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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娟很为老艾着想；她说："；我们还是先去吃妹妹的生日蛋糕吧；在街上站着让别人看很没劲的。"；三个人一起去了预约的酒店。

　　
　　席间；月娟和小苗说起去过老艾的工地；小苗说："；艾公子；其实你该去演戏；修路太委屈你了。"；

　　老艾思忖着什么似的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小苗说："；我们看到了猪啊羊啊；还有一大群喝酒的男人。"；

　　老艾说："；那和演戏有什么区别嘛；演戏也不过是一样的场景。"；

　　小苗连声说："；对；对；对；艾公子说话总有道理；说话有道理的人呢就该去修路；这样坐车的人也觉得安全；放心。"；

　　月娟在一旁咯咯的笑出声来；手术后她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

　　老艾说："；按你这样说我更应该去修房子哈；这样住房子的人就高枕无忧了。"；

　　小苗说："；是呀；你看现在修的到处都是垃圾房；土地佬轻轻打个喷嚏人就跟着东倒西歪；这个社会哪有什么安全感哟；连用安全套都担心会不会漏气。"；

　　老艾不想把话题扯远了；他今天心情不错；就给两位美女讲故事；月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老艾讲故事了。老艾说：从前有个搞房地产的；家里来了个穷亲戚；他好歹也得管顿饭。可是穷亲戚很能吃；白米饭扒了一碗又一碗；到第四碗的时候；房地产老板有些心疼了；就假装没看见；也不叫人给穷亲戚添饭。穷亲戚拿着空碗在那里犯嘀咕；他想了想；对房地产老板说："；我家有房子要卖。"；房地产老板马上来了精神；问："；多大的房子？"；穷亲戚把空碗举在手上说："；柱子有三个空碗那么大。"；房地产老板对着他手里的空碗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叫人添饭；又问："；什么时候卖？"；穷亲戚一边扒饭一边说："；现在有饭吃；不卖了。"；

　　月娟和小苗回过神来直笑得酒店都跟着摇晃；小苗算是领教了老艾的风趣；他比第一次见面时要真实得多；至少小苗是这么认为的。老艾陪小苗喝了一些酒；月娟用饮料跟着一起干杯；小苗觉得这个生日过得很舒心。最后他们又去打了会保龄球；唱了会歌；到分手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送小苗回家后；月娟挽着老艾的胳膊漫步在午夜的街头；路上的行人不多；她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此时她甚至希望所有人都能看见；希望脚下的路长到没有尽头；希望这个夜晚一直没有天亮；她愿意别无所求的感受漫步午夜的温馨。月娟停下来附在老艾耳边轻轻说："；我要你今晚陪我。"；老艾没说什么；一起去了她那里。

　　他们到家后坐下来的谈话是从小苗开始的。月娟说："；其实小苗真的不容易；父母都是残疾人；要供两个弟弟上学；又没有遇到过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她就一直在外飘着。"；

　　老艾用深沉的眼光望着她；说："；谁容易呢？你容易吗？"；

　　月娟很感慨；动情的说："；哥哥；我知道你也有压力；我来这里让你很意外；给你增加了负担；我不止一次想过离开你；可是我做不到。"；

　　老艾幽幽的说："；这是一段外人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感情；不管这段感情有多真有多深；人们总会说得很难听。罪恶感时常噬啮我；对家庭；对妻子；还有即将出生的宝宝；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深爱她们；胜过世间一切。"；

　　月娟低下了头；说"；我能理解你；哥哥。"；

　　老艾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直直的望着她；说："；我曾经在心里努力抗拒过；可你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让人忘掉的女人；你的魅力就象夜色中的红酒；在水中燃烧着热情；今夜；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月娟轻轻的挪开老艾的手；说："；哥哥；我不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你有家庭；我甚至不敢对你说出一个爱字；我怕那会增加你的压力。"；

　　老艾瞳孔里散发出一种穿透性的目光；说："；无法理解。你知道吗？如果你依然让我感到疑惑；我会选择离开；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现在。"；

　　"；不"；月娟惊呼出来："；你不要离开我；哥哥。我害怕听到你说离开我；那会让我觉得活着毫无意义。"；

　　"；那我能做什么？"；老艾语气中有灼人的力度："；也许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

　　"；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月娟恳切的说："；只要你不离开我；哥哥。我的生命；就象荒野中一只受伤的兔子；你不经意的路过；救下了她；让她心甘情愿跟随你走遍海角天涯；只要你不嫌弃。"；

　　老艾不解的问："；我救过你？"；

　　"；嗯"；；月娟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艾显得有些无奈；说："；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感觉自己就象一颗棋子；难以捉摸别人的思路。"；

　　"；我没有办法说。"；月娟难过的说："；哥哥；你也不要追问。有些事；知道了也许比不知道好。"；

　　"；不"；老艾坚决的说："；我们之间；除了感情；我不想做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我不能告诉你"；月娟喃喃的说："；那不属于我们情感中的事；哥哥。"；

　　老艾在那一刻显得有些冲动；说："；你应该让我相信；就象我们当初认识一样；既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的那种感觉；而现在的情形；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月娟望着他问："；难道你离开重庆来这里工作就是为了逃避？"；

　　老艾不假思索的反问："；难道你来这里找我就是为了质问？"；

　　月娟的泪水在那一刻夺眶而出；说："；我没有想来质问你；哥哥；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只是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不管你对我有多绝情；我都没有怨恨过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

　　老艾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没有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过？难道你不觉得这太不合逻辑？"；

　　月娟流着泪说："；我不奢望将来；也不需要什么逻辑；我只想好好的陪你走一程；哥哥；失去你我会什么都没有。"；

　　"；不"；老艾用双手紧紧抱住了头；发出一种近乎哀号的声音："；不能这样；你要珍惜自己；把该忘的都忘掉。"；

　　月娟伸手过来抚摸老艾的手；说："；哥哥；你也不要问我太多；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

　　老艾在那一刻突然站了起来；坚决的说："；不；我们这样下去不止是心灵的罪恶；也是对情感的亵渎；总有一天；我们将品尝痛苦的滋味；我会选择离开；现在就离开。"；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哥哥"；；月娟惊慌的奔过去；挡在了门前；眼中噙满了泪水；哀伤的说："；哥哥；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么？"；

　　老艾扶着她的肩；说："；关于你的一切；我不会再问。我们之间；迟早都有分开的一天；如果现在离开是错误；那么将来分手就是罪孽；我们都该理智点。"；

　　月娟的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脸上的肌肉因为惊愕而有些变形；她眼泪巴巴的望着老艾；说："；哥哥；如果你这一走再也看不到我了；有一天你会想起我吗？"；

　　老艾的神经象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说："；为什么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月娟绝望的转过身去；打开房门；忍住哭声说："；你走吧；哥哥。"；

　　望着门外的夜色；老艾沉重的迈出了脚步；他知道这一步迟早都会走出去；就象他自己说的；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现在。他无法说清楚这是不是蓄意而为的一步；这一步能减轻他内心的罪恶吗？他甚至更加痛楚；在痛楚中清晰的看见自己丑陋的一面：自私而虚伪。

　　
　　2　　　　那之后月娟就在老艾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们再没有见过面。一个阴雨天的日子；老艾试着拨了月娟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的机械提示；老艾心中怅然若失；他总在下雨天想起月娟。

　　工程一直向前伸展；每个月的质量进度奖都如愿拿到；老艾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薛功臣被调离了工地；接替他工作的是工程部赵部长。有人向康北斗打小报告说薛功臣不配合工作；老艾不知道谁暗地里会对自己那么支持理解。老艾内心对薛功臣抱有歉意；他眼里的薛功臣其实是个有性格的人；有性格的人总是很受伤；老艾只能这样解释。

　　
　　时间进入金秋十月；老艾的女儿来到了这个世上；他很庆幸在女儿降临之前为她打造了一个理想的环境；自己的事业小有成就；感情以外的枝叶也无声无息修理干净；他不想带一种负罪感迎接女儿的到来；觉得一切还算满意。

　　女儿满月这天；老板康北斗意外前来祝贺；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老艾不认识。康登私底下告诉老艾；那个人是建筑系统的一个官员；合川路段最初是官员的一个亲戚承包；后来又转包给康北斗；他们之间有连带关系。至此老艾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康北斗总说那是个不赚钱的工程。康北斗和官员送上祝福没多久就离开了；也许去谈公务；也许是打高尔夫；总之很忙的样子。老艾将两位大佬送上车；车尾排气筒喷出的青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睛。

　　康登如愿当上了"；超级干爹"；；他最近可谓双喜临门；不但有了干女儿；工作上也由警员晋升为警官。其实老艾觉得他早就该做警官了；可康登总说自己资历不够；资历是革命的本钱；有一分晋一级；康登说这是政法公安系统的规矩。康登这次晋级；和他前不久成功查处一起经济案件有关；老艾在新闻里看过简短报道；那时候他有一种急切想知道事件经过的念头；又觉得自己这种反常的急切心态其实很可笑；他想也许是报道中有关于老朋友的消息吧；换作是其他不认识的人；自己就会淡漠的一扫而过了。

　　
　　操办完女儿的满月酒；老艾有几天假日；在照顾月子中的阿笛之余；他也和朋友偶尔小聚。城市生活；百分之五十属于家庭；百分之二十属于朋友；百分之二十属于自己；还有百分之十是一片空白；老艾是这么认为的。这天他和一帮朋友踢完球；康登约他去球场边喝露天茶；露天茶市吵是吵了些；不过很贴近生活。来来往往的人们就在眼前走过；溜鸟人的口哨声总是欢愉悦耳；氤氲的茶气就象山中的薄雾；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快就会忘了自己。他们选了一个小亭子坐下；亭子四周摆满了盆景*；康登说："；这*开得很自我。"；

　　老艾说："；都是跟人学的。"；

　　康登说："；是啊；这些花本来都该生长在原野中；被人移到盆里来；花和盆就跟着有了故事。"；

　　老艾饶有兴趣的问："；什么故事？"；

　　康登那天很放松；也许是刚踢完球的缘故；他破天荒的给老艾讲起了一件工作中的事；他说："；有一个姓杜的官员；我们查到他有经济问题；去他家里搜过三次；都没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他家很豪华；进大门就是一个小花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杜鹃花；窗台；卧室；书房都处都是盆养的杜鹃；简直就是一个杜鹃花的世界；可是我们在那里一无所获。后来我仔细查阅案卷；知道杜官员嗜爱杜鹃花；我就想那些证据会不会和花有关系呢？果不出其然；最后我们在盆景和花园里发现了线索。"；

　　老艾想起这就是新闻报道里关于老朋友立功的事件。沉默了一会；他开口问："；你是凭直觉推断的吧？"；

　　康登说："；也算是吧。主要是案卷里一段杜官员喜爱杜鹃花的记叙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杜姓官员对杜鹃花真是情有独钟；连给自己女儿取名都和杜鹃有关；不得不让人对花产生怀疑。"；

　　老艾忍不住问："；他女儿叫什么名字？"；

　　康登说："；杜某娟。"；

　　只听"；哐当"；一声；老艾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水溅得脚背隐隐作痛。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这一年春天工地上的蜘蛛疯狂的乱爬；附近的老农说今年雨水肯定多。老艾心里对蜘蛛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厌惧；他看到它们在屋檐或墙角上悠闲自得的结网就感觉萧条颓败；他不明白这些小玩意为什么如此孜孜不倦？破了又结；结了又破；它们究竟想要网住什么呢？让人费解。

　　每天早晨工作之前；老艾都要安排人先打扫办公室；特别清理蜘蛛夜间留下的杰作；他甚至不允许看到一丝蛛网的痕迹。冬豆说："；这就是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区别；城里人怕蜘蛛；可蜘蛛就不在城里结网吗？皇宫屋檐下它都敢去；它怕谁呢？也许蜘蛛怕乡下人。真是莫名其妙。"；

　　这年春天老艾有些发体了；按冬豆的话说就是："；艾经理；你现在越来越象个当官的了。"；老艾就开玩笑警告他："；当官的在就多干；当官的不在就少干；是你们逼我的。"；冬豆这时候总是拍着胸膛说："；放心吧艾经理；多干少干；咱们月底总结就知道答案。"；老艾和大伙相处愉快。

　　
　　三月的一个周末；阿笛带着女儿来工地看望老艾。女儿已经半岁了；虽是一路颠簸；不哭也不闹；象个安静的小公主。阿笛说女儿要是活泼一些就好了。老艾喜欢文静的女孩；他和女儿静静的对望；看着看着；女儿就笑了；脸上露出浅浅的酒涡。老艾说："；女儿的安静象我；微笑象你；她安静的微笑时；就能让人活泼。"；

　　
　　第二天早上；女儿突然啼哭得厉害；阿笛怎么哄也哄不住。她说是不是水土不适女儿生病了？老艾赶紧开车送阿笛和女儿去了医院。怪只怪小城太小；没有多余的大医院；老艾和眼镜医生又见面了。眼镜医生一眼就认出了老艾；她审视的目光在那一刻使老艾感觉无地自容。眼睛医生对阿笛和女儿都很和善；开了一些药方；宽慰阿笛不要担心；孩子一切正常；很快就会好的。离开时；老艾上去必恭必敬的给眼镜医生行了一个礼；说："；谢谢。"；眼镜医生平静的说：''慢走''；这次她没说再见。

　　从医院出来；老艾在准备打开车门的时候看见了小苗；小苗穿着亮丽的服饰正从医院门前的马路经过；她也看到了老艾。小苗快乐的声音永远是城市里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她微笑着打招呼："；嗨；艾公子；好久不见；都在忙些啥呀？"；

　　老艾不失礼节的回答："；我和老婆带女儿一起来看看医生。"；

　　小苗看着老艾身后的阿笛说："；夫人真漂亮。"；

　　阿笛对她友好的笑了笑。

　　小苗又说："；月娟姐去了美国；不然我们还可以经常聚聚。对了；艾公子；你知道月娟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艾茫然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小苗说："；我也不知道；回来后大家再联系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BYE。"；

　　老艾回了一声："；BYE"；

　　
　　
　　在车上；阿笛问老艾："；这女孩是谁？"；

　　老艾说："；一个朋友的朋友。"；

　　阿笛微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她叫你艾公子哟！"；

　　老艾说："；她叫谁都是公子；美国总统布什就叫布公子。"；

　　阿笛又问："；月娟是谁呢？"；

　　老艾说："；以前的一个朋友；很久没有联系了；刚听说她去了美国。"；

　　阿笛用手轻轻拍着怀里的女儿；眼睛望着窗外；突然有些不着边际的说："；该不会是去找布公子了吧？！"；

　　老艾没说话；小心翼翼的握着方向盘；天上飘起了小雨；路面有些滑；老艾抱怨说："；这什么天啊？又下雨了。"；

　　阿笛轻声说："；桃花雨。"；

　　她象是在回答老艾；更象是在自言自语。

　　
　　全文完。谶纬于2010年9月26日。　最好的txt下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