个月才发的丧,是有人往他尸体里面喂东西,他才吃得这么胖。就算现在把他埋了,他也会从坟里钻出来,是要做精作怪的。
  他那小媳妇一天到晚的哭哭啼啼的,显得痛不欲生。但埋掉张大山没多长时间,她就勾了一个上门女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当看到这个上门女婿的时候,不仅仅是我家里的人。就连附近好几个村里,都纷纷炸开锅了。因为他长得跟我爷爷生前一模一样,包括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经常挂着的表情。问他叫啥,他却说出了另外一个名字,并且提供出了合法身份证。
  我父亲故意到他跟前晃悠,他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的表情,显得甚为客气,掏出烟让给我父亲一根。俩人抽着烟,互相寒暄起来。我父亲就确定了,这人的确不是我爷爷,人家根本都不知道我爷爷是谁。
  这天中午吃过饭,父母在家睡午觉。我睡不着,就去河里捞鱼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进得屋里,见我父亲还赖在床上,正仰面躺着。这么热的天气里,竟然盖着厚厚的被子,额头上沁出了大量的汗水。
  为了能让他凉快点儿,我过去把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了,这才发现他的姿势特别诡异。
  原来他的身子是趴着的。
  他的脑袋竟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脸和屁股朝的是同一个方向。虽然人的脖子可以来回地扭动,但这样的幅度,一般人恐怕做不到吧。

  ☆、第三十二章:上学堂

  虽然我觉得父亲怪异,但不敢打扰他,兴许他的脖子要比一般人软呢。将被子重新给他盖上,去院子里鼓捣我新捞出来的那点儿鱼虾去了,想着做一碗鲜美的鱼汤喝,把虾米用盐巴子闷上,烧着吃。
  天快黑的时候,我母亲回来了,穿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利利索索的。手里攥着一个红色的小本子。她今天是去镇上转了一趟,到卫生所把身体给检查了。因为这段时间,国家开展了计划生育政策,每家只能要一个孩子。
  父亲从床上起来了,转动着脖子,状态已恢复了正常。他点根烟叼在嘴上,喷出浓浓的烟雾,问我母亲检查结果咋样。母亲将小红本子往桌子上一摔,坐了下来,甚是怏怏不乐,说没有怀孕。我父亲瞪着眼说,咋老怀不上呢。母亲说现在风头正紧,就是怀上也得让计生部给抓走,强行给你引产。我父亲唉叹了一声,蹙着眉头显得忧心忡忡,说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了。
  其实,我母亲身上已经三年没来过那个了。他们总觉得是怀孕了。至于是哪天中招的。我母亲掰着手指头不止一遍地算计,一口咬定是发现木头人那天中的招。纵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但只要一提起那个令人感到奇怪的木头人,我父亲就变得非常恼火,责令我们没事儿少提它。
  有一天,往我家里来了一个挺有气质的女人,看起来贤淑文静,面相善良,讲话的口气也很温柔。她走到我跟前,打量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垂泪,问我天天在家干啥呢。我张了张歪嘴,扭头瞧向窗外,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
  像我这样的,在家还能干啥,无非就是逗个虫子,捉个蛤蟆捞个鱼。永远的独行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
  这来我家个的女人,其实就是新调过来的女校长,专负责管教我们这一片的。我们这儿是由七八个村共伙一个学校。
  她掏出手绢拭擦下眼角的泪水,有些哽咽地问我,孩子,你想不想去上学。一听这话,我深深地怔住了,然后猛地扭过头瞧着她,实在不敢相信,扯着歪嘴抖索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我可以上学去么?”她点了点头,泪水更加泛滥了,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站身走过来,摸摸我的疤瘌头顶,语气十分果决地说,孩子,你可以到我们学校里来上学,我会给你安排的。
  这,把我给高兴得欢呼一声,又蹦又跳地冲出去了,却是跑到小河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大场。
  终于,可以上学了。
  我一定会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知识来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谁料,我母亲事儿又多了。她嫌上学得花钱,家里穷得叮叮当当的,去哪儿振捣钱给我交学费呢,再说这个样子出去吓人呢,还是老实地在家耗着吧,学着捕鱼抓虾也不孬。
  我父亲则不同意,说天天让孩子在家呆着,啥也不接触,慢慢就成个傻屌了,钱我有,不用你操心。我母亲紧盯着他端详了半天,问你从哪儿弄的钱呢,没事儿别搁这儿瞎吹。
  只见我父亲去到西墙角,从一砖头缝里掏出一只破旧的塑料袋子,一层一层地剥开了,里面果然有一些钱。他说是卖蛆挣的。
  清点过钱的数目之后,我母亲兴奋得一拍大腿,手舞足蹈的,说还真有人要蛆啊,这倒是个发财的好机会。我父亲笑眯眯地抽着烟,说那可不,你当咱这俩腚锤子白烂呢,这每天剜出几碗蛆都是几毛钱,能供住咱这一家人的吃喝。我母亲朝他额头上狠狠点了一下子,嗔道,兔孙样儿吧,看不出来你挺有福气呢,身上还长了俩聚宝盆。
  最后,我母亲决定去淘蛆。
  何为淘蛆?就是去茅坑里挖出那些带蛆的粪便,再用水将蛆给淘洗出来。跟淘大米是同一个道理。
  这种想法,得到了我父亲的大力支持,并伸出手指头连夸她是个弄家子。
  至于谁去掏粪,则成了具有争议的问题。谁也不愿意去茅坑里挥洒汗水,更何况这即将是一场扫荡全村茅坑的艰巨任务。
  他们俩商量不成,就抓阄。结果我母亲抓到了掏粪。她哄着我说,别去上学了,跟着娘一块去掏粪吧。挣了大钱去城里买一栋洋楼,然后再给你买个媳妇。我父亲一拍桌子,持反对意见,一定要让我去上学,还吵吵她,你这掏个王八孙粪能挣几个钱啊,啥都打算好了,还不知道人家让不让你掏,屎也是好东西啊,都是用来搁庄稼地里当肥料的。
  嘭嘭地拍打着胸膛,我母亲信心十足地说,放心吧,人家肯定让我掏,我自有招儿。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由母亲和三妮去掏粪,父亲则在河边守着,负责将蛆给洗涤出来。至于我,明天就要去学校上学。
  兴奋得我深夜里睡不着,在床上不停地辗辗反侧,让父亲给跺了两脚,说你要睡就睡,不睡滚出去,别搁这儿跟个豆虫一样鼓动来鼓动去的,打扰老子睡觉。灯还亮着,我坐起来一看,见母亲正忙着手中的针线活,要给我缝个新书包。可把我给感动毁了。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洗漱一番,吃过饭,就背起充满母爱的小花书包不停地转圈子,乐得嘎嘎叫。母亲要忙着去掏粪,无暇送我。让父亲去吧,他却又忙着睡觉。没办法,我只好独身一人往学校去了。
  说实话,我真的很紧张,一路上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为了美观,临行前,母亲用个黄头巾扎我头上了,还用烂袜子给我缭了个口罩,叮嘱我要包裹严实了,可不能轻易露出真面目,万一哪个学生胆小让你给吓死了,咱还得赔人家钱。
  一进学校,我就被一群学生给包围起来了,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还给我起了个绰号叫狼外婆。
  这么大个学校,众多的班级,我该去哪个屋呢。我背着个书包,转悠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硬着头皮,随便找了个教室钻进去了。那里面老师正讲着课,一看我冲到讲台上去了,给吓了一大跳,赶紧抓住我,问你是弄啥的。
  我歪着个嘴本来讲话已经够不清楚了,这让母亲又往脸上给绷了个大棉罩子,呜呜啦啦了半天,那老师也没听清楚我讲啥,不耐烦了,说脸上还勒个王八孙鸡蛋,怪能作精哩。一把抓住我脸上的罩子给扯下来了。然后给吓得嚎起来,捂着心口噔噔地往外跑,出门之前,还不忘用力一挥手,让学生们也赶紧跟着跑出去,说妖怪来了。
  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几十个学生们纷纷鱼贯而出,抢先恐后,大呼小叫的,甚至有人哭爹喊娘。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长得壮实的保安,把我给抓走了。
  给弄到了政教处。
  那个去过我家的女校长过来了,问保安我刚才钻哪班里去了。又让人把那个说我是妖怪的男老师叫过来,严肃地批评了他。说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呢,怎么会相信世上有鬼怪这一套呢。
  最后,女校长将我安排在了一年级二班。
  把一年级二班的班主任给头疼毁了。当她看见校长把我带过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笑得很勉强。
  没有人愿意挨着我坐。如果班主任强行命令哪个跟我坐在一起,那个学生就会被吓得哭叫起来。
  没办法,班主任只好在门口给我丢了张板凳,让我坐在上面听课,连张桌子都没给我弄。看着别人纷纷透过来异样的目光,和脸上带着那种惊恐和嫌恶的表情,我感到无地自容。但我没有逃走的冲动,哪怕就这样被人当作怪物对待,我也不愿意再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寂寞。
  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好好听课,莫在意他人的看法。我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一上午,就在别人的议论纷纷和指指点点中度过去了。但对我来说,却是经历了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个时间段。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别人的笑谈,我充耳不闻。别人的态度,我无所谓。人家敬我一尺,我敬人家一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教室里本来有俩门,前后各一个。就因为我在前门坐着,到下课了,我虽然礼貌地起身让开道路,可没有一个人再从前门经过。全都一窝蜂地涌到后门去了。
  正低着头沉默时,我听见一个小胖子说,他多腌臜,连空气都让他给污染了,我都不敢出气,闷得难受,我要回家跟俺爸说,不在这个班里读了。顿时有好多个学生跟着附和。都说要换个班,在这儿瞅着个癞蛤蟆,恶心得慌。

  ☆、第三十三章:三妮儿

  中午放学了。我回到家,静悄悄的,没有人在。想必是忙着淘蛆去了。锅里也没给丢剩饭。我只好自己弄了块儿咸菜疙瘩,就着一块儿干馍吃掉了。又喝了点儿水,才觉得肚子饱了。暂时闲着没事儿,就将书包里的东西掏出来,写了会儿作业。再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上学了。走的时候我又掂了一瓶子凉开水。
  行在路上,我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能上学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到了学校,进班里一坐。除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没有。我以为是自己来得太早了。可一直到打上课铃了,还是没有别的学生进班。
  倒是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师夹着课本进来了。一看班里面这阵势,顿时给吓孬了。还以为我是个妖怪,把学生都给吞了呢。噔噔地又跑出去了,在外面大呼小叫地喊人。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和校长都来了。面对空荡荡的教室,和端坐如佛僧的我。班主任再也受不了啦。搁校长跟前埋怨起来,说本来我教学教得好好的,学生们都挺爱戴我,你却放一个这玩意儿进来,吓得其它的学生都不敢再来了,这让我咋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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