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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闲君-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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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一愣,随即掩嘴呵呵笑了起来,“看这位爷紧张的,想来是知道奴家了?讨厌~奴家虽然爱貌,却从来不逼良为娼的~”
  西西好奇地探出头,又被一号塞回去。
  “西西,鱼烤好了,过来。”
  还是清鸣的这句话奏效,西西双眼一亮就蹭到烤架那边去专心对付鱼儿。
  清鸣接过二号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而后起身对那女子招呼道:“云老板,请坐。”
  
  来人正是昔日江南第一青楼寻欢阁的老板娘,五毒公子明月追寻了六年的人——云采采。
  “民妇见过皇后娘娘。”
  云采采嘴上恭敬地说着,却毫不客气地拣了宝宝身边的位子坐下了。她看着宝宝,眼中媚色尽敛,只剩下一股无声温柔的涓涓细流。
  宝宝则从她出现到此刻都没有说话,一直以探究又困惑的眼神观察着她。
  清鸣并不在意自己被冷落,径自为她倒了一杯酒。
  “我一直有预感,这一次明月能带你回来。”
  云采采终于将目光从宝宝身上移开,“哦?”
  清鸣抿唇笑了笑,“他出发前,特地来向我,不对,应该是向宝宝道别,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说明他是下了破釜沉舟之心,不成功便不回来,预想可能会费时太多,所以来对宝宝说一声。”
  破釜沉舟?
  云采采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红了起来。
  她摆摆手,仿佛要挥去羞人的回忆,正了正脸色,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宝宝是他儿子的?”
  清鸣将一条去了刺的鱼推到宝宝面前,然后回:“他在皇宫可以畅行无阻,不难猜出他身份特殊;他每次都是在宝宝回来的时候探访,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其中关系;加之宝宝刚来玉瑶宫那会儿见到他都是叫爹,后来渐渐长大,我发现他和明月,甚至凤皇,长得都有点神似。”
  “宝宝是从谋反的什么什么公家里搜出来的,据说是先帝私生子的儿子。由此可得,明月就是那个私生子,这就可以解释凤皇为什么纵容他来去自如又费心让影阁精英调/教宝宝了。”
  云采采挑眉,“正常情况下,且不论明月有没有篡位之心,当权者不是都该斩草除根么?”
  清鸣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了解凤皇,他不是正常人。”
  喝了一口酒,继续,“比起斩草除根,他更喜欢养虎为患,再弄一场叛乱出来玩玩。最美妙的情况是,宝宝对我们已经产生了感情,但又想要抢皇位,苦苦挣扎于人性与欲望之中。”
  脑补完毕,陈述完毕。
  在场所有人已经风化了,除了津津有味吃着鱼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西西。
  
  一号:我顶多只能想到那个小祖宗是想弄场叛乱来玩玩……后面的其实是小姐小说看太多自己脑补的吧?
  二号:依陛下人品无下限的程度,小姐那段脑补即使不中,亦不远矣。
  宝宝:嗯,我赞同。
  一号:喝!你哪里冒出来的!!!
  宝宝:切~传音入密很了不起么?我早就会了。怎么?嫌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一号(青筋):……
  二号(微笑):……
  
  好半天,云采采吞了下口水,讷讷道:“皇家就没一个正常人。”
  清鸣大有同感地点头。
  云采采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恕我直言,你也是皇家的。”
  清鸣突然抬手搭上了她的手背,笑道:“算起来,你也是皇家人呢,嫂子。”
  云采采蓦地打了个寒噤,连忙抽回手,搓了搓臂上的鸡皮疙瘩,严肃地撇清:“我跟你们皇家可半点关系都没,嫂子什么的,我才不是呢。”
  清鸣偏头觑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那宝宝是怎么出来的?
  云采采媚眼一转,咯咯笑道:“明月的确是我的入幕之宾,但那又如何呢?你可听谁说过五毒公子与云老板成亲了?我们只是纯洁的姘头关系哟~~”
  “姘头是什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云采采僵住了。
  该死,她怎么能在儿子面前说这个,更别提这还是儿子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她!
  在她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应付时,那个看着文文静静柔柔弱弱的皇后淡定地开口了,“姘头就是丈夫与妻子之间的昵称。”
  一号二号不约而同将拳头抵到口边,轻咳了几声。
  “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歹相处了四年,宝宝对死性不改总是脸不红心不跳顺口糊弄他的清鸣已经绝望了,转头问这个给他感觉陌生又熟悉的云采采。
  “呃,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好到可以一起滚床单。
  后面一句她当然没说出口。
  宝宝点点头,相信了。
  清鸣悲愤地含泪无声指控: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枉我照顾了你四年,同样是胡说八道,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一号二号则默默地扭过头,开始同情宝宝了,识破了一个女骗子之后又落入另一个女骗子手中,等他发现之后,不知会不会对女人绝望……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宝宝是在找到他的“姘头”之后才发现姘头根本不是好朋友的意思,在他对女人绝望之前已经对乐于上女骗子当的自己绝望了。当然这是后话,略过不提。
  
  “你真的是我娘亲?”
  宝宝打量她许久,终于吐出从见到她开始就产生的疑问。
  云采采的目光瞬间柔了下来,充满歉意地碰了碰他的脸,“宝宝对不起……你一出生娘就离开了你,现在你暂时不能接受娘也是正常的,娘会以行动证明娘对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宝宝打断,“等等。”
  他突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云采采吓了一跳,一贯世故精明的脸上蓦地生出一抹无措,想追过去,又不敢。
  清鸣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别担心,宝宝不是任性的孩子,他让你等等你就先等等。”
  果然,不一会儿,宝宝又回到的亭中,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张纸。
  他把纸摊在石桌上,上面画着一个人的小像。
  “这是?”
  清鸣见云采采还陷在儿子不认她的紧张中,便替她问了这句。
  宝宝鼓着一张包子脸,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娘。”
  云采采闻言,什么紧张什么无措全抛诸脑后,一把夺过画像,怒火噗噗地往外冒,“好你个水性杨花的明月!说什么从一而终说什么恪守奸夫之德绝不劈腿!放你妈的狗屁!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给儿子找了个后妈!”
  盛怒之下,只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干什么!没见老娘火大着呢吗!”
  清鸣从她身侧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画像的落款。云采采定睛一看,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最后眨了眨眼,一身怒火噌噌都跑没影儿了,眼角眉梢迅速染上媚色,“死相。”
  落款上写着:明月天涯思彩云。
  稍微混过江湖的人皆知,这彩云自然是云采采云老板。
  因云老板与圣手九姑娘是知交,所以江湖中人经常将这两对冤家相提并论,戏称之:无药可救惹不得,彩云追月倒个个儿。前半句取圣手与九姑娘名字的谐音,后半句暗谑明月一天到晚追着云老板打转。
  
  云采采轻咳一声,慢慢放下画像,拉过宝宝,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宝宝,你信你爹的画工,还是信我?”
  宝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一张包子脸鼓得更瓷实了。
  终于,下定决心般点了下头,“我信娘。”
  云采采喜笑颜开,正要抱住他,却听他困惑的声音又响起,“可爹为什么一天到晚看着这张一点都不像娘的画像想娘呢?临走前把画给我的时候还跟我抢了一番。”
  云采采闻言怔住了,一下子坐到椅上,捧着脸吃吃直笑。
  宝宝满脸冷汗地望着她,终于悲哀地确定了这真是他亲娘,脱线的程度与他亲爹相比可谓半斤八两天生一对。
  “到底为什么呢?”
  看着没有得到答案一脸困惑的宝宝,清鸣停下吃鱼的动作,大发慈悲地回答他:“大概,是因为你爹眼瘸了吧。”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异议,默默地认同了这个说法。
  旁观了许久的一号突然开口道:“你不问为什么你爹今天没来吗?”
  宝宝头也不抬,边跟直打饱嗝的西西抢鱼边说:“不是受伤了就是有事。”
  “你不担心?”
  “我娘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一号无言望天,皇家里果然没一个正常人。
  
  发了半天花痴终于醒过神来的云采采看了看天色,道:“我得走了。”
  说罢,紧紧地抱了抱宝宝,又狠狠地亲了一口他沾满了油和酱汁的脸才放开。
  拉好斗篷上的帽子,又想起一事,顺口问清鸣:“你这么了解当今皇帝,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搞那些小动作到底想干嘛?”
  清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我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自然也从来不知他在这座玉瑶宫之外做了什么。很抱歉,你问我真是问错人了,外面的事,不管与我有关无关,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比如春日祭那场动乱,比如龙凤双佩的真实含义,再比如夏天那一场选妃。
  云采采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相处方式,她微拧着眉,“那么你也不知道今晚他和他那个女官出宫是为了什么咯?”
  “诶——”清鸣的反应依然是慢了半拍,略显不雅地耸了耸肩。
  “你看,我也是听你说才知道他出宫了的。”
  轻轻地说着,她露出了一抹淡地几乎看不清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柒·觉醒之夜

  清鸣拨了拨灯芯,加了点熏香粉,再把灯罩盖上,昏黄迷红的暖光伴着浅浅淡淡的香气缓缓在屋中漾开。
  她走到书桌旁坐下,就着夜明灯开始看书。
  夜已经很深了,她却毫无睡意。这是反常的,她前面的十八年从未有过失眠的症状。
  本想借着故事排遣多余的情绪来助眠,谁料越看越入情入境,尤其见到那句“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像被击中了一般,微微颤抖。
  她最近在意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了,这真是不妙。
  以往她巴不得少知道些事以明哲保身,现在却会因凤皇未向她报备行程而烦躁。
  以往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现在却又想知道凤皇的事又不想问,不过等着他主动来说罢了。就算明知她不问他就决计想不到要主动告诉她,她还是要犟着。
  她自己都没想过,无欲无求的日子过得久了,一旦遭遇感情,会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以往她惶恐的是凤皇走得太快,现在似乎是她跑到了前面。
  今日,云采采言谈中不经意流露的她与明月的相处让她羡慕。
  这一羡慕,牵动了心中深埋的那根针,隐隐刺痛发麻。
  从什么时候起,对于在轶闻录中看到与自己认识的完全不同的凤皇,她不再觉得新奇有趣,反而心生烦躁。
  然后,她终于发现,她跟凤皇之间一直是不对等的。
  她的一切,都在这一片方寸之间,凤皇了如指掌。而凤皇的一切,远至江湖市井,近到前殿朝堂,她却只了解这方寸之间的他。
  清鸣合上书,用下巴抵住。风从窗外打了进来,噼噼啪啪,吹乱了她的发。
  
  凤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见到屋中微光,终于卸下一身重担般,放任自己露出疲惫的神情。
  他拖着步子推开门,想到清鸣应该早已睡下,于是缓下脚步,轻轻地掩上门。
  蹑手蹑脚地掀开帘子,往内间走。
  “做贼呀?”
  “喝!”
  他吓了一跳,回过头,见到窗前书桌旁坐着的清鸣,讶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清鸣抬手掩在嘴边,打了个呵欠,“看书。”
  他拧起眉,鼓着脸,二话不说过去拉起她往床边带。
  清鸣很顺从地跟着他走,他光顾着数落多晚了还不睡之类,根本没有看到桌上的书一直都是合着的。
  她闻到他身上有沐浴后的清香,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
  明明知道这是他的洁癖使然,就算只是到前殿上朝,也要沐浴后再回来。
  明明知道他是不想混了玉瑶宫这份她调出来的气味,沐浴熏香都是用她制的香油,若不是不想她的手工品外流,他早就叫宫中上下内外朝臣都用一种香了。
  她却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想,这玉瑶宫跟外界隔得还真彻底。
  莫非她真的应验了那句“不在深宫中灭亡,就在深宫中扭曲”?可这也扭曲得太彻底了吧?清鸣绝望地抬手捂脸。
  
  “怎么了?”凤皇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还是蒙着脸,却往里躺了躺,瓮声瓮气道:“反正五更你就要准备上朝了,就在这儿陪我躺一会吧。”
  她这么直白地邀请,他反而有些踌躇了。
  怕自己会错意,他一脸戒备,欲言又止,终于前倾,小心翼翼地探问:“小拙,你就是因为思春才这么晚没睡吗?”
  她反手一个枕头砸过去。
  他头一偏,躲过了,也确定了自己果然会错意。
  鼓着一张欲求不满的包子脸,悻悻地要回自己床位去,谁料衣角被扯住吗,于是面无表情问道:“做什么?”
  “躺下!”
  看着迅速钻进被窝里露出一个头的某人,清鸣眼角微微抽搐。这都什么毛病,好好跟他说吧就得寸进尺,非要大声点才听得懂。
  “以前我早早睡下了都不知道,原来你每天都忙到这么晚么?那岂不是根本不够睡?”
  清鸣你太无耻了!你明明知道他出过宫了还故意这么试探他!
  她心中那个正义地小人怒斥着扭曲的小人,扭曲的小人一掌拍飞正义君,开始又紧张又期待地等凤皇的回答。
  
  凤皇好像开始困了,有些含混地说:“今天出宫了,嗯,公冶在外头安排了一出戏,我去走走过场。”
  “咦,原来帝师也在么?”
  清鸣小声嘀咕着,凤皇没听到,又接着说:“我看公冶对高女官好像有点意思……”
  “哎哎?”有八卦!
  “……让他送她回去,唔,媒人礼金什么的,我还没收过呢……”
  断断续续地说完,眼皮也沉得什么似的,他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 
  清鸣看着他熟睡后稚气的面孔,一晚上的低落烦躁不知不觉也散了。
  她想起他最早来的玉瑶宫的几年,一直睡不熟,戒备心重得不像孩童,睡觉时稍微有人靠近都会惊醒,用那双超龄早慧的眼睛直盯着来人。
  悄悄地将手放到他手中。
  他翻了个身,她连忙闭上眼睛。谁知他并没有被吵醒,只是弓起身慢慢地靠近她,嗅了嗅,然后才放心地抱住。
  她松了一口气,笑自己做贼心虚,又想他平时偷袭她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心情。
  想着想着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清鸣想。
  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凌厉地看到她与凤皇之间的问题,困扰着她的心结。
  也是在此刻,她从未如此确定过,她想跟凤皇在一起,她要跟凤皇在一起。
  就在此刻,她作了一个决定,一个犹豫了许多年的决定。
  她近乎温柔地看着她认定的这个人,素来沉静平淡的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坚定决绝。
  
  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清鸣睁开眼看到凤皇还躺在床上时,吓了一大跳。
  她使劲地推着身边的人,“凤皇你醒醒!”
  许久,凤皇终于动了动,在她以为他要醒过来时,却一阵天旋地转被他卷到被子里了。
  “哎——你不要上朝了吗?”
  “唔……”
  “还是你已经上过朝回来了?”
  “哈……”
  “你给我醒醒!”
  极度不满凤皇的昏睡反应,清鸣一下掀开被子,自己却被冷得一哆嗦。他还是没睁开眼,脚在床尾勾啊勾,勾到被子,又一把将她卷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她这次不掀被子了,决定对着他的耳朵大吼,谁知刚张嘴就被堵上了。
  于是,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人瞬间静了下来,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还在眨呀眨。
  “小拙乖,把眼睛闭上。”
  于是连眼睛也不动了。
  直到堵住她嘴的恶人退开,她还是一副呆愣状。恶人满意地笑了,抱住她继续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玉瑶宫的主卧爆出一阵咆哮。
  “你居然没漱口!!!”
  “你不是有洁癖吗混蛋!!!”
  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间或夹杂着某人的求饶声,后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二号果断捂住了宝宝的耳朵。
  玉瑶宫的一天就这样在清鸣的咆哮声中开始了。
  尔雅叼来了逍遥茶社的早报,一群人看了看主卧紧闭的门,深觉早餐无望,于是纷纷涌进厨房寻存粮。
  “呀!”
  卓西西口里一块发硬的甜糕掉了下去,指着早报尖叫。
  只见头版头条上白纸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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