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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余烬-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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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露未晞,你这名字,是父亲起的吗?”

    沈未晞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是家父。”

    “吴兴沈氏也算名门了,你是如何被选入太子府上的?”

    兴许是刘稷温和的语气,让她慢慢地开口,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十四被选入宫,以侍女的身份分到太子府上,又被下发到了广平王李俶的院中,因为相貌娇好、性情温顺被李俶宠幸,结果第一年就有了身孕,十五岁生下长子李适,如今十一年过去了,她也到了二十六岁的高龄。

    这一路基本上,刘稷问什么,她答什么,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被丈夫遗弃的怨恨,甚至是悲哀,侍妾对于这个朝代的男子来说,可能还不如一个亲信的下人,哪怕她生下了儿子。

    短短的这么一点接触,给刘稷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温顺,他甚至在推想,当初孙孝哲放过她,或许是因为,根本无法对一个百依百顺,什么都肯做的女子下手。

    刘稷相信,哪怕自己这会子在车厢里要了她,也不会有任何阻碍,可他不会那样做。

    这是一个饱受伤害的女子,无论是原来的历史,还是被他改变的一刻,她的眼里,都有只有认命般的顺从,能对这样的女子下手,是孙孝哲那样的凶人都做不出来的,只有畜牲才会。

    于是,当刘稷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终于在她的眼里,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想念你的孩子吗?”

    沈未晞的眼中,噙满泪水,摇摇欲坠。

    车驾在路边停下,赶车的车夫提醒了一声,晋昌坊到了。

    刘稷有些不忍心去看她的眼睛,因为不想给她一个虚假的希望,下车之前,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不能见他,等着吧,或许有一天,他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活得比别人长,到那时,你就赢了。”

    沈未晞不敢置信地呆在那里,还是刘稷下车后拉了一把,才醒觉过来,她用衣袖抹去泪渍,仍像之前那样,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前的男子后头,走入了妙趣坊。

    道政坊安府,一个庞大的身躯坐在大堂上,就像一座小山似得,给人以一种极大的压迫感,而那种带着异族腔调的汉话吼声,更是将这种压迫感推向了极致。

    “是哪个胆大至此,敢动老子的人!”

    下首坐着他的长子安庆宗和吉温,以及从城外匆匆赶来的孙孝哲,他的脚下,趴着几个男子,人人都是蓬头垢面,腌脏不堪。

    “看他们的装束和兵器甲胄,是官军啊,咱们一时间没能做出应对,结果,一下子就溃散了,活下来的,只有咱们几个,其余都死了。”

    “官军?你们看清楚了。”难怪他不信,那可是京畿要地,每一路官军都是有案可查的,谁敢公然在那里犯案?

    “小的们愿以性命担保,这是从马身上取下来的弩箭,请郡王验看。”

    一个男子将一个被布包裹的长条状事物递上头顶,吉温接过打开一看,送到了安禄山的眼前。

    “伏。。。。。。远。。。。。。弩!”

    安禄山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发出来,带着一种令人酸倒的涩感。

    孙孝哲上前一看,果然是唐军制式的强弩,这种弩的装备范围,只在边军和京畿禁军中,基本上就能排除掉地方上的守备部队。

    他当即说道:“郡王,让属下去吧,相信那里还会有蛛丝马迹。”

    安禄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带上一千人,去看看,任他是谁,敢劫老子的财货,格杀勿论,天大的事,老子都担得下!”

    “属下挖地三尺,也会将他们找出来。”

    孙孝哲带着那几个男子,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大堂,吉温有心劝上一句,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老吉,你想说什么?”

    “这件事太过蹊跷,让人无法置信,某在想,他们这么做,意欲何为?”

    这么一说,安禄山也冷静下来,如果是官军做的,这支官军人数到装备都堪称精锐,做下这么大的案子,只有叛逃一条路可走。

    冒这么大的险,就是为了劫那些财货。

    然后走上一条不归路?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刺杀(十五)() 
    京中无机密,更何况是杀人劫财这等大案。

    案子发生在邻道,消息传到京城的第二日,一道严旨便被快马发出,里头将涉案的河南尹裴迥、陕郡太守崔无诐、以及弘农郡太守裴昌,骂得狗血淋头。

    案发地点在陕郡的桃林县到弘农郡的弘农县的交界处,陕郡属都畿道,弘农郡属河南道,因此,就连两道的监察御史都吃了挂落,一个治境不严,纵匪为患的考语,处于这几个位子上的官员们,至少三年之内不用再想得到一个好的考绩了。

    上行下效,两道三地数个县的衙差被上官们驱使着,开始在那片狭长之地,进行拉网式的排查,可除了被冻得**的人马尸首,连个像样的目击者都找不到,因为贼人选的地界太好了,根本就没什么人烟。

    一百余名骑兵,逃出来的只有十余人,三百民壮倒是跑出了大半,可三、五天的功夫,早就逃出了千里之外,这会子只怕已经出了河北道,快到幽州老家了,却要到哪里去寻。

    根据逃亡军士的供词,袭击他们的贼人身穿唐军制式装备,按照这个线索,京畿道、都畿道,东、西两京的驻军全都被查了个底掉,那些因为休沐在家的军士成为了重点拷问对象,就连南衙禁军,所谓的天子亲军,也未能幸免,一时间,军中怨声载道,京兆府狱中人满为患,而京城的百姓,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这位天子最宠信的边将,是何等的威风。

    在斥责的诏书出城之前,来自范阳的节度牙兵,就在孙孝哲的带领下,赶到了陕县,一番勘测之后,他们竟然将方圆百里的所有百姓,全都进行了拷问,还好那里人烟不多,又是夹在大山与黄河之间,饶是如此,被祸害的山村猎户人家,也有数百家之多。

    这也就罢了,更出格是的,他们连百里之外的陕县县城都没有放过,城中被搞得鸡飞狗跳,百姓不堪其扰,纷纷出城躲避,陕县县城是郡治所在,因此,就连陕郡太守崔无诐出面,也没能让他们收敛一二,反而更是嚣张,直到京城的诏书到来。

    随后的事情,更是让所有人吃惊不小,谁人不知,在西京长安城,未经许可擅自动兵一千以上,那等同于谋反,事情虽然发生在城外,可怎么也算是府内,而且还是外出到了邻地,可天子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在诏书中,为其行为百般掩饰,变成了奉诏出京,连侵害百姓的事实也罔顾不理,这可是天子脚下。

    消息传到杨国忠的府中时,他的表情一下子,便从幸灾乐祸,变成了羡慕、嫉妒。。。。。。恨。

    “岂有此理,这个胡儿,究竟是哪里好了,至尊公然置法度于不顾,这样下去,岂不是又一个李哥奴,不对,老匹夫在世时,也不敢做得这么过份吧。”

    做为京兆尹,鲜于向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案子不在他的辖区,可一应处置,全都少不了他的参与,光是狱中的那些军士,便足够让他焦头烂额了。

    不过,他的心情很好,此刻,杨国忠恼怒不已的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几个亲信全都诧异地看了过去,杨国忠也是面带不悦之色。

    “老向,只管笑做甚,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鲜于向冲他们一摆手,笑意盎然地说道。

    “抱歉,其实方才,某只是想到了一句话,有感而发罢了。”

    “莫卖关子,说来说来。”众人皆是起哄。

    鲜于向慢悠悠吟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杨国忠等人各自沉吟了片刻,窦华首先反应过来。

    “你是说,这件事,安郡王的反应过了?”

    鲜于向摇摇头:“若是咱们的人货被劫了,会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查个水落石出了。”

    “那大夫可敢不经至尊,擅自发牙兵,去往邻郡大肆搜捕么?”

    “那自然是。。。。。。”

    窦华顺口一答,顿时反应过来,私自动兵千人以上,那可不是小事,杨国忠目前也是进京的外任节度使呢。

    侍御史郑昂疑惑地接道:“可天子已经明发诏谕,认了这件事啊。”

    “至尊能不认吗?”

    鲜于向反问道,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明白了他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天子认下来,是安抚,可这种安抚,究竟有多大的正面意义?心甘情愿还是被迫为之的,这里头区别就大了去了。

    “哈哈!”

    杨国忠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不知道哪个军头这般下力,竟然连他的货也敢劫,若是有知,真想当面重谢。”

    鲜于向捻须笑道:“关口是这个节点,选得太好了,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耳,逼得他急火攻心,犯下一个小小的错漏,眼下,咱们要做的,就是推上一把,让这个小小的错漏,变大变狠,变得不可收拾。”

    “计将安出?”

    “那就要着落在,军头二字上面。”

    话说这个份上,再是蠢也该明白过来,几个人桀桀地笑着,心头头,已经不知道转动了多少个弯。

    始作甬者刘稷,这些天既没有出城,也不曾偷摸着去幽会情人,不是老老实实呆在高府,就是偶尔去封府打个转,毕竟在名义上,他是封常清的护卫,有着十分正当的理由。

    偶尔也会去晋昌坊坐坐,看看杜妙如排演曲子,或是在她的服侍下,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会儿,让身心全都彻底地放松,是他另一种休息的方式。

    这个风口浪尖上,可不能让人抓住什么小辫子。

    目前营里的一切痕迹都被消除了,他的人现在分批驻守在封府和这里,不过一百来人,扔到这座百万级别的大城里头,连个泡都冒不出来,因为他的编制,本来就不属于封常清的牙兵,行动上有着极大的自由,也正是如此,才敢去那么做的。

    至少没有人会怀疑,凭着这百十来人,就敢于袭击由范阳兵押送的大车队。

    怀疑?有一堆人能帮他作证呢,再说了,天子也得肯信哪。

    哥们儿,也算是半个红人呢。

    刘稷放松下来,睡得特别香,等到自然醒来之后,一双温柔的手,正在轻轻按抚他的脑门。

    刘稷十分受用地一笑,抓着那双手,用力向前一带,只听到一声低低的惊呼,一个软乎乎的身子,落到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双目相对,全都愣在了当场。

    原来,女子并不是他以为的杜妙如。

    尴尬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刺杀(十六)() 
    在他的眼前,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就这么愣愣地睁着,眼神里充满了无辜,还有一点点的惊慌。

    线条柔美的脸庞上,净白的肌肤慢慢地透出一层红晕,如胭脂般地扩散开去,两片小巧的樱唇,如鲜花般娇艳地绽放,强烈地诱惑着他的心灵。

    更要拿命的是,丰满的上半身,几乎全都压在他的手臂上,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几乎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郎。。。。。。郎君。”

    沈未晞紧张得话都说不顺利,因为在男子的眼睛里,她看出了那种原始的**,也很清楚,在这种**的驱使下,会发生什么。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也映证了她的担心,男子放开她的手腕,将她抱进了怀里。

    两人就这么倒在榻上,从来没有与第二个男子这么贴近过的她,只觉得酸意不由自主地涌入眼眶,美眸里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身子微微颤抖着,牙关下意识地咬紧,却不敢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没想到,男子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也规规矩矩地按在后背上,丝毫没有乱动的意思。

    就在沈未晞从全身紧绷到逐渐放松的时候,男子贴在耳边的声音,让她立刻紧张起来。

    “我可以叫你珍珠吗?”

    这算什么问题?沈未晞轻声答了一句:“郎君随意便好,奴无有不从。”

    “这几日,你过得怎样?”

    “妙娘子待奴极好,从不让奴做活,也不让奴抛头露面,这是郎君的恩典,奴都省得,就是。。。。。。”

    沈未晞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追问了一句:“就是什么?”

    “就是闲得有些发慌。”

    “莫要心慌,再等些日子,我带你离开长安城,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你。”

    “啊?”

    沈未晞惊呼了一声,马上意识到了不妥,赶紧解释道:“奴不知,郎君要远行么?”

    “嗯,我是安西的军官,将来任职,也脱不出那些地方,怎么,你不愿意么?”

    “没,没有,只是乍一听闻,没有准备。”

    刘稷知道她的心思,拍拍她的头说道:“如今形势复杂,你呆在城中,只会坏事,想想看,假若我将你还与太子府,你还回得去么?”

    沈未晞面色苍白,紧咬下唇一声不吭,因为答案是明显的。

    回不去了,只要她出现在太子府,很可能是连个下人都做不成,被发卖也只是奢望,因为自己已经被卖过一回,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灭口,只有死了,才能遮掩一切。

    男子说得没错,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再露面,她终于明白,男子之前那句话的意思,等待,等到有一天,孩子登上那个位子,才有相见的可能,若是没有那一天,也意味着,天人永隔。

    “为了他,或许要等上二十年、三十年,你撑得住吗?”

    男子的话,让她似乎又生出一丝希望,无论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都代表了长久的等待,总要好过绝望。

    “奴撑得住。”

    “可是你郎君我,快撑不住了。”

    沈未晞抬起头,看到一个似笑非笑的面容,就在自己的眼前,那种无处不在的男子气息让她的心“砰砰”直跳,两人这种紧贴的方式,更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点滴变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玉人在怀,刘稷忍不住挨向她的红唇,没等触碰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郎君。。。。。。”杜妙如一看到他们的样子,忙不迭地向后退:“我来得不巧了,对不住,对不住,你们继续,奴什么都没看到。”

    一边退,一边用手遮住脸,两人被吓了一跳,刘稷放开怀中的女子,沈未晞低着头转身就跑,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外。

    “别装了,出什么事了么?”

    后者的样子,让他又好笑又好气,拍拍自己的榻边。

    杜妙如低眉顺眼地走过来,坐在他的边上,面上是那种想笑又不敢的奇怪表情,刘稷不等她开口,一把将她搂住,翻倒在床榻上,手脚并用地撕掳着她的衣衫。

    “小浪蹄子,坏了我的事,只好拿你出火了。”

    屋子里只剩了那种“嗯哼”之声,和越来越重的喘息。

    。。。。。。

    良久之后,两人停下动作,刘稷搂着她的娇躯,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郎君这火,可出尽了?”

    杜妙如面色绯红,声音骚媚入骨,听着人痒酥酥地。

    刘稷拍拍她的手:“没有事,你是不会贸然闯进来的,说吧,郎君听着呢。”

    杜妙如贴住他的脸,咬着耳朵轻声说了一句,刘稷顿时张大了眼睛,愕然不已。

    “当真?”

    长安城外,沿着渭水,几个**的军营依次排开,分别是河西、陇右、安西、北庭、剑南等几个入京节度使牙兵的驻地,他们不同于安禄山,严格限制了人数,都是在一千以内,因此,这些营地的规模,就会小上许多,彼此之间,相隔也不太远。

    夜幕时分,城门已经关闭了,军营也在慢慢地沉寂下来,抵京最晚、位于最边缘处的剑南节度牙兵驻地。

    几个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在慢慢地靠近,每个人都是黑衣罩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看准了么?是这处吧。”

    “不会错的,白日里某来探过,他们根本没有防备,前面就是马厩,连个看守都没有。”

    几个黑影很快就接近了营地,他们选的方向是营中养马的位置,营中戒备十分松懈,既没有深濠,也没有壁垒,更别说哨楼、栅栏、拒马这类必备的器物,那些马儿或躺或站,都在用好奇的眼睛,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黑影们顺路找到了草料房,将肩负的一个大袋子藏进了草料中,然后又循原路退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几个人重新在河边聚集,其中的一个拉下面罩,赫然便是田乾真。

    “严先生,接下来做什么?”

    “等。”

    一个嗡嗡的声音,从另一个男子的嘴里发出,听着十分地不真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刺杀(十七)() 
    兴庆宫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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