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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之亏欠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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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远侯府的事在大街小巷传开,钟离全和钟离平壹的下场让大家拊手称庆,百姓们又开始讨论起钟离将军和夫人的事迹。

        宇渊重新掌管侯府的首日,便办了场义诊和米粮发放。

        钟离将军旧时同袍纷纷上门庆贺,几名知悉皇上看重宇渊的官员也藉机攀拉关系,连肃亲王也备妥礼数,走了一趟靖远侯府探虚实。

        这是宇渊和肃亲王二度交手,他们同时为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侯府庭园,花团锦簇,杨柳随风摆动,池塘锦鲤在水面吐泡泡,几名小厮在树下整理新种下的秋海棠。

        凉亭里,宇渊头戴束发嵌银冠,身着二色金百蝶穿花箭袖,外罩石青倭缎排穗卦,腰间五色丝条系着美玉,一身的富贵不可同日而语。

        他并不喜欢这样一身虚华装束,只不过今日有太多朝臣来访,不得不打扮起这身皮相,生活啊,还是自然得好。

        他端起新沏的龙井,轻啜。

        他身后,颖儿亦是一身簇新,只不过,和旧时相同,白衣白裤白鞋白袜,除了裙边两枝寒梅,再无多余装饰。

        “你觉得肃亲王如何?”他开口问。

        “险。”她无赘言,一个字道尽她对他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见到肃亲王,她直觉想要逃,此人绝不是好相与之辈。

        清峻笑容浮上,实在不能小看颖儿的敏锐。

        肃亲王的事,他在她眼前只字未提,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然现下,他和肃亲王是避不开了,颖儿得学着提高警觉。

        “那么对他,我该……”

        “避开。”她直觉回答。

        “倘若避不开?”

        “提防。”

        “很好,就是提防二字,我要你切实做到,不管将来会否碰上,见着他便要提防、避开。”他郑重交代。

        “是。”

        她为宇渊斟上茶,不动声色地将他喜欢的果子往前托,试菜多年,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少爷口味。

        捻一枚果子,放入舌间,微酸沁入味蕾,他从不怀疑颖儿的选择。

        “坐下。”宇渊说。

        她想也没多想,就着他身边坐下,他伸手托住她,助她入座。

        颖儿睇少爷一眼,自她病愈,少爷很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就是……不同。

        这不同,老惹得她脸红心跳,教她不似素日般心静。

        “张嘴。”

        她犹豫一下下,合作。

        檀口微张,含进他喂入的果子,然后,宇渊把盘子推到她面前。

        她知道他的口味,而他,训练了她的口味,她只吃他爱吃的、挑他爱吃的。朝夕相处,让他们发展出相似的习惯。

        “我知道你有话想说。”敞开俊颜,他鼓励起寡言的颖儿说话。

        “少爷对钟离全太宽厚。”

        “我已经把他和平壹送进大牢,若推估没错的话,县令会连同这些年他们欺压百姓的事件一并处理,我不认为他们有翻身机会。”

        一缕不安分的发丝垂下,宇渊伸手为她拂开,她清丽脸庞带着一抹病态,敦他心抽。

        那次中毒,的确在颖儿身上落下病根,她不但武功大不如前,而且,受损的肠胃已不能如常人般进食。她每次用餐最多几口,再多便要呕吐,这帐,他不能不替颖儿讨回来。

        “你是指老八?”见颖儿仍紧锁眉头,他又问。

        他在郊外替堂弟和他的亲娘购置一幢别墅,仆役佣妇一应俱全,他没让他们的生活窘困,反而担起身为堂兄应负的责任。

        “是。”

        “你觉得我沽名钓誉,虚情假意?”

        捏了拳头,她硬下头皮。“是。”

        她诚实得让人想哭,这样的性子放到哪里,都很难生存。“你认为我该斩草除根?”

        十岁的孩子不必负担长辈的罪恶,但也没权利得到敌人的宽厚相待。

        “至少不必宽容大度。”

        拿起糕点递到她面前,她张口。一回生、二回熟,几次后,少爷喂食变成自然而然。

        自她能进食后,他便要求管家,不管走到哪里,要随时随地能看见四色糕点、四样果子和四种咸味小菜。

        他不是贪食男人,但他要颖儿随时随地有东西可吃。

        “如果当年,你娘亲没有选择投环的话,现在,她可能是老九或老十的娘。”

        蹙眉,她不语。

        “我记得青娘被买进侯府时,夜夜啼哭,钟离全贪色又无胆,他只敢强迫小妾,却无力阻止正妻对小妾的虐待,如果青娘有选择的机会,她绝不会将一生托付给钟离全。”

        “她还有其他选择。”

        “不是所有女人都有勇气选择死亡,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有能力逃亡,要不是怀有老八,我相信,青娘活不到今日。女子为母则强,这话,是真的。”

        她不言语了。

        “你见过老八,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话至此,结束。他相信她懂得他的意思。

        把凉糕推到她面前,他用眼光命令她吃,她照做。

        “司徒先生希望我开设一家百草堂,你肯去帮忙吗?”

        “不肯。”。这答案不意外,她只想跟着他到处跑。

        他喜欢她的说法,却仍然道:“你的武功已经护不了我,跟在我身边,并无太大帮助。”

        谁说,她挥剑速度是慢了些,但她能在危险时挡在他身前,可以在危急当头,发挥医术。更何况,忘了吗?她还有一身使毒本事。

        “我会保护你。”她执拗。

        又是一个不意外的回答。保护他,是她终其一生的重要工作吧?

        “难道你没想过,像普通女子般过日子?念诗、作画、弹琴、刺绣?”

        他已供得起她过这样的生活,况且,他真的不希望,颖儿在他和肃亲王的战争间,扮演角色。

        “不管过什么日子,都改变不了我是女子的事实。”难得地,她说了长句子。

        所以,他拒绝不了她?

        “奸吧,别后悔就好。”

        他把茶端给她,见她一口一口,徐徐吞下,方唇噙笑,仿佛茶水是在他口中生津,满足他的唇舌。

        褪去伪装,他们的世界变得宽广。

        他的身分不再是秘密,数十几家饭馆酒楼、古玩玉器、米店商行和京城最大钱庄的幕后老板现身,老百姓恍然大悟,这位新任的靖远侯爷啊,青出于蓝。

        一时间,他成了京城里最受瞩目的单身汉,媒婆轮番上门,差点儿踩破了侯府门槛。

        这日,巡视过钱庄和斩建的百草堂后,他带颖儿缓步回府,商店街上车水马龙,人群往来频繁,几次回头,他老担心颖儿没跟上。

        他是多虑了,颖儿并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之前虽说足不出户,但她毕竟出生市井,十岁之前,她还是个四处闯祸的野丫头,这点人潮哪里为难得了地。

        宇渊回头望了几回,颖儿猜中他的心思,快步往前,她走到他身边,他伸手将她小小的手掌嵌入掌心中间,牢握。

        一颤,但她并未尝试挣脱。

        少爷的手,像烙红的生铁,烧得她的手心快冒烟,她不懂他的举动,更不理解胸口怦怦呛个不停的心脏,是不是中毒的后遗症。

        加了力道,他将她拉到身侧,低声问:“饿不饿?”热气喷在她颈问,暖烘烘的,燥热不已。

        中毒过后,她再感觉不到饥饿,若不是少爷经常要她吃东西,她大概会忘记食物的作用为何。

        “饿。”她说谎,说得理所当然,少爷是该用膳了。

        “我们到品尝楼用膳好不?”

        品福楼是少爷开设的馆子,卖的全是由司徒先生开方子的药膳食补,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京城里的富商名流对这里特别感兴趣,每到用膳时辰,经常是座无虚席。

        “好。”

        转个方向,他拉紧颖儿,穿过人群,往品福楼方向走,一路上,摊贩的叫卖声盈耳不绝,突然问,她停下脚步,盯住巷口。

        “怎么了?”宇渊跟着停下。

        “那里。”她指指巷子里。

        “你不懂为什么家家户户悬挂红灯笼?那里是青楼妓户,一入夜,便热闹非凡。”

        “刚刚,有个年轻女子被拖了进去。”

        “若非不得已,没有人愿意沦落红尘。”

        冷冷的眉头锁起,颖儿轻咬朱唇。是命吗?万般不由己?当年若非梁师傅心善,她是否也是身不由己?

        “想什么?”

        “想自己有几分力,可以救下多少身不由己的女子?”

        宇渊莞尔,拉开大步,环过颖儿的腰际向前行。“是哪一家?”

        “什么?”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你想救便可以救,不必怀疑自己的能力。”

        语方停,他们听见门内的哭号声,大掌一推,宇渊推开红灯户大门。

        “这位爷,咱还没开张呢!”一名浓妆艳抹的妇女迎向他们,甩着丝巾的手一搭,就要落在宇渊胸前。

        颖儿先一步,将她的手往后扭,不教她碰上少爷的身子。

        “姑娘,你怎来红袖招撒野,欺咱这里没人吗?”话落,几名壮汉围上前,恶狠狠地盯着宇渊和颖儿看。

        “救命啊!他们逼良为娼……”被扭着胳膊,披头散发的女子冲着他们喊叫。

        “颖儿别急,交给我处理。”他露出自信笑脸。

        颖儿松手,退到他身后。

        “这位大娘,舍妹多有冒犯,尚请见谅。”他拱手相迎。

        她打量宇渊,见他一身富贵气象,面若中秋月,色如春晓花;鬓如刀裁,眉似墨画,那不凡气度,分明非寻常人家。

        “好说,公子如对红袖招的姑娘有兴趣,不妨入夜再来,嬷嬷保证一定让您尽兴而归。”她笑得花枝乱颤,一身肥肉彷若无骨相撑。

        “大娘,这位姑娘与在下是旧识,不知她欠下多少债务,几两银子方可为她赎身?”

        “公子说笑了,您是何等身分,菊花怎可能与您是旧识?她呐,一家子酒鬼骗徒,您可别着了道儿。”

        “多谢大娘提醒,还是请教,多少银子?”

        “公子执意如此,往后可别怨咱家没提醒。”

        “是,请大娘开价。”

        “一口价,二百两。”她说得豪气。

        宇渊也不讨价还价,自怀间拿出银票交给老鸨,然后对菊花说:“你可以走了。”

        没想到,菊花就地跪下,对着他们掹磕头:“公子、姑娘,你们好人做到底吧,我回家后,爹爹和大哥肯定又要把我卖回来,请您收留我这个可怜人,别教我永世不得翻身。”

        他看一眼颖儿,颖儿点头,扶她起身,问:“姑娘,你可知靖远侯府?”

        “知道、知道,这京城里,谁家不知道靖远侯府。”菊花拚命点头。

        “你去敲门,告诉管事,靖远侯要他帮你安插一个位置。”

        靖远侯……他便是响当当的钟离公子?走运了,她有救了。

        “是,多谢公子、小姐,菊花感恩不尽。”

        菊花还在磕头,他已领着颖儿走出红袖招。

        侧眼,他看见颖儿但笑不语。很快乐对吧?帮助人的确是令人愉快非凡的事。

        走几步,颖儿跟上前,这回,她主动将手伸入他掌间,他的铁掌啊,又烙起高温。

        她将手指收紧,在人群拥挤街上,她感到一丝丝甜味,那是毫无负担的幸福,以前不懂,现在,在他身旁,她尝透。

        宇渊一到,品福楼里的管事朱掌柜忙迎了上来。没位置了,门外还有十几桌客人排队等着,可大老板来,怎能说下次请早?

        “少爷,楼上请。”那是掌柜留下来招待特殊人物的,平日若非亲王级的人物,上不了楼。

        坐定,朱掌柜招呼几声,就往楼下忙去了。没多久,菜一道道上来,药香菜香扑鼻,引入食指大动。他在她碗中布满菜,高高地,堆起一座山,虽然他明知她吃不了几口。

        “颖儿,你知道,为什么我娘坚持做生意要客栈酒楼起家?”

        “不知。”

        “国家兴衰可从客栈酒楼的经营中窥得一斑。”

        “不懂。”颖儿实说。她才吃两筷子,他又忙着把她的碗补满,他就是忍不住想喂她。许是心情很好吧,她的确吃多了。

        “当民生乐利、国家富强时,百姓口袋里有银子,就会旅行、上酒楼饱足自己的胃,加上商贾来往、运通有无,客栈酒楼生意自会兴隆;反之,百姓穷苦,能温饱已是不容易,客栈酒楼的营生必然不易。”

        懂了,所以太平盛世,少爷赚的银子就会越来越多。

        “酒楼之后,必开钱庄,助来往商人免去运银之苦。”颖儿说话。

        她果真聪明,没学过生意,他指点一二,她便融会贯通。

        “没错,商人生意做得越大,钱庄所得利钱越多,这些银两便可用来助贫兴学、施粮建药铺,当百姓有了知识,便不易受骗;当贫病有所依,盗贼强梁不兴,治安何苦。”

        “我以为,这是皇帝的工作。”

        少爷是用这些说词,鼓吹皇上,不逼他入朝为官吧!

        一个空有头衔的靖远侯,已叫人经受不住,想想这些日子,多少少女托媒前来,吓得他们不得不常出门,嘴里说是巡察商铺,事实上,多少是为了躲避那些舌灿莲花的媒婆。

        “皇帝不过是一个人,照管不了天下事。”

        “他恐怕连身边的人都分辨不出虚实吧!”

        这些时日,出侯府,见识了多少尔虞我诈的虚伪事,那是再多先生都教不来的才学。

        “真不得了,连当今圣上都敢评论,靖远侯,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穿银红色撒花大袄,足登青缎粉底小朝靴的锦衣男子进门,毫不客气地,推开椅子入座。

        随后,仓促跟上的朱掌柜急出一脸汗。他在楼下讲了半天,说今日楼上有贵客,无法招待,肃亲王府的公子爷就是不听,硬要往楼上闯,这下子,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善尾。

        “少爷,这位是肃亲王的公子,宝安少爷。”朱掌柜连忙介绍。这位宝安少爷,平日骄横惯了,谁的情都不领,要怎样便怎样,谁也拿他没辙,谁教他是肃亲王的独子,当今皇上还是他舅舅呢!谁敢冒犯。

        “怎么,不认得我?整座京城里,不认得我的人恐怕只有了不起的钟离宇渊了。”他刻意挑衅,瞧他怎么接招。

        “少爷……”朱掌柜尴尬得紧。这魔头怎不挑挑时间?

        宇渊朝朱掌柜点头,他没有怪罪的意思。

        “宝安少爷,是不是我在楼下给您挪个位儿,请您移驾?”

        “怎么,他就坐得,我偏坐不得?朱掌柜,你也是个机灵人,怎分不清楚肃亲王和靖远侯谁大谁小?”

        是你分不清吧,靖远侯可是品福楼的大老板呐!朱掌柜撇了撇嘴,在心底碎言。

        宇渊忍得住,颖儿却忍受不了,她明知肃亲王难惹,该防该避,可这个满肚子草包的宝安公子,怎能这般骄恣欺人?

        冷眼横过,藏不住的怒气映容。

        这一眼,让宝安公子将注意力挪到颖儿身上,乍见她,他魂儿全飞了。

        瞧她细肩削腰,腮凝新荔,两畔生愁,病如西子,楚楚动人.不自觉地,他伸出大掌,欲覆上她的手背。

        别见她一身病态,毕竟是学过武功之人,她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手覆上之前,颖儿已缩回手,更快地,她把双箸往他手背上刺落。

        迅速缩回手,他手背已被刺了个印子。

        “我以为是弱柳,原来是带刺蔷薇,好,这合了我的口味。”吹吹手背,他不羁地凑向前一笑,那yinhui模样,让颖儿不舒坦。一顿好好的午膳,教人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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