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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李晓玉叫来两个火化工将杨琴琴移上推车；这边，琴琴妈妈被架出去的时候头向后扭着，用哭不出来音的嗓子嘶鸣着、身子拚命挣扎着，仿佛决不让阴阳两隔！李晓玉看在心里，这就叫真正的生离死别！

　　两个火化工将杨琴琴的遗体推到了后间。这时可以看到后头这大火化炉的灶间两个大炉膛口，从这边一个炉膛口可看见里面还有暗红色的余火，原来一米见方的炉膛小铁门上有个一尺见方的透视口可看见炉膛里面。

　　这遗体推车正好与炉膛口平齐。李晓玉眼睁睁地看着这火化炉铁门打开，将车对准炉膛口，哗地将推车铁面板连同上面的杨琴琴遗体一同送进炉膛内，又嚓地抽出铁面板，然后乒地关上小铁门！李晓玉知道杨琴琴就此走了！

　　火化工推上电闸，顿时炉火熊熊！眼前一片光亮！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李晓玉眼前一片金色，她不知道炉膛里这耀眼的金色后面通向哪里！她怔怔地站着，仿佛钉在那里！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这消逝的时间里——

　　扬琴琴走了！飞了！

　　在这消逝的时间里——

　　就象有小刀子在一下一下地割着李晓玉心头的肉、、、、、、

　　高高的火化炉烟囱的上空，有一道淡淡的青烟飞上了云天，向着琼州海峡，向着巴山蜀水的方向，飘忽而去、、、、、、

　　在火化炉膛口前的空地上，李晓玉低着头，在轻轻踱步，她的心口堵得难受。

　　过了二十分钟，炉膛里光亮开始变暗。又过了十分钟，消失的火化工从外面进来，关掉电闸，拿起一边靠墙的铁锨从这炉膛的背面往外锨骨灰，反复锨了几锨，就倒在一侧靠墙的一只大盆里。那骨灰有些呈一块块的忽明忽暗象燃烧的炭火。

　　火化工递给李晓玉一只鲜红色的长袋子，不大，如果装米也就装约十斤米。他说：“等冷却了再装。”说毕转身又不知去哪了。

　　李晓玉就蹲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这盆子，那里面忽闪忽闪的暗火，就好象是那个调皮活泼的琴琴在向她眨眼打招呼、、、、、、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那火化工来了，用锨把骨灰锨进红袋里，扎住袋口。

　　李晓玉接过火化工递过来的红袋子，哇，李晓玉身子猛地一歪——怎么这么沉哪！好象足有三四十斤似的！

　　原来，这骨头化成的灰是最重的！

　　李晓玉捧着红袋子走出去，就看见大门外的台阶上那三个人都歪瘫着。他们看见这红袋子，都扑了上来。

　　李晓玉把杨琴琴的骨灰交给她爸爸，对他们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

　　李晓玉身上带了一千块钱，去买一个骨灰盒足够了。

　　第二天，李晓玉去码头给她们一家人送行，一直目送着那包裹着红布的骨灰盒上了轮船——直到起锚离岸。

第五十七节　不甜密的事儿
五十七、不甜密的事儿

　　
　　李晓玉去了一趟白云岭，然后又去了温泉度假区，把那儿的广告线索理一理。

　　回到报社推开门，咦，她发现对面床位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副光光的床板。人呢？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宋英近一阶段的表现差强人意。李晓玉对宋英心里还恋恋不舍，尤其当一个人独坐的时候。没见宋英一个电话来，有时会想，怎么说走就走呢？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李晓玉走进一家赫赫有名的饮料企业的大门后，在办公大楼前意外的遇到了宋英。李晓玉就亲热地叫起来，问她现在在哪里？

　　宋英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只是脸上扑的白粉嫌重了一点。她遇见李晓玉也显得有些意外，但她的眼神流露出的是一丝不自然。她说她现在经济报社。

　　李晓玉对宋英在此地出现自然敏感。她对宋英说，你和这家企业接触是否有眉目了、、、、、、自己也不想再上楼了。李晓玉这是明显的退避三舍的意思。宋英没有表示什么，却关心起李晓玉来，说李晓玉其实是可以在多家报社兼职的，有的报社提成可以给到广告额的百分之五十。

　　“嗯”，李晓玉不可置否地轻微点头，她心里明白宋英很长一段时间来差不多就是这样干的，但她李晓玉不会这样干，她想象不出吃住、拿工资在这家报社却在另一家报社拉客赚钱是怎样一种行径。

　　宋英还不无得意地告诉李晓玉，她现在是在省新闻出版局家属大院住，她现在找了一个对象是新闻处的副处长，还就管这所有的报社。李晓玉听那弦外之音，似乎是你椰岛报社王总还不反过来在我手心里捏着吗？！李晓玉心里还明白，她这样讲，是想通过李晓玉的口，向老单位的同事、熟人传个信，她宋英不是灰溜溜走的，相反，她宋英现在还混得很不错！

　　两人一同出了门。宋英打的离去后，李晓玉边骑行边想着心事，和符必胜在一起沟通的功夫没白费，做成了整整一版“必胜广告”，可能还仅仅是一个开始。可同样耗时日久的白云岭风景区的业务进展却使李晓玉心里很不畅快。为这业务，李晓玉曾侧面暗示过张建国，另外就在上次张建国来海口时，两人曾在晚上到龙华路一家企业办的乒乓球厅去打球，打了两局，两人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李晓玉边对付着白光闪闪的小圆球边对张建国说：“我也知道白云岭现在是资金紧张，可是宣传却是很重要的，好酒也怕巷子深嘛，你看看这广告具体做多大篇幅为好？”张建国好象嗯了一声。可他仍然在左挡右抽。李晓玉看看他的脸，又对付球——也在左挡右抽。

　　张建国捡球回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动，好似全心在球。李晓玉心里不自在，继而生气，又是一阵搏杀，但全是乱抽，搞得张建国晕头转向，到处捡球。

　　第二天张建国回到了白云岭，可李晓玉心里的不痛快还在继续：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内举尚且不避亲，做业务也不能避嫌嘛，况且这都好的事呢！可是几天前，李晓玉在报亭翻报纸时，看到在旅游报上白云岭做了整整一个版的形象广告，还穿插了一些主要风景点的照片。李晓玉心里那个气呀！真想就此不睬他！她实在想不通，要不做，一家都不做嘛，为什么要这样呢？！

　　到昨天，肚里气消了一点，就狠狠打他手机，可都是关机。终于在早晨八点打通了他的电话，他在那头说：“我们白云岭的经费有限，而要办的大事很多，当然，必要的宣传很重要，我也是经过反复比较的，困此在我们系统的报纸上——这次旅游报是连续登出海南主要风景区的整体概况介绍，和其它的报纸意义不一样。而椰岛报是综合类报纸，在推介旅游单位方面的号召力和影响力自然不能和旅游报比。我作为旅游单位的老总，不能不做全面平衡哪。做广告嘛，以后还有机会。”

　　“以后还有机会？！我能在这个单位干一辈子吗？！”李晓玉在电话这头放大嗓门冲他，开空头支票有什么用——她噼地挂断电话。

　　李晓玉又到省供电局做了采访，很晚才回来，在宿舍灯下赶稿子。那桌上一角放着从食堂打来已动过一半的饭菜。她埋头写了一会，然后又拿过饭菜扒了几口，眼睛仍不离稿纸。

　　有个报社的女孩推门进来：“晓玉，有人找。”便转身走了。

　　晓玉站起，向门口走去。

　　门口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颇有老板风度的男子，一看到李晓玉就苦着个脸，嚅嚅地说：“晓玉，我、、、、、、”

　　李晓玉一怔！

　　——原来是他！

第五十八节　　前夫找来了
五十八、前夫找来了

　　李晓玉扳起脸：赵凯！他找来了！？

　　她看到眼前这个已显得陌生的男人，心底里涌上几丝恶心。她仍然恨他！

　　赵凯那身子就堵在门口，他想进来。

　　李晓玉摆手，压低嗓门说：“别，别！、、、、、、你到楼下等我，我马上下去。”

　　赵凯嚅嚅地退出门去。

　　李晓玉知道准是妈妈给了他地址。上次妈妈来信已把这事点了一下：说赵凯现在挺后悔，经常来看亮亮，还把亮亮接走。人谁能无过呢？浪子回头金不换哪。李晓玉想，这老人的心思呀，光想着为孩子好，可她李晓玉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了这么一大圈，她对男人的看法已有很大改变，象赵凯这种男人怎么会入眼入心呢？！李晓玉回信说，一切恩怨都已经过去，现在她心如止水，不希望赵凯再来打搅她平静的生活。

　　李晓玉和前夫赵凯顺着大楼旁边的小巷慢慢地走，小巷的夜晚很僻静，缺少光亮。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曾经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夫妻，如今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赵凯低三下四并带点哭腔：“晓玉，我要和你复婚、、、、、、”

　　李晓玉钭了他一眼，心想这男人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他的？真是不可思议。复婚？你难道把我伤害得还不够吗？！看到你，我心上的伤痕都在作痛。

　　默默的脚步声。

　　赵凯偷偷望了她一眼，小心地说：“你说话呀。”

　　李晓玉冷笑了一声：“你倒挺会找的！”

　　赵凯的声音在颤抖：“我痛苦哇！谁知道我的痛苦？！现在搞的无家可归。”

　　李晓玉无动于衷：现在给我作戏！

　　李晓玉话中有话：“你那个富婆呢？”

　　赵凯连忙辨解：“她原来口口声声和我结婚，可是，在我开店开倒了以后，她就开始冷淡我后来横竖不理我，而是跟了一个有钱的老板、、、、、、算了，我算是看清她的本来面目了。我还是觉得你好。”

　　李晓玉冷笑一声，淡淡地说：“你以为你是买东西，你以为是作游戏——破镜难圆哪，裂痕和差距都越来越大，什么粘合剂可以粘得住？”

　　两人出了巷口，来到了灯火阑栅的大街。

　　两人在明亮热闹的解放路上走着。虽是同路，却形同陌路。各想着各的心事。

　　李晓玉就近带着他来到解放路工人文化宫后假山的亭子里。这里是市区闹中取静的场所，四周的假山，绿化树，在这里占据了一个安静的空间。李晓玉认为这里没人烦搅好谈些，她想快速对付让他回去，不要影响自己明天的工作。

　　赵凯一副苦不堪言的可怜相：“没有父亲或母亲的孩子是最苦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要多多为孩子着想。”

　　李晓玉不由得激动起来：“你现在这么说——当初闹离婚的劲头哪去了？！当初要把我打死了，不可以省得这些罗嗦话？”

　　赵凯呜呜地哭起来。

　　随着他的哭，李晓玉心里是一软一硬的、、、、、、她告诫自己，不要被假像所迷惑，好不容易脱了箍，不要又把箍往头上套。

　　赵凯抽泣着说：“我后悔啊，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我千不该万不该和你离婚、、、、、、你看，现在我要带小孩，可又没有钱、、、、、、你看能不能借我一万块钱，我尽量把小孩养得好一些。”

　　李晓玉想，这一万元虽然也算不上很大数目，可以前攒了多少年才攒了二千多块钱啊，在特区这钱是自己历尽多少艰辛才赚来的啊！——他难道不是小孩的爸爸吗，离婚前后他养过小孩吗？！

　　李晓玉抿着嘴偏过脸去，无言地望着城市辉煌的夜景。

　　李晓玉在夜暗中两眼望着前方，她咬着下嘴唇。解放路变幻的霓虹灯在她的眼里化成了跳跃着阳光的江水——那是刻骨铭心的回忆。

　　自从李晓玉被赵凯的那富婆情妇打了耳光之后，她感到莫大的耻辱。巨大的压力把她的精神压垮了。两天没有吃饭了，只是喝了几杯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悲怆的情绪却如同怪兽左冲右突，觉得活着没意思，不如死了好。她设想着各种各样的死法，她想跳楼，但那样死后会很难看；而服药呢，家里会成为傧仪馆展览馆；最后选择了长江，在她所热爱的大江中走完人生。——至于儿子呢，她没有多想，因为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想着妈妈会带好的。她完成了这思维的整个过程后，忽然感到轻松起来。第三天的上午，太阳透进窗棂的时候，李晓玉从床上爬起来了，在路边小店里买了一只面包、一罐可乐，吃喝了以后写了一纸遗书——

　　我就是对这桩婚姻想不明白，我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婚姻即我生活的支柱，这个家庭的支柱！多少年来，我把我的全部心血给了这桩婚姻。

　　为了这个家庭，我一直在努力，在尽最大的努力。可现在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看不到光明！

　　我在工作上是成功的，做人上也是成功的，可是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在婚姻上是失败的！不承认也没有用！

　　多少次，我在听到那些离婚的事时，心里总是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家庭，有一个好老公，我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维持这个家，都要保证家庭幸福——在任何情况下。我绝不会离婚的！可是，万万没想到、、、、、、

　　我走了，请亲朋们别为我哭，希望人们珍惜生活！！

　　李晓玉穿扮得整整齐齐，还涂了口红，出门乘车往临江的风景区采石矶而去。

　　当李晓玉站在采石矶的断崖上时，强劲的江风掀起她的红色上衣的衣角，吹乱了她的头发，她象一只凌空的火鸟。长江在她眼里呈现出烟波浩渺气热磅薄，脚下滔滔江水在奔流、回旋、起伏，可是她却无心欣赏这长江壮美的景色。伫立了片刻，她毅然地往下纵身一跳——

　　在扑入江水的一刹那，在周身被猛烈拍打感受巨痛的同时，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里，强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江水从她的口鼻里朝里灌、、、、、、

　　等她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她的被救，竟是由于当时有一艘载煤几十吨的机驳船近岸航行，船上几名船工注意到了她。见此船工当即也跳入江中，飞身前来抢救。由于李晓玉多少还有些水性，当时在江面上手舞足蹈地沉浮，因此竟然被救上岸来。船工们一边给晓玉作了倒水救护和人工呼吸，一边迅速通知了水上派出所，将李晓玉送进了医院。

　　往事不堪回首！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撕裂了！

　　李晓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打破了两个人的夜空：“你就当我死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赵凯一时语塞　，继而强作解释：“听说你自杀、被救，当时我想去看看，可是我以什么身份去看你呢？而且去了以后只怕是火上浇油、、、、、、唉，真是没有办法啊！”

　　大哀莫过于心死，他的这些话李晓玉不要听。李晓玉早就知道赵凯的良心喂了狗，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反思，李晓玉对这桩婚姻有了个清醒的认识，这桩婚姻是她人生的莫大一次失误。

　　过了片刻，赵凯又说：“和你分手后我常常很后悔。你去了海南以后我们没有机会沟通、、、、、你怎么会想到海南来呢？”

　　李晓玉只是淡啖地反诘：“你看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呢？！”

　　是的，对赵凯，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自杀遇救后就请了病假，窝在妈妈处不愿见人。直到一个月后回到厂里上班，她还一直精神恍惚。又要躲避人们的眼光和议论，谁叫她是一个新闻人物——她的自杀在市里曾传得沸沸扬扬，晚报不定期发了短消息。有人告诉她，她和薛工的流言在厂里又派生出新版本。作为一个家庭破碎、身心遭重创的女人，呆在这有如绳索捆绑厌恶无比的小天地里又有什么意思？一个偶然的机会，听同学说，以前中学时的一个女同学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听说在那里干得不错，——而那个女同学原在班级里也是一般化的。于是，她买了一些南方的报纸杂志来看，关注南方消息。并多次和要好的老同学议论南方之事。最后她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势：深圳是一个很成熟的城市，那里对人才、学历要求很高，而海南还没有成熟，只要两个拳头一把指甲就可以去闯。于是开始坚定闯海南的决心，到一个新的世界去开创新的天地。

　　两天以后，李晓玉在写给妈妈的信中说“他口口声声说复婚，可实质上是先动点子搞一笔钱、、、、、、一万块钱我已经给他了，叫他马上回去。”可是李晓玉还有很多话没有写在纸上，却写在她的心里——

　　“复婚是不可能的了，如果不来特区，我可能会立刻答应他，可是现在，我感到他是多么的窝囊！尽管他现在装的一副苦相，我也知道他的嘴脸，和这样不学无术无品无质无道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都还不如一辈子不结婚。好马是不会吃回头草的，不能为了孩子以牺牲自己为代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五十九节　　《海南明天会更好》
五十九、《海南明天会更好》

　　李晓玉最近在做一件大事。

　　她写了一篇文章，标题为《海南明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