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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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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那么地低调地奢华,虽然头上只戴了网巾,可那挽头发的簪子,可是实打实的莲头金簪啊!
    
    要人命的,她怎么能让这么金贵的人抱着呢?会不会折寿啊?会不会给认出来啊?会不会治她一个欺骗的大罪啊?
    
    不行,千万不能露馅。自己这番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轻放过。
    
    什么?肇事的马叫“红豆”?
    
    是谁的马?杀?杀谁?
    
    哦,原来那个护卫名字叫“杀”,红豆是他的坐驾。
    
    太好了!想吃海鲜,马上就有虾皮送上前。这不是老天假便吗?送上门的机会,若不抓住,她怎对得起老天爷!
    
    没的说了,她这次因祸得福,撞上财神了。
    
    这下可得好好算计一下损失了,就说各种误工费吧?编草辫、教幼弟、洗衣做饭……折算下来,得多少钱?
    
    最最要紧的是她自己。小心肝可能已经给吓得不完整了,需要就医问诊,需要吃药卧床,需要家人分出精力来照料……
    
    算下来,都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很有可能三天两天都医不好,或者三年五年都不能恢复正常。
    
    栖凤镇的人都知道,她之前才刚丢过一次魂魄,是个需要小心看顾的。此次再度受惊,也许,又有一魂给吓得脱窍了呢?
    
    ……
    
    直到二舅把释然接到怀里,她仍旧直着眼睛,一瞬不瞬。怎么叫,都不反应。
    
    要不是左右搀扶着,陶氏早就跌坐到地上了。
    
    “然儿,然儿……”
    
    她心痛得直不起腰来。
    
    释容、释言哭成了泪人儿。
    
    密密层层的街坊不由得为此同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三房真是多灾多难……”
    
    这件事成为了本年度栖凤镇最为有名的一次事件,就连前头的杨老太太,也派了贴身的丫头清夏过来询问。
    
    陶氏请来的季远志,很仔细地给释然诊断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释然有头晕、心悸、呕吐的症状,身上多处挫伤,尤其是双手,给马鬃勒出了好几道血槽,看来三五天之内是好不了了。
    
    季远志根据三房的情况,开出了内服和外涂的药,再三跟陶氏作了交代,又叮嘱千万小心照顾病人,若是出现异常,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陶氏再三谢过,让桂月取了十多个钱来。
    
    季远志数了几个出来,余下了重又交还给陶氏:“三嫂子,不用这么多。给个药钱就行。孩子好了,比什么都好。作为她叔,我给她瞧瞧都是应该的。”
    
    陶氏红了眼圈,自是感激不尽:“总是这么使唤你,怎么好意思呢……”
    
    季远志摆摆手,皱眉道:“街坊几十年,三嫂子这么说,就真是把大兄弟当外人了。你不说你帮我们家作了这么多年的棉袄,我还一个工钱都没给过你呢,我不是更不好意思?”
    
    这边絮絮地道着家常,外头桂月正在招呼客人。
    
    因为家里有女眷,不便请男客进门,反正这个时节外头比屋头敞亮,桂月就在院子里摆了张方桌,洗刷了茶具,泡了壶滚茶。又端上来两盘子小茶点,一样炒糖豆,一样甘草南瓜子。
    
    朱诚带着几分不屑地打量着四周:西南角有一片葡萄,掩住了其下的乱石楞嶒。
    
    围墙砌得挡不住小人,墙头上密密地生着成片的仙人掌,有的都已经累累垂垂接近到了地面。
    
    此刻他所处的位置,是正对正房的一条甬道,两侧的紫藤浑然天成地在上方搭建成一片遮阳棚。夏天倒是一处纳凉的好地方。
    
    拾起茶盅啜了一小口,倒也隐隐有几分香味儿,并非想象中的那样苦涩。
    
    再拈起一粒糖豆。这应该是六月六的特产,肯定不是今天刚炒制出来的。
    
    朱诚犹豫着要不要吃。应该是吃不死人的,没听说么?有些过日子的人家,一根油炸桧可以吃上半年都吃不坏肚子,这个糖豆不过才搁了几天,应该不要紧吧?
    
    想着想着,就把豆子丢进了嘴里。慢慢嚼了嚼,眼睛不由得一亮:这是哪个的手艺?这居然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豆。酥脆香甜,回味悠长。小麦的清香,砂糖的甜净,鸡蛋的醇香,面上洁白如霜,内里却是熟透的,这火候,也真算得上一绝了!
    
    朱诚心情大好,忍不住又拈起瓜子来磕。
    

萧墙内外之第57回

    小小的不起眼的东西,居然也给整治得色香味俱全,叫人口舌生津、爱不释手。
    
    没的说,这家里的主妇必定是个心灵手巧的。
    
    他暗暗点头,想起刚才招待他的女人,二十来岁的年纪,在乡下女人中,算是很出挑了。你能够感觉出她在琢磨你,但是从她的言行中,你却挑不出一丝儿不妥。
    
    显然,这是个经过正经教导的。
    
    至于当家的主母,杨家的三媳妇,陶氏是吧?陶家的口碑可不是一般二般地好,要不是因为银子不够多,当年当上“老人”的应该就是陶老太爷,而非现在的杨老太爷吧?
    
    好门风自然养得出好儿女。
    
    他把视线投向旁边正专心致志地玩着拼字游戏的小儿。
    
    这是杨老三唯一的儿子,是的,唯一。之前他那是给雁啄瞎了眼,才会错把娇娘当成了儿郎。
    
    那个赫赫有名的“拼命四郎”,分明就是个如假包换的小闺女!
    
    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神龙困在了浅水滩。亏他还一向自诩阅人无数呢,竟然栽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
    
    真是越想越郁闷!
    
    上次按照她的指引,他们几乎找遍了半个莱阳县,都没见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有心折回来找她算账,想想她还是个孩子,万一吓到了岂不是罪过?况且有句老话不是早就给出了警告了吗?
    
    童言无忌。
    
    跟个孩子计较,多没档次啊。
    
    这口浊气就这么给吞下去了,就在他快要淡忘了的时候,小骗子居然再次掉到了眼前。
    
    这还是孩子么?看看她干的事儿,那是孩子能做得出来的吗?换个血气方刚的大人,也未必会有那份胆量与辣手。
    
    可怜的红豆啊,那可是值数百两银子的乖宝宝啊,竟然给伤得那么惨烈。
    
    应该庆幸她年纪小、力气小么?不然的话,红豆铁定要把宝贵的性命撂在这野蛮人横行的栖凤大街上。
    
    伤害了他们的宝贝,不能控诉,反倒还要登门致歉。
    
    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他其实想丢砖头的好不好!
    
    只是,不忿归不忿,眼下他只能使劲地克制着。
    
    因为陪坐的是一位长者——陶老太爷。
    
    关于陶老太爷,他之前听过不少的传闻。都说传说多半都是邪的。可是,这位老人的传闻,居然都是正面的,一句不好的都没有。
    
    那是个好人。
    
    好人,通情达理的好人。
    
    栖凤镇也就这么一个“十全”老人了。
    
    一辈子做好人,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
    
    据说,当初这位可是地方老人的最佳人选,可后来却被杨老太爷抢了风头去。
    
    凭这一点,朱诚觉得陶老太爷当不成老人也是情有可原的。最起码的,心还不够狠、手段还不够多。
    
    所以才会被坏人算计。这不是坏人有多坏,根本就是好人太软弱。
    
    如果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一方百姓?
    
    当然,这种话打死朱诚都不会说出来。
    
    他佩服的是陶老太爷的谨慎。从坐下到现在,这位老人家统共就说了三句话:家里都好?
    
    给你们添麻烦了。
    
    喝茶。
    
    三句话,都是无需他费心回应的。
    
    不好奇、不探究、不生事,这位老人家确实让人感到敦厚可亲。
    
    两杯茶下去,朱诚的心火降了下去。
    
    “怠慢了先生,请您原谅。”
    
    安顿好了女儿,把季远志送出大门,陶氏姗姗过来给客人行礼。
    
    朱诚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还礼,口称“客气”,并将揣在袖子里一锭银子双手递过来。
    
    陶氏不肯接:“医生看过了,说是吃两服药、将养一阵子就好了。伤了先生的马,该我们赔偿才是。”
    
    赔?你赔得起么!
    
    朱诚暗中咬牙,面上却丝毫不带。
    
    “三娘这么说,可叫在下没法回去交差呢。”朱诚坚决不让,把银锭放在桌子上,推向陶氏,“咱也叨扰了这么久,不敢再劳烦三娘,就此告辞。”
    
    “小门小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先生担待着些。”陶氏业并不强留,但是客气话却是一句都不缺。
    
    朱诚点点头:“没事儿、没事儿,三娘客气了。”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照壁前。
    
    陶氏顺手袖了银子,赶紧跟上去送行。一直目送他走远,方才转身回家来。
    
    桂月早就瞅见那个银锭了,当下迫不及待地要看:“给我看看,这可是咱家第一次收到这么大一坨银子呢。我瞧瞧,别不是假货吧?那娘娘腔走那么快,别不是怕露馅吧?”
    
    陶氏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把好你的门儿,什么娘娘腔,亏还是大家主出来的丫头的,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白活这把年纪了。”
    
    桂月一头雾水:“好姐姐,你倒是告诉我嘛,你知道这样吊着有多难受么。”
    
    “好了好了,跟你说了,你只藏在心里,对谁也不准说。她爹也不许说。”
    
    桂月猛点头。
    
    看看左右没人,陶氏低声道:“我估摸着,这些人怕是王爷身边的。除了王,再也没有谁有资格用这种人当奴仆。你听他说话声音古怪吧?告诉你,太监都是那个调调儿。”
    
    “啊!”桂月吃惊地掩住口,满目惊慌,“怎么可能!如果是,那岂不是……”
    
    她不敢往下想了。
    

萧墙内外之第58回

    陶氏眼神深邃无比,面上浮现出刚毅的神情:“伤了贵人的东西却没有受到责罚,然儿的造化不小。”
    
    “那么,姐姐,那个救了二嫚的是谁?”栖凤大街统共就那么大,东边有个什么新闻,不消半天就传到西街。
    
    释然被人从马背上接住的情景,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挺身而出的公子爷俨然已成为众人心目中的英雄豪杰。
    
    自古美女爱英雄,桂月本来就对自己的姿色很自得,传言听多了,免不了就对那位神奇的公子产生出几分渴慕之情来。
    
    陶氏白她一眼,当头泼了一瓢凉水:“大白天的做梦,你还当你是黄花大闺女么!打听那么多,这是打算该行作三姑六婆去?”
    
    挨了呲的桂月撅起嘴,虽然感到遗憾,但也知道适时地收起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身继续作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时陶老太爷把壶里的茶喝完了,帮忙到南墙根的葡萄架下,甩了茶叶。进屋看了看释然,知道并无大碍,稍感安心。
    
    二舅已经回家去洗刷了一番,换了干净的衣裳,又去老癞痢头家约好了马车,回来跟陶氏复命。
    
    “谭麻子说吃晚饭,马上过来。大姐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没?”
    
    陶氏便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荷包,捻出来五个钱。想了想,又多捻出来三个,一并交给二舅。
    
    二舅不肯接:“我这儿的够用了。”
    
    陶氏道:“只管拿着,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呢。”
    
    “能有什么事儿。”二舅嘟囔着接过钱,也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来一个荷包,拉开抽绳,装好了,转身就要走。
    
    “娘,我想跟舅舅一起去。”
    
    释然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正间门口。
    
    陶氏吃了一惊,赶紧三步并两步过去扶住她:“不好好躺着,怎么到处乱走!”
    
    释然抬起眼皮,一直望进母亲的眼睛里:“我本来就没事。”
    
    她坦然地对上母舅惊怪的注目,一字一字,清晰无比地说道:“若不这么着,他们不会给钱。”
    
    从栖凤镇到莱阳县城,快马需要半天的路程。
    
    释然却巴不得这段路永远都走不完。生平首次离家,一草一木都觉得新鲜。
    
    记忆中模糊的十里八乡,都在眼前逐一排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不过就是一片一片、能够用巴掌盖得住的房屋。
    
    天高地远,怎么走都走不完的栖凤大街,在心里渐渐缩小,最终变成米粒那么大,轻而易举地收纳于心底。
    
    二舅和谭麻子并排坐着,大声地聊着天,讨论着各乡各村的庄稼长势,以及从各处听来的奇闻轶事。
    
    不知不觉地,县城的城楼就出现在了眼前。
    
    县衙在城中心,占据了一条街的位置。县衙中,除去有品级的职官,下面还有三班衙役。
    
    三班包括:皂班、快班、壮班。皂班和壮班负责内勤、站堂、行刑、警卫、喝道。其中,壮班负责的都是些力气活儿。快班分为步快和马快,主管一县的缉拿捕盗。
    
    除了这三班人马,还有民壮、弓兵、粮差、门子、禁子、仵作和稳婆、厨夫、伞扇轿夫等。
    
    这些人分工明确,由衙门统一管理、调度,每年分发额定的工食银钱共计六两。
    
    算下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共有将近二百人。虽然大部分都没有品阶,但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的”,吃的是皇粮,办的是公差,在普通百姓眼中,这已经是大大地特殊了,不敢说高山仰止吧,起码见着了,不敢不恭敬三分。
    
    谭麻子把马车暂时停靠在衙门对面的柳树下。
    
    从这个方向,能够尽览衙门的威武壮观。整个衙门的外墙上,就只有一个大门,面朝正南,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有屋顶的房子。这个门,叫做“头门”。
    
    大门为六根柱子间隔的三开间,每一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三开间,共六扇门,因此,百姓们也管衙门叫做“六扇门”。
    
    大门前有两堵照壁,成八字形对立。
    
    门两边各置一个石狮子,龇牙咧嘴的,看着怪吓人的。
    
    二舅跳下车,整顿了衣衫,蓄了口气,上前去作揖。
    
    正值午休时候,两个门子坐在门柱后的阴影里打盹儿,听见有人来,立马就跟挨了鞭抽似的弹跳起来,握紧手中禁棍,满怀戒备地打量着二舅。
    

萧墙内外之第59回

    二舅不敢啰嗦,开门见山说明来历。
    
    听说是来找人的,门子顿时就变得和蔼可亲了。
    
    一个道:“你等着,马上给你叫去。”
    
    说完,扭头往门里跑去。
    
    工夫不大,就听里头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老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
    
    外头的门子顺手拍了老三一巴掌,戏谑道:“杨三哥,你舅子好人物呢。”
    
    “好不好,你也没姊妹配。”老三回以调笑,并还了那门子一膀子。
    
    从他们的亲昵举动中可见,平日里,同事之间的关系还不错。
    
    “你们怎么来了?”老三有点惊讶,随即强调说,“有什么话快说,一刻钟后,老爷要用轿子呢。”
    
    做轿夫的老三显得很紧张。
    
    二舅不敢耽搁,赶紧把家里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又将陶氏的叮嘱作了交代。
    
    不外乎就是让老三心里明白、面上尽量装正常。别因此尾巴翘上天、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说话都照旧就好,若见了面,该有的恭敬绝不能少。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官爷。
    
    若是有人问起来,注意搪塞着点儿。千万别给人三两句好话,把自己的祖宗八代都抖出来。
    
    老三满口应了,让二舅稍微站站,他抽身跑回门里,并很快又出来了,手里多出一个油纸包。
    
    很大的一个包。
    
    打开纸包,里面杂七杂八装了些吃的,有桃酥、绿豆糕、炸里脊条,还有炒黄豆、糖心油饼、糯米团子、炸萝卜丸子。
    
    “这是大前天,人请老爷吃饭,我看剩下那么多,都挺好的,就收起来了。本来想过两天休假带回去。正好你们来了,倒省得坏了。拿好了,带回去跟你大姐她们分着吃,别浪费了,都是好东西呢。”
    
    二舅随手捡了根炸里脊丢进嘴里,三下两下吃完了,点点头道:“很好!一点都没坏。”
    
    老三于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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