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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厄2-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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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媒完)



荒厄II之四 寒假

寒假的第一天,母狮小姐亲自南下,把唐晨押回家了。临行前,母狮小姐皮笑肉
不笑的问我,「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唐晨家就在对门而已。」

…我这人对鸿门宴没有太大兴趣,更不想送上门给人开肠破肚。

「我想陪朔过年,谢谢邀请了。」我也堆起满脸假笑,「预祝新年快乐。」

唐晨笑玻Р'的跟我挥手,「我再打电话给妳。」

…教不会的白痴。「不用了,」我面不改色的扯谎,「我手机坏了。开学见了。


赶紧把他们送出门。

靠着大门,我大大的喘了口气。这个「神媒事件」差点要了我的命,都放寒假了
,还觉得虚得很。我是很喜欢跟唐晨为伴,但他离开我视线却觉得轻松不少。

是啦,跟他为友过得很紧张刺激…但我心脏娇弱,实在挨不太住。

我不知道朔能庇护我多久,但最少这个寒假,我可以轻轻松松、悠悠闲闲的渡过


朔对我的态度异常放任。我愿意帮忙她也好,不帮她也好。我这样多病虚弱,她
也不觉得如何。若觉得该治,就会开药,若觉得不该治,我就算在她面前咳出肺
,她也无动于衷。

但我反而喜欢她这样的放任。事实上,她是很疼我的。寒假开始没多久,她请了
个大婶来帮忙,我更没什么事情可以作,刚好专心养病,顶多就是去老大爷那儿
走走,初二十六上上供。

这天,我上供回来,冬阳正暖。病虽未完全脱体,但也好了七八成。骑着机车,
我哼着清平调,荒厄也跟我出来晒太阳,玻ё叛劬Γ芟硎芩频摹

我把什么妖怪啦、鬼魂啦,神或魔都抛诸脑后,一种非常单纯的快乐。

走入咖啡厅,我推着门说,「朔,我回来…」然后瞪着世伯和朔。

「回来啦。」她轻笑着站起来,「我去香草园看看,你们聊。」经过我身边时,
轻声笑着抱怨,「也不多待点时候…」

…妳是想干嘛啊?!朔妳这邪恶的巫婆!

「身体好些了吗?」世伯和蔼的看我,「事儿办得不错…虽说妳这样的体质真不
该插手这些。」

我在他面前坐下,苦笑两声。「…唐晨回台北了。」

「我知道。」他眼神宁静,「我是特意过来看看妳的。」

我是很感激,真的。他一来就先帮我把脉,又开了药方。口头问了我几句,考究
「函授」内容。他对我非常关心爱护,但我担心的程度却节节高升。

看我这样坐立难安,他似乎察觉了。「有什么话说呢?」

张了张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绷着头皮问,「伯伯,你是来看我的…还是
来看朔的呢?」

世伯疑惑起来,「我自然是来看妳的,为什么…」他一怔,虽然没有脸红,却一
脸尴尬。

「黑月与我各事其道,但互有可以借镜的地方。只是砥砺切磋,并无他意。」他
耐性的对我说明。

但这却让我头皮更发麻。朔刚跟我见面,让我知道她的真名为「朔」,这是勉强
捡个合适的中文字凑上的。情绪深染时,她给我看到的是黑色的月亮,这才是她
真正的真名。

我倒不知道她把自己的真名「赏」给世伯。

「…伯伯,你们两个都是我尊敬的长辈。」我烦恼了一会儿,「我不好说背后话
。」

世伯一脸想笑,「…黑月的教派不禁男女之欢,我知道的。但我的师门对这方面
向来严谨。我知道妳担心什么…妳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他摸了摸我的头。

…除了后妈,还没人摸过我的头呢。

「我会在这儿留几天,明儿我再来。」他起身告辞,「明天再带我到处看看吧。







第二天,世伯来了。他要我带他去校园看看。

原本我牵过机车要载他,他却自然而然的拿过我的钥匙,要我上车,然后他就载
我往山上去了。

这种感觉还满妙的…向来只有我载人,还几乎没人载过我。这种感觉…怎么说?
就是很安心(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像是在热死人的暑后,步入大树凉荫的感觉
。被清风保护,将熔炉似的酷热挡在外面。

「朔说过,伯伯是个伟男子。」我脱口而出。

世伯轻轻的笑起来,「哦?那蘅芷觉得呢?」

「顶天立地的千年柏木吧。」我说。

他突然紧急煞车,我赶紧抓住他的腰,还是把脸撞在他背上。摀着鼻子,又痛又
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世伯神情古怪的回头看我,怔了几秒,「啊呀,抱歉抱歉,要紧吗?」他轻轻的
在我脸上点了几下,「…被妳发现我的真名…我有点吓到。」他瞥了瞥在我肩膀
上,一脸挑衅的荒厄。

荒厄自从变成什么金翅鹏,变得很爱睡觉,但更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连世伯都不
怕了。不怕归不怕,但她很乖觉的不发一语,只是虎视眈眈的待在我肩上。

他点了那几下,又痛又酸的感觉就缓和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有这种感
觉而已。」我很慎重的跟他说。

他问了又问,确定不是任何人告诉我的,甚至不是荒厄。

「…说妳没有才能,又有很好的感知。」世伯微笑,「掌握一个人的真名,就有
伤害那个人的利器了。」

「我也知道朔的真名。」我突然有点不开心,「但我说什么都不会伤害朔,或者
伤害您。我的真名是林间熏风。」

我猜他是吓到了,微张着口,怔怔的望我。「妳不该随意告诉别人妳的真名。」

「您和朔都不是别人。」我揉了揉还有点酸的鼻子,「我的真名,她一眼就看出
来了,托付真名给您,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种被保护、被庇护的感觉又回来了。世伯按着我的头,「师父替我取的真名是
肃柏子。」

这下子,换我吓坏了。世伯写信给我,署名通常是堂号「仁德堂居士」。他们这
种整天斩妖除魔、料理外道的人,真名需要看守严谨。但他这么信任的,把名字
给了一个妖人。

连荒厄都瞪大眼睛,深深畏缩而战栗。

「伯、伯伯…」我结巴了,「您您您…不该、不应该…那个…」

「我也不觉得托付真名给妳,有什么不对。」他悠然的发动机车,又载我往学校
去了。

得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他要我带他去学校逛逛,我先带他去找老大爷。他执礼甚恭,老大爷也很慎重的
回应。

其实我不知道有什么好逛的,我带他去我常流连的角落,顺便修补祭坛。

这么说应该有人觉得奇怪,有什么祭坛好修补?但我从朔那儿学来一点的小玩意
儿,真正学到的是「感激」。

我们人呢,生活在世界上,一草一木、一花一果,天地万物,都曾经在物质或心
灵滋养过我们。除了说得上话、有知觉的各种众生,还有那种说不上话,却默默
存在的「自然」。

在某些安静的角落,我会迭上几块石头,献上一根草儿或花儿,再不然就是我觉
得可爱的小石头。

并不是说,献上这种祭坛就可以保什么平安,哪有那么好。只是一种「感谢」,
感谢万物愿意与我等共存。

这大概是朔教我的东西里头,学得最完全的吧?

(不免被人看成怪人就是了…)

伯伯不断的发笑,「…这地点是黑月跟妳说的?」

我摇头,「有什么不对吗?」

「万教归宗…」他笑了一会儿,「妳的确有很敏锐的感知。」他蹲下来在我乱摆
的祭坛画上圈,指点我怎么摆更好,似无意的跟我闲谈「风水石」。

…这是可以教我的吗?我瞪大眼睛。

但我…真的很高兴。就算是爱屋及乌也好,我真的真的很开心。虽然学的东西实
在怪怪的,但像是我渴望过的一样,长辈关心我、教导我。

像是我偷到一段和「爸爸」一起的时光。

「妳…」世伯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想除病根吗?养痈贻患…」

荒厄一整个紧绷起来。

「伯伯,」我低声说,「请您别再问这个问题。我说什么也不会除掉我的病根,
她是我仅有的…」

荒厄待不住了,马上刷的一声逃得远远的。






「但我真的想收妳当我的徒儿。」他在石椅上坐下,迟疑了一会儿,我不太好意
思的挨着他坐下。

有点怕他会闪开,但世伯却挨我近一点。

这瞬间,百感交集。「…有时候病得慌、痛得慌,也会想除『病根』。」我承认
,「但我一无所有,只剩下她了。伯伯,我真的很感激你…」

我说不出话,噎着了。

跟唐晨这么好,但他不过是大学时「托管」在我身边,我既然在他衣服上留了记
号,他的灾厄也去了大半,将来毕业了,和母狮小姐结婚,就有人照顾了。

我们的缘份,不过就是大学这段期间。

世伯待我好,也是因为唐晨的关系。我和唐晨淡了,他也就没什么理由这么关心
我。慢说我不可能割舍荒厄,就算舍了荒厄去当他徒儿,没了唐晨这层关系…我
实在不想亲身去验证…世伯能不能待我如初。

朔是那样的人。我在也好,不在也好。我也不可能厚着脸皮硬要巴在她身边,她
没有我还快乐自在多了。

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世界上的缘份都跟随这个法则,而我唯一能够例外的,只有荒厄这个病根。

我理智上完全明白,但情感上却哀号不已。摀着嘴,拼命的强忍,但世伯温柔的
按着我的头时,我还是哭了出来。

「可怜的、可怜的孩子啊…」他喃喃的说。

这让我一发不可收拾,干脆号啕大哭了。

那天世伯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只剩下眼睛有点红,已经冷静下来。我结结巴巴的
道歉,他摆了摆手。「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连真名都给妳了。」

我委靡的上楼,荒厄转头看我。没说什么,窝在床上,抱着自己膝盖。

「…妳干脆跟我一起当妖怪吧。」她突然开口,「当人有什么好的?七情六欲,
多苦多折磨。虽然说我讨厌多只戾鸟跟我分地盘啦…但如果是妳,我勉强可以忍
耐。」

我被她吓了一跳,瞪了她一会儿,破涕而笑。乖乖,这是荒厄最大限度的温柔了
。但我之前的疑惑,也因此解开了。

「…荒厄,其实妳不用等我生下来了吧?」

她的脸孔变得煞白,又转通红,扑上来用翅膀一阵乱搧,「妳鬼扯个屁!谁说的
?是不是那个该死的牛鼻子?没那种事情!别人乱说妳就乱听!妳想甩掉我?门
都没有!」

「妳作死啊?搧了我一头灰!」我想搡开她,她却不依不饶的又嚷又叫。

整晚她聒噪个没完,拼命强调她不能独立,要我赶紧去把唐晨拐上床,结婚才会
想杀他。

我只是笑,不想回她。

荒厄误打误撞,炼出什么金翅鹏…应该是可以独立了吧?根本不用我这没用的宿
主。

但她不让我知道。

是啦,我的人生宛如真名一般,林间熏风,飘萍无根。但在风之上,有只黑雾构
成、翅缘渗金的厄鸟,随风飞翔。

我这样的人生,还是很有意思的。






第三天,世伯来找我的时候,荒厄一反常态,斗气快冲破天灵盖了。

她对着世伯大吼大叫,「死牛鼻子,别妖言惑众的胡扯八道!看我们蘅芷耳根子
软就对她说些有的没有的…再胡说我就不客气了!喂,别以为装聋子就没事了,
说话啊!」

…我耳朵都聋一只了,还能耳根子软?说得这样气势磅礡,妳干嘛抖个没完?

世伯第一次正视她,似笑非笑的,「哦?我跟蘅芷说了什么?」

我看情形不对,赶紧哄着她,「没事没事,就跟妳讲没事了…对了,不知道是不
是有山怪跑去学校了,弄坏了我几处祭坛呢。」

「什么?有妖怪敢在我的地盘胡来?」她马上被转移焦点,「有没有把我放在眼
底啊混帐东西!」

一阵风似的刮出去,我耸耸肩,世伯笑出来。

「跟我所知的戾鸟确有差距。」他含蓄的说。

朔噗嗤一声,「人味儿这么浓的戾鸟的确不多见儿。」她端过来一壶花草茶,「
你们爷俩尝尝。今天中午我想吃顿素食,你们也留着一起吃吧。成天外面跑,蘅
芷的身体不太扎实。」她对我眨了眨眼。

苦笑了几声。昨儿我回来,跟荒厄正在打架,看到世伯站在门外,朔倚着门,跟
他说了很久的话,世伯才告辞。

我在想世伯的城墙可以抵挡多久。

朔施施然的走了出去,世伯瞧着她的身影,「黑月是个博学睿智的女子。你们住
在她这儿,真的很幸运。」

「…也是个很迷人的女人。」我闷闷的端起茶杯。

「是呀。」世伯很大方的承认。

无言以对,只能低头喝茶。

他看了我一眼,擦了擦鼻子。「头回见面,我并不知道妳这样犀利。当时我只觉
得妳妖气浓厚,小晨和妳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太接近。」

「我想也是。」我温驯的点点头。

「但第一印象总是不准的。」世伯温和的说,「小晨刚出生的时候,我也非常不
喜欢他。」

我张大了眼睛。


世伯和唐晨的爸妈、玉铮的爸妈,都是大学同学,交情非常的好。他很早就有奇
遇,二十岁满就出家了,但还是继续求学。而玉铮的爸爸出身于一个奇特的世家
,只有唐晨爸妈是普通人。

毕业以后,各分东西。但阴错阳差的,各自婚嫁后,唐晨爸妈和玉铮爸妈在同家
企业工作,买房子也买在对门。世伯也常去他们两家作客,感情一如大学时代,
非常亲热。

「玉铮和唐晨生日只差一天,玉铮还早一点。」世伯说,「他们世家可以上溯到
禹王,至今犹然姓夏。虽然家学凋零,但却是早于道教发展甚远的古老家族。夏
涛的天赋只有一点,就已经很惊人了,没想到他生下的女儿这么厉害…当时我还
太年轻了,只喜夏家后继有人,取了一个更除妖驱邪的名字…」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玉铮个性太强。虽然我早封了天眼,但还是没办法完全封
闭。幸好黑月动了手,不然将来必有血光…这先不提了。」

…别提的好,光我听的这一点就已经毛骨悚然。我跟她交手几次能全身而退,真
是洪福齐天。

「小晨出生的时候,满室生香,他爸妈高兴得不得了…我可不那么认为。他命格
清奇过甚,妨父克母,六亲灭绝。不是贬神,必是天魔。当时我想过要不要斩草
除根…」

我手心捏了把汗,失声叫出来,「可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世伯轻笑一声,「可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杀害幼婴也不是我该作的事情…但
至交家里搁个祸害,我放心不下。他的名字也是我起的,当初只是想镇压邪祟而
已。」

但每年探望,看着唐晨一年年担着灾祸长大,心性却这样纯良美好。他这个出家
人,被感动得很厉害,不禁偏怜起这个无辜的孩子。这才事事干涉,想办法让他
平安长大。

「他才上幼儿园的时候,有回抱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哭着回家。玉铮回来就
告状,说小晨捡了一个脏东西,很恶心。小晨说,小狗被车撞死很可怜,他虽然
害怕,还是希望把它埋好,想回来找铲子。」

世伯苦笑起来。「…这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但妳拿这样的孩子
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想尽办法让他好好活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是呀,这就是我认识的唐晨。我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很呆啦,心慈的呆子。

但你能拿他怎么办?

「伯伯,你怎么不让他去上清华呢?」我顿了顿,「在我们学校,真的委屈了他
。若是去清华,母狮…我是说玉铮会好好照顾他。」

「我从来不赞成他们交往。」世伯摇头,「但玉铮个性太强,我也没有力阻就是
了…要不要入空门,还是看小晨。但不入世侈谈出世,我向来不赞成。他去清华
,可能连第一个学期都熬不过…」

听得似懂非懂,但「入空门」让我扎了心。「唐晨根本不用入什么空门。」我有
点赌气,「他比入空门那些人境界高多了,要入什么空门?」

世伯呆了呆,「…妳的确很犀利。」

啊?我这可摸不着头绪了。






第四天,世伯来跟我告别。

「虽说想多待几天,台南那儿也看似无事…但我走得久了,不免蠢蠢欲动。」他
淡淡的递了张符给我,荒厄尖叫一声跑得无影无踪。

我惊愕的看看荒厄逃跑的方向,又看看世伯。

他忍着笑,「病根安分就罢了,不安分,拿这个治她。」

我倒是笑出来。「台南有什么要您这样镇压呢?」我随口问。

「无非是妖魔鬼怪。」他没正面回答我,「放心,我压得住。只是不能离开太久
。」

我猜啊,我全身寒毛都竖立起来了。旁的人去玩应该没事,我或唐晨绝对少去为
妙。世伯这么厉害,还得在那儿日日镇压…我们俩是去送死吗?!

「别担心,有我呢。」世伯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偶尔来玩玩没事。」

…我才不想「偶尔」去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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