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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三同人)[天下3][鬼墨x无寐侯]不见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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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你送这些药物过来,我仔细一瞧就明白了。我猜你大约事先检查过,但没能发现什么问题吧?”
  玄晖点点头,依然不见喜怒,道:“……不错。倒真是我一时疏忽,没能察觉出你们的真实意图。但有一点,即便你们今日从这牢狱出去,也走不了多远。一旦格杀令发出,整座城都会与你们为敌。”
  幽篁笑道:“多谢提醒,我们自会小心。”
  转过头去,玉心正与狄戎在飞快地说着什么。狄戎忽然单膝跪地,高大的身躯俯下,只道此生惟愿尽忠,随后又起誓般地说了一句“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玉心忽然一震,脸上表情似悲似喜,也不知那句话于她有何深意。
  酋已经将瓶子收起站在一旁,右手虚握左手臂弯,面无表情地看着幽篁,见他将身上灰尘通通掸净,才道:“走吗?”
  幽篁回以一笑,道:“走。”
  一道裂隙劈空而开,四人接连钻入,须臾不见。
  玄晖的格杀令发得极快。还没走出城外,便有大批的妖魔士兵追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各种狰狞奇异的魔影一层叠着一层,几乎水泄不通。四人之中,幽篁与狄戎均是全力应战,酋虽然大部分力量被封印,但对付眼前这些低级魔卒倒也不成问题,唯有玉心在失却赤阳玉珏后体质大损,一路左支右绌十分吃力。纵然后来又迎上来一大批愿意跟随狄戎和玉心的妖魔帮助作战,眼看也是难以突围。
  狄戎观察形势,最后决定由他自己殿后,请求幽篁和酋带着玉心平安逃走。玉心本是不允,但心知自己继续留下反倒对己方碍手碍脚,只得由着幽篁拽离。身后只闻火光闪烁、喊杀阵阵,随着脚步加快,越离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然而没走多远,居然遇上了第二批追兵。幽篁和酋相背而立,把玉心护在中间,周围又是黑压压一大片妖魔。
  幽篁拔出毛笔,心中正在思忖是召唤修竹好还是镜影好,忽觉头顶一凉,伴随着大片哗哗水声的是一声清叱:“六——合——寒——水——诀——!!”光华闪过,近处的数十只妖魔俱被冻僵,倒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
  一道雪白身影踩着飞剑倏然而至,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扯着酋的领口将他拽远了好几步,紧接着是一阵怒吼:
  “酋!你这混账肯定是脑子有病!!……一点预兆都没有,居然就这么从夜安城直接跑了?!”
  “接到消息,吓得老子三个时辰就从应龙神殿飞回来了!!”
  “路上遇到槐江,他个木头脸都快急疯了!!棺材都忘记背!!”
  “你说!!你究竟想干嘛?!”
  

  ☆、忠诚

  第十九章忠诚
  幽篁和玉心都被这一瞬间的变故惊得呆了,只见那白衣剑客一边说话一边抓着酋的肩膀来来回回地晃,简直像是要把他摇散架似的。
  而酋也未必好多少,一直被捏着肩膀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拍开那双手:“放开!我头都晕了!!”
  白衣剑客退后两步,一手握着剑,依然满脸不忿。他肤色极白,远看凝脂霜雪一般,容貌也明丽无比,舒眉朗目,尤其一双眼珠竟是醇厚碧色,有如琉璃沁翠。若非此刻他正恶狠狠地瞪着酋,真真当得起“绝世美人”四字。
  幽篁虽从未当面会过此人,但他的名头却早已响彻大荒,来来回回听过无数。更何况此人的父母俱已见过,只觉得褪去了萦尘的妖媚,又远较卓君武精致,正是集了两人优点于一身。
  这自然是幽都魔君,张凯枫了。
  只不过现在瞧着他与酋之间,虽有困兽刑牢的典故在前,但远不似传闻所说的那般彼此憎恶,反倒是熟悉亲密得如同长期并肩的同伴战友。
  玉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她以前从未见过无寐侯面具下的真容,但与张凯枫却打过多次交道。现在看到张魔君这番姿态,便是再迟钝也猜到了。
  然而谁都没来得及说话,斜里又窜上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满身厚重铠甲,长长的黑发披肩,一上来就把酋死死抱住,那身单薄白袍瞬间被揉得陷进怀里几乎看不到了。
  “主上……!!”
  槐江激动得连声音都在打颤,似乎下一刻那张素无表情的脸都要淌出泪来了。幽篁从背后好奇地打量他,发现后面空荡荡的,真是不见了那具死沉死沉的棺材。
  “槐……江——!!”酋却几乎喘不过气来,脸都在发白,毕竟身为他座下最强的左亲卫统领,槐江这一抱可谓有千钧之力,“松……手——!!你胸甲硌得我好疼——!!”
  槐江一怔,反应过来自己激动之下显然僭越了,连忙退后两步。似乎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摸摸酋胸口是不是真硌伤了,但小臂微微抬起又迅速放下,顿了顿,旋即低头俯身、单膝跪地,行下一道大礼。
  众人都望着他。
  槐江声音不稳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每日抬头仰望,夜安城的结界光辉闪耀一如往昔,从未减弱一分一毫,便知主上必定还活着。只是当时城内大乱、流言四起,属下们措手不及,收束叛党、重整秩序花了些时间,故而延迟到现在才寻到主上,实在罪该万死。”
  酋望着他,怔忪一刻,才道:“寻我做什么?我并未叫你们寻。”
  “主上……”
  “你应当已经知道了,因着那道阵法,我一旦离开夜安城便力量尽失,沦落至天屠魔之辈。如今,又怎能继续做你的主上?槐江,如今你我之间,是你更强。”
  酋的语气虽平稳,但槐江与他相处日久,立刻便听出其中隐含几分失意,不由怔了怔。等再次开口,语气已极为郑重,道:“属下可不管那些。当年既认您为主上,您便是我一辈子的主上。这几百年来,北溟情势起伏,权力更迭,诸侯们轮着番地更换,还看得不够多吗?但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槐江也依旧遵循忠道,只愿就此追随于主上身旁,初心不改、至死方休。”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激越,在场众人都是久经战阵之辈,闻得此言,心里都是一阵震动,又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玉心识破酋的身份后,本觉得尴尬,故而隐了一半身子在幽篁身后。此刻却不知不觉往前挪了半步,大约是听到槐江的话后,想到了不知此刻身在何方的狄戎。幽篁侧头,见她低眉敛目,清丽面孔似有忧色,不由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紧接着,槐江站起,侧过身子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大批妖魔军队,又道:“他们听说我要寻找主上,便都加入了来,一路隐瞒行踪,从夜安城潜到这里,路途险阻,不曾有半句怨言。大家都是一般心思,只要活着就都是主上的战士,如若死了,也只能是为主上而死的战士。”
  话语一顿,那些妖魔尽皆列队站好,虽然大多形容狰狞可怖,却军容肃整端严,显然训练有素,一双双或圆或扁的瞳孔一股脑地望着酋,透着不尽的热忱与崇敬。偌大一支队伍,怕不有几百上千之众,此刻却不闻一声杂音,唯有铠甲刀剑精光锃亮,月下锋芒闪烁。精锐之兵、虎狼之师,风采尽显于此。
  “……几百年来,夜安城内从来都是只闻无寐侯,不闻幽都王。城中的每一名战士,都是当初主上费尽心血,层层选拔,一点点培养出来的。若论上阵杀敌,则勇猛无匹、以一敌百,可令敌人丧心裂胆、望风而逃。北溟尚武,故而夜安城的出身对于魔族而言早已成为无上的荣耀。许多受命被派往别处的战士曾与我言道,每当出征,无论走去多远,只要回过头,看到那座巨大城池依然矗立天边,想到自己在其中度过的岁月,便觉得胸中豪气吞云。既然连这世上最严酷艰苦的训练也坚持了下来,那么前方无论遇到怎样的险境也都无所畏惧。”槐江继续道,“故而今日来到此地的,是夜安城无寐侯的部队,不是北溟幽都王的部队。战士们曾与主上并肩而战、生死相托,战阵上的情谊,等闲又怎能轻易消弭?纵然主上一时落魄,但他们依然愿意追随至天涯海角,决不退缩。若有人要与主上不利,却先须过问这一重重新磨的刀枪。”
  槐江平日不善言辞,往往都是木着一张脸,能少说就少说。此番慷慨激昂的一长段话,他大约是在心中盘桓了良久,竟一口气娓娓道来,丝毫不见滞涩。
  酋怔怔地听着,狭长的眼睛微微睁大,半晌没有说话,唯有呼吸渐渐不稳,显然内心正情感激荡。
  “好厉害……”玉心低声叹道,“传闻皆言无寐侯穷兵黩武,但能将部队训练到如此地步,军心肃整、竭尽忠诚,当真十分不易。”
  幽篁在一旁笑笑,心中蓦然莫名其妙地自豪起来,宛若是自己受到赞扬一般。这段日子只见玉心治下的夜明城繁荣丰饶,但回头想想,酋的领地也绝非一无是处,不过风格相异、另有所长而已。毕竟说白了,夜安城乃是一座军营,而酋作为战将的本事则永远是整个北溟无可匹敌的。
  心中一热,当即上前,走到那白衣身影一旁,在衣袖遮掩下悄悄去握他的手。酋五根修长手指本在微微颤抖,碰到幽篁当即紧紧地反握,掌心炙热一片。
  酋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扫视了场上一圈,缓缓开口:“你们愿意一路追随到此,可谓尽诚竭节,实则是出乎我的意料,酋在此、诚感各位厚意。”
  他说着,往前半步,微微躬身,极郑重地向面前的妖魔军士们行了一礼,才道,“然而,若为大家共同的未来考虑,我却是要劝你们全部都回去的。”
  场内肃静一片,即便酋如此说,却无有一人答话。众将士只是抬眸,默默地望着他,竟丝毫不为所动。
  “如今我已失势,前途未卜。你们若跟随于我,也不知日后会遇上什么。更何况,如今于明于暗,我都已与幽都王决裂,那家伙权势滔天,我连自己都未必护得住,更何况你们——”
  忽有一名魔族战士站出来,幽篁认出那是角斗场的杜宇,只听他道:“……主上,入了您的部队,岂有一名是怕死之辈?”身后各个将士更是不约而同点头。
  酋蓦然噤声,随即微微笑了起来,平日凌厉的面容此刻忽见柔和,唇线上挑,眼角微弯,月光耀下,一时明丽无匹。
  “……也对。入了我的部队,又岂有一名是怕死之辈?”他道,“好!既如此,我便不再推辞。从此而后,我与大家同进同退、同生共死,势要在这北溟再闯出一番天地。”
  众将齐声欢呼,声势震天不绝。忽一声唿哨,却是张凯枫鼓掌笑道:“好!好一番激昂壮烈、意气风发的陈词!酋,你既打算好好玩,可也得算我一个。”说罢,飞剑流转,划到原先被玄晖派来的那数百名追兵头顶。这些妖魔此刻早就被夜安城的部队团团包围,见势不妙却又无处可逃,已然惊慌失措。
  张凯枫道:“反正他们听了今日此间对话,大约也不能活了。不如就通通拿来祭旗,如何?”说罢手中利剑已然灵光闪烁,挥了下去。
  

  ☆、故人

  第二十章故人
  杀伐既止,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数百妖魔此刻尽皆尸骨化灰,苍蓝色的血液将泥土都浸透了一层。酋命令麾下迅速转移,赶在又一波追兵到来之前隐入了夜明城西南的晓夜丛林。此地浓雾弥漫、草木丛生,偌大一只军队藏匿其中,要隐瞒行迹竟并不费力气。
  槐江似对幽篁极有敌意,但因着酋在身前,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瞪着他,右手则在自己的刀柄上摸来摸去。幽篁知道槐江大约是记恨自己拐跑了他家主君一事,心里也着实有点发虚。抬眼看着酋正在为了安顿大部队而忙前奔后顾不上自己,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扯着玉心一块儿潜回夜明城打探消息去了。
  张凯枫避开一众忙碌的妖魔,自己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独处。酋去寻他时,年轻的幽都魔君坐在一棵紫藤树下,执了一片鹿皮正小心翼翼地擦拭染血的长剑,剑阁弟子惜剑的习惯,竟从少年时期沿袭至今,从未改变。紫藤花瓣随风落在他的白衣上,点点滴滴,与繁复华美的镶边交相呼应,更显雅致静好。
  酋无心欣赏这道美景。他见过太多太多美丽的人,无奈自己性子却是个尚武的。纵然表象声色再美再好,但凡手无缚鸡之力,在他眼中也是毫无用处。让酋觉得无论如何必须亲自来一趟的,是今日战斗之时,张凯枫表现出的异常。
  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习惯不同,每个人在做事时都会有一套自己的风格。彼此间熟悉的人,往往能从一些极为细枝末节的地方,诸如脚步声,说话语气,小动作等等,判断出对方的情绪是否正常。
  酋十分熟悉张凯枫战斗的风格,毕竟那孩子的剑技几乎是在自己眼睛底下一点点磨练起来的。张凯枫的剑极冷、极快,挥动时如溅玉碎冰,轻轻巧巧,甚至连风声都带不起,然而所过之处敌人无不血溅三尺、身首相离。
  刚刚过去这一场战,白衣魔君却一反常态,动作间大开大阖,狂放不羁、张扬无比,竟像是嫌漫天鲜血流得不够多,满地残肢剁得不够碎,还要再切开一些、剁碎一些。酋自己几乎是以血腥为生的,也见过许许多多同样以鲜血杀戮为乐的妖魔,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个素来冷静的年轻人眼中也看到那种嗜血、狂乱的气息。尽管张凯枫已经掩藏得很好,但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久经沙场后直觉异常敏锐的他。
  更何况,幽都魔君并不喜欢多余的杀戮。而这次,却是他主动提及,要将那群妖魔全歼。
  还未走近,张凯枫已然察觉,停下手中活计,抬头朝他笑笑:“……忙完了?”
  酋停下,掸落飘到自己肩上的紫藤花瓣,点头:“要在野地里一下子给上千只妖魔找住处可不容易,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安顿得差不多。”
  张凯枫继续笑:“辛苦你了。毫无准备之下忽然窜出这么一支大部队,纵是善于治军的无寐侯大人,怕也要手忙脚乱好一阵子。——你真没想到槐江和我会来找你?”
  “——真没想到。”酋老实回答,“北溟往日历史上,多少诸侯陨落之后连尸骨都留不下。我只觉得,我若失势,你们大约不会主动为难于我。但妖魔向来性情凉薄,至于其它,便当真不能奢望——”
  “只是‘不会为难’而已?”张凯枫道,“光说我也就罢了。但槐江兢兢业业跟了你好几百年,其忠心当真日月可表天地可鉴,如今你就给他这么一句评价,我为那个木头脸一哭。”
  说到槐江,酋又瞧了瞧眼前的白衣魔君,才注意到究竟有哪里不对了,竟是没见到随侍在侧那只犬妖高大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凯枫,怎么不见羯?”
  他不过随口一问,哪知道话音刚落,张凯枫脸色猛然一白,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整个人沉默下来。
  酋瞳孔一缩,已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住口。
  沉默中风起,吹动头顶枝叶,飒飒不止。随即,大片紫藤花瓣四散飘落,宛若下了一阵紫雨,雨点纷纷,落入两人发上、衣上。然而毕竟不是伤春悲秋的诗者,面对如此美景,他们谁都没能在心中生出什么感慨,只各自在原地一动没动,默默地想着心事。
  良久,忽一声幽幽轻叹,无尽失落:“我……当年带他走出了你那步步凶险的角斗场,却没能带他走出一座普通的人类村庄。”
  酋则答道:“……人,有时候比妖魔更危险更可怕。”
  “是啊。这话你说过,可我那时未往心里去,如今算是得到教训了。”张凯枫面上浮起一丝苍白微笑,顿了顿,又道:“槐江说你失踪,还在通往结界外的道路上发现很多血,怕你凶多吉少。接到消息时我是真吓到了,本来还在计划着,说了要帮你离开夜安城,就一定要做到。哪知道你这么心急,也不多等一些时日。”
  “……你在北溟大荒来去自如风光无比,怎么还顾得上我?早就不指望你了。”酋哼了一声。
  “怎么会?我哪里那样没良心?”张凯枫抗议,清秀的脸庞此刻微微鼓起,透出几分幼时的可爱来,“整个北溟我就与你和羯最熟,如今他不在了,你可不能再死了。”
  酋愣了愣,听他如此说,纵然平时冷情,此刻也不由微微感动。仔细看了看年轻人的表情,确认至少是表面上,他已恢复了正常,悄悄松了口气。数千年的岁月,酋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并不觉得此刻他得安慰张凯枫些什么,而对方很明显也并不需要。
  既然知道了因由又没什么可做的,自己也没必要留着了。吁了口气道:“不知不觉竟与你耗了这许多时间,他们许是还要找我。你要现在与我一起回营地呢,还是继续在这里呆着?”
  张凯枫想了想,道:“你走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酋点点头,转身往回迈出两步,忽又停住,道:“戌时开饭,不要迟了。”
  张凯枫不知听见了没,半晌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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