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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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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澈的眸子,望着越来越近的月亮。
“这身,月光织成的,铅色的轻纱呢?”
“嗯,哦,月光,丝丝缕缕,是我们最好最美的衣裳……
当然,我们觉得石达开和佘三娘生离死别中的这段对话,很浪漫,很抒情。无论石达开把佘三娘抱到我们这一带某段悬崖上去扔掉,还是投进了长江、乌江、乌溪、涞滩码头、女儿泉、女儿峡、女儿河的某段河湾,都是十分残酷的景象。沿着月夜下的菜花地,攀上女儿河背面悬崖顶端,佘三娘赤裸雪白的尸体,在石达开手臂间缓缓滑落,羽毛一样飘下悬崖,“噗咚”一声闷响,挂在悬崖茂密的树枝上,被青青葛藤紧紧缠住,向下低垂的脑袋上,泻下一头青丝,那是她的长发挂在河沿上,而她洁白如玉的手臂大腿,都垂直向下,看起来像一幅镶嵌在悬崖青藤丛中、墨绿河面上的一幅古典侍女油画,作为女人另种生命形态的显示。第二天,或者不知什么时候,乌溪小镇上的人们,在女儿河高耸的河岸上,发现了佘三娘挂在悬崖上的赤裸尸体,好心人把紧缠着她的那根青藤割断,佘三娘掉进了清澈的河水。或者,谁把她的尸体拖上悬崖,择地安葬。当然,安葬她的可能是石达开的队伍,或怀孕的刘王娘,或当地百姓……总之,这件事情的发生,有多种可能性,正如我们在这一带已经发现了好几处佘三娘的无名墓。只是不知是谁用碳墨,或油漆,在女儿河那段直立高耸的青青悬崖上,沿着那具裸体女尸低垂下挂的方向,写下一排醒目的黑色大字:
“烈女佘三娘殉难处!”
那排黑色大字,在风雨中洗礼,阳光下暴晒。经年累月,依稀可见。炸雷般醒目,黑洞一样幽深。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非常接近事情的真实情况,说不定真正的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恰恰使人更加难以捉摸。据载,石达开虽然可能染指过军中数十个女人,她们随他一起行军打仗。明确记载的,他似乎只有一个七岁的儿子石定忠。后来,这个七岁的儿子,陪他老子石达开上了刑场,并被砍头。当年路过乌溪小镇涞滩码头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决定着他命运的儿子顺顺,还在刘王娘腹内孕育。路过我们这一带,石达开已经打了许多次没有意义的渡江战役。每次战役,他那曾如千里铁流的部队,都以失败告终。虽然他对未来进入四川、攻打成都有坚强的信心,但毕竟,他手上已不是一支势如破竹的队伍。他和他的王娘妃子小妾们一起,究竟志同道合,还是寻欢作乐?把佘三娘裸体扔下女儿崖之后,那天晚上,他究竟在狮子岭城堡里的大王殿,继续研究军情,寻找通往大渡河的道路,还是在某一流浪军帐中,和哪个妃子、小妾、丫鬟一起,发泄他作为走向彻底覆灭之前,一个男人的生命欲望,我们也不可知。还是后来,他那怀孕的王娘,在通往大渡河畔老鸦漩的那条死亡道路上的回忆,石达开因出师不利,他的部队走进了穷山恶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染指军中所有属于或不属于他的女人了。战况军情的不妙,挫败了他作为三十出头的男人,旺盛的情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刘王娘故意对石达开的道德形象涂脂抹粉,也许军事生活、战争人性、生命道德,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联系得那么紧密。女人、女色,并不从来都是红颜祸水。石达开的惨败,也许并不能说明他簇拥众多的女人,就一定会打败仗。而打胜仗的军队,必然应该有自己不仅仅属于女人的信念和意志。他们总该有一种更开阔的胸襟、更坚韧的道德力量,来战胜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然后才可能去战胜他们的敌人。这些究竟是不是我应该考察出的答案,现在还没有把握。我很有把握的是,当初那个被称为瘦狗的小船工,的确没有跟随石达开的队伍远征。也许,他在佘三娘被杀的夜晚,在某个王娘、小妾和卫兵的帮助下翻出了大殿肮脏的地下室,捡起地上那把带血的“翼王剑”,飞也似的逃出了狮子岭城堡。他挥着那把宝剑,也许是为了去追杀石达开,也许他根本就不敢去追杀,而逃回了涞滩码头对面的寺庙里去,继续他药材经商的营生。我现在看到的空空的剑盒,也许就是当时那把宝剑的剑盒,而那把宝剑,现在我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据柳如风回忆,宝剑也许还在廖佐煌,或者,解放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罗乌支身上。那把宝剑,通过小船工老瘦狗,传给了我的父亲,小瘦狗刘正坤。
佘三娘(9)
石达开小妾的无名墓,掩映在那片蓝天白云深山平地之间。王山坪,这个名字,一听起来,我想,也许不仅仅和石达开小妾的悲剧命运有关。我和易安一起,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那座无名墓。青山怀抱,绿水绕绕。墓碑已无法寻觅。青石歪斜,杂草丛生。只有坟墓背后连接着苍松翠柏的那一大片青青葛藤,墨绿地疯长。浩荡蓝天下,苍茫山水间,显得那样生机蓬勃。无名墓正面不远处,是开阔的农田。农田中间,流淌着一条弯曲的小河。小河背后是更遥远的青山。当年,石达开为他的小妾修建这座坟墓,坟墓前面那道坎,寓意他的队伍翻过那道坎之后,就会出现一马平川。他的小妾佘三娘,生前不能再跟随石达开翻过那道坎,死了也要望着眼前的河流和青山,望着她丈夫——是丈夫吗——的队伍,能把这道命运之坎翻过。宽阔的平原,弯弯的小河,苍茫的青山,仅仅是石达开命运的一种象征。他十几年的征战生涯,就在这一道道陡坎、河流和青山中穿过。望着眼前这一切,易安告诉我,她可能对石达开和他的女人们,包括眼前也许埋葬着的那个小妾,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女人的心,水一样柔顺。也许,并不是她真正背叛了石达开。她和石达开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冲突。佘三娘不是裸体跳河,而是病死。但作为女人的生命,我想,她可能不仅仅是一弯流动的水,那么柔顺,那么温馨。她可能有时像前面的小河流动,蓝天白云,鸟鸣悠悠,风和日丽。有时也会河水暴涨,露出吞噬一切的汹涌面孔。更多时候,女人的生命,可能应该像眼前的农田,吞吐大地万千气象,让茂盛的禾苗,在坦荡无底的怀抱里,自由地生长。可能,也应该像无名墓背后的青松和葛藤,墨绿墨绿地显示着自己,原本就很旺盛的生命。
“女人,其实……”易安说,“要准确把握自己,找到自己,了解自己,还真不容易。”
看得出,她对未来雕塑石达开形象的作品,还没有很大的信心。
土匪(1)
我们家族上一个世纪发生的许多事情,现在已相当遥远了。他们之中那些特别值得书写称道的东西,早已被当地我所敬佩的思想政治文艺工作者和对他们同样敬佩的历史军史散文作家,梳理过很多遍。我所采访到的和我写在作品中叙述的那些故事,有许多就是从他们的书本上读来和摘下来的。有不少情节,至今还滴着我的先辈,当然也包括我父亲的血迹。有的已经进入了我们的中学、大学课堂内外读本,收入了如流水般变换着主编的现代革命传统教育教材,教育和滋润着许多成天为革命、升迁和普通生计多重忙碌着的新老革命青年、壮年和老年。蓝一号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主编之一。他编写的《红军路过乌溪小镇的前前后后》,作为当地革命传统教材,至今还放在我的案头。本书中的不少情节被选摘下来,拍成了惊心动魄的反映长征革命历史诗篇的电影和电视连续剧。而且,那些影视作品,大都得了国家部委最高大奖。得奖的那些编剧、导演和演员,有不少是我的同行和朋友,电视上,我看到了他们登上舞台领奖时,虽然略显不安和羞涩,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他们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快乐。而那些实际上比当年发生的事情更活灵活现的情节和画面,居然被他们全部忽略,我一想起来心灵都会颤抖。父亲去世后,尤其是他不愿意进入某某山革命公墓,而叫我把他的骨灰撒向他的出生地,以及他曾生活战斗过的地方以后,我已经没有了兴趣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无论通过小说,还是绘画作品,再一般化地讲给别人听。但是,经历了后来许多和革命的父亲并无关系和不无关系的往事和今事之后,也许,我觉得我的生命,绘画的、艺术的、小说的生命,还在我人生和艺术中继续,不应该因父亲生命的完结而完结。我知道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做这些事情,我深深知道,并不是单单为了寻找我个人的心灵安慰。我,一个曾经得过不少奖,仅仅是得过不少奖的军事题材画家,所有奖项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留在我父亲鼻腔里的那块子弹炸弹碎片,给我带来的心灵震撼。
最要命的是,至今为止,我都还没有弄明白,红军是怎样从老君山遥远山梁顶端那丛高耸的岩石背后,来到我们乌溪小镇这片土地上的。我去采访,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完全回忆起来。小镇上,万年台背后的青松林里,我看到当年石达开和红军留下的标语,大都被精心复制下来,成了珍贵的历史文物,摆放在我们这一带很著名的革命历史博物馆。而标语,虽然,照现在的一般研究者、欣赏者看来,时代感强、精神感人、情感浓烈,读起来有吞吃呛人火药之感,满嘴开花,气势汹汹。比如“赤化全川”,望着看着想着我都觉得气魄宏大,正义凛凛。比如“打倒龟儿子棒老二刘某(当时四川最大的军阀)穷人才能翻身”……照我看来,这样的标语居然署名“红某军政治部宣”,似乎就有点像开玩笑,感情Se彩太浓,虽然说的是事实,仔细想想,实在不像红某军的军人应有的胸怀,实在也说明当时的红某军政治部的先辈们,心中的要求并不高,文化底子并不厚,想想他们行走的道路,每一步都充满艰难险阻,还有他们的目的,就是打倒龟儿子棒老二,多么直接可爱。至于民主建国实现某某某某最高理想,来到乌溪小镇,那些民主建国的宏伟蓝图,八字还没有一撇哩!虽然如此,我深深感到那些火辣辣的标语,实在不能说明多少我想要弄明白的问题。尤其是牵涉到和我们先辈父辈生命血肉相关的那些问题,即,红军和石达开的部队,路过乌溪小镇,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见过父亲、见过柳如风,还见过所有我想见和不想见的人。父亲是红军,我知道,但他是怎样的一个红军啊!柳如风,我也知道,一个风烛残年疯疯癫癫的老人,廖佐煌的管家,虽然他已经很老了,虽然他的两个都曾穿过军装的女儿,被土匪和军阀杀害,但他并不是红军,而且,所有的“军”都和他不沾边。廖佐煌是军阀,也是土匪,但是,廖佐煌,作为土匪和军阀的廖佐煌,也仅仅是我心目中的一个符号,而且后来,居然成了我心中英雄的符号,他,廖佐煌,又是一个怎样的土匪、怎样的英雄啊!采访时,不止一个人告诉我,或者老君山中的住户驼背老大,或者女儿峡深涧的猎户跛腿老幺,他们曾亲眼见过土匪。那是刚解放那年,新旧社会交替的沉重阴霾,布满乌溪小镇上空。春节,驼背一家正围着火塘吃年夜饭,突然听到远处山坳里一阵剧烈的狗叫声,河边溪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咚”脚步声,一群蒙面土匪,荷枪实弹闯进了他的家门,取下房梁上的老腊肉就往火塘里扔,围着火塘,舀起铜罐里的狗肉汤就喝,而跛腿一家则连忙逃到深山里去躲藏。他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带着他们在深山峡谷中到处躲藏。那个大年夜,他们一家,在山中一口废弃的黑暗坟洞里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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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2)
“嘿嘿,他们太饿了,抢了老子家的年夜饭。”
五十多岁已经谢顶的瘸子,叼着旱烟,枯瘪的嘴里滴着一串口水,茫然地笑着说:“那天晚上,我们都不知道,他们那几个棒老二,原来是吃了败仗的国民党部队的逃兵,他们闯回乌溪,是给后来进入女儿峡中的土匪军团打前站的。”
听了这话,我简直觉得瘸子根本不像廖佐煌家的佃农。杨百劳过年给喜儿买红头绳,就只能买三尺。女儿峡驼背瘸子一家在兵荒马乱中过年,居然围着火塘煮铜罐狗腿,那水灵和她的情人老商们,还从陕西潼关渭河平原那么老远的地方,来解放女儿山中的这些泥腿子干什么?哦,原来,他们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可惜,只有这么可怜的一次,也被土匪破坏了,因此,留在驼背瘸子心中的记忆,才那样深。
当然,关于这一带闹土匪的传说,流传着许多种版本,驼背跛腿们的版本,只是其中之一。土匪的闹腾,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也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样发展起来的。有人说他们为非作歹,有人说他们杀富济贫,也有人说他们的队伍,曾一次次参加了正规军,可能是国民党的部队,可能是军阀的部队,还可能是红军的队伍,他们做过许多好事,也做过许多坏事,以至于我们今天分不清楚,他们究竟做了哪些好事,又做了哪些坏事。人们总愿以好坏作为标准来区分,其实这种区分,除了讲历史、说故事以外,尤其是对我的绘画,完全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因为我很难根据他们所做的好事或坏事,来构思我的作品。但他们的行为,对我们家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生活,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一提到“土匪”两个字,就使我觉得是一种耻辱,但我们这个家族,至少我们家族的某一部分,毕竟也是从那个庞大的土匪家族中产生出来,或者和他们斗争中成长起来,而一代代生息繁衍,他们的生命状态表现在我的作品中,又显示出与传统土匪完全不同的风貌和色彩。我分不清哪些是土匪需要做和想做的事情,哪些是土匪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我想,世界上也许没有什么绝对敢做和不敢做的事,我们谁谁碰上,就那么做了,谁也不知道这么做,当时就包含着多大意义,还有多大意义,将会发生。我想,所有意义都是人为添加上去的。当我知道蓝一号和郎天裁镇长之间,那一笔笔肮脏交易的时候,我就不知道他们所做的事情,和过去的那些所谓土匪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两样。当然,我觉得我在考察历史和现实之间,紧密关联的时候,可能有些思考得不是很明确。有时可能还会出现一些偏差,但要想把人身上所有匪气完全消除掉,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也许,我们正在那些事情辐射出来的人生迷雾中沉睡不醒,但生活中总有一些感受和形象,一次次地在我们的头脑中,描绘出一幅幅活生生的图画,历经千百年历史风雨的洗礼,依然突兀亮艳,经年不衰。
一场场战斗,一代代歌声,在永恒不变的山川美景中演绎。可是,人的生命不能轮回。轮回的是个人的命运,甚至某一家族的命运,完全可能以另外的方式再现复生。老商和他的家族,并没有在剿匪大战中彻底消失。柳水灵究竟死没有死,现在还是一个没有完全解开的谜。来自陕西潼关的地下党员老商,也许,他的某个叔叔,或者哥哥,易仲天,在一次次战斗中死里逃生,延安学画,太行山从军。终于,解放战争胜利前夕,他已经是我们地下党某某省委宣传部长。后当上了某一地方官员,不知是某军医学校校长,还是某个美术艺术学院院长。易安,就是那个院长的女儿。那个走资派院长,也许还是在解放战争时期,和老商一起南下到我们这个小镇上来参加土改的文化干部,也许他可能是一个画家,或者作家。总之,易安的父亲易仲天,是革命队伍中的文化人。画家作家雕塑家,尽管拿着枪,尽管拿枪和拿笔,对他都是业余,我们这支革命队伍,对他们都曾非常尊重和欢迎。他们的青春、韶华和才华和革命事业紧密连接,磨难中成长,直到胜利。这样,女雕塑家易安身上,流淌着那位革命的文化人的血液。更有甚者,易安的父亲,可能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那个军师王伯瀚的直接上级。因为,王伯瀚在乌溪小镇的家,东头绣楼,被柳如风和廖佐煌合伙霸占以后,逃到了上海学习过绘画,上海解放炮火正浓,他偷偷逃回省城,寻找他的情人柳水英,同时结识了红色雕塑家易仲天,参加了地下党。我们现在过着的生活,有许多恰恰是过去的人们曾经历一切的某种翻版。我们现在经受的命运,可能正是远去的亲人们所经受过的命运。我寻找我们这个家族中所经历的往事,那一代代男人女人,因为时代、因为历史,以及他们个人要想表现和创造自己独特的生活和命运,而遭受到的一切,又该怎样解释、怎样认识?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土匪(3)
在我记忆中,我们这片山水,呜咽悲愤着许多男人的命运、女人的灵魂。他们日里夜里,飘来荡去,无处生根。友人告诉我,那就是历史,那就是战争。而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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