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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上-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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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地找到了帮他洗脱嫌疑的证据。只等着走个过场,便能将人给放出来。

  第317章 阵仗十足

  外面天色很阴,侍女们将妆台边上的纱灯点亮后,才小心地按着吩咐极尽精细地为镜前的妇人梳妆。

  自昨日听闻今天会在大理寺审讯后,丽娘昨晚几乎都没合眼,房乔也没到她院子里休息,听下人说,是在书房坐到三更,才回正房去睡下。

  小半个时辰后,站在铜镜前审视了里面的女人,丽娘皱着眉头,指着头顶的金钗,对两旁的侍女道:“这支、这支、还有这些,都换成玉饰或花簪。”

  今日必能见那妇人,十三年来头一次相见,她心里怎能没有一较长短之意,奈何已经不是芳华女子,再靠着满头金饰压人,贵气是足,却也俗气的很,倒不如柔婉一些,比起那妇人的烈性,更能显出她的温情。

  跟了房乔十几年,她自认虽始终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可日日猜心,千百个日夜,早让她懂得如何迎逢男人的喜好。看不见摸不着,总想着才会更惦记,房乔这样的男人,在她看来,怎是卢氏那样缺心少筋的女人能懂得的。

  借了几次线道本想着让那偏执的男人掺上一脚,好拦住房乔和卢氏母子相认,却让事情越变越对她不利,也让她明白,若房乔真是一心要让他们回来,她是如何也拦不了,既然拦不了,那倒不如帮他达成所愿,然后再……

  如此,换了一套素雅的首饰,又对镜多补了两层白霜,将岁月的流纹遮挡干净后,她才择了一条半新不旧的衣裙,又肩系上一件十成新的雪白裘绒,竟像是年轻了两三岁。

  她赶到正房厅里时候,房乔已经用罢了早饭,视线在她身上扫过,比前几日多停留了片刻,温声道:“这裘绒你穿着倒是合身。”

  丽娘含蓄地一笑,道:“今儿天冷,便随手套上了。”

  虽是得了他夸赞,但见到他比昨日明显好上许多的气色、新换的衣裳、理清的面容,还有时不时看向刻漏的举动,还是让她衣袖下叠合的双手拧到一起,忍住酸气,询问了他是否将东西都准备妥当后,便倒了茶,和他一起等大理寺来人。

  位于皇城朱雀门南的大理寺,是由三部分组成,官员处理公务之所、审案之所以及关押着许多重犯、固若金汤的大理寺牢狱。

  遗玉一家人乘着马车直接驶入坊内,在一处审院门前停下,一下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面嵌着四颗珠圆门簪的实木大门之上,用树脂漆黑的大块朱宇匾额,端端正正一个带着里气的“理”字刻在上面,却看不出是这京城哪名大家手笔。

  门前左右分立着一名手持陌刀、身着乌衣的青年护卫,见到门口突然多出这么一大家子人,仅是板着脸瞄了一眼,便又目不斜地扭过头去。

  前去国公府传话的两名官差,一名前去寄马,一名引着他们进院。这审院之内的布局,比同家宅院落,乃是宽宽敞敞、四四方方,端的是一目了然,仅东北角有一门洞引向后院,院角栽着四五棵冠高及过屋檐的树木,因为光秃才更显笔直。

  院中三面皆是厅堂,正北那间最大的三扇对门大开的审堂门外,纵列着六名和门外一样打扮的护卫。遗玉环顾了一圈这严肃又冷清的地方,也不知是皇上特意吩咐,还是近日来作奸犯科的案发率下降,竟是单独拨了这么大块地方来审他们这起民事纠纷。

  北厅里,审案官吏都还在后堂,同样被传来问话的房乔和丽娘,先到了一刻钟,但就是等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也让房乔有些难耐。昨日他是有想过先到国公府去看看,毕竟今日一个弄不好,双方便会扯破脸,可心知想要心平气和解决这件事绝无可能的他,还是打消了那个可能会适得其反的想法。

  对大理寺审案一事,手握足够东西能证明卢氏他们身份的他,反而并不是信心十足,总觉得在那个对他成见颇深的儿子那里,会出什么漏子——但不管怎样,事已至此,不但老母在文武百官面前露了回脸,而且闹到了皇上那里,将卢氏他们认回,他势在必得。

  特殊案件特殊对待,官差事先得了知会,便直接带着人朝北面厅堂走去。那厅门内立有一黝衫小役,远远见着他们一行从门外进来,便对着里面扬声一报,房乔转身看去,丽娘伸手扶了下鬓上花簪,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站近了一步。

  一行人缓缓走进,看着那走在两名大舅子身后隐隐约约的人影,双拳紧握的房乔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比想象中更要紧张上几分,算来这是他十三年过去,第二次正面对上卢氏,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难免想见到她,却又有些害怕面对她。

  但一想到那日在龙泉镇的小院中,卢氏满面泪流的样子,房乔的心里多少又有了些底气,若是不在意他,又怎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反应。说实话,对老母上卢家闹事,他甚至是庆幸多一些,若非她将事情闹大,他还下不了决心用这般强硬的手段。

  尽管龙泉镇一见之后,他曾经做好了孤老一生的准备,可在内心深处,又怎么会不留着一丝奢望,想要回十三年前那个和美温馨的家庭。

  就这么有些出神地看着门外,人已经前后从离他两丈远的偏门走进来,待目所能及那另他夜不能寐的妇人,房乔还是没能忍住轻唤了一声:

  “岚娘。”

  毫不意外的,卢氏没有半点反应地继续扭着头,同一旁的卢景珊低语,而人高马大的卢荣远仅是一个侧身便挡住了房乔的视线。

  比起两个舅舅的怒目相对,遗玉倒是心平气和地看过去,房乔今日看着脸色比那日找他们到房府探病要好上许多,不知是不是着了身秋色深衣的缘故,其实撇开一切恩怨不谈,她这死鬼爹爹本身还是很有一番资本的。

  年过四旬仍旧儒雅俊俏的样貌,不提那高官厚禄,单是那一身大受长安城从十四到四十女性皆相追捧的“忧郁”文人气质,也是十足的招蜂引蝶体质。

  想到这里,再看向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边的丽娘,遗玉便多了一丝“敬佩”,守着这么个男人,十几年只下了一枚蛋的,还是个稀黄的,就这样,也能保住没让他被什么美娘、秀娘的拐跑,倒真是不容易了。

  这厅里是极宽敞的,快要及上当日五院艺比的君子楼一间底层,两拨人一靠左、一挨右,房乔只瞄上了一眼,卢氏就被挡住,他便收回目光,对着大舅子二舅子一礼,侧目察觉到遗玉在他和丽娘身上来回游移的古怪目光,想要出声招呼,但因记着在丝绸铺子里,这小姑娘是多么伶牙俐齿又难缠,张了张嘴,还是作罢。

  转而询问卢荣远道:“大哥,不知岳丈和智儿为何没有来?”

  卢荣远没好气道:“别叫的那么亲,我们两家现如今可是对头。”

  身为武官的卢家大老爷,脾气可不算是好,开口便呛了他一记,房乔并不生气,转而去问那引路的官差,一个小差怎么敢瞒他,但他也知道的不多,只说是爷孙俩被刑部请去议事,恐会迟来。

  这话说的好听,可心思细腻的房乔却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正要再厚着脸皮询问,便听院内有钟鸣起,一屋子的人都自觉地面朝着北面审席站好,不再言语。

  钟鸣六响,是为重鸣,皇上亲自吩咐下来的,当然有所不同,在余音回荡时,大厅内西北角的通往后堂的门中,相继走出几道人影,走到正北翘头长案站定的是这秦子的主审,注定要两头不落好的、倒霉的大理寺卿刘德危,左侧另有一名少卿、两名大理丞听审,右侧正将手里卷册都放于桌上的是一名大理主簿,另有六名八品小官儿的大理评事在场。

  见这派头,不光是遗玉,就连房乔也面色僵硬了一下,这哪里是审件民事小案的模样,就是审得贪赃枉法杀人害命,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并不知道,刘德危喊上这么多人助阵,除了表示重视之外,还是有些私心的,想着等案子落下,好歹不用他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埋怨了不是。

  按着套路,主簿对着卷册一个个点名之后,把来的勾上没来的划去,又钟鸣一遍,刘德危说了些场面话,众大理寺官员落座,这便是要开堂审案了。

  主簿拿起昨晚整理好的讼词,扬声念道:“中书令房乔家中,十三年前失散妻儿三人,一腹胎,今怀国公卢中植新认嫡亲,卢氏平岚、卢智、卢俊、卢遗玉四人,疑为当年房家妻小,大理寺承圣上所诏,特自今日起立案而审,彻查卢氏母子四人身份,决其所归,是以。”

  遗玉听他说到“一腹胎”时,心中有丝异样流过,但很快便又因察觉到卢氏身体的紧绷,忽略了过去,借着长长衣袖的遮掩,拉住了卢氏的手,待她扭头时候,仰着脑袋冲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换来她一抹浅笑。

  第318章 措不及防

  主簿话音落下,又将刚才记下的名单递到北堂翘足案头。

  “啪!”便听醒木一响,两列手持棍杖的差役小步从门外跑进来,分别在堂上两侧八根立柱下纵列站定,将于案的一群人围在堂上,刘德危正襟危坐,再看堂下房卢俩家,便像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怀国公卢中植何在?”

  大理身审案,传人未能到场,照理说是要受责罚的,但卢中植和卢智是因特殊情况,便可免罪。刘德危之前已经听了小役来报了卢中植去向,但在堂上还是要走个过场。

  卢荣远上前三步,一礼后,道:“家父与内侄卢智昨夜被刑部来人传走,至今未归,故而未能到场,望大家见谅,若有所问,下官定当如实以告。”

  “堂下何人?”

  “下官乃是怀国公长子卢荣远。”

  刘德危点点头,怀国公不在场,今日上午要问的事,他长子也是卢家可以做主的。

  “卢荣远,公堂之上,不可虚言,本官问你,本月二十三日卢家大开宗祠,让下的卢氏母子四人,同你们卢家究竟是何干系。”

  “回大人,卢氏母子乃是家父族叔一脉亲眷,在认亲之前,按辈分,卢氏亡夫该是唤家父为叔父的。”

  听着这回答,房乔毫不意外,刘德危则是盯着卢荣远表情,作为主审官,他是不能带有半点偏颇去处理此案的,可对案件走向,心里也要有谱才是,现今通过已经了解到的事实,在客观事实上,无论从哪看,卢氏都并非房家妻小,可在主观心态上,却觉得他们是的可能性更大。

  但审案断案,要得便是口供和证据,结果全由这些而定,无关乎他的猜想。

  这有些干瘦的中年人听过卢荣远的话后,便让主簿将在户部和礼部调来的有关卢家母子的籍贯文卷奉上,当着众人的面翻阅了一遍,而后抬头一扫分立大厅两侧的俩家人,扬声道:

  “中书令房乔何在?”

  房乔同样上前三步,在卢荣远身边站定,一揖后道:“本官在。”他是比刘德危品级要高上一层,所以不用自称为下。

  遗玉是第一次见识大理身审案,前后左右将厅堂打量了个遍,从刘德危下手所坐的一干大理身职官,到一群长相路人甲的差役,从主簿案头的一叠叠卷册书纸,到这宽敞的屋子里八根顶梁立柱,直到传了房乔上前问话,才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本官问你,本月二十三日卢家大开宗祠,让下的卢氏母子四人,同你们房家究竟是何干系?”

  “回大人,”房乔毫不犹豫道:“他们乃是房某于十三年前失散的妻儿。”

  遗玉一撇嘴,刚才卢荣远说“假话”时候,她是觉得贴心,和这回换房乔说了“真话”,怎么她心里就那么别扭呢,就好像是别人托付给他的东西被他不珍惜给弄丢了,一直报着找不着拉倒的想法过了十几年,突然见着那东西又出现在当初托付他的人家,他还有底气地大声道“这些是我的”一般。

  “房府丽娘何在?”

  体态姣好的妇人盈盈上前一拜,刘德危上下打量之后,道:“十三年前你入得房家为妾,是曾见过当家主母的,那晚卢家祭祖你也在场,听闻你口称卢氏为大夫人,本官问你,不得虚言,现今怀国公府的卢氏,可是你昔日主母?”

  丽娘扭头看了一眼被挡在卢荣和身后,只能见着侧面的卢氏,压下心头怨忿,柔声道:“正是。”

  “啪!”醒木再响,刘德危板起脸来,正色道:“你们二人莫要信口开河,从这母子四人的户籍文卷上来看,这卢氏当是卢家妇才对,她有亡夫一名早逝,怎么就成了房大人你的夫人?”

  房乔前阵子便得知了卢氏他们户籍被动手脚的事,也曾让人着手查实过,却找不到半点有力的改动痕迹,就连他们迁户到卢家之前,那作假的淄义县身份,也确实是有这么一家子寡妇。对他那岳丈不显山露水的本事,他是知道一些的,因此便也不纠结那些文纸上东西,坚持道:

  “不管文卷上面写的如何,她为我妇乃是事实,我有当年书信和画像能够证实,她便是我房某人的妻子。”

  说着他便指了一下身后房府下人手上捧着,精装在一长一扁两只盒子,里面正是他昨日挑选出来最像现在卢氏的画像还有两封书信。

  遗玉皱眉,得,他还真是拿了画像和书信出来,看来他们是要准备耍赖了。

  老二卢荣和没被叫到名字,却在这时站了出来,冷笑道:“房乔,这世上相像之人甚多,仅凭一幅画像便想指鹿为马,未免可笑了吧。”

  卢景珊自打进厅见着房乔和丽娘,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也是为人妇者,自然最恨姬妾之流,眼见丽娘一身精贵,眉眼尽是娇宠模样,单单肩上披的那件裘绒便值当七八百两,在替卢氏不值的同时,于兄长话音落下后,性子泼辣的她,便紧接着对房乔讥讽道:

  “房大人,若说有画像便能辨人,那我也不怕丢丑说一说,我那夫君是个好风流的,屋里收藏了不少秦淮河畔娼妓画像,我看着你身旁的妇人,倒是像极了我见过的一幅,是不是我把那画像寻来,便可将这女人当了娼送到馆子里去!”

  丽娘哪里想到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还会被人点着名字辱骂,脸上一阵青白,却默不作声地又往房乔身后挪了挪。

  房乔眉头一皱,刚刚一个“你”到嘴边,余光瞄见遗玉脸上隐约看笑话的模样,忽然想起那日在丝绸铺子里,他为妻女出头,这小女儿也是这般看着他,让他心里不觉有些闷闷的,没能继续说下去。

  卢景姗过了嘴瘾,正要再出讥言,却听“啪”的一声醒木响动,刘德危带些怒气道:“公堂之上,岂可如此胡闹,若再口无遮拦,责棍十,退下!”

  卢氏伸手把卢景珊拉了回来,冲她摇摇头,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瞪了一眼房乔,便不再开口。

  房乔看了一眼卢氏,而后在刘德危的示意下,继续道:“内人这十几年来,容貌未有大变,前‘娄公’案便是借着画像断得,望大人明察。”

  ‘娄公’案说的是去年在长安城里闹得挺大的一件杀人案,出了两个凶手‘娄公’,最后便是借着画像决断的,谁知房乔为了加大画像的分量,竟拿这件事出来举例,若是画像当不得证物,岂不是说刑部审理的那件大案做不得数?

  卢家几人暗皱眉头,心道不妙,果然,刘德危侧头询问一旁的少卿及其他几名听证后,点头道:

  “此案是可作为凭证之一。”

  遗玉感到卢氏在袖子下面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原本是打算耍赖混过这画像的,刘德危这么一说,那画像便能当作一件证物了,虽不能全然靠着画像确定卢氏身份,但多来上几件,那刘德危的审判绝对是会开始偏移的!

  可卢景姗刚才才被训斥过,再有插诨打科的不但要挨上板子,反而更让人觉得他们心里有鬼,于是卢荣远他们只能在心里干着急,眼睁睁地看着房乔让人将那两只盒子递了上去,遗玉则攥着右拳,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想着等下该如何应对。

  刘德危亲手打开长条盒子,从里面取出一轴画卷,从手感上说,这画虽收藏得当,但还是轻易能辨出年头已久,在心里暗暗点头,他从卢家和房家刚才的态度上,便看出些许端倪来,知道这卢氏的身份必定有所隐瞒,看了这画,便能他的判断,再多些依据了。

  卢氏拉扯住想要出声的卢景珊,堂下一群人盯着堂上的刘德危将画卷缓缓展开,仅是看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卢氏,似是不信眼前看到的,便又低头审视了手中画卷。

  房乔出声,却是看着卢氏,脸上带着些许怀念,道:“大人,此画乃是我与内人成婚三年之时,在她生辰亲手所绘,虽衣饰有所出入,可样貌大人一观便知。”

  刘德危没有答他,可是伸手取过另一只装着书信的盒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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