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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 修改版至284章-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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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踟蹰之间,刘芷却忽然蹬的一下翻过身来,四肢并用,从榻上爬到楠木锦案旁,仰起上半身,去扯盛果子的漆盘。小孩子动作毛躁,漆盘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橘子滚落下来。刘芷攒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

    “好孩子。”张嫣面上露出了明艳笑意,迈过滚到殿中四处的橘子,来到刘芷面前,抱起女儿,在她的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晚上,刘盈回椒房殿,对张嫣道,“过两天,你吩咐宗正去淮南王邸看一下,淮南王明年回长安朝见,淮南王邸收拾一下,免得七皇弟回来,时间忙乱,住的不好。”

    张嫣杏眸微讶,“淮南王奏请明年入朝?”

    “是啊。”刘盈不以为意的笑道,“这还不止呢?七皇弟还上书,请朕给他择一门婚事。朕和母后商量过,将这件事交给阿嫣你。”

    “哎呀,”张嫣弯唇而笑,“刘长也到这么大了啊。”

    中元三年冬十月,淮南王刘长入长安朝见。岁首大典上,他以大礼参拜皇帝和张皇后,“臣弟长参见陛下,皇后。”

    刘长是先帝倒数第二个儿子,生母为故赵王张敖府上的歌姬,出生后由当时的吕皇后抚养,与刘盈极为亲善。

    第二日,刘盈在承明殿设宴招待刘长,“还记得你小时候刚抱到母后处的样子,一眨眼,你竟也长到这么大,能够成亲啊。”

    “是啊。”刘长笑的爽朗,“皇兄从小就十分照顾弟弟,如今,弟弟不能陪在皇兄身边,皇兄过的好么?”

    刘盈笑道,“现在,很好。”

    他如今身居至尊,母在高堂,身边有妻有女,已然是很好。

    “母后命阿嫣给你操办选妃,说起来,你对你的王妃的人选,可有什么要求?”

    刘长无所谓笑笑,笑的浪荡,“不过是选个女子,有什么好操心的。”

    刘盈微微皱眉,不赞同道,“毕竟是伴你一辈子的人,哪能这么随便呢?”

    刘长便从酒醉微醺中醒过神来,晃荡着手中盛着琥珀色酒液的菊花酒的酒爵,“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选一个温柔娴淑的吧,够贤惠,能够听我的话,不要像小皇嫂,性子骄傲任性,住在一起,一定被折腾死。”

    “胡说八道。”刘盈笑骂,

    “阿嫣她好的紧。能够娶她为妻,是我的福气。”

    提到妻子的时候,他的神色十分柔和。

    二六二:兄弟    家宴毕后,刘长在未央宫中行走。

    说起来,他幼时的时候,先帝还住在长乐宫,这未央宫虽在汉九年就修筑完毕,但一直没有人住进来,就难免显得有点冷寂。后来,先帝晏驾,皇兄登基,他也去国离京,皇兄搬入了这未央宫,作为日常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宫室。未央宫也就渐渐繁华富丽起来。他如今走在其中,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也难免陌生。

    “王爷,”前面一个缃衣宫人从假山上下来,展袖拜道,“皇后娘娘正在山上赏雪画梅,瞧见了淮南王爷,请王爷过来一聚。”

    “皇后?”

    “阿嫣。”刘长恍惚了一瞬,肃然道,“领路吧。”

    他随着宫人袅袅而行,经过一段爬山长廊,绕过转角,便见一座四角山亭座于山腰之间,匾额之上以八分隶书铁画银钩的书写着“兰亭”二字,檐牙高啄,如秀丽山鹰。

    亭子四面当风,紫金壶在亭中红泥火炉之上沸腾,张嫣一身狐裘,手中笼着手炉,站在案前,回过头来,从亭中望出来,笑道,“阿长。”

    “臣弟参见皇后,愿皇后长乐未央”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张嫣放下手中画笔,笑道。

    她也是在长乐宫长大的,虽从前与刘盈最为亲近,但和其他诸位皇子都有些交情,和淮南王刘长也算是熟悉的了。

    张嫣扬起精致的下巴,容颜在将暮的天光之下,晕成一种特殊的美艳,“一别经年,没想到当年的小七也要娶媳妇了。”

    刘长亦不甘示弱道,“可不是。记得小时候你还该叫我一声舅舅呢。到如今,却是我该叫你一声皇嫂了。”

    二人相视一笑,顷刻间就将多年的分别消弭,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

    穿着一身朱红绣鸾袄的大公主揉了揉惺忪的凤眼,从乳娘的怀中挣出来,迈着结实的小短腿走到了张嫣的身边,拉扯着母亲的衣摆。

    过了新年,繁阳长公主已经叫三岁,除了不能听声,不能说话,她表现的十分早慧,张嫣极好的管制了她的脾性,有嫡长公主的尊贵大气,但却少会迁怒下人。是个十分贴心的孩子。

    张嫣一笑,抱起刘芷,指着刘长道,“好好,这个是你七皇叔。来,跟阿娘叫,”做正口型,“七,叔。”

    刘芷偏了偏头,抿唇微笑,眸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一丝洞然的神色从刘长的眸中掠过。

    他虽远在淮南,却也是听说了繁阳长公主的聋哑之征的。于是笑道,“大公主吉人天相,虽偶有小恙,但我相信,此生终能会化难呈祥。”

    张嫣一笑,“多呈七皇弟吉言。”云淡风轻。

    “……我受太后和你皇兄的意思为你选妃,想着娶了妃子要过一辈子的人是你。于是找你过来问一问,可有什么喜欢的人?若是没有的话,对于未来的淮南王妃,可有什么想法。”

    竟是与之前皇兄问起了同样的话。刘长心中生笑,却照旧不在意答道,“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皇后看着选一个就是了。”

    “胡说。”张嫣就板了脸,“所谓妻者,齐也,夫妻为一体,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她肃起神情的时候,容光极艳。刘长逆着天光看见,心中微微一愣,忖道,当年的**竟已经是长成这般风华绝代,难怪皇兄迷恋紧了。面神神情也严肃起来,斟酌着道,“大凡子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先帝和齐王兄都已过世,皇后娘娘便是臣的长嫂,所谓长嫂如母,臣自是听娘娘的。若一定要问臣的意思,臣性子有点野,倒是希望找一个贤淑温柔的。”

    张嫣便端茶道,“如此,我知道了。”

    最终的淮南王妃定下的是故什邡肃侯雍齿的**。

    什邡肃侯雍齿,亦为沛郡沛县人,秦二世二年随先帝起兵反秦,先帝打败秦军后,命雍齿具驻守丰乡。雍齿经魏国人周巿诱反,叛先帝而自立,此后几经反复,最后再次归附先帝,故为先帝所不喜。

    汉六年,先帝听从张良的意见,封雍齿为什邡侯,食邑二千五百户,位次居五十七。

    什邡侯一系素与周吕侯一系及信平侯张氏亲近。

    定下雍氏为淮南王妃之后,雍氏往椒房殿谢恩。

    雍氏单名一个柯字,个性恬淡而温柔,年方十五,比刘长大了一岁。人如美玉,仪态端庄大方。张嫣看着喜欢,叮嘱道:“……日后嫁给了淮南王,当善待夫婿,禀持中馈,延要好好为夫婿着想。”

    雍氏晕生双颊,展袖再拜道,“诺。”心中想起进宫之前,长兄什邡侯与自己的深谈:

    “阿柯,你被定为淮南王妃,是雍氏的荣幸,也是雍氏的机遇。我雍氏的封侯因果,妹妹你也是知道的,也因此,哥哥如今虽位列侯爵,却难免有些尴尬。你要知道,陛下为嫡子继位,张皇后膝下虽然没有生下皇子,未央宫中却还有一位淮阳王。帝系已是稳固。你成昏之后,当劝着王爷亲善陛下和太后。你是个聪明的,知道当如何行事,才对家族和自己都好。”

    先帝诸位皇子中,齐王刘肥为外妇之子,年纪长于其余诸位皇子,婚事为先帝决定,娶妻甚早;陛下登基之后,赵隐王枉死,代王刘恒去国之后,代王刘恒惧怕吕后控制他的婚事,薄太后生怕太后控制他的姻缘,于是先下手为强,为十二岁的代王迎娶代地豪强杜氏之女为妃,为的是更容易掌控代地,但也是得罪了吕后,赐下了一众宫人,如今代王府中,代王后杜氏接连丧子,内帷不豫,隐有乱象;太后却是吸取了代王一事教训,一手掌控了赵王刘友,梁王刘恢的婚事,梁王后为亲善吕氏出身。赵王后更是根本出身于吕氏族人。

    在这样的境况下,淮南王自请上书,请陛下为他择配王妃,淮南一系本就与陛下亲善,此后就更是代表投诚。自己以这样的背景选为淮南王妃,已经是别无选择,只有令淮南国亲附于朝廷,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念及此,雍氏瞧着张皇后的目光就显得亲善孺慕,“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大汉制度,藩王平日不得离开国境,需得皇帝召见才能入朝,如无特旨,在长安待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

    因着淮南王即将大婚,刘盈特意下旨让刘长在长安成婚之后,方携着新淮南王妃回封地。

    夏六月,淮南王迎王妃雍氏于邸。

    第二日,刘长带着新王妃进长乐宫拜见。吕后在长乐宫鸣鹿台设下家宴,张嫣作陪。席上和乐融融,吕后对雍氏的背景还算满意,笑着吩咐道,“……若长儿这个皮猴儿有啥犯浑的地方,你只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雍氏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束手应了。一旁,刘长却用不满的语气埋怨道,“母后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么。”

    吕后就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吕后年事已高,宴席散了,便自回寝殿休息。刘盈起身道,“七皇弟,跟着朕过来。”

    刘长连忙起身应了,随刘盈去了宣室殿。

    雍氏独自立于鸣鹿台上,手足无措。

    张嫣便笑道,“陛下与淮南王兄弟情深,多年未见,淮南王转瞬就要回封国,这才聚着一聚,王妃不如陪我回椒房殿,待淮南王出宫的时候,再随皇弟一同回去。”

    雍氏松了一口气,“愿随皇后所言。”

    步辇经过两宫之间复道,回到未央宫。

    “阿柯此去淮南,山长水远,当一路珍重。”

    雍氏欠身,恭敬答道,“多谢皇后娘娘。”面容娇俏,有初为人妇的娇羞,也有着初为王妃的春风得意与对长安家人的不舍。

    “你可曾去过淮南?”

    “不曾。”

    雍氏欠身,恭敬答道,“臣妾出身的时候,阿翁已经封侯,臣妾一直生长在长安,从未出过长安城。”

    “淮南是个好地方。”张嫣笑道,“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英布谋反,陛下奉先帝意出征淮南,英布覆灭之后,先帝便将淮南分封给了七皇弟。”

    “陛下英明。”

    “英明什么呀?”张嫣瞧着雍氏,咯咯笑道,“当年我和太后在长安,可是为他担足了心。他自己都说,那一仗打的极险,不过万幸最后终究胜了。”

    她说起刘盈的时候,眉眼含情,态极娇媚,雍氏怔怔的看了,心中竟兴起一股羡慕之情,忍不住道,“说起来,臣妾少年时在闺中就是听过娘娘的美名的。”

    “哦?”张嫣失笑,捋了捋鬓边发丝,“怎么说?”

    雍氏敛眉屏目,“皇后娘娘少年早慧,与陛下琴瑟相和,辅佐陛下,安邦定国,自然是美名远扬的。”

    张嫣唇角微扬。她自然知道雍氏是刻意讨好,所言多有美化,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话听着,还是很让人愉悦的。只是却又不知道从心底哪里升起一股怅惘之情。她与刘盈之间,能够走到今日,当真是极不容易。

    仪仗前面传来些微嘈杂声,只一瞬,便平静下去。

    张嫣微微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石楠上前,不一会儿便回来道,“是大公主身边的宫人白果来寻娘娘。”

    张嫣怔了怔,脸色就微微变了。

    一旁,雍氏察言观色,忙道,“殿下,臣妾新嫁,淮南王邸中还有一些事情,想先行告去收拾一下。”

    “也好。”张嫣矜持笑道,

    “阿柯新婚,我不好多打搅。待你行过回门之礼,随淮南王返回封地之前,我挑一个日子,邀你到椒房殿,好好的聚一聚。”

    白果被领上来,伏拜在地,“奴婢参见皇后殿下。”

    张嫣皱了皱眉,问道,“大公主那边出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回娘娘,奴婢伺候大公主,是桑娘让奴婢过来禀报皇后娘娘,今晨大公主逛麒麟殿北边的梅花林,不知怎的,撞上了淮阳王……”

    还记得淮阳王是谁吧?咳,是刘弘同学。

    兄弟既是指刘盈和刘长,也是指刘弘和刘芷,因为妹妹有女弟的称呼。所以也可以说兄弟呀。 

    二六三:爆发

    自一周岁始,能够独立稳健的行走开始,刘芷就更喜欢殿外的阳光和芳草,甚于椒房殿中的富丽堂皇的帷幕与铺设。因着她的病症,张嫣便更加着意的培养她的自主xìng格,希望她能更多的外界的人际景sè,而不是日日起居在富贵殿堂,生生将自己束缚住。于是常常带着刘芷在宫中的假山huā园行走。

    今晨,张嫣和刘盈一同往长乐宫赴家宴,因着刘芷年纪还小的缘故,并没有带上她。

    刘芷辰时起来,(乳)娘伺候着用了朝食,便想要出椒房殿玩耍。桑娘便帮着她换了一身红sè轻便夏裳,带着从人,奉刘芷出了椒房殿。

    遇到淮阳王,倒不是桑娘大意了——这三年多来,今上的后宫中,张皇后一人独大,掖庭之中虽然还住着一些从前的妃嫔,却都是已经久无圣宠,悄无声息,平日里少出掖庭,悄无声息,繁阳长公主身为张皇后唯一的女儿,在这未央宫中自然是可以横着走,只有她抢了别人的地盘,没有谁能拦着她的路的。桑娘也就没有命人在前头开道。

    却不料,刘芷前些日子已经将掖庭走了个遍,今日里就发起新奇来,尽指着往日里没有去过的宫道行走,不知不觉中就出了后宫,到了外宫地界。行到一处宫殿前头,见得几株紫藤,正在huā期时候,紫红sè的紫薇huā一树紫藤huā开,不由得见猎心喜,便咿咿呀呀指着停下来。

    却料不到,这园子中本是先有人在的。

    刘弘坐在紫薇huā树不远的山石之下,捧着一卷老子的《道德经》促膝而读,忽听得近处熙攘之声,不由皱起眉心,遣身边宦者王复生道,“去看看是什么人?”

    刚满十二岁的小宦者领命而去,不一刻儿便回来,悄悄道,“,是繁阳长公主带着人来朱雀阁赏紫薇huā。”

    “繁阳?”

    刘弘愕然,转身从山石后探出头去,远远的看不清人的面容,只是见了山石下面的东面方位,聚着一群二三十个面容年轻陌生的宫人,大部分是绿衣低等宫人,更有几个,是穿着缃绛sè泽。

    他的chún角就透出一种讽刺的笑意。

    人比人,气死人,不偿命。

    他为父王亲封的淮阳王,住在外宫朱雀阁中,生母袁美人(禁)止探视,除了身边一二个忠心宫人以外,再没有人肯用正眼看着。而繁阳长公主不过游一个园子,便需要这么多宫人随身服shì。

    刘芷为中宫所出,天之骄女,初生即封为长公主,尊贵无限。和他们母子被雪藏在永巷足足五六年,无人得知的遭际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二年前的承明殿妄言皇后一事之后,淮阳王傅杨博引咎而退,父皇给他换了一个新王傅。新王傅姓郭,名为端,为人方正博学,擅《论语》,礼仪。而他自己,也渐渐成熟起来,敛去了长乐宫永巷里的小男孩的不安,以及含光阁皇长子的尖锐,变的沉默而内敛。

    sī心里,他隐隐知道生母的偏狭痴心,但是无论如何,袁萝总是他的母亲,而他对于椒房殿中风光无限的少年嫡母,也是没有办法喜欢的。

    “走吧。”刘弘合起书扉,起身道。

    “主子,”王复生不服气道,“这紫薇huā树是朱雀阁的,而且明明是你先在这儿读书的,凭什么咱们要将这地方让给别人。”

    “仔细说话。”刘弘板脸道,“你所说的别人,可不是什么平凡的人,那是父皇御封的长公主,张皇后所出的嫡长公主。你若是在别人面前也这样遮不住嘴的话,若出了事,我可救不得你。”

    他并不想与这个名义上的异母妹妹见面,于是绕过紫薇huā树,从山石的另一边下来,沿着西边小径走路,下了宫道,却见三五步开外,又有一株紫薇huā在夏日的阳光下盛开,一个身穿大红sè狮子滚绣球样短襦的女孩踩着草坪走过来,后面跟着三五个宫人,小心的看着着前头的女孩,只是不敢上前阻拦。

    女孩便一路走到刘弘的身前,直到看见前方玄sè的衣襟,已经来不及刹脚,砰的一身摔坐在地上。

    “大公主,”宫人惊呼,连忙赶上来伺候。

    在众人的拥簇中,刘芷倒是没有哭,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来人,一双凤眸闪耀着好奇的光芒,熠熠生辉。

    宫人们这才看见了刘弘,纷纷参拜,“参见淮阳王。”

    “起来吧。”刘弘用手掩了口,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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