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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余烬-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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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有些进项罢了。”
“子美,你家小俱在此,人无柴米,一日不可活,些许银钱,就当是润笔之资,万望收下。”
杜甫被他强按着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捏在了手中,家中妻儿幼子,嗷嗷待哺,本就是有求而来,清高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对方已经极为照顾颜面了,他不得不再施一礼。
“杜某谢过少府。”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也失去了谈诗作画的兴致,杜甫抢在他开口留饭之前,告辞而去,男子亲自将他送出府,看着那个略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摇摇头。
“疏酒狂歌仗剑去,我辈岂是此中人。世上又有几人,真如那般自在?”
“不过上门来讨个秋风的狂士,也就是郎君好心,这月都第几回了?”一旁的书僮不满地嘀咕了一句,被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他的嘴,府中规矩忘了?”
“郎君恕罪,小人再也不敢了。”书僮拜伏于地,连连叩首。
男子还要再喝斥几句,不防被人一把叫住。
“刘少府,叫某好找。”
来人是他的县中同僚,男子转身拱拱手,诧异地问道。
“出了何事?”
不怪他起疑,县尉是个文职,干的却是武差,他一个状元之材,被发配到府中最偏远之地,担任一个缉盗头子,素来就为人所轻视,都当是得罪了朝中大员,至于是哪一个,众说纷纭,他也懒得解释,只当是休闲,寻常点个卯而已,从不抓权,大家伙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什么样的事,要追到家里来?
“好叫少府知晓,京里来了人,明府请少府过堂一述。”
听到这里,男子脑门就是一跳,心想莫不是祸事了,来拿人的?可观此人行迹又不像,往常不过点头之交,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少府”地尊称,心下更是纳闷不已,升官?怎么可能,就凭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样,不被弹劾去职就烧高香了。
“少府还愣着做甚,快随某去。”
男子被他拉着,不得不快走几步,小声地问道。
“但不知来得是何人?”
对方的回答,让他差点没缓过神来。
“天使!”
第六十四章 可心()
不得不说,杨国忠虽然没什么才学,感觉却是极好,京兆尹鲜于向带着府中公人在虢国夫人别院的勘查,一天之内就有了结果。
严庄并不是主动离府而去,也非是不告而别,而是另有隐情。
“大夫请看。”
鲜于向将一件黑色的衣衫递到他的眼前,杨国忠只粗粗一看,就心下了然了。
“是夜行衣?”
“正是。”
“在何处搜到的?”
“正院前的花圃,藏在一处山石的夹缝里,若不是下面的公人机警,很难为人察觉。”
“也就是说,有人潜入了别院,还不只一次?”
杨国忠抓着那件黑衣,狠狠地捏在手中,背上起了一阵凉意,他在那里的时辰不短,有时还会过夜,若是对方起了歹意,不对,是已经起了歹意,只不过是冲着严庄去的。
“除此之外,在主楼的周围,都发现了一些痕迹,足以证明,严庄是被人掳走的。”鲜于向补充说道。
“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消失的,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严庄的住处?其中莫非有内应?”
“下官也是这么想,已经捉拿了院中的仆役,严加审讯,想来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坊间内外,也毫无所觉么?”
“牵涉的人太多,只能暗访。”
鲜于向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杨国忠顿时明白过来,事情不能大张旗鼓地查,那样会惊动方方面面,因为他们所做的事,同样隐密,见不得光。
事情麻烦了,严庄必然是为对头所掳走,而对方多半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他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这才是最为头疼的。
“李府的动静,都盯牢了么?他的那些子婿,还有成人的孙辈,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是自然,只是他家口子太多,得分去不少的人手。”
鲜于向也是无奈,李林甫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和同样数量的女儿,加在一块儿就是上百人之多,他们哪里抽得出足够的人,都用在这上面,别的事还干不干了。
“老匹夫,死了也不得安生。”杨国忠恨恨地骂了一句,突然记起一事:“上回逃脱的那对母子,是不是他们雇人所救?”
“都蒙着面,没有人看清究竟是何人,不过有说一男一女,一刀一剑。”
“南八,孙大?”
“江湖传闻而已,不足为凭。”
鲜于向知道他有什么忌讳,被人暗地里称为市井儿已经很不高兴了,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些江湖啊任侠之事,赶紧将话题岔开。
“大夫此刻最要紧的,是探知至尊心意,这相位孤悬,可有数月了。”
果然,一说到这个,杨国忠就忘了旁的事。
“如今只打听到老匹夫死之前,陛下曾去平康坊探望过,谈了近半个时辰,谈了些什么,除了那个老阉货,竟无一人知晓,陛下对娘子都不曾透露半分,可以想见,必与我杨氏有关。”
“有关是必然的,至尊所考虑的,绝非一个相位,或许是为大夫一门在做打算,就算是迟上一些,也是不打紧的。”
鲜于向的安慰,并没有让他放松,这种事情一日没有个定论,就会出现无穷的变数,盯着他杨家的可不只一路人,这一次的事情就是一个明证。
“大夫,在下官想来,贵妃不知,不一定是至尊不信她,而是一种爱护,不欲让她卷入其中罢了,可她不知,不代表别人不知,大夫不妨另僻犀境。”
被他一提醒,杨国忠陡然想起来,能得天子欢心的,又不只是贵妃一个。
女人。
花锷相辉楼的暖阁里,两具痴缠在一块儿的身体终于停下来,女子娇喘着伏在男子的身上,面颊似火、媚眼如丝,青葱般的手指在男子的胸口上轻轻滑动,声音柔软之极,闻之令人心醉。
“大家,若是有闲,不若去我那处转转,最近奴可以是寻了好些珍奇之物,以求大家鉴赏呢。”
“朕这不就在鉴赏么?”
李隆基呵呵一笑,在她那凝脂般的肌肤上滑过,轻声说道:“在朕的眼中,三姨才是这世上最好的珍奇呢。”
“三郎的话,就是中听。”
杨玉瑶自知分寸,没有在他身上逗留太久,飞快地在身上套好衣衫,马上服侍李隆基更衣,至于那些用过的,自然会有宫人前来收拾,两人分别坐下,倒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模样。
李隆基喜欢她的娇纵任性,也喜欢她此刻的小意知心,随手拿起一份奏疏,不料正是封常清的那一份,就在此时,一道目光似有似无地瞄了过来。
“三姨也对军国之事有兴致?”
“奴只对大家有兴致的事,有兴致。”杨玉瑶答得很巧,李隆基笑了。
“你呀,这张巧嘴。”
“奴这嘴,也是为大家巧。”
李隆基笑意渐浓,这话一语双关,又极尽**之能,偏生她此时一脸的端庄,撩人之极。
“莫要害我,玉环快起了。”
“奴又没说什么,大家何故如此。”杨玉瑶嘟起嘴,红唇微张,说不出得可爱。
李隆基忍不住伸出手,在她嫩滑的脸蛋上轻轻一拧。
“有你在,朕是看不进书了,不若咱们说说话。”
“老实讲,是不是杨国忠让你来的?”
“他?如何使得动本夫人,奴是想念大家得紧,故而进来一会,怎么,有不妥么?”
杨玉瑶巧笑倩兮,从她那张薄施粉黛的脸上,李隆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朕还想试试,他能安坐到几时,看来也是个急性子,你不妨回去告诉他,是他的,终归是他的,稍安勿燥。”
杨玉瑶美眸一转,娇声说道:“大家让奴转告,奴尊旨便是,至于说得什么,一概不知。”
“真是朕的可心人儿。”
李隆基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梭着,只听得一阵钗环佩响,人未到而笑声先闻。
“三郎的可心人儿在哪儿呢,奴怎得没见着?”
李隆基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长身而起,看着佳人步履款款地走近,露出一个笑意。
“我与三姨正说起你,在朕的心中,哪有如玉环这般可心的人儿。”
“喔?”杨玉环将手放到他的手心里,掩着嘴宛尔一笑:“三娘也是这么说的?”
杨玉瑶的眸子在李隆基身上一转,蹲身施了一礼:“娘子不是,谁人才是呢?”
“三娘记得就好。”
对于他们的小动作,杨玉环只作不见,与李隆基一同坐到了胡床上,陡然间闻到了一股香味,若有若无,隐约传来。
不多时,暖阁中便充满了欢声笑语,看似其乐融融一般。
第六十五章 叮嘱()
从西边进京,对于刘稷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只是这一回,他们是全付具装,一派边军的装束,不必有所动作,一股杀气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令人胆寒。
那是百战老卒身上,用敌人的血肉,所凝结出的。
阴魂。
跨过渭水便桥,已经有人迎在了前面,刘稷远远地看到,放低了马速,低下身在一旁的马车窗口处说了一句。
“郡君,中丞到了。”
马车里坐着四个女子,除了郑氏的贴身侍婢,还有封浩娘子和封寒月,马上要进城了,她自然不能再骑马招遥,就连骑装都换成了普通的常服。
在侍婢和儿媳的扶持下,郑氏下了车,封常清已经带着人走近,上前与她相互一打量,都是一笑。
“大娘,一路劳累。”
“坐在车子里,没什么累着的,倒是你,瘦了许多。”
郑氏回应了一句,看向他身后,作文士打扮的男子,显然并不陌生。
“二十七郎,别来无恙。”
“郡君记挂了,某家倒是无恙,只是有许久未尝过郡君的羹汤,甚是想念。”
“你呀,来看看这是谁?”
刘稷不防被她推到了前面,只能屈身一拱手。
“五郎!”
男子热情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刘稷知道又是一个熟人,可自己却无半点印象。
“听开府说起,某还不敢相信,直到中丞到来,亲口所述方才知晓,了不得啊。”
“都是中丞谬赞,稷实不敢当。”
见他还在喋喋不休,封常清有些不耐烦地拉了一把。
“岑夫子,你这说法要说到几时,先入城吧,到时随你便是。”
“一时情急,恕罪恕罪。”
男子呵呵一笑,刘稷也是一笑,封常清的话,让他知道了这位是谁。
岑参,封常清的铁粉,直接为他写的诗就达十数首之多,其肉麻程度不亚于后世的粉丝,曾经长期佐幕安西,自然认得自己的父亲,两人说不准还是好友。
等到封浩等人一一上前见过礼,一行便重新出发,岑参很快就将兴致转到了,那辆别致的马车。
“此车看着眼熟,难怪,竟是出自我安西镇,想必是宇文晟的杰作吧。”
封常清一愣:“此话怎讲?”
“前几日,有一辆如此形制的马车入城,听说是来自于龟兹的红倌人,出手十分大方,传言要用一百钱一车的水洗沐,每日吃食也是精致到极处,来历更是扑朔迷离,令人浮想翩翩,却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走在他们后面的刘稷一听,就感觉一道目光盯住了自己,隔着厚厚的车壁,都极具杀伤力。
不过能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逸闻,说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已经吊起了城里人的胃口。
“龟兹?”封常清听完,回头看了刘稷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宇文晟能做出什么事物,至少在最近的这一年时间,都与刘稷有关,本能得就会想到他身上去。
刘稷不得不承认,在这些人精的面前,耍什么花招都得小心再三,因为对方太熟悉自己了。
这件事情他还没有来得及同封常清说,并非是想要隐瞒,而是不想将他拖进来,趟这趟浑水,这样对双方都好。
当然还有一个用途,这一次进城,要高调许多,引得城中百姓纷纷侧目,自然会将马车联想到一块儿,从而为杜妙如增加更多的猜测。
未来的两镇强人,也是一块不错的招牌,能挡住不少人的窥探。
在目前这种局势中,各方势力都很平静,那是因为李林甫留下来的位置,和巨大的政治资源,有待分割,杨国忠一定急于上位,以便接收这些资源,而其他人,未必不想分一杯羹,刘稷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越来越感兴趣,哪怕自己不是主角,看戏也不错。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封常清一眼,看上去,这个身陷漩涡中心的人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或许将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在此时,对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五郎,高开府很是欣赏你的作为,一早就想见了,你要有所准备。”
“中丞有何见教?”
封常清向他介绍进京后发生的一切,实际上他们一行除了将吐蕃人、南诏人和其他国的使者送入鸿胪寺客舍,便没了下文,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朝廷对于后事处置没有一个定论,连有功将士封赏也没有着落,这是极不寻常的。
除此之外,更不寻常的是封常清的做法,从西边入城,要经过整个西部坊市,相当于穿过半个长安城,这是在京城,自然速度快不起来,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闲聊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封常清全都在同自己说话,既有叮嘱也有提醒,话题无一例外都是关于高仙芝的,看这情形,就像后者正等在府中,要马上见到他一般。
高仙芝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个小军官感兴趣?原因或许是不寻常的战绩,又是熟悉的人,但是有必要这么着急,一个晚上都等不得?
刘稷心中一动,不是高仙芝有兴趣,而是另有他人,封常清担心的,也不是即将到来的会面,而是更为重要的某种接见。
什么样的见面,会因为说错话而吃罪?他的心中似乎有数了,但很明显,封常清还不知情,否则就会直言相告。
“看来咱们给天子出难题了。”
刘稷突出其来的话,让封常清一愣。
“你是说,高开府另有深意?”
“是否另有深意,中丞不也知道了么?”
封常清被他点破,微微一笑:“猜出一点,不敢信尔。”
车队一行进入宣阳坊,除却随行之人另作安排,封常清的家眷直接由侧门进入后院,封常清则带着刘稷等人从大门而入,中堂之上,一个挺拔的身影已经等在了那里,当看到他们一行,特别是封常清身后的刘稷时,眼中顿时一亮。
“快,快更衣,换上便服,随某走。”
封常清愕然不已,下意识地问道:“这么急?去哪里。”
“高公亲自来传的口谕,天子要在兴庆宫,见你。”高仙芝面有急色,显然传诏之人已经离开了。
说着,面朝刘稷补充了一句。
“还有五郎。”
第六十六章 入目()
这么快?
刘稷本能地觉出了不对,因为封常清的奏疏,天子或许会对自己感兴趣,这并不出奇,但是自己进城还不到半个时辰,宫里的人竟然已经提前到了高府,只能说明诏命是之前就下达,而后他们便一直盯着自己这队人的行程,才能做到分毫不差。
整个过程中,他居然没有丝毫察觉,可见这长安城中,耳目众多,根本无法分辨,自己行事,不能大意,更不能小看这些载于史册上的人物。
两人来不及寒喧,只好匆匆换上常服,便被高仙芝拉着出了门,从宣阳坊到兴庆宫,中途要绕过平康、崇仁、胜业等坊,以及东市。
对于这座建于城中,由兴庆坊改建的著名宫殿,刘稷看出了某些不同,它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为亲民的皇宫,百姓就这么从宫墙下经过,一眼就能看到那高耸的宫楼,传闻楼中声音能清晰得传出来,甚至还有人言欢笑。
于是他得到了对于李隆基这个天子的第一个印象,爱热闹,也爱与人分享,这样的人好大喜功,便是自然而然的。
兴庆宫的宫墙是在原来的坊墙基础上改造的,加宽加厚加高,以供军士在上面守卫,四角建有角楼,各处均有马面,防备森严自不必说。
“哎哓,高将军,咱家等得好苦,再不来,就要去你家寻了。”
“有劳久候,高公可在?”
“在楼里服侍大家呢,就等你们了,这是封中丞吧,幸会,这位莫非就是刘果毅?”
“不敢,在下正是。”
宫门外,一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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