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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闹官场一〗识汝不识丁-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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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墨道:“那这亭子岂不是没有对联了吗?”
顾小甲道:“这就叫:公子让谦,谁敢争先。”
“这未免有些霸道吧?”陶墨极小声地嘀咕道。
顾小甲听个正着,瞪他道:“谁说我家公子霸道?我家公子从来没有说过不许给这个亭子题字,也从来没有说过要给这个亭子题字。明明是他们自惭形秽,不敢在我家公子面前卖弄罢了。”
陶墨忙赔笑。
顾射突然从亭子里回过头来,问道:“你觉得这亭子题什么字好呢?”
陶墨慌忙摆手道:“这,我不懂得。”
顾小甲吃惊道:“公子,你真要替这亭子题字?”
顾射道:“也无不可。”
顾小甲道:“就算题了,说不定没两天就会被人偷走。”
顾射道:“我写不许偷。”
顾小甲默默地瞟了站在旁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陶墨眼,将茶具往亭子里小方桌上放,扭头找木柴去了。
顾射道:“你说写什么好?”
陶墨想了想道:“不如就写莫盗亭。”
“莫道亭?莫道停……”顾射展颜笑道,“不错。”
陶墨道:“可惜没有带笔墨。”
顾射道:“无妨。”他从怀里拿出把小刀,将其中块木板卸下,横着书下:莫道亭三个字。
陶墨不识字,但看他刀刻得铁画银钩,虬劲有力便知是好字。
“好。”他低赞。
顾小甲抱着几根捡来柴火,冷笑道:“你能看出什么是好?”
陶墨脸上红。
顾射淡淡地瞥了他眼。
顾小甲缩头,不敢再说,跑过去看顾射字。“莫道亭,好名字。”
顾射道:“陶墨起。”
顾小甲诧异道:“咦。难为你也能起个像样名字。”
陶墨羞涩道:“是顾公子起好。”
顾射怔。
“顾公子不是说要写不许偷吗?我想不许偷就是莫盗……”
顾小甲无语地转身去生火。
陶墨脸疑惑地看着顾射嘴角微扬,“怎么了?”
顾射俯身在“莫道亭”三字旁写下:莫盗两个小字,然后刻落款。
陶墨歪头顺着他刀,字字地念道:“顾射留?”
“不。我字。”顾射收起刀,淡淡道,“顾弦之。”
“顾弦之……”陶墨隐约觉得耳熟,不由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
“好了。”顾小甲拍拍手站起来,“我打水。”
陶墨扭头去找小木棍,然后在地上画格子。
由于围棋棋盘纵横十九,所以他画完横向才发现,若要画纵向中间竖条必须要走进棋盘里。“呃……”
顾射早在旁等着了,此时无声地递给他根更长木条。
陶墨脸红眼亮,接过木条继续画起来。
等他画完格子,正好顾小甲打水回来。他抱着茶壶望着火堆,突然看着陶墨郁闷道:“我怎么把茶壶放上去?”
陶墨沉吟道:“拎着?”
如果可以,顾小甲真很想扑上去狠狠地揍他拳。
46、居心叵测() 。。。
最终,茶壶被放在两块大石头中间。但由于茶壶太小,两块石头间距很近,火被压得抬不起头,低低沉沉。
显然没有人指望这样火势能够烧开水。所以壶架好之后,就没人继续关注了。
陶墨和顾射站在土格子棋盘两头,手里棋子却只有十来颗。在山上找大小适中棋子并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还要分成两种颜色。
顾小甲帮着找了会儿,也只能凑出四分之个棋盘,不由恨恨地跺脚道:“这也不如意,那也不如意,都是你出馊点子。”
陶墨尴尬道:“我以为山上什么都缺,也不会缺石头。”
“是不缺石头,喏,这里那里都是。但也要你能把它们敲碎才行。”顾小甲将手里石头往地上丢。
顾射道:“我们便下盲棋吧。”
陶墨愣了愣道:“盲棋?”
顾射手中拿过根树枝,轻轻点掉了左下角星。
陶墨恍然,依样占据他那边星。
顾射道:“我今日不让你。”
陶墨笑道:“我会尽全力。”
顾小甲忍不住道:“你是说往常下棋没有尽全力?”
陶墨忙摆手道:“当然也是尽全力。只是今日会加倍努力。”
顾小甲见顾射没什么反应,冲他撇了撇嘴角,转身去照看茶壶了。
山风习习,清清冷冷。
土格子棋盘上点点痕迹越来越多。
陶墨觉得脑子有点乱。棋局中最难记并不是自己下过哪几个位置,而是哪几个位置是被吃掉,哪几个位置又是吃掉以后又重新落了子。
他偷偷看了眼顾射,见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动着树枝,不由又是敬佩又是担忧,下棋速度也减慢了下来。为了避免出错,他尽量将子下在空旷处。
但下棋下到这个时候,纵然是空旷处,其实也早已分出地盘归属。所以他将子落在那里,不是为自己下了废子,就是送上门让顾射多吃几颗。
“我,我输了。”陶墨不想再垂死挣扎。
顾射道:“你为何不从这里下手?”他手中树枝指着右上方痕迹最混乱位置。
陶墨道:“这里位置记不大清了。”
顾小甲道:“我还以为你记性有多好呢!原来也是个糊涂蛋。”
顾射淡淡地瞥了他眼。
顾小甲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得意忘形了,惨痛厨房之夜记忆瞬间袭上他脑海。他盘腿坐在茶壶旁,不再吭声。
陶墨道:“时近午时,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顾小甲看看顾射脸色,见他没反应,才道:“这么早回去做什么?难不成你不放心那个什么旖雨公子?”
陶墨愕然道:“不用午膳吗?”
“午膳当然是……”顾小甲脸色变道,“食盒还在山下车里。”
陶墨道:“不如我去拿吧。”
顾小甲知道如今在顾射心目中,自己远远不如陶墨,哪里敢让他动手,忙站起来道:“不用不用,我去。你不知道放在哪里。”他边说边往山下跑,动作干脆利落。
陶墨干笑着回头看顾射,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顾公子平时来山上都做什么?”每次被那双清冷眸子盯住,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忍不住地想要说话。
顾射道:“赏景。”
陶墨颔首道:“啊,山上景色确很迷人。不知顾公子去过山顶没有?登高远眺,风景定然更加壮丽。”
顾射道:“并无不同。景色只会因人而异,不会因高低而异。”
陶墨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许久,才赞叹道:“顾公子是真高人。”
顾射淡然道:“闲话罢了。”
“并不是闲话。”陶墨激动道,“其实官场就如赏景。真正好官无论当是大官还是小官,都是为民请命好官。而那些因为官大而嚣张跋扈,为官小而畏首畏尾,只因为他们本身并不是好官而已。”
顾射道:“你想得远了。”
陶墨忐忑。
顾射道:“不过倒也有理。”
陶墨眉开眼笑。
两人默默地站了会儿。
顾射看向那壶水道:“会烧开吗?”
陶墨也没什么把握,“应该能吧。不是有句话叫做……愚公移山吗?”
顾射道:“水滴石穿。”
“啊?我又说错了?”陶墨羞赧地问。
“不,没错。”顾射笑笑。
陶墨诚挚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射睨着他,“你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笑起来好看?”
“不不,你不笑时候也好看得很。”陶墨想起初次相见,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头次见到你,便觉得你很好看。”
顾射道:“所以你接近我只因为我好看?”
陶墨慌得额头冒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全是。你很聪明,人又好,又……总之,我是真觉得你是个好人。”
“其实,即便只是因为你说好看,也无妨。”顾射施施然道。
陶墨愣住。
顾射道:“天下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权爱势,有人爱江山,自然也会有人好色。只不过是喜好不同,谈不上谁比谁境界高深。”
陶墨头回听到这样说法。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宠他,但也希望他能成龙成凤,出人头地。所以他从来都以为考取功名、继承家业才是正道,如今听顾射这样说,倒好像人间处处是正道,只看每个人喜好。
“你不生气别人称赞你容颜?”他以为大多数男子都不愿意被人称赞容貌,甚至有人还特地蓄胡遮美,就是怕让人因容貌而看轻了自己才学。
顾射道:“容貌是父母所给,才智又何尝不是?何必厚此薄彼?”
陶墨道:“才学不是自己学吗?”
顾射道:“过目不忘、目十行之人与呆头呆脑、其蠢如猪之人用同样努力做同样学问,谁更能出人头地?”
“自然是过目不忘之人。”
“这是天资,也是父母所赐。”
陶墨茅塞顿开,“顾公子天分定极高。”
顾射看了他眼,“你本该也是。”
陶墨面色涩赤,“我幼时顽皮,如今悔时迟矣。”
顾射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陶墨低头琢磨了会儿这句话意思,才道:“我已经请木师爷帮我去寻位夫子,这次我定会好好学。”
顾射道:“你若想找夫子……”
“公……”
来路上隐隐飘来顾小甲大呼小叫声。
陶墨虽然想知顾射未尽之言,却也不得不先迎上来路。
只见顾小甲路跑得甚为匆忙,膝盖处还有新泥印,看到了他,立刻停下脚步,手指着山下,气喘吁吁地大喊道:“马车,马车……被偷了!”
陶墨:“……”这算是意料之中吗?
顾射双眉微蹙,起身顺着小径往下走去。
陶墨更想跟上去,转念想起茶壶还在火上烤着,茶杯还在亭子里搁着,连忙反身弄熄火,倒掉水,抱着茶具朝山下走去。只这么会儿工夫,顾射和顾小甲背影都模糊不可见了。
他是头回来笼山,手里拿着东西,心里头急,路跌跌碰碰,屁股不知道摔了多少下,从头到尾只知道别摔着怀里东西,到了山下时,整个人像是从土里头种出来。
他看顾射站在道边,不见顾小甲踪影,也不顾浑身酸痛,冲上去便问:“顾小甲呢?”
顾射道:“去桑头村了。”
陶墨茫然道:“桑头村?”
顾射道:“这条道只能通向桑头村,平时无外人往来。”
陶墨这才恍然为何顾小甲说绝不会有人偷马车。只是不想刚夸下海口,就自打了嘴巴。
47、居心叵测(二) 。。。
日上竿头。
陶墨站得累,索性挑了块平整大石头,用自己衣摆内侧拼命擦了擦,然后对顾射招手道:“顾公子,这边坐。”
顾射回头看他,“你呢?”
陶墨屁股坐在石头旁边地上,咧嘴笑道:“反正我都在地上坐了好几回了。”
顾射看看他,在石头上撩衣坐下。“我下次会选个好点时候。”
陶墨愣了愣,欣喜道:“下次还来?”
“你不愿来?”顾射淡淡问。
“自然不是,自然是要来。”陶墨喜得挠头,“只要顾公子开口,我定来。”不知是他眼花还是错觉,总觉得顾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
顾射突然转头。
陶墨吓了跳,还以为自己偷瞧他被他发现,顺着他目光看去却是顾小甲正带着几名村民急冲冲地走过来。他跟着顾射起身,用力地拍了拍屁股。
顾小甲已到近前。他指着行人中年纪最大位老人道:“公子,他便是桑头村村长。”
村长忙不迭行礼,心里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试探着道:“顾公子马车不见了?”
顾小甲皱眉道:“我还骗你不成?”
村长忙摆手道:“自然不是骗。我只是,只是再多嘴问问。”他说着,眼睛就往旁边两人看去。
那两个也是庄稼汉,就是平日里机灵点,在村里头算是比较得力两个人。但他们平日里与掌柜打交道有,但是与顾射这样看就出身大户人家,家底殷实有钱公子打交道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回,尤其这次涉及盗窃案件,心里也直打鼓。只会你看我我看你地干站着,也不知该说什么,看村长只着急。
陶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其实桑头村离这里还有段距离,本不该请你们问话,可是这条道只通桑头村,所以才找你们来问问,瞧见谁偷了马车没?”
顾小甲听得直翻白眼。这样问,谁会承认?
果然,村长与村民都是连连摇头。
顾小甲冷哼道:“这里平日里没有旁人来,不是你们是谁?”
村长听急了,大呼冤枉,“这道是通往桑头村没错,却也不只有我们桑头村人才走得。小公子发发善心,莫要冤枉了我们。”
顾小甲瞪眼道:“那你说,除了桑头村人,还有谁经过这条道?”
村长看其他人,其他人互相看来看去,愣是没有个出头说话。
陶墨道:“其实也不定只有桑头村人,或许还有其他人野外踏青……”
顾小甲瞪他眼睛几乎要冒火。
村长等人连忙点头。
顾小甲看顾射脸色。
顾射沉默。
他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
村长等人尴尬又忐忑地望着陶墨。他们看得出,这里只有陶墨是为他们说话。
陶墨犹豫着看向顾射。
顾小甲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公子,你看是不是……”
“报官吧。”顾射道。
顾小甲愣。
顾射道:“这种事本应该报官。”
顾小甲异常不信任地看着站在旁边身狼狈还有些愣头愣脑陶墨。
陶墨面上红,附和道:“追缉失窃财物本就是官府应尽职责。”
村长身后有个村民迟疑着开口道:“真要报官吗?”他见其他人都看他,连忙道,“我是怕万报了官,会造成其他人对我们桑头村误解,以后就不好来这里做生意了。”
陶墨安抚道:“放心,你们最多是上堂作证,只要盗马车与你们无关,那绝对不会损及桑头村名誉分毫。”
村长见他看上去不太起眼,但说话掷地有声,忍不住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顾小甲抢在陶墨之前道:“村长竟不知他是谁?他便是这谈阳县方圆百里最大官,陶墨陶大人。”
村民骇了跳,连连行礼。
陶墨慌忙回礼。
顾小甲道:“报官归报官,我们如何回去?”
村长道:“我们村里头自然是找不出像顾公子这样好马车,牛车倒是有,只是不知道顾公子愿不愿意屈就。”
陶墨道:“无妨无妨。”
顾小甲皱着脸看顾射。
顾射垂眸道:“请陶大人去顾府说声,让他们另派辆马车来。”
陶墨愕然道:“你不与我道走?”
顾小甲幸灾乐祸,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以免引起顾射反感,改变心意,便道:“公子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坐牛车?”
陶墨心头震动,侧头看着顾射,却见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好似从村长他们出现之后,他便安静了,安静得让他感到阵说不出来压抑。
村长见他们几个又是光说不动,不禁主动道:“陶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这就让他们把牛牵过来。还有顾公子是要去我们村里坐坐,还是在这里等。若是在这里等,我让他们顺便带两把椅子过来。”
顾小甲道:“去带两把椅子过来吧。若是有点心,干净点心也并带来点。”
村长连声应是。
村长原本想留两个村民在这里陪着起等,但村民对县官这个头衔、顾射脸色和顾小甲利嘴都心有余悸,忸怩着不肯留下。正好顾小甲也不愿意他们伫在旁,便都跟着村长走了。笼山下只剩下他们三个面面相觑。
顾小甲揣摩顾射心思,想着大约是刚才陶墨直帮村民说话惹恼了他,便顺着这个思路对陶墨道:“你准备如何找回公子马车?”
陶墨道:“派衙役去找。”
“若那人有心偷车,又怎么会让你找到?”
陶墨心里也没底,只好道:“循着蛛丝马迹,总是能查到。”
顾小甲道:“说得到轻松。刚才若不是你多嘴,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了。”
陶墨皱眉道:“你怎么口咬定与桑头村人有关?”
“我说过,这条路平时没人走。即使不是桑头村人做,也定然是与他们平日有往来之人才知道公子经常将马车停在此处踏青。”顾小甲道,“何况我又没有口咬定是他们,我只是想诈诈他们而已。人大多都是胆小怕事,你若不将事情牵扯到他们头上,他们秉着多事不如少事原则是绝对不开口。你若是吓唬他们,事关切身利益,他们就什么蛛丝马迹都会说出来了。”
陶墨道:“许多冤案岂非正是因为事关切身利益,便言不由衷地互相栽赃陷害而造成。”
“你……”顾小甲又生气又反驳不出,只好走到顾射身边,恨恨地瞪着他。
陶墨见顾射又站着,便指着原先石头道:“顾公子,不如坐下歇歇吧。”
顾射慢慢地转过头,黑亮双眸定定地盯着他。
陶墨心头颤,不知怎被看得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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