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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没有信号？”他抬起头，望向正端着一杯威士忌走上甲板的杜化笙。

　　　　“这不是废话嘛，信号怎么可能覆盖这么远？”杜化笙没好气的嘟嚷，“你要是真想往回传送消息，用船上的通信系统吧。”

　　　　“那不用了。”李青关了手机，揣进口袋。

　　　　他转过身，两手撑住护栏，抬眼望着已经在视野中化成一个点的阿麦岛，轻轻舒了口气。

　　　　杜化笙忽然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李青偏头望着他：“嗯？”

　　　　“你想要找库支海匪的余部，很有可能会直接面对联合军，明白吧？”杜化笙淡淡的说道，“在东南亚这个地方，人道主义就是个笑话，尤其是针对海匪。国际公约缺少针对他们这种类型的审判条款，所以联合军在行动的时候，只要能够击毙，通常不会留下活口。”

　　　　李青低下头，盯着粼粼海面：“我只找林梦蝶，黄家海匪同我无关。”

　　　　杜化笙轻笑：“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呢？狼群里是不会有一只绵羊的。。。退一步来讲，即便她愿意跟你走，库支海匪会放了你们么？”

　　　　李青冷冷的道：“谁拦我，我就杀谁。”

　　　　“好，好，好，有种。”杜化笙连连点头，“你让我想起一首诗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啊。我只帮你找到她，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看你的本事了，同我无关。”

　　　　“我知道，也没指望你能帮上忙。相反，不被出卖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杜化笙耸了耸肩膀：“看在你如此体察圣意的份儿上，我教你个保命的法子吧。”

　　　　他脱口说了一句马来语，而后又道：“和我念一遍。”

　　　　李青随着他念了一遍，不禁蹙起眉头问：“这什么意思？”

　　　　“东南亚华人很多，中文应用很广泛，我教你这句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杜化笙笑道，“这句马来语翻译过来，就是‘我很有钱’，哈哈哈哈，怎么样？不错吧？”

　　　　李青眉头蹙得更紧了，斜着眼瞄他：“这特么能保命？”

　　　　“当然，联合军的战力并不强，军纪涣散，内讧不断，闹哄哄的一团糟，要不然库支海匪早就被剿灭了。”杜化笙神色有点儿得意，“他们不过是名声好听，其实大部分都是各地的家族武装，属于私人和政府的混合军力。东南亚时局混乱，资本大户为了保护私人财产，效仿你们华夏古时候的乡勇团练，训练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李青问：“就和你爹一样？”

　　　　“嗯，差不多。”杜化笙眨了下眼，“只不过我爹一直没和执政党谈拢，还处于待招安的状态。”

　　　　“这么说。。。大部分的军事权力都掌控在私人手中？”

　　　　“是啊，要不是因为库支海匪闹得猖獗，黄子英触怒了太多人的利益，这么多私人属性的武装怎么可能被聚合到一起，联合剿匪呢。”

　　　　李青嘴角轻轻一扯：“那你刚刚教我那句话。。。”

　　　　杜化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利益，唯有永恒不变的利益，才是安身立命之本。你是临港李家的家主，流油的肥肉，那些连裤衩都装备不齐的穷鬼见了你，还不得直淌哈喇子啊？所以我告诉你，关键时刻，千万别吝啬你的身份和财富。”

　　　　李青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同样的话也送给你，如果被人捉了去，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是杜正峰的儿子。”

　　　　“呵呵，我爹有十四个儿子，他才不会在乎我这一个呢。”杜化笙冷笑道，“如果我被抓了，根本不指望会有人救我。”

　　　　“咦？你上次不是说。。。你爹有十三个儿子么？还被绿了一个。。。”李青满眼迷惑的问，“难道说。。。又生了一个？”

　　　　“十三是虚指。。。”杜化笙一咧嘴，“估计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我又怎么知道？”

　　　　“哦。”

　　　　杜化笙把酒喝掉，然后扬手将杯子扔进了大海。

　　　　他似乎不想在自己父亲究竟有多少儿子的话题上纠缠，索性换了个话题：“你早上对我说的事情，我刚刚思考了一下。”

　　　　“你是指钱含灵？”

　　　　“对。”杜化笙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隐晦之色，“你一定是被她耍了，赵振绝对没有死。”

　　　　李青打量了他一会儿，低声问：“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了，我对钱含灵还算是了解吧。”杜化笙神色有些无奈，“真是个好姑娘，又漂亮，又聪明。。。啧啧，我真想和她上床啊，可惜一直没机会。。。”

　　　　李青看他的目光有如在看禽兽：“你特么不是赵振的好朋友么？他还救过你的命，也好意思打钱含灵的主意？”

　　　　“这有什么，我是赵振的好朋友，跟我想和钱含灵上床有什么关系？而且。。。”杜化笙嗤笑了一声，“而且我早就知道，钱含灵根本瞧不上他。赵振心里也清楚，只是始终都不戳穿。呵呵，他这个人啊，活得还真累。”

　　　　“瞧不上。。。还会救他？”

　　　　“钱含灵从不会欠人人情，能有救赵振一命的机会，让双方撇清关系，她绝对不会错过。”杜化笙轻轻舒了口气，“可我真是没有想到。。。她同德墨特尔居然也有关系。。。隐藏得好深啊，真是见了鬼了。”

　　　　“哎。”他扭过头看着李青，“你说这样的女人，会有瞧得上眼的男人么？”

　　　　“呃。。。”李青微微一滞，“不知道。。。”

　　　　“算了，这种事情，我和你一大老爷们儿讨论什么。”杜化笙撇了撇嘴，然后解开裤带，毫无顾忌的对着船下撒尿。

　　　　李青一蹙眉头，转身便走：“我回船舱歇着，海上风大，你小心点儿，别尿到脚。”

　　　　“开什么玩笑，老子顶风尿三。。。我艹！”

　　　　李青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咒骂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进了船舱。

　　　　他回到休息室，躺在单人床上，掏出手机看了看。不出意外，没有丁点儿信号。

　　　　李青感觉自己已经与世隔绝了，他就像一片秋叶，漂洋过海，抵达不知吉凶的彼岸。他在床上躺到中午才起来，出去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又回到休息室躺下，睡了一觉。前路未卜，他聪明的选择了多补觉，以应对接下来的疲乏。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李青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惊醒。翻身坐起来，目光在休息室内扫过，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半杯水已经翻倒了。

　　　　李青揉揉眼睛，下了床来到甲板上，看到杜化笙和几名水手正挤在一起烤海鱼吃。

　　　　“怎么回事？”他偏头望了望暗沉沉的夜空，低低的问，“我刚刚感觉到船晃了。”

　　　　杜化笙一边嚼东西，一边嘟嚷道：“哦，咱们的船刚刚被鱼撞了。”

　　　　“什么鱼？”

　　　　杜化笙看了看对面那满脸皱纹的老水手，摇了摇头：“不清楚，可能是过路的鲨鱼吧。咱们的船吨位还可以，轻易翻不了，而且又只撞了那么一下，你不用担心。”

　　　　“嗯。”

　　　　“你要不要吃点儿？”杜化笙将一块烤得冒油的鱼肉递过去，然后又分他一瓶啤酒，“新打上来的鱼，鲜着呢。”

　　　　李青咬了口鱼肉，感觉味道很不错，不禁问：“这是什么鱼的肉？”

　　　　杜化笙眯了眯眼睛，同对面的老水手交谈了几句，然后回答：“盲曹鱼，淡水、咸水里都有。”

　　　　“你不是本地人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会吃就够了啊，你会在乎死人的名字么？死鱼也是一样。。。”杜化笙舔舔手指站起来，向着前方一指，“就快到港了。”

　　　　李青靠在栏杆边，喝了口啤酒摸摸的问道：“你换裤子了么？”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杜化笙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哈哈笑着同那几个老水手说话。

　　　　李青站在甲板上，喝酒吃肉，吹了会儿海风，感觉心情舒畅起来。

　　　　暗沉沉的夜空不见星光，然而这艘货船行进了二十多分钟，前面却蓦地出现了点点光亮。又过了一会儿，高亢的船笛就拉起来了。

　　　　“到地方了，前面就是斯里巴加湾。”

　　　　李青将空啤酒瓶扔进垃圾袋里，慢悠悠的问：“有人接我们么？”

　　　　“啊？你还想要人接？”杜化笙笑着摇头，“快别闹了，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想杀我么？那群畜生子弹上膛，每天在港口等着我。李家主啊，我在这地界上没有朋友。”

　　　　说话间，他已经带上了帽子，又低低的道：“跟我走就行了，你在临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但在达鲁萨兰，没人认识你。”

　　　　李青盯着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眼底泛起一抹滑稽之色：“看来你仇家确实不少。。。既然这样，还敢到斯里巴加湾来？”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么。”杜化笙笑眯眯的说道，“而且过了今晚，兴许就没有仇人了呢。。。”

第1518章夺路而逃

　　　　货船抵达港口，李青和杜化笙趁着水手们卸货的工夫下了船。

　　　　李青时第一次到斯里巴加湾，看到陆地上漂亮的圆顶建筑，感受着别具一格的异域风情，不禁有点儿兴奋。

　　　　“欢迎来到东方威尼斯。”杜化笙干巴巴的说道，然后抬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目光警惕的向着四面扫视，“快走吧。”

　　　　两人乘着夜色，步履匆匆的往前走，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迎面而来，经过杜化笙身边时，在他肩膀上狠狠撞了一下。

　　　　“眼瞎啊！”这男人瞪了他一眼，脱口而出的是流利的中文。

　　　　杜化笙抬头轻轻一瞥，忙不迭的低下头，闪身而过。

　　　　李青紧随在他身后，向后回望了一眼，见那男人依然站在原地，望着他们两个人打电话，不禁问道：“本地人说话都这么冲么？”

　　　　“达鲁萨兰治安不错，只是偶尔会碰上两个不开眼的家伙。等咱们到了丹南，那才是真的长见识。”杜化笙向着四面看看，低低的骂，“他么的，要不是小爷有事在身，非给他点儿厉害瞧瞧。”

　　　　李青眉头微蹙：“这里的人也合法持枪么？”

　　　　杜化笙一怔：“什么？”

　　　　“你刚刚没注意到？那家伙带着枪呢。”

　　　　“我艹。”杜化笙猛地一拍脑袋，“他看到我了，快跑！”

　　　　这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打完电话，大步又追了上来，从腰间拔出手枪：“站住！”

　　　　“去你/妈的！”

　　　　杜化笙大骂了一声，扯下头上的帽子摔在他脸上，李青趁此机会冲上去，抬脚踢在他的手腕上。后者痛呼着，那支枪脱手飞了出去。

　　　　李青又是一巴掌将这名男子扇倒在地，而后同杜化笙一起往前跑。

　　　　“怎么回事！”他大声叫道，“你哪来的仇家？”

　　　　“估计是我睡了他老婆吧！”杜化笙回应着，脚下猛地一顿，看到前方涌来了数十人，向着自己围拢过来。

　　　　李青气不打一出来：“你特么睡了多少人老婆啊！”

　　　　“来不及说了，快走！”杜化笙换了个方向，一脚蹬上集装箱翻上去了。

　　　　刚到斯里巴加湾就被追杀，李青心下一阵窝火。不过他也只好是跟随在杜化笙后面，翻上了集装箱，踩着铁皮蹬蹬蹬往前跑。

　　　　下面的一群人紧追不舍，已经有人开了枪。不过夜色太黑，那几位的枪法也不怎么样，倒是没给两个人造成什么妨碍。

　　　　李青恼了，在后面蹬了杜化笙屁股一脚：“你给我说清楚！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化笙被他踹得一个踉跄，跳上另一个集装箱，闷闷的回答：“这是杜教淳的人，他知道我会来杀他，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

　　　　“你哥？”

　　　　“不是我哥。”杜化笙没好气的叫嚷，“谁特么知道是我爹和那个婊子生的野种。。。”

　　　　“那也是你哥。”李青笑呵呵的说道，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他猛地停下来，迎面撞上从身后紧追过来的两名男子。

　　　　那两人被他这么一撞，身体站立不稳，惊叫着跌落下去。

　　　　子弹打在集装箱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李青两手抱着头，纵身一跃，也跳到了对面的集装箱上，而后随着杜化笙翻下去。

　　　　两个人又跑了好远，终于摆脱了追赶。

　　　　杜化笙狠狠喘了口气，抬脚在路边的垃圾桶踢了一脚。

　　　　“唉。”李青默默叹着气，撇撇嘴，“都给我跑饿了。”

　　　　“走，咱们先去吃饭。”杜化笙冲着他招招手，“我在船上也没吃多点儿。”

　　　　“行。”李青点了下头，目光又在四面扫了扫，这才随着他穿过两条街，走进了路边的一家中餐馆。

　　　　达鲁萨兰的华夏人很多，中餐也相当常见。李青同华夏移民过来的老板说笑了几句，点了几样很普通的家常菜，然后走回到餐桌边坐下。

　　　　“这老板是临港人，他说自己父亲曾经是码头上的工人，见过我爷爷。”李青望着桌对面正叼着牙签、一脸无聊的杜化笙，笑着说道。

　　　　“没告诉他你是谁么？”

　　　　李青翻了翻眼皮：“你当我傻么？”

　　　　“呵，我还指望这顿饭能免单呢。”

　　　　李青向着窗外看了看，旋即收回目光：“你哥。。。”

　　　　“我特么都说了，不是我哥！”

　　　　“好好好，你别激动，杜教淳，杜教淳成了吧？”李青连忙摆了摆手，“你让我杀的人就是他？”

　　　　“嗯。”

　　　　李青又问：“他也在斯里巴加湾？”

　　　　“嗯。”

　　　　李青抬手摩挲着下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先让我杀人，然后再帮我找林梦蝶？可以可以，不见兔子不撒鹰，这笔买卖做得很划算。”

　　　　老板端过来几道家常小菜，还有一盆海鲜汤，笑着说道：“菜上齐了，请慢用。”

　　　　李青道了声谢。

　　　　杜化笙扭头看着老板退下去，而后才道：“这是顺路嘛，也是天意。而且你放心，不会让你独自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

　　　　李青眉头一蹙，压低了声音问：“这个人很难杀么？”

　　　　“他手下有个人很厉害，我搞不定。”杜化笙道，“你帮我把这家伙处理掉，其他就好说了，我自己就能搞定。”

　　　　李青盛了一碗汤，用勺子舀起来吹了吹，慢吞吞的问：“你虽赵振去临港，后来又在阿麦岛住了那么久，该不会是为了躲避杜教淳吧？”

　　　　“呵，别乱猜好不好？我有那么弱么？”杜化笙很不服气的反驳，但微微一颤的手掌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李青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但却并不点破。

　　　　他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汤，又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想杀他。”

　　　　李青手上的动作停住，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子孙争权么？那你要杀的人可着实不少，你不是说你爹有十三。。。呃，十四个儿子么。”

　　　　杜化笙咬了咬牙，低下头大口吃东西，也不说话。

　　　　“不说算了。”李青也低下头喝汤，“只要你让我帮忙，早晚都会知道，还不是一样。。。”

　　　　“他奸杀了我姐。”杜化笙忽然开了口。

　　　　“啊。。。咳咳。。。咳咳。。。”李青将一口汤喷了出来，猛地抬起脑袋，一脸愕然的瞪着他。

　　　　“我亲姐，同父同母，三年前。”杜化笙冷冷说道，“赵振帮我去杀过他，但不行，还是太弱。我们差一点儿没回来，就是那次。。。赵振救了我一命。”

　　　　李青依然是难以置信：“搞什么鬼啊？杜教淳不是。。。那不是。。。”

　　　　“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不惜代价。”

　　　　李青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眼底的惊愕久久无法消退。

　　　　杜化笙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来找我，我就要去找你了。我见了这么多高手，只有你能帮我解决掉他，只是一直没想好该怎么去请你出手。你这次来阿麦岛，让我帮忙寻找林梦蝶，正中我的下怀。”

　　　　“难怪你愿意将黄香莲的消息白送给我。。。”李青微微眯起了眼睛，“早有着这种图谋啊。”

　　　　“不错，只是为了引起你的好感。所以我在透露消息的时候，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身份。”

　　　　李青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番，想起昨晚刚见到他时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眼底不禁浮现起些许滑稽之色。当时的杜化笙强装老道，心里早就紧张得开花了吧。

　　　　他忽然偏过头，望着窗外横穿过街道的一群人，咧了咧嘴：“像一群臭哄哄的苍蝇，又追上来了。”

　　　　他同杜化笙对视一眼，同时低头，装模作样的吃东西。

　　　　杜化笙拿着筷子在桌面上敲了敲，略一抬眼，发觉李青正在狼吞虎咽，不禁满眼惊奇：“你真吃啊？”

　　　　“我晚上没吃多点儿东西，真饿啊。”

　　　　“好好好，你吃，吃饱点儿。”杜化笙一摆手，扭头向身后看，赶忙又转回头，低下脑袋叹了口气，“人生没有侥幸啊。”

　　　　李青偷偷瞥了一眼，见得那群人已经走进了中餐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