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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闹官场一〗识汝不识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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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陶暗暗揣度他心思,嘴上不咸不淡道:“陶老爷与我有恩。难不成锤先生也对你有恩?”
顾射道:“我仰慕锤先生才华。”
两人都说得滴水不漏,却看得旁人阵紧张。
金师爷站出来打圆场道:“言归正传,我们还是想想如何帮那个樵夫吧。”
陶墨惊讶道:“师爷也赞同帮他?”
金师爷苦笑道:“事已至此,难道还能说不?”陶墨是他东家,他要帮,他只能跟着。其实,不少人不喜欢衙门里头师爷,觉得他们为虎作伥,作威作福,却不知他们之所以能为虎作伥不过因为里面蹲着那只是虎。师爷是好是坏多半取决于县太爷态度。当然,也有师爷架空县太爷,这是极少。
陶墨道:“那依师爷看,该如何翻案?”
金师爷道:“要翻案,说难也不难。这是命案,必会先呈报知府,然后专呈总督审勘具题,若他们都觉无误,才送交京城。这里头看人越多,翻案机会自然越多。”
陶墨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先找知府。”
顾射道:“不可,你要先找知县。”
陶墨怔忡道:“可是知县明明已经定了案。”
金师爷颔首道:“我朝律法严禁越级上告。若想翻案,需从知县起。若他审断不公,才可上诉。”
陶墨听得愣愣,“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金师爷道:“请讼师,写状子。”
所有人看向顾射。他虽然不上公堂,但是找个同门接这桩案子并非难事。
顾射也不推辞,向顾小甲交代了几句。
顾小甲脸不情愿,拉着桑小土到旁,殷殷叮嘱了许久,才不放心地离开。
陶墨道:“不知顾小甲什么时候能请得讼师回来,我们不如先歇息下吧?”
金师爷道:“不能歇息。”
“为何?”陶墨紧张地问。难不成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金师爷道:“东家既然要翻案,就要拿出翻案证据。不然纵然讼师巧舌如簧,上不了公堂也是无用。”
老陶道:“你是说,知县不会接这桩案子?”
金师爷点头道:“除非有新证据,或是犯人翻供,不然县令可以拒接。”
老陶沉吟道:“其实,想让犯人翻供并不难。”
“翻供确不难,但翻供无用。”金师爷道,“我接过这么多桩案子,只靠犯人面之词翻供翻案,从来没有。人都怕死,犯人也是人,所以无论他们承认罪行多么痛快,随着时间推移,对死亡恐惧会越来越深,然后就会慢慢地想各种办法或借口推翻供词。这种情况下,县官多半是不信。”
陶墨道:“那我们要找到什么新证据呢?”
金师爷道:“若是能找到疑犯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那就找樵夫不可能杀人理由。”
郝果子击掌道:“比如说证明他当时不在场证据。”
金师爷笑道:“就是这样。”
陶墨道:“那,那我们去找他两个儿子。或许他们能够作证。”
金师爷道:“儿子是要找,最好还有与他没什么关系路人。毕竟儿子是他血亲,也有可能为着片孝心做假证。”
郝果子冷哼道:“爹为了替自己还赌债去当替死鬼,他们却从头到尾都不露面,这样人还能指望什么孝心?”
金师爷道:“且不忙着下定论,是非曲折不如找到他们再说。”
老陶道:“既然如此,我们兵分两路。”
“不是两路,是三路。”金师爷道,“你们去找证据,我去找人。”
“谁?”
“侯师爷。”金师爷叹气道,“他在公堂之上已经见过了我,我若是不去向他打个招呼,只怕会引起他疑心。而且,说不定我还能从他嘴巴里探听些消息。”
老陶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兵分三路。少爷,你……”
陶墨两只脚默默地朝顾射挨了挨。
“你与我路吧。”老陶视而不见,“就请顾公子与桑小土路。”
顾射淡淡道:“我几时说要去?”
老陶窒,随即发狠道:“既然如此,少爷与郝果子路,去案发附近打听。我自己路,去找他两个儿子。”他顿了顿,瞥了顾射眼道,“顾公子就请好好在客栈里休息。”
顾射不置可否。
金师爷与老陶风风火火地前后脚离开。
陶墨让郝果子先去打听路线,问明白之后正准备租辆马车,却看到顾府马车悠悠然地停在他们面前。驾车是桑小土。
车门打开,顾射端坐在里面,朝他勾手指,“上来。”
陶墨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
郝果子原本想与陶墨同去车厢里面,却被桑小土把拉住衣摆。
“我不认得路。”桑小土小声道。
郝果子看看车厢,又看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接过缰绳。
车厢里,陶墨在顾射身边和自己之前宝座之间挣扎了下,最终选择原来宝座。
“你不是说不去?”
顾射慢条斯理道:“我几时说过?”
陶墨想了想,他当时说似乎是“我几时说要去?”也就是说,他既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他看着他,心里荡漾着淡淡欢喜,垂着头,低声道:“我原以为你不愿意管这桩闲事。”
“确是桩闲事。”顾射道。
陶墨抬头看向他,“那你为什么要管?”
顾射道:“我几时说要管?”
陶墨又愣住,“可是你现在不是……”
“我只是顺路送你程。”
陶墨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件事本不应该把你卷进来。”
顾射默然。
“也许会有危险。”陶墨声音低沉,“那个人能买通知县,想必财雄势大。他敢杀晚风,说明心狠手辣。万真动起手来,只怕会连累你。”
顾射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管这桩闲事?”
陶墨毫不迟疑道:“我说过,我要当个好官。”
“你现在做并不是好官要做事。”
“或许吧。”陶墨头靠在车壁上,随着车轮滚动而轻轻摇晃,“无论如何,我想救他。”
车厢沉默下来。
陶墨感到阵睡意袭来,正要入睡,朦朦胧胧间却听到清冷男声道:“我帮你。”
65、新仇旧恨(二) 。。。
路颠簸,陶墨睡得却出奇得安稳。马车停下来时,顾射甚至能听到轻微鼾声。
“少爷。”门被重重推开。
顾射眉头皱,陶墨已经惊得坐起,满眼迷茫,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啊,到了?”
郝果子道:“据说就是这里。”
陶墨缩着身子往外钻,脚伸出车厢,突然又回头看顾射道:“我适才是做梦还是……”
顾射回望着他,波澜不惊。
陶墨失望地干笑数声,道:“果然是梦场。”他伸开腿,正要往下跳,就听身后悠悠然道,“我帮你。”
只脚已经下去了,但另只脚因这句话依旧流连在车厢内,两只脚陌路使得陶墨下子失重栽了下去。幸好郝果子就站在他旁边,急忙用手扶住他,才让他免于摔个狗吃屎。饶是如此,也颇为狼狈。
陶墨单脚跳了好几下,两只脚才落地站稳,抬眸却见顾射下车,姿态优雅惬意,与自己狼狈简直云泥之别。冒出头喜悦还来不及捂热就被这天地差距给重新冻住,半天没缓过来。
好在顾小甲不在,没人拿他取笑,总算是风平浪静地掀了过去。
行三人顺着河流朝下游走去。
桑小土驾着马车,跟在他们身后。
郝果子道:“这里荒郊野外,连蚊子都没有,哪里来过路人?更不用提人证了。”
陶墨道:“说不定有人赶路路过,又或者……”
顾射道:“案发是什么时辰?”
陶墨记性极好,当下回忆道:“县老爷审案时候提过,是子时。”
郝果子道:“哈。半夜三更,就更没人了!”
顾射道:“既然半夜三更无人,那樵夫又如何会在路上伏击?”
郝果子怔,随即道:“因为他不是真凶,只是只替罪羊呗。”
顾射淡淡地瞟了他眼。
陶墨恍然道:“这是案子疑点。”
郝果子精神振道:“不如用它来逼县令重审?”
顾射道:“不足。”
郝果子叹气道:“半夜三更谁回来荒郊野地?即便是来了,只怕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哪里会承认?”
陶墨怔忡道:“不可告人?有何不可高人?”
郝果子耳朵红,讷讷道:“坊间小说不经常写夜半无人处,碧草深深,寒月映照下,白浪翻滚。”
陶墨茫然道:“这与不可告人之事有何关联?”
郝果子支支吾吾,应对不过去,只好看向顾射。
顾射道:“樵夫会被寻来当替罪羊自然有他当替罪羊道理。他极可能住在附近。”
郝果子转头看了看周围,“若是樵夫,应当住在山上。不过即便寻到他住处有什么用?这种地方,总不会几家几户起住吧?”
陶墨道:“既然来了,不如四处看看,指不定就有什么线索落下了。”
郝果子听他这样说,只好招呼桑小土下来,起往山上跑。
陶墨偷偷看顾射。
顾射站在河边,望着悠悠河水,不知在想什么。
“今天有点冷。”陶墨没话找话地蹦出句。
顾射侧头看了他眼,漫应了声。
陶墨心头有几分悸动,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顾射脸色蓦然变,突然把推开他。
道银光闪过。
陶墨眼睁睁地看着血花从顾射胳膊上迸溅出来!
是箭!
陶墨浑身冰冷,想也不想地朝顾射扑去。
顾射似乎没想过他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他,然后两个人同时倒了下去。
又有两支箭射来,不过半途就被人截住了。
顾射强忍着痛朝旁边看了眼。
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汉子正在攻击那个弓箭手,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你怎么样?”陶墨声音都变了调,颤得不像话。
顾射白着嘴唇,努力平稳气息,“你……起来。”
陶墨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压着对方,忙不迭地撑着地站起来,然后再去扶顾射。
顾射痛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向养尊处优惯了,这样皮外伤对他来说是人生头遭,时吃痛无语。
他这般表情,看陶墨更是紧张。他拼命地咽着唾沫,道:“我送你去看大夫。”
顾射看了眼纠缠中刺客与侠客,慢慢地点了点头。
陶墨立刻冲过去赶马车。
其实赶马车他也是打从出生头遭,坐上去之后想象着顾小甲和和郝果子样子,努力地挥着缰绳,马却纹丝不动。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这刻这般痛恨自己无能。
“抓好缰绳。”顾射皱着眉头来到车辕边,单臂支撑上马车。
陶墨看着近在咫尺顾射,焦躁蓦然沉淀下来,抖缰绳,大喝声,“驾。”
马拉着车缓缓向前行去。
陶墨虽然记忆惊人,但来路他都是睡着,所以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幸好身边坐着顾射,每每在他无措之时指明方向。饶是如此,他还是因为驾车不利索而走了不少冤枉路。
到邻县时,街上食物香气混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陶墨越发束手束脚,不敢放开马蹄。好在医馆就在不远处,顾射不等他勒停马,就径自跳了下去,又将他惊出身冷汗。好不容易在旁人帮助下安置好马车,顾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大夫正拿着药方抓药,回头看到他进来,大吃惊,放下药就奔过来把脉。
陶墨被他抓得愣,“怎么了?”
大夫道:“我看你气色不佳,虚汗如雨,以为得了大病,原来只是虚惊。”他说着就反身继续抓药,却被陶墨反手抓住道,“他如何?伤势要不要紧?”
大夫顺着他目光看去,见顾射正泰然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便道:“只是皮外伤,无妨。”
“可是他流了很多血。”陶墨犹不放心。
大夫施施然道:“这算什么很多血?死不了人。”
陶墨见他神情悠闲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
等大夫抓好药,付了钱,才走到顾射身边,低声道:“你要不要紧?是再歇息会儿,还是先回去?”
顾射慢慢地睁开眼睛,按着扶手站起来道:“走吧。”
陶墨见他身形摇晃,急忙扶住他。
顾射胳膊微微缩,终究没有推开他。
陶墨将他送上马车,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回客栈。
金师爷、老陶都已经回来了,看到顾射包着胳膊走进来,都是大吃惊。
金师爷道:“怎会如此?”
顾射道:“遇袭。”
金师爷与老陶对视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担忧。
老陶焦急道:“少爷和郝果子他们呢?”万陶墨有个三长两短,他日后九泉之下如何向陶老爷交代?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胸口阵气血上涌,压抑许久嗜血冲动再次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不止。
他正在心里发着狠,便见陶墨脸疲倦地从外面进来了。
“少爷。”老陶上前步,确认他上上下下毫发无伤之后,才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他是个人进来。“郝果子呢?”
陶墨愣,才记起郝果子和桑小土还在山上,叫了声糟糕就往外跑。
老陶立刻追了出去。
金师爷望着面色苍白顾射,低声道:“顾公子还是先回房歇息吧。”
顾射点点头。此刻就算金师爷想问什么,他也是懒得回答。
66、新仇旧恨(三) 。。。
老陶和陶墨驾车赶到河边。
郝果子和桑小土正沿河垂头丧气地走着,看到马车,先是惊,随即欢呼扑来。
老陶停下马车。
陶墨等他们走到近前,满含歉疚道:“你们久等了。”
郝果子急躁道:“少爷!你和顾射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
桑小土跟在他身后,虽然未说什么,却也满脸忧色。
老陶摆手道:“确出了点事,回去再谈。”
郝果子看陶墨和老陶脸色不虞,不敢再问,拉着桑小土上马车。
有了郝果子和桑小土赶车,陶墨与老陶自然回到车内。
在来路上,陶墨已将遇袭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老陶,只是当时赶得急,不及细想,如今老陶才得空回想此事。“那刺客作何打扮?”
陶墨想了想道:“穿着平常衣服,脸上蒙着布。”
老陶道:“这青天白日,想来也不会穿夜行衣。”
陶墨道:“啊,还不知那个半路杀出来侠客是谁,如今怎么样了?”
老陶眼神闪了闪,半晌方道:“那人,或许是我手下。”
陶墨怔忡地看着他。老陶模样未变,但是自从来了邻县,他却觉得他越来越陌生。无论是那掌碎碗武功,还是他口中手下。
老陶见他如此神情,幽幽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口中东家,就是魔教明尊。”
“魔教?”陶墨惊。他虽对江湖事知之甚少,但魔教二字却不陌生。如今魔教正是如日中天,茶馆酒楼哪处说书不提?或褒或贬,或真或假,莫衷是,他从未放在心上,不想相处了两年老陶竟然是魔教中人。“那,木春呢?”
老陶道:“他原姓端木,名回春,是魔教新代长老。”
陶墨气息略急,显是时未能接受。“那你……”
老陶道:“我原名卢奇园,是魔教长老。若非我后来……”他顿住。那段与他而言,是不堪回首往事。纵然明尊大肚,不再计较,但他所作所为到底让魔教元气大伤,弟子损伤无数。可叹,他自怨自艾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竭尽所能为魔教效力。只是如今细细算来,他回到魔教之后,还不曾为魔教做过什么,却直在动用魔教子弟为他做事。
陶墨看老陶神情委顿,面有郁结之色,知他不愿重忆往事,忙打岔道:“不知你手下有没有抓住刺客?”
老陶回神,摇头道:“还未及联络。等回客栈再说吧。”
陶墨听他提到客栈,不由想起顾射,心里顿时像装了十五个吊桶似七上八下,恨不能撞上对翅膀飞回去。
老陶道:“对了。关于我出身魔教之事,你莫要对第二个人提起。”
“任何人?”陶墨踌躇。顾射说不定会问起那个侠客,若是不能言明,只怕他要胡乱猜测,走许多歪路。
老陶道:“郝果子、顾射都莫要说。”
两人从进来到现在直都是压低声音说话,倒也不怕外面听见。
陶墨愕然。他以为他要瞒着顾射,不想竟连郝果子也同瞒着。
老陶道:“朝中局势晦涩不明,魔教处境玄妙,越少人知道我身份越好。”
陶墨想到关于魔教重重传闻,认真地点了点头。
“有件事我说与你知,但你只可藏在心里,千万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去问顾射。”老陶慎重地叮嘱。
陶墨见他说得正式,也不敢大意,忙问道:“和顾射有关?”
“是和顾射父亲有关。”老陶见他脸茫然,蓦然想起陶墨还不知顾射家世,话到咽喉又掉了包,“他父亲似乎与黄广德是旧识,有几分交情。”
陶墨脸色白。
“此事顾射应当不知。”老陶想了想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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