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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江湖二月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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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卓卓卓姨！？”
——新月本姓卓，名丝丝。君安宁在客栈里看到新月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又变回结巴，用力揉揉眼睛再去看，却张着大嘴巴半天没说出第二句话。
他的脑袋终于恢复运作之后，指着眼前那小小小姑娘问笑笑：“你爹娘什么时候给你偷生了妹妹？”
“……宁宁，这是我娘。”
宁宁继续愕然，然后终于想明白了——他是发烧烧糊涂了！
于是一边喃喃着，“看来我还得再睡一睡……”一边往床上爬，蒙上被子用力睡。
新月眉毛一挑，当即蹦上床去用力一压，压得宁宁连内脏也吐出来——
“臭小子，看见你卓姨还敢视而不见，皮紧了吧？”
“咳咳咳咳——卓，卓姨——”
为什么真的是卓姨啊啊啊——！？
新月又敲了他的头一回才解气，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放他一马，摸摸额头翻翻眼皮看看舌头，叉腰指责——“你小子真是要砸我招牌，让人知道你是我医的还三天两日生病，你卓姨我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春寒料峭的正常人谁掉水里不得生病啊……？
宁宁自然不敢说，老老实实让新月给看了病，才又想嬉皮笑脸的撒娇喊“卓姨~~”只是对着这个外观比他还笑了一半的迷你卓姨实在有点给他怪怪的。
宝瓷自然已经无碍，只是她既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也不知几时被解了毒。仿佛是要回客栈的时候突然间就能动了，而那时候新月明明就在笑笑旁边呢，甚至都没有靠近她。
她以为苗疆用毒已经很厉害，原来中原也藏着高手。
看那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若无其事的替宁宁扎针配药煎药忙忙碌碌，要不是时不时投过来的森幽幽的目光，宝瓷都要以为之前不过是在开玩笑了。
为什么别人都没有看到啊，笑笑娘真的好可怕啊~~！
宝瓷悄悄悄悄挪到外面才松了一口气，在楼下找了个座位吃买回来的小吃，刚吃完几个包子，伸手去拿饼子，新月的声音却突然从桌子下面传来——“肉的是我的。”
宝瓷惊悚得一下子跳开，看笑笑娘瘦瘦白白，跟个鬼娃娃似的幽幽的蹲在桌旁。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来倒药渣啊。”小新月若无其事的端着药罐站起来，可是那不是重点吧？她是什么时候蹲在那里的？？
“您——有事？”若为了一个肉饼也太执着了吧？
小新月走近，她就不自觉的后退，直退到墙边不能再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新月靠过来——小小的个子踮起脚，目光森森的，面无表情问道：“你想把笑笑拐到满地卖掉？”
“——没有！”
宝瓷一口否认，虽然她是有想卖过，还是杀了卖人肉，可那不是没卖成么！
小新月歪着头打量她片刻，“是么。”
——嗯嗯！
宝瓷用力点头，她现在是绝对不会卖掉笑笑的！
小新月“哼”一声，似乎暂且是相信她了，端着药罐子走了。
等她揣着乱颤的小心肝儿再探头探脑回去的时候，屋子里又是一片其乐融融。新月的药和施针倒真是有效，宁宁烧虽未全退人却已经活蹦乱跳，正用力的拍须溜马，“卓姨，还是你的医术最好了~~你看外面的这些郎中总给我吃那么苦还不见效的药！”
“我若不来，你还想拖着病恹恹的小身子板儿进满地啊？也不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那卓姨你跟我们一起去啊，有你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宁宁这个不长眼的，一句话就说得宝瓷心肝儿又悬起来——她现在都在担心笑笑中蛊的事会被发现呢！原本只偶有耳闻新月用毒江湖闻名，也没太在意。如今一见才知道别人的娘也不全是温柔娴静的，也可以是这么恐怖的——笑笑娘和宁宁娘不是好姐妹吗？怎么会差别这么大~~！
难道她下蛊的事已经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应该不会这么平静吧？
幸好新月只是把头转开，闷哼哼道：“我不去。”
——她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能去满地？
宁宁是个聪明孩子，笑笑这时候突然也不迷糊了，隐约都觉得事儿怕不那么乐观。
“娘……你还能变回去吗？”
“鬼知道啊！”新月顿时暴走掀桌~！
——从一开始她的身体就显示出对这劳什子破功的排斥了，所以那时候她的师傅银勾侯就已经告诫过她不要继续练下去。天杀的笑无情不信邪，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她练下去的，跑几次抓回来几次，不肯练就强行传功——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时不时突然缩小了，一旦停下来就会快速成长，开始练便又急速缩水，擦了个擦的筋骨急速伸缩的感觉给他痛到死啊！
如果就这么停下来她是不知道会怎么样，成长到正常年纪然后恢复，还是就这么成长下去十年二十年以后变成个老太婆？
可是她只知道照这种缩小的速度，再练下去，在练成之前她就缩没了！
笑无情在赌练成之后的结果，而她在赌停止不练的结果！
她哪里也不能去，这样时不时的缩一缩长一长，一旦发作起来怎么能给人看到！
她也不能跟笑笑说，笑笑才十四岁，不要让小孩子早早操心这些啦。
“我来看看你们就走了，你们进满地自己当心。”
小新月目光淡淡扫过正探头探脑的宝瓷，嘴边忽而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宝瓷顿觉鸭梨山大！她觉得大概笑笑如果没从满地出来，自己以后也最好不要来中原了……
新月得在下一次发作之前离开安置好自己，就没有久留。
宝瓷抹一把冷汗，总算笑笑中蛊的事情没有被发现——
他们也再次上路，向满地出发。
——※——※——※——
出了边关，一路景象已经变得大不相同起来。
天气越暖，远山阔水入画，山歌清亮缭绕。坐船随江而流，不时有岸边异域风情女子投来媚眼一笑，大胆的直接打声口哨——笑笑和宁宁这样貌美的小公子可不多见，只是年纪太小不适合当郎君，调戏一下罢了。
宁宁客气的一一回笑，而笑笑大概根本没注意到那口哨是吹给他的吧。
宝瓷两手支在下巴上看宁宁，说道：“进了满地可别随便冲女人笑哦。”
“可是她们——”
“这里是瑶江，所以没关系。”
“但是不理不睬不会很失礼吗？”
“那就别怪我没警告你哦，满地的女子看中你才会对你笑，回应了就表示你答应了，如果敢反悔保证你会死、的、很、惨。”宝瓷说的得面无表情却很认真，宁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那我若是不小心笑了……”
“那你就只能去给人家当小郎君，等人腻了就放你走喽。”
“这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她——”
“谁让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
“你笑了。”
“……”
宝珞翻了翻行李，提醒道：“宝瓷，吃的不多了。”
他们一路都尽量在外面吃吃喝喝，可是出关以后被养叼的胃口果然还是留恋中原的食物，所以行李中带来的食物消耗极快。
宝瓷宝珞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种觉悟。
——宝珞，我们相亲相爱的姐妹生活到此结束，生活所迫别怪姐姐无情！
——废话真多。
兀自看着美好风景的宁宁和笑笑还丝毫未觉气氛中已经有什么在改变。
☆、第三四章 壮哉大满地1
当君安宁还沉浸在美好的山水风光，淳朴的民风，热情的姑娘这些域外风情中，是没有想到等待他的现实是有多残酷的。
远山阔水不见了，眼前只有荆棘丛生的深山老林，郁郁葱葱的老树枝叶遮天蔽日。姑娘小伙们的歌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噶的怪鸟叫声和拍打翅膀惊动了树叶的沙沙声。
他们下船之后明明还没走上两个时辰，这里真的在地理上和瑶江是同一个地方吗！？
宁宁走一走歇一歇让笑笑背一背，有他在行程很慢，也没人催——宝瓷和宝珞才不急着回去给师父骂呢。
只是照这样的速度，天黑之前是到不了的。
“前面就该鞥，我们要不要借宿？”宝瓷是在问宝珞，她们没打算跟另外两只商量，进了满地一切当然她们做主。
宝珞沉默片刻，摇摇头。
满地大村落不多，大部分是零零散散的小村子。因为地势复杂，有时候即使两个村子直线距离并不遥远却也不怎么来往。不过这当然还要归结于满地人实在谈不上热情好客。
他们若是哪天热情好客起来，只怕还要多留几分心呢。
既然宝珞摇头，宝瓷也没意见，“那么今晚露宿！”
“啊~~？又露宿？”身子板儿刚见好的君安宁显然对露宿心有余悸。
宝瓷宝珞又把脑袋对在一起盘算片刻，“——好吧，那我们在林子里吃完晚饭，晚上你们去村子里投宿。不要吃他们的食物，也不要提起有关我们和师父的事。”
“咦？为什么？”
宝瓷宝珞对视一眼，又都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反正，不要提就好了。”
这里的地形笑笑和宁宁都不熟悉，所以只能原地等着，让宝瓷宝珞去打猎。
临走宝瓷特地嘱咐道：“你们不要乱跑，哪里都不要去，什么也不要碰哦！”
“放心啦！”宁宁摆摆手让她们快去快回，出门这些日子自觉已经很习惯了荒郊野外，只等打回野味儿就大展拳脚。
“笑笑，我们先找柴火把火生起来吧。”
笑笑站在原地没动，“可是宝瓷说……”
“你该不会就打算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她回来吧！？好歹也要知道变通啊！”——这家伙要不要听宝瓷的话听成这样？这是情蛊的后遗症吗？？
宁宁都这么说了，笑笑只好一起帮忙拾柴火。
都说病去如抽丝，宁宁的身体见好整个人都欢脱起来，深山老林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哼着路上听来的不成调的调调一边搭篝火一边寻几块石头来当凳子坐。
——咦？是不是眼花？刚刚的石头好像动了？
嗯~~果然是眼花吧，石头怎么会动呢？
他伸手搬起石头，蓦然一只巨蜈蚣从石头下面窜起，高高抬起头张牙舞爪着无数肢腿——
“啊——！！”宁宁惊叫一声把石头扔下去砸中了蜈蚣，巨蜈蚣被拦腰砸在石头底下不断扭曲着身躯，粘稠的□不断从石头下渗出。
他却看到落叶覆盖下的泥土之中仿佛有越来越多的小蜈蚣正在往上爬，数不清的腿在不停的攀爬移动——笑笑突然走过来拉了他一把，往地上撒了一包粉末。
那些纠缠涌动迅速退去，地面重归平静，只剩下巨蜈蚣渐渐停止了扭动。
“——那是什么？”
“娘给我的，驱虫药。”
宁宁一松了口气，腿一软干脆跌坐在地上，随即又跳起来生怕地上再出现点什么。
笑笑很不解的看着他，“你现在才要害怕吗？”
“诶……那是什么意思？”
笑笑实话实说道：“因为这一路上，到处都是虫啊。”——泥土里，草丛里，树干上，树叶间，虽然看起来颜色很像，但是他的眼神很好。
他说的那么稀松平常，宁宁却已经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了。
——他情愿什么也不知道！！
好容易等到宝瓷宝珞回来，宁宁几乎是扑上去，挂了满脸眼泪鼻涕，“宝瓷宝珞我们快去见你师父，我要回中原~~！”
虽然不知宁宁为什么突然这样，不过宝瓷也很赞同，拍拍他的肩，“嗯嗯，我也很想回中原的。”连宝珞也在旁边跟着点头，可是，不是宁宁非要来满地的吗。
宝瓷一边放下猎物一边说，“虽然也不是可以快点走，但在这里连夜赶路很危险的呦。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等到天亮，明天走快些的话应该就能到了——”
话虽是这么说啦，不过她还是觉得……说不定她们回来的事师父已经知道了呢？
那是师父啊……
赶路无望宁宁已经将注意力放在打回的猎物上，却对着那只大鸟表示疑惑，“只有这个吗……？”
——他们可是有四个人啊。
“没办法，这山里多是毒虫，所以很少见走兽。你没有注意到这里连麻雀那种小只的鸟也没有吗，那是因为会被巨蜘蛛抓到，所以小只的鸟不见了，蜘蛛为了捕食就变得更大——能在这里生存的鸟可不是那么容易抓的。”
宝瓷的目光仿佛在说着，这里是满地呦，不是你可以用常理去想的地方。
她忽而敛去了那种神情，叹一口气，“以前没有其他猎物就抓蛇来吃的，可是实在有点不想吃……”
一面说着，她却还是从布口袋里拎出几条死蛇，甚至还有两只壁虎。边叹气边找小刀掏蛇腹——你是真的不想吃么？不想吃还掏那么利索？？
宝瓷掏蛇宁宁拔鸟毛，笑笑和宝珞是等吃的货，只在一边干瞧着。
随着火焰上的肉被烤得滋滋响，渐渐冒出了香气，宝瓷的神情却越发凝重，宝珞也盯得越发专注——只剩最后撒一次盐了。
宁宁似乎隐约间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橘色火光中宝瓷握着穿肉树枝的手捏得骨节泛白，撒盐的动作仿佛极慢，极认真。宝珞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宝瓷的手，乌漆漆的眼瞳映着火光也映着肉。
猎食只是一瞬间的事。
宝珞是一只匍匐的小兽，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最佳的火候和味道。
她突然目光如炬敏捷出手，宝瓷早已防着她，牢牢抓着树枝。宝珞却是一折，干脆将树枝折断收走，一刻不曾稍停，撤身一跃已退数尺，正准备往树上跑。
宝瓷二话不说袖中绳镖已出，扎进鸟肉中，一爆一扯，鸟肉顿时四散。两人顿时在半空争夺起来，竟没有一块肉掉到地上，已是一边抢一边往嘴里塞，哪怕叼在嘴里都有随时被抢走的危险——
宁宁已全然顾不得什么吃不吃的了，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叹为观止的争夺战，等他回过神时鸟肉已经没了踪影半滴油星也不见。
火上只剩几段蛇肉，眼见开始有了要焦掉的倾向。
宝瓷宝珞突然齐齐转过头来，一人伸手一人则拦，开始了另一轮的争夺——
——她们是用绳命在猎食！
君安宁在这等气势之下哪里敢抢，眼见两人扑来，慌忙往笑笑身后躲去，坚决表明自己跟那些蛇肉没有半钱关系！
笑笑仿佛从方才的苗头就已经料到此等情形，根本没打算对肉有什么想法——反正不好吃的他也不想吃，算不上好不好吃的也就无所谓吃不吃，所以只作壁上观而已。
在尽可能多的往自己肚子里填了肉之后，所要做的就是保住剩下的战利品以作储备。
所以宝珞在认为自己已经基本抢到能力范围内的储备粮之后，毫不恋战，跳上树便荡走。宝瓷愤愤念一句：“就仗着你武功好！”
可是技不如人只能认了，一转头看见笑笑和宁宁才仿佛突然意识到——“咦，你们怎么没抢？”
宁宁张大了嘴巴——不要说的好像理所当然吧！！没人事先告诉他这里吃饭要用抢的啊！
就算说了，以那俩丫头用绳命在夺食的架势，他抢得来吗？？
笑笑却只摇摇头，“我不吃。”
——拜托你也别这么一脸习以为常好伐！！
宝瓷真的很为难哎，这里野生的吃食真的不好找……她看一眼先前被砸死在石头底下的巨蜈蚣，不知道蝎子蜈蚣蛤蟆这些……宁宁肯吃么？
宝珞是绝不可能带着没吃完的食物出现，等人来抢的。没办法虽然只能把宁宁和笑笑空着肚子送到村外，宝瓷还是得嘱咐着，“就算肚子饿也不能吃喝村里的东西哦，虽然也不是满村坏人家家有蛊的，但你们是外来人容易被盯上，还是要当心哦。”
“没关系，饿一个晚上又不会怎么样……我想是……”
宝珞沉默着看了看他，大约她也忘记了这里还有个柔弱的君安宁。
在满地，生存只能靠自己，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君安宁这种的，若是不管他……大约会死吧……
君安宁和笑笑编了个理由在村子里借宿，满地有一个特别的现象——越是那些孤僻排外的村子，越住在林子深处。所以这些靠近林子边缘的村子已经相对好相处得多，只要他们遵照嘱咐不主动招惹生事，宝瓷宝珞并不担心。
她们就在村外的树上挂上一宿，半夜里将睡未睡的小憩，宝瓷偶然睁眼巡视四周的时候，却见旁边树上的宝珞已经不见了踪影。
——※——※——※——
这一晚宁宁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是那些无处不在的虫子，又给宝瓷警告得只觉得到处都可能有人会下蛊。连肚子也在凑热闹，咕噜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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