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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清璇没有与他打趣，只是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苏卓敛起笑意，微微点头。

　　　　他跨过门槛，踏入天德殿内

　　　　陈玄明就在玄武湖的湖心亭处等着苏卓，尽管这位永徽天子的修为并不高，然而一国龙运在身，只是远远看着，便给人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

　　　　四周看不到任何侍卫和宫女的身影，整个湖心亭十分静寂，便是亭子四周的鸟雀也全都安静了下来，那些直挺挺向着天空的树木，就像是守卫在天子四周的武士。

　　　　苏卓走近后，平静说道：“苏卓见过陛下。”

　　　　陈玄明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目光很复杂，在苏卓刚回到陵江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个亲外甥逼到如此境地，不论结果如何，作为威严不可撼动的一朝天子，他其实都已经败了。

　　　　陈玄明缓缓开口说道：“恭喜长乐侯，左相、祭酒联袂举荐你，朝内几乎无人反对，你已经顺利得到了承天令之争的名额。”

　　　　苏卓说道：“承蒙陛下隆恩，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陈玄明往前走了半步，紧紧看着他，说道：“不过朕一直在想你要如何才肯退出这次承天令之争呢？”

　　　　苏卓一直垂首敛眉，这次微微抬起眼，看着这位永徽天子，目光里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仅不会退出，而且还要趁着这一次机会顺便解决一些陈年旧事。”

　　　　“陈年旧事？”

　　　　苏卓垂下目光，保持沉默。

　　　　陈玄明深深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要知道，有些事不仅仅是出于朕一人的意愿，朕要为大局考虑，所以做了一些不得不做的事。”

　　　　苏卓回道：“微臣明白，所以微臣也有一些事不得不做。”

　　　　接着苏卓作了一揖，道：“微臣告退。”

　　　　这次觐见的过程很短，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但所包含的信息可不少。

　　　　苏卓走后，一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陈玄明的身后。

　　　　腰间一柄腾蛇刀。

　　　　一袭火红的锦衣上盘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怪物。

　　　　头发讲究的以木簪竖起，额头上蛇纹一般密密麻麻的抬头纹，整个人给人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只见他施礼道：“参见陛下。”

　　　　陈玄明目光冷了几分，道：“曹司监，你怎么看？”

　　　　曹司监虽是太监，但声音却醇厚，他道：“若是放任长乐侯不管，陛下接下来将会很为难。”

　　　　他微微一顿，接着道：“如今距离承天令之争，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以长乐侯匪夷所思的进境速度，以及其令人心惊的手段，恐怕承天令之争开始之后，他将会是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如今商清璇就在陵江，摆明了要袒护长乐侯，这时候想要在暗地里除掉长乐侯，几乎已是不可能，不过若是明着来阻止长乐侯，微臣倒是有一计。”

　　　　陈玄明望向他，问道：“什么？”

　　　　曹司监道：“不过此计需要天时还需要国舅爷还有杨神将的配合才行。”

　　　　国舅爷叶不凡曾被人称作是知神境下第一人，杨继兴在七大神将之中亦是中流砥柱，在永徽王朝的瑶真境高手里也排得上号。

　　　　曹司监的这一计不但牵扯到两位非同小可的人物，还需要天时，显然很不一般。

　　　　陈玄明微微眯眼，道：“且说来听听。”

　　　　出了皇城，回到云兮楼的时候，商清璇才问道：“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苏卓说道：“无非是让我放弃争夺承天令。”

　　　　商清璇道：“你拒绝了？”

　　　　苏卓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拒绝了。”

　　　　商清璇没有意外，早在苏卓进宫前，她就已经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只是说道：“不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

　　　　苏卓闻言笑眯眯道：“要不你陪我去争夺承天令吧，没有你在身边，我这颗心就安不下来啊。”

　　　　商清璇听着苏卓这暧昧无比的话，禁不住白了他一眼，道：“说人话。”

　　　　苏卓微微正色，挑开话说道：“你也来争夺承天令吧。”

　　　　商清璇怔了一下，指着自己，好像觉得自己听错了：“我？”

　　　　她自打从出关起，便从没有考虑过去争夺承天令的事情，倒不是担心自己争不到，只是担心玉京殿脸面上会不好看而已。毕竟玉京殿为了这个天令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而且如今已是势在必得，如果她半路杀出，势必会加大上清宫内的矛盾。

　　　　苏卓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玉京殿吗，还想着怎么才能振兴太常殿，这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李虚要是当不成承天令，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玉京殿的势头，而且你当上了承天令，也算是为逐渐式微的太常殿带来一些曙光。”

第144章　帝王之心（）　
商清璇似是有些意动，但又有些迟疑，道：“其实我在出关之后便与掌门师尊见过一面。”

　　　　苏卓露出几分诧异，没有想到三年前闭关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的掌门竟然也出关了，他问道：“掌门和你说什么了？”

　　　　商清璇道：“我问了掌门师尊关于玉京殿的态度，本以为掌门已经准备让玉京殿在他跨出那一步之后执掌上清宫，但掌门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苏卓道：“掌门的意思是让太常殿继续执掌上清宫？”

　　　　商清璇摇头道：“倒是没有这么说，不过提到了玉澜殿的殿主程砚生。”

　　　　苏卓目光一闪，道：“到了掌门那个层次，话说个半截儿最正常不过了，他既然提到了玉澜殿，说不定之后是想让程砚生来接任掌门的位置。至于太常殿一脉，到底是与他亲近，定然也不希望就此式微下去。既然如此，你来做这个承天令便十分合适了，一方面压压玉京殿的势头，另一方面也可以壮大太常殿一脉。”

　　　　商清璇没有说话，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思索。

　　　　方云子与她谈话的时候，确实也说过，如果她不想让太常殿继续这么下去，也可以想想其他法子，只是不知道，去争这个上清宫的承天令，是不是方云子所说的方法

　　　　半晌后，她轻轻摇头，说道：“让我再想想。”

　　　　她是上清宫的小师叔，方云子的关门弟子，还是如今天下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不论做什么都可能牵一发动全局，不能草率做出任何决定。

　　　　苏卓笑了笑，道：“没事儿，你慢慢想，反正还有小半年的时间。”

　　　　陈玄明来到皇后寝宫之后，皇后叶玉卿便立即迎上来，服侍其脱下了皇袍，只剩下一件丝质的窄袖襟衣，这时候的陈玄明终于流露出了不同于平日威严的另外一面，眼角可见深深的疲惫。

　　　　近来发生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在他看来陵江乃至永徽王朝的局势已经开始失控了，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叶家族长与大小姐叶鸾之死。

　　　　苏卓从望海城回来不过几个月就修成无一，并且通过了承天令的举荐。

　　　　商清璇出关后直接到了瑶真上境，在上清宫中的地位更胜往昔，而且还来到陵江给予苏卓支持。

　　　　还有北方的昭王。

　　　　太多太多的事情。

　　　　就像是一道道漩涡，将陵江这潭本就不太平的水搅得更加浑浊。

　　　　而他作为天子，却发现自己很难掌控一切了。

　　　　叶玉卿见状，心中疼惜之余，还想起了叶家最近也风雨飘摇，死了族长叶臣还有将要与陈王延定亲的叶鸾二人，对叶家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族长一死，叶家便落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选出新的族长还尚需时日，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番叶家已经伤了元气。

　　　　叶玉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看到陈玄明露出疲态，她也心有戚戚焉。

　　　　她帮陈玄明将皇袍挂上之后，轻声问道：“那苏卓怎么说？”

　　　　陈玄明坐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不肯放弃。”

　　　　叶玉卿那张依旧秀丽的面庞上浮起几分明显的怒容，道：“真是不识好歹。”

　　　　陈玄明眼里的疲惫更深了几分，道：“他确实也有不识好歹的底气，商清璇就在他身后，而且他现在也已经今非昔比，上清宫三脉里除了玉京殿，都想要拉拢他，他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我们拿捏的长乐侯了。”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先下手除掉苏卓。

　　　　他没有想到在上清宫纨绔了这么多年的苏卓，竟然真有跃龙门的一天，而且在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羽翼丰满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仅仅回到陵江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稳了脚跟。

　　　　有这般城府还有这般天赋，着实让他觉得头痛。

　　　　而且苏卓还说要解决一些陈年旧事此番苏卓回到陵江，最大的目的便是为了他娘亲陈紫凝，除了景灵宫那件事，要说还有什么陈年旧事，便是陈紫凝当年“病死”一事了。

　　　　苏卓已经变成了他身后的一把刀。

　　　　虽不致命，但若是插了进来，也将会令他很难受。

　　　　昭王陈信之虎视眈眈，到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鲜血味儿，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良机。

　　　　面对苏卓，他已经无法如过去那般镇定了。

　　　　叶玉卿来到他身后，为他揉捏肩膀，轻轻咬了下红唇，道：“陛下莫不是想要将定国公主的牌位放进景灵宫了？”

　　　　陈玄明没有说话。

　　　　他知道叶玉卿的心思。

　　　　叶家视陈紫凝为仇人，叶玉卿自然也不会希望陈紫凝的牌位有朝一日会出现在景灵宫内。

　　　　陈紫凝摄政之后，便开始实行大刀阔斧的变革，而第一刀砍的，就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叶家。后来陈紫凝的死，便与叶家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如果陈紫凝的牌位进了景灵宫，对于叶家而言，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失败。

　　　　陈玄明嘴唇动了动，道：“我也不想这么做。”

　　　　叶玉卿柔声道：“陛下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我叶家还有的，我都会尽力给您。”

　　　　陈玄明微微一怔，望了她一眼。

　　　　这位陪在身边二十余年的枕边人，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令人疼惜的苍白与柔弱。

　　　　他心里面不自觉有了更加复杂的感觉。

　　　　从永徽建朝以来，叶家与陈家都是共治天下的关系，甚至有些时候叶家所拥有的权势，隐隐与天子齐平，而这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叶玉卿对他的态度。

　　　　然而如今不一样了。

　　　　叶家死了族长，已经塌了半边天，而且杀死叶臣、叶鸾的刺客还没有伏法，叶不凡独木难支，他们坐立不安，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如果叶家没有遭到此次重创，他们说不定还会在自己和昭王那边两头下注。

　　　　然而这次飞来横祸，也算是断了叶家的其他心思，对他而言，不一定就是坏事。

　　　　陈玄明嘴唇微动，眯起眼睛轻声道：“我需要你弟弟叶不凡帮我个忙。”

第145章　我认输（）　
苏卓如今已经破境出关，尽管有些舍不得云兮楼里的幽美环境，还有那个比云兮楼里的姹紫嫣红更为惊艳的小师叔，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赖下去，便准备告辞回到自己的长乐侯府，却没有想到商清璇却想要挽留他。

　　　　只听这位小师叔说道：“近来云兮楼里也没什么人，你便在云兮楼内多住上几天，省得你再两边来回跑。”

　　　　前阵子苏卓闭关的时候，云兮楼内就剩下她与赵清石两人了，她便有几次“偶遇”赵清石的经历，她自然看得出赵清石的心思，不过她对这样的偶遇自然没有任何好感，反而还有几分厌烦。这也是她留苏卓继续在云兮楼内住几天的缘故，只要苏卓在场，赵清石也就没有了可趁之机。

　　　　苏卓怔了一下，旋即笑眯眯道：“看来有人舍不得我了。”

　　　　商清璇看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苏卓一眼，冷哼一声，她手上一晃，一瓶淡紫色的丹药瓶子便出现在她的手心，顺手丢给了苏卓，道：“这个给你，有安神养心之效。”

　　　　苏卓摸着手里的丹药，微微怔住。

　　　　如今他刚破境出关，精力耗费不小，表面上看着威风，实际里头却疲惫得很。

　　　　果然还是让商清璇给看出来了。

　　　　旋即他露出笑容，感慨道：“有个小师叔可真是好啊。”

　　　　商清璇淡淡的说道：“你进境太快，作为师叔的我自然放不下心，担心你气机虚浮，等你调息完毕后，正好趁此机会试试你的斤两。”

　　　　苏卓闻言倒是颇为意动，如今他破境无一，正愁找不到人来练手，商清璇作为对手倒是非常好，他可以全力施为，又不必担心伤到商清璇。

　　　　两天之后。

　　　　商清璇打量了苏卓一眼，道：“看来你准备好了，我便指点几招吧。”

　　　　苏卓问道：“哪儿？”

　　　　云兮楼内很广阔，格局布置比起皇室园林都不遑多让，而且现在云兮楼内很是清净，想要找到个切磋的地方并不难，商清璇望了一眼绿意盎然的湖心，道：“便湖心那里吧。”

　　　　苏卓看了一眼，那里莲叶朵朵，漂浮在湖面之上，隐约明白过来商清璇的心思，问道：“莲叶上切磋？”

　　　　商清璇微微一笑，道：“不错。”

　　　　她将苍岚剑拔出剑鞘，递给了苏卓，道：“剑你拿着，我空手便好。”

　　　　苏卓一点也不觉得商清璇托大，此番她出关后便已经是瑶真上境的修为，年轻一代已无人能够出其右。要说起她真正的实力，苏卓很清楚，商清璇也是拥有越境而战能力的妖孽，如今他才初入无一境，商清璇若是认真起来，他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商清璇飘然落在了一片莲叶之上，好似鸿毛一般，她的足尖点在莲叶之上甚至没有将湖面惊起丝毫波澜。

　　　　长风吹拂而过，这位小师叔一袭长发轻轻舞动，她的白裙也也跟着轻轻飘起，裙裾飞扬，露出了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

　　　　苏卓走出一步，于瞬息间出现在莲叶之上，苍岚剑斜指水面，光滑明亮的剑身上倒映出一池绿意，似是察觉到苏卓将要与自己的主人交手，苍岚剑有些不满的发出嗡鸣之声。

　　　　苏卓见状，道：“伤不到你家主子的，放心吧。”

　　　　似是颇为认可苏卓的看法，苍岚剑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尽管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不过看到苍岚剑这么实诚，苏卓还是觉得颇受打击。

　　　　商清璇不是第一次与苏卓切磋，自然领教过他那神乎其神的“身法”，甚至她还知道，苏卓那并不是什么“身法”，而是一种即便以现在的她也难以施展出来的“知神境手段”。

　　　　她望着苏卓，道：“可以开始了，只要能把我逼出这片莲叶，便算你赢了。”

　　　　苏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商清璇此番出关之后，不仅在气质上更加出尘，而且在姿色上似是也比先前更加动人，身体的各处比例，更加趋于完美，雪白精致的俏脸，曲线曼妙的身形，削肩单薄，玉颈如鹤，胸前一对玉峰饱满异常，在一呼一吸之间似乎都有了极为玄妙的起伏。

　　　　倘若真能将商清璇逼出莲叶，或者用水溅得她一身湿，将那身绝美的玲珑曲线彻底突显出来，苏卓觉得那画面应该足以媲美美人出浴图了，很可惜的是，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做到这一点极难。

　　　　苏卓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便消失在了原地。

　　　　苍岚剑从虚空探出，剑锋挑向她的肩头。商清璇半步不动，后发先至，在剑尖露出锋芒的刹那，便以双指捏住剑尖，倒不是她能够看穿苏卓的手段，而是她拥有极高的战斗本能，在苏卓攻击的时候，她便能够在瞬息间做出完美的反应，从她从容不迫的神色上便能够看出她还游刃有余。

　　　　苏卓没等她发力，便将剑尖一旋，挣脱了她的双指，同时在空中绽出一朵绚烂的剑花，商清璇屈指一弹，直接将空中的剑气崩散。而这时候苍岚剑已经从她背后刺来，而商清璇的背后似是长了眼睛一般，脚尖轻旋，一个优雅的侧身，便躲过了苏卓这一剑，尽管没有击中商清璇，可这一剑却炸出了漫天水花，这些水花都化作了一道道水剑，朝着商清璇直逼而来。而这个时候，苏卓却丝毫没有让商清璇去应付漫天剑光的意思，一剑接过一剑，顷刻之间，天上的地下的，剑气纵横四起，犹如霞蕴云蒸，直令人目不暇接。

　　　　两人看似斗得不分上下，实际上商清璇却一直应对从容，即便是那漫天水花转瞬即至的时候，她也依旧十分从容，只见她指尖轻轻一划，便有无数剑气向四下绽放而出，直奔那漫天的水剑而去下一瞬间，从方才便一直闲庭信步的她秀眉忽然一蹙。

　　　　水剑当中有那么一道令她感觉到了一点威胁。

　　　　“那是什么？”商清璇目光微微一缩，她从上面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看似是一点水花，然而却让她仿佛看到了漫天巨浪往自己拍来的景象，那是连偌大一座城池都要拍碎的天地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