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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闹官场一〗识汝不识丁-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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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墨脸色白。
“此事顾射应当不知。”老陶想了想还是决定替顾射开脱,“不过顾射之父也非等闲之辈,你与顾射相交要拿捏好分寸。”
陶墨定了定神道:“他父亲是谁?”
“你与顾射交浅,何必言深?你若知道他父亲是谁,日后与他见面不免束手束脚,倒不如不知。”
老陶虽然未明说是谁,但是这口气分明暗指顾射之父来头非同小可。陶墨想到顾射平日吃穿用度和言行举止,心头凉了半截。
马车回到客栈,金师爷正在堂中等候,看到他们平安归来,不由舒了口气。
老陶道:“顾射呢?”
金师爷道:“回房睡了。不知他伤势如何。”他看向陶墨,陶墨心不在焉。
桑小土听到顾射受了伤,脸都吓白了,连忙跑到楼上去伺候。
“罢了,都累了,不如都歇下吧。有事明日再说。”老陶道。
金师爷等陶墨回来原本是想解开谜团,但听老陶这么说不由有些不太甘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把满腹疑问暂且搁下,与他们同回房休息。
郝果子原本想从陶墨口中打听点什么,但见他回到房间便闷头倒在床上,不敢再问。
宿无言。
至清晨,金师爷等人陆陆续续下楼。
陶墨和郝果子又是最后批。
陶墨下楼看到顾射在座,不由怔。尽管昨夜心中将老陶话翻来覆去想了数遍,并暗暗下定决心要与顾射划清界限,但见到他,那些保证那些决心瞬间破了功,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就挪到他面前,嘴巴自顾自地张开道:“你伤怎么样了?痛吗?”
顾射淡淡地摇摇头。
怎会不痛?他从小到大除了娘亲去世心痛之外,就属这次最痛。但痛是感觉,说与不说都会痛,既然如此,他何必说出来?
他虽然没说,陶墨看他不同以往苍白脸色也能猜出大概。“你,你吃清淡些吧。”他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金师爷听他说得缠缠绵绵,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不由有些上火,抢话道:“不知何方鼠辈这样大胆!不如我们报官捉他?”
老陶道:“只怕拿不住。”他说着,朝陶墨看了眼。
陶墨心领神会。老陶是在暗示他没有捉住。
金师爷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这里县令不叫人拿住已经是谢天谢地,哪里还能拿住别人。”
陶墨在顾射旁边空位上坐下,两只手自发地帮他布菜,眼睛却看着金师爷,问道:“你昨日不是说去见侯师爷?如何?”
金师爷道:“我说我是东家派人打听案子,他虽有些不大高兴,倒也未曾起疑。”
老陶道:“这便好。他可透露了什么消息?”
“可风紧得很。”金师爷慢条斯理喝了口粥,才接道,“不过口风再紧也没用。只要有风,我就能听出味来。他让我不必担心此案,说是上上下下毫无疑点,定能定谳。”
郝果子冷笑道:“放屁。这样还叫毫无疑点?”
“这说明什么?”金师爷冲他眨眼睛。
老陶接话道:“毫无疑点是虚,上上下下才是真。”
“什么意思?”桑小土悄悄问郝果子。
金师爷道:“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
老陶皱眉道:“莫不是连刑部都打点妥了?”
金师爷道:“何必打点刑部?只要打点好通着刑部关系,这就算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再说,樵夫是自愿认罪,再清楚明白不过案子,就算没打点,以刑部多事不如少事作风,只怕也会睁只眼闭眼。”
陶墨沉下脸道:“这是条人命!怎么能多事不如少事地睁只眼闭眼?”
金师爷道:“东家是新官上任,见过案子少。刑部是什么地方?天天听得看得都是大案,他们手中多是灭门惨案。条人命与满门几百条人命相比又如何?”
陶墨下意识地反驳道:“话不可这么说。条命也很珍贵。”他说完之后,又自觉反驳无力。
“每个人都只有条命。”顾射突然开口。
陶墨眼睛亮,拼命点头。
金师爷长叹,“可惜,天下做如此想官太少了。”
郝果子道:“少又不是没有。有我家少爷不就好了。”
金师爷忽而笑道:“我突然希望东家有朝日能官拜刑部尚书,或大理寺卿。”
陶墨听得连连摆手,“我,我当个县官尚且不济,怎敢如此奢望?”
金师爷哈哈笑。他原本只是随口句,倒也并非真有此意。陶墨目不识丁,当个县官已是勉强,想上达三公九卿确是异想天开。
顾射看着陶墨帮他剥着蛋壳侧脸,眼神柔。“京官束缚甚多,倒不如地方官造福方百姓来痛快。”
陶墨闻言抬头,见他眼波温柔,时竟痴了。
“咳。”老陶干咳声,“金师爷他们还不知昨日发生之事,少爷不如说说吧。”
陶墨慌忙回神,脸上红晕阵阵,支支吾吾半晌才定下神,将昨日发生之事道来。
他口才平平说得并不精彩,但郝果子和桑小土看顾射包扎伤口,眼前就仿佛出现了昨日惊险画面,个个大惊失色。
陶墨说着说着,想起昨日顾射推开自己表情,后知后觉地出了身冷汗。
若是当时顾射没有发现那支箭,又或是发现了却没有及时推开,那他今天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老陶昨日听陶墨说起这件事只是当事来听,不曾有特殊感觉,如今再听遍,看旁人变幻多端神情,才惊觉顾射竟是舍身救了陶墨。毕竟顾射再聪明,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文人,那种情况下断不可能靠张嘴说退对方。推开他应当是出自顾射本能反应。
也就是说,顾射下意识是在保护陶墨?
老陶很快推翻这种轩想法。或许只是顾射救人本能罢了。
陶墨看到众人都沉默不语,知他们都被昨日之事吓住,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人说不定是附近强盗。”
顾射道:“并非强盗。”
众人目光齐齐朝他看来。
“这样身手强盗何必在荒郊野外守株待兔?”顾射道。
老陶道:“那依你之见?”
顾射平静道:“是杀手。”
郝果子和桑小土都觉得后颈凉。
金师爷忍不住捧起粥碗,用双手捂着。
老陶道:“你是说,那人就是冲着你和少爷去?”
顾射别有深意道:“比起刺客,我更好奇另外那个出来阻止人又是谁。”
老陶不自在地别开脸。
顾射嘴角微动,似笑非笑。
郝果子脱口道:“什么人要杀少爷?难道是黄广德?”
老陶皱眉。
郝果子自知失言,立刻垂头忏悔。
金师爷道:“你们口中黄广德可是洛城知府?”
从黄广德这个名字出现起,陶墨脸色便不太好看,听到洛城知府四个字,更是难看到了极致。
金师爷看他脸色,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却识相地没有追问下去。
顾射突然道:“也有可能是杀晚风凶手。”
金师爷道:“有此可能。那人能买通县令,疏通上下,说明神通广大!四周定然布满他眼线。说不定,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光天化日,因他话竟变得阴森起来。
看郝果子和桑小土不断地看着周围,老陶叹气道:“我们不如先回谈阳县再做计较。”
此言立刻得到金师爷等人致赞同。谈阳县到底是自己地盘。
几人当下回去收拾行李。
顾射想起顾小甲独自回谈阳请讼师,不由轻轻蹙眉。
“你在担心什么?”直关注着他陶墨问。
顾射道:“伤口痛。”
陶墨大为紧张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
顾射摇头道:“歇歇便好。”
陶墨原本想亲自送顾射回房间,但目光扫到旁桑小土和老陶,原本迈出去步子就这样地收了回来。
“你随我来。”不给他任何拒绝机会,顾射向陶墨丢下话,便往楼上走去。
陶墨不敢看老陶脸色,抬步跟了上去。
67、新仇旧恨(四) 。。。
同样房间,顾射住得便与别个不同。
盆栽是修剪过,床上铺盖全是崭新。香炉摆在茶几上,冉冉地冒着香气。
顾射在桌旁坐下,悠然地斟了两杯茶。
若非他臂膀上绷带太过惹人瞩目,陶墨几乎以为他们并未离开谈阳,顾射如往常地邀他下棋,而他也如平常那样地来赴约。
“你有心事?”顾射将其中杯推到桌子另边。
陶墨犹豫了下,终究在桌子那边坐下。“没有。”
顾射道:“说谎。”
陶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在顾射面前,他总是无所遁形。老陶话成了他心结。尽管他心中再说服自己,顾射是顾射,顾射之父是顾射之父,但每每他找借口逃避时,父亲含恨而终样子便浮现在眼前,叫他。
“老陶对你说了什么?”顾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陶墨这样反应略出他意料。
陶墨惶然抬首,“你怎么知道……”
顾射道:“与我有关?”
陶墨慌乱地别开双眼,不敢与他正视。
顾射道:“因为我是顾弦之?”
陶墨愣,不明他所言何意?
顾射缓了口气道:“你不必口口声声称我为顾公子,叫我弦之。”
陶墨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讷讷道:“我字舞文。”他从未觉得自己字起得这般可笑,明明大字不是个,却偏偏叫了舞文。
顾射不以为意,低声唤道:“舞文。”
陶墨脸上红,低头望着茶杯,“弦之。”
“朋友之间互称对方字,实属平常。”顾射漫不经心道,“我们应当是朋友吧?”
“自,自然是。”陶墨激动不能自已。想茗翠居初见,他如众星捧月,傲立人群,自己没于暗处,暗淡不可见,两人如皓皓明月与幽幽萤光,天差地别,怎料到今日能把茶言欢,互道友朋?
顾射淡淡反问道:“是么?”
句“是么”呼应之前“说谎”,如当头盆凉水,浇得陶墨浑身冰凉。他手紧紧地握茶杯,杯中水轻晃。
顾射垂下眼睑,缓缓起身。
陶墨心头紧,脱口道:“你父亲……”
顾射动作微顿,不动声色问道:“我父亲如何?”
陶墨喉咙像被卡住似,半天才道:“若是你父亲知道你受了伤,定会很担心。”
顾射目光朝他脸上轻轻扫,“这便是你要对我说话?”
陶墨只觉头有千斤重,想要点下去,又怕点下去之后便再也太不起来。
“我与我父亲久未联络。”顾射缓缓道,“我受伤与否,他知道与否,都毫无关联。”
陶墨怔怔地听着。
顾射道:“你是我朋友,只是如此。”他原想说,不必顾忌他人,但想起老陶、旖雨,他心中动,后半句话终究作罢。
只是如此?
莫不是说,他与他只是普通朋友,既是普通朋友,自然不必牵扯彼此家世,更无须介意双方父母了。
陶墨百般滋味齐上心头,说不出是喜是悲。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出房间,又怎么回房间,只知看到了床,便头栽倒下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郝果子声音如蚊子般在脑袋旁晃悠起来。
眼皮千斤重,他好半天才缓缓张开。
“少爷!”郝果子脸忧色,伸手贴在他额头上,“你额头好烫。”
陶墨眨了眨眼睛,正在想他是何意,就见郝果子跳起来往外跑。
房中又剩下他人。
陶墨侧身,手枕在颈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烫得惊人。
莫不是病了?
他不安地支着手肘坐起身。
“起来做什么?”老陶推开门,大步跨进来,径自到床前,摸了摸他额头,“果然烧了。”
陶墨低声道:“我没事。”
“先躺下再说。”老陶推着他肩膀让他躺下。
陶墨原本力气就比不过他,何况病中?只能就势躺下。
老陶帮他掖好被子。
陶墨偷偷地瞄了他眼,“今天,顾射问我……”
“好了。”老陶淡淡地打断他道,“此时你什么也不必想,只要好好休养。”
陶墨本不知如何开口,听他这样讲,正好就驴下坡,闭上嘴巴。
老陶坐在他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恍惚间,老陶面容与陶老爷重叠起来。记得年幼时,他生病,父亲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照看他。他自幼失恃,父亲也未再娶,至六岁之前,他衣食住行应有父亲亲自把持。只是后来父亲生意越做越大,才不得不交给旁人。饶是如此,父亲也是经常垂问,不曾冷落过他。
想到过去种种,陶墨眼角清泪滑落。
老陶皱眉道:“很难受吗?再忍忍,郝果子很快便回来了。”
“嗯。”陶墨答应时候带着浓浓鼻音。
门被轻敲两下。
老陶问道:“谁?”
“顾射。”
老陶迟疑地看了陶墨眼,松口道:“请进。”
门推开,顾射清雅身影出现在陶墨模模糊糊视线里。
“我病了。”陶墨低声道,“你莫要靠近,免得染上。”
顾射目光朝老陶扫。
老陶道:“我是习武之人,身体自然比般人要好得多。”
顾射慢慢走近,淡淡道:“我还年轻。”
老陶:“……”
顾射走到床前,低头看了陶墨眼,伸出手,按在陶墨额头上。
陶墨红通通脸更是红得要烧起来。明明郝果子和老陶都摸过他额头,却偏偏没有顾射这般让他脸红心跳。
顾射转而去握他手腕。
陶墨缩了缩,却依旧被按住了。
原来是把脉。陶墨不知自己心中那股失望从何而来。
老陶看顾射沉吟着放开手腕,道:“如何?”
“体虚,多思。”顾射皱眉,“需调养。”
老陶道:“怎么调养?”
顾射道:“我头回看病,要斟酌。”
“头回?”老陶转念想。也是,以顾射身份为人,只怕是不会主动却为他人把脉诊治。
过了会儿,郝果子和顾小甲道将大夫请了进来。
那大夫见他们,愕然道:“怎又是你们?”
老陶疑惑道:“又是?”
顾射道:“我伤口要换药了。”
大夫道:“会儿帮你换就是。”他走到陶墨床前,低头把脉,须臾放开手,对郝果子道:“你替我磨墨,我开方子。”
郝果子低应声,将大夫文房四宝拿出来,声不吭地磨起墨来。
大夫是急性子,不等他将墨磨匀,便夺过笔在纸上飞舞起来。
他开完方子,郝果子正要接,半路却被顾小甲抢了去。
郝果子惊愕道:“你做什么?”
顾小甲将方子递给顾射,“公子。请过目。”从刚刚就他看出顾射对那张方子感兴趣,此时正是戴罪立功好时候,怎能错过?
顾射扫了两眼,点点头。
顾小甲这才将方子给郝果子。
郝果子冷哼声,“莫名其妙。”抽回方子转身去抓药了。
大夫便帮顾射换药。
陶墨突然对顾小甲道:“讼师请到了吗?”
顾小甲嘴巴撇,小心翼翼地看了顾射眼,摇了摇头。
“为何?”陶墨急,便想坐起身。老陶连忙按住他。
顾小甲道:“我也不知。据说这是锤先生意思。”
“锤先生?”陶墨心凉了半截。若是锤先生不愿意出手相助,那等于谈阳县半讼师都袖手旁观。
“还有林正庸,不是吗?”顾射语出惊人。
68、新仇旧恨(五) 。。。
顾射是锤先生弟子,与林正庸门下又曾经发生过嫌隙,既然连他都愿意举荐林正庸,那么老陶等人自然没有反对之理。
陶墨见自己病耽搁了行程,立刻坐了起来,喘着气道:“我们回谈阳。”
老陶皱眉道:“要回也要等你退了烧。”
陶墨强打起精神道:“我没什么大碍。”
顾射道:“先喝药。”
陶墨还想说什么,但见房中诸人都是脸不苟同之色,只好按捺下来。
煎药需费工夫。
陶墨便重新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他迷迷瞪瞪被推醒,老陶坐在他床侧,半搂着他。郝果子拿着勺子轻轻吹了几下,才慢慢地递过来。
陶墨边喝药边用眼睛四下搜寻着,却不见顾射,不由阵失望。
老陶道:“顾射已经先行回去了。”
“……是么?”陶墨垂下眼睑,小口小口地喝着药。
碗药见底,老陶让他重新躺下。
陶墨不解道:“不是说喝完药回去?”
老陶道:“有顾射前去当说客,你还担心什么?”
陶墨讶异道:“你是说顾射先回去请讼师了?”
老陶道:“他没说,不过应当是。”他心里再不看好陶墨与顾射在起,也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说谎拖顾射后退。
陶墨觉得口中药也没那么苦了,嘴角微微扬起笑容。
老陶道:“你好好歇息,若明日烧退了,就回去。”
陶墨闭上眼睛正要睡,猛然想起某事,睁开眼睛道:“万那刺客路上袭击顾射,那可如何是好?”
老陶道:“放心。我已派人沿途保护他。”
纵然不派人沿途保护,黄广德也不敢伤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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