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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奴-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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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三千三万可怜公子胡涂;全色全收,何苦奸商垄断。不知余季瑞究竟肯还与否,宣兰生如何说法,请看下回,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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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且说余季瑞为儿子余重雅,借了外国人的钱,到期不还,恰恰的又是江念祖和他经手,便又来寻着了他。余季瑞急得没法,仍旧去求见那位铁路大臣宣兰生,和他说了原由,要他想法。宣兰生一口回绝道:“前一回你来托我的这件事情,还在疑似之间,所以姑且和你想个法子,现在和儿子借人家的钱,有凭有据,又有中人,除掉了欠债还钱,可有什么法子,叫我怎样的和你帮忙?”余季瑞见宣兰生不肯答应,便慌了,又再四的求他,宣兰生只是摇头摆手,不肯应承,又道:“依我看来,这件事情,你还是情愿去早些料理,若等到洋人到领事里头去控诉起来,就是说你牵动了他的商业,就是告你有心图赖他的银钱,到了那个时候,坏了名气,还是少不了他一个边儿,却何苦自家多事!你自己回去想想,就晓得我的说话不错了。”

    余季瑞听了,不知进退,还在那里左一个安右一个安的求他设法,又说他儿子一定不敢借这样的巨款,又是江念祖有心做了圈套,给他当上,总要求大人的恩典,想个法儿,噜噜唠唠的一大篇说个不了。把个宣兰生说得不耐烦起来,面上就有了几分怒气,便冷笑一声道:“据你说来,你令郎是个极规矩的人,上了别人的当了,但是既然没有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预先走得不知去向,这是个什么缘故呢?”余季瑞被他驳住了,没有话说,涨得满面通红,十分惭愧,只得连连答应几声道:“总是职道胡涂,求大人原谅。”宣兰生又说道:“况且我现在办着自家的公事,还忙不过来,你是晓得的,那里还有什么工夫,来管你们的闲事?”说着,不由分说,便端起茶来。

    那站在外面伺候的家人,见大人举起茶碗来,便提高了喉咙,高叫一声“送客。”早有两个人,走到门旁,把门帘高高的吊起。余季瑞见了不敢多说,只得立起身来,告辞出去。到了家里,脱了衣冠,咳声叹气的想不出一个法子,猛然间把桌子一拍道:“江念祖这个狗头,想是前世和他有什么冤家,所以三回五次的,放不过我。”说着,越想越气,把一班家人们,左又不是,右又不是,骂得一个狗血淋头。又回过念头来,自家想想,尽着骂一辈子的人,也当不得三万块钱,况且辛辛苦苦的谋着了一个金矿差使,只聚了几十万银子,这三万块钱,比不得三百五百三千二千,非同小可,那里舍得就拿出去。想到此处,就如剜了他的肉去一般,只好夹七夹八的,把自家儿子和江念祖咒骂一顿,到底还不肯死心,又去托了别人,要请律师和那洋人申理。但那些律师,问了情节,听说既有证人,又有借契,多摇着头儿,不肯干预,余季瑞无可如何。一瞬到了约期,江念祖又来坐索,余季瑞明晓得不还不行,只得咬紧牙齿,忍住心痛,把那黑龙江赚的些昧心钱儿,到钱庄上去划了三万出来,和儿子还了这一笔借款。可怜余季瑞,为了这件事情平空的要了他三万银子,气得他就如河豚着网一般,就是死了父母也没有这般难过,呆呆的直过了一个多月,方才渐渐复元。只便宜了江念祖这个混帐东西,两次都和洋人严分,赚了他两万多银子。谁知不义之财,到底不能享用,忽然洋行里头,也出了一件事情,江念祖把这两万多些银子,一齐赔了进去不算外,还把他以前的老本贴了出来。你道可笑不可笑?  原来江念祖的洋东,叫做密伦司,是葡萄牙国的人,孑然一身,并无子女,也没有什么朋友,忽然一病死了,一班和他来往的店家,照例禀请捕房,将他洋行里头的存货器具,拍卖抵偿。江念祖有和他经手借的几笔庄款,一共三万多些,江念祖为着要讨他的好,不用凭据,都用自己出名,又没有什么中人,可以做得证见的,不能控告追缴。那班钱庄里头的人,又不认得这个洋人,借钱的时候又没有说个明白,只和江念祖要钱。江念祖没奈何,只得拿出钱来,一一的算还,花了无数的心思,用了许多多的奸计,骗着了余季瑞的两万多银子,如今加利奉还,依旧弄得个两手空空,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想着在他们讲究性理学的说起来,这就叫天道好还,报施不爽了。

    闲话休提,只说起铁路大臣宣兰生来,上集书内,已经表过他是章中堂的门生。章中堂以前在直隶总督任上的时候,创办招商电报,宣兰生着实的出力赞成。那时的风气还没有开,军机里头还有人在那里窥笑他们,为什么花了许多银子,去办这样的事情,但为着章中堂是三代老臣,功高望重,不好怎样地驳他,姑且依着他的意思,拨款试办,就把章中堂派了个轮电两局的督办大臣。章中堂因为这件事情宣兰生在里头十分出力,那时他正在滓海关道任上,就破格奏请,把宣兰生派了个会办大臣。章中堂的事情也多,就把招商电报两局的事,统统都交给宣兰生一人办理,章中堂不过算个虚衔的督办罢了。起先有时也还问问的两局的事情,后来竟不问了,一切用人调度的大权,都归宣兰生一人执掌。宣兰生十分得意,这一天,正在签房,查点各处电报局的公事,却却的看见了直隶获鹿县电报局委员的一个禀贴,上面图书密密,花押重重,像有什么紧要公事,暗想这获鹿电报委员是赵寿萱,他有什么公事,为什么不发电报,难道又被洋人占了不成?便皱着眉头,拆开看时,果然又是被洋兵占据,禁止委员擅发电报,所以那赵委员发了一个禀贴,细细的禀陈占据情形。宣兰生看了,甚是不快,看到后来,猛然双眉一竖,把桌子一拍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奸奴,这还了得。”看官,你道这禀贴里头说的什么事情,如今且把宣兰生一边按下,待在下把那洋兵占据电局的情形,说将出来。只说那获鹿县地方,原是正定府的属县,地方虽然简陋,却倒是直隶省内,来往的一个通衢。那时联军已经入了北京,联军统领华德西,因为要开拓行军电线,派了几队德国马兵,把正定府一带的电报局,一齐都占据住了。那获鹿电报局,本来是一个门局,委员赵寿萱也和宣兰生有些亲戚,当下同着一班报生,正在那里吃饭,忽见看门的信差,飞一般七撞八跌地走了进来,气喘呼呼地嚷道:“不不不不好了,洋洋鬼子来了。”

    赵寿萱听了,只吓得魄荡魂飞,心惊胆战,把饭碗也丢在地下。  众人一齐惊得呆了,都想要往外逃走。说时迟,那时快,早听见咯吱咯吱,一片的皮靴声响,走进几个洋兵来。为首的一个是德国的陆军千总,穿着一身军服,腰佩长刀,雄纠纠气昂昂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他们往外要跑,便伸手把他拦住,口内咕噜咕噜地说了几句,也不懂他说些什么。那班电报局里的报生,只会勉勉强强地说几句英国话儿,那里懂什么德国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是立在那里发呆。那德国兵官,见他们不懂,又指手划脚的朝他们说了一遍,似乎是叫他们不要逃走的意思。赵寿萱听了,还是不懂,那德国兵官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赵寿萱看了,更加吓得神魂失据,一时间吓昏了,跪在地下,连叫大人。那班报生,见总办已经下跪,也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跪了下去。正在磕头,忽又见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不慌不忙,对那德国兵官说了几句德国话。德国兵官大喜,连连拍手,又和他咕咕唧唧地说了半天。众人跪在地上,听得声音甚熟,回过头来,偷眼张望,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局里的领班林良栋。这林良栋的老子,从小在德国洋行里头,当个通事,所以林良栋也会说几个德国话儿。在电报局的时候,只用英文,用不着法文、德语,如今却用着了。当下林良栋和那德国兵官说了一回,那兵官用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却哈哈地笑个不住,又对林良栋说了几句,林良栋便走过来,对赵寿萱说道:“他说叫你们只顾起来,他们外国没有请安磕头的规矩,你们不要害怕,他并不是来杀害你们的,不过要把我们的电报局做他的行军电线,不许擅发电报,不许私出局门,只要依着他的说话便了。”赵寿萱听了,好似逢了郊天大赦一般,连忙扒了起来,还口口声声的赶着那德国兵官,叫他是洋大人。那兵官虽然不懂得中国话儿,那大人两个字儿,听人家叫得熟了,有些懂得这个意思,便又笑着对林良栋摇摇手儿,说了几句。

    林良栋和赵寿萱说道:“他说并不是你的上司,和你没有什么统属,不要用这般的奴隶心待他。”赵寿萱听了,满面羞惭,速速应了几个是,不敢开口。自此之后,这个电报局,就被德军占据了起来,把那电报局四边,都团团围住,又派了两个人,看着机器房,不准赵寿萱私发电报,连叫人出去买办食物,都要得了兵官的允许,才得出门。出入的时候,还要在身上搜寻一遍,恐怕有什么违禁的东西。赵寿萱虽然害怕,却又不能逃走,只得提心吊胆地听他们怎样指挥。只有林良栋会说了几句德国话儿,那兵官甚是欢喜,许他出入自由。

    这林良栋的为人,本来是个头等无耻的东西,他见德国兵官,略假词色,他就挺着个胸脯,仰着个面孔,得意扬扬,十分高兴。赵寿萱和一班报生,倒反要好好的奉承他,他还对着他们说道:“那一天若不是我懂得他们的说话,只怕你们的吃饭家伙,早搬了地方了。你们现在须要把我当总办一般看待,我便不出你们的岔儿,如若不然,我一个不高兴,只要把舌头尖儿挑上几挑,不是我说句大话,哈哈,你们这几条性命,都在我的手内。”众人听了他这般说法,心上虽是恨他,却又不敢不顺着他恭惟几句。林良栋在德国兵官面前,又要讨他的欢喜,便无中生有的造出无数的谣言。那时德国的钦差,被拳匪胡里胡涂地杀了,一班德国的兵士,痛恨拳匪,不得要把直隶一省的人,通通当作拳匪,剿灭无遗。不过碍于公法,不能做这样惨毒的事儿罢了。林良栋却想了巴结他们的法儿,捡那平日晓得殷实些儿的店铺,不是对着兵官说他窝藏拳匪,便是说他聚众结盟。德国兵官听了他的说话,不管三七二十一,派几个马兵,同着林良栋去把那人立时立刻地拿来,审问他到底是拳匪不是。审问的时候,都是林良栋坐在旁边,做个通事,往来传译。

    林良栋却私下叫人去问那拿来的人索贿,三百五百,一千八百,看着那个人有钱没有钱,定那贿赂的多寡。那班人要保性命,谁敢不应?只要那送的钱,到了林良栋的手中,他便到德国兵官面前去和他开脱,也有说是仇家误告,也有说是访事不实,果然德兵官一说一听,只要他说的话儿,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从没有驳回过他一句。赵寿萱一班人在旁边看了,暗暗的稀奇,暗想他也是个中国人,不过会说了几句德国话儿,为什么德兵官就肯这样听他的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好像是线提傀儡,由着他撮弄的样儿。正是:中原年少,忽呈弥子之身;海外虬髯,且捣南风之杵。不知德国兵官为甚肯听林良栋的说话,请看下回,便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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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且说林良栋撮哄着德国兵官,要东就东要西就西,赵寿萱和一班报生,在旁边看了,十分疑惑。那德国兵官自从占据了电报局,便住在赵寿萱的房内,把赵寿萱赶了出来。那一班报生的牀帐,也都被他们占了,只得同着赵寿萱在厨房隔壁一间柴房里头暂祝大家挤在一堆,只有林良栋的房间不动,安安顿顿的住在里头。一班德兵,见主将和他要好,也都肯听他的说话,大家巴结着他。赵寿萱们一班人看了,自然有些妒忌,却只想不出德国兵官为什么这样的器重着他。有一天晚上,赵寿萱睡了一回,觉得腹中有些咕噜噜的作响,一时间绞痛起来。  赵寿萱便翻身坐起,悄悄的出了柴房,黑天蓦地的摸到毛厕里头,又不敢点火,轻轻地蹲下,出了一个大恭,登时那肚子就觉得松爽了好些。赵寿萱不敢声张,仍就鹤行鹭伏的悄悄回来。  恰恰走过那兵官窗口,见里头点得灯烛辉煌的,又有人在里头说话。赵寿萱吃子一惊,气也不敢多透一口,连忙把身子缩短了些,伏在那窗盘外面,窥探他们的举动,看里头是什么人。

    又听得那说话的声音低低微微的,夹着些嘻笑的声音,好像是个女人的样子。赵寿萱听了,更加疑惑,连忙用着目力,望窗缝中间细细地看时,不觉又吃一惊,倒退了几步,暗想原来又是这个东西,怎么竟做起这个无耻的勾当来了。一面想着,恐怕被他们里头晓得,又不懂他们在那里说些什么,便一步一步地摸着回来睡了。看官,你道赵寿萱看见的是什么人,在那里和德国兵官做些什么,在下做书的也要卖个关儿,不来说破,等看书的列位看官,自家揣度,得个言外的意思罢了。

    闲话休提,且说赵寿萱本来是读书出身,后来读书不成,改了行业,捐一个小功名,打算出来混碗饭吃。不知怎样的钻着了宣兰生的门路,派他当个电报委员。虽然读书人一作了官便改了本来面目,但赵寿萱还没有深入宦途,那一点先天的书毒到底还在他性质里头,没有除掉。自从那一天晚上,看见了那般怪状,心上便觉得有些愤愤不平,暗想我们中国事事都具着奴隶性质献媚外人,千般百种地想着法子巴结外国人,也还罢了,为什么还要舍着自家的身体去巴结他,这是个什么意思呢?正在心上这般暗想,却却的看见林良栋挺着胸脯,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一面孔得意的样儿,大踏步在里面走了出来。  见了赵寿萱也不招呼,略略地点一点头,便望着外边要走出去。

    赵寿萱见了林良栋的面,好像有一双手,在喉咙里探出来,要和他说话的样儿,忍不住向着林良栋,把手招招道:“请略停一步,我有句要紧的话儿,要和你说。”林良栋听了,傲然答道:“你有什么话儿要和我说,只管说就是了。”赵寿萱要和他说时,又怕给别人听见,便拉着他的手道:“请到我们房里坐一回儿,好细细地说给你听。”林良栋鼻子里嗤地笑了一声道:“你们的房间不就是那厨房左首的一间柴房么?那种腌躜的地方,亏你们怎样好住,还要叫我去坐一回儿?不瞒你说,这样的地方我实在不能领教,你有什么说话就在这里说罢。”说着摇头摆脑的甚是得意。赵寿萱听了,本来就是一肚皮的气儿,听他说到此际,再也忍不住了,冲口说道:“我们住的地方,虽然龌龊,我们的身体,却都是干干净净的,为什么你忽然这样的嫌恶起来。”林良栋听了,还没有听出赵寿萱说他的意思,便不耐烦道:“问你有什么说话,你又不肯说出来,只顾这样咕噜咕噜的,算个什么样儿。”赵寿萱心上虽然不快,却也不敢糟蹋他,只说道:“你不要嫌我多口,我要劝你一句话儿,那一班铺户,都是我们中国的同胞,我们不能保护他也还罢了,还要说他们是拳匪的同党,害得他们一个个的荡产倾家,实在我看着可怜得很。你既然会说德国话儿,那兵官又待你甚好,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劝劝他的性儿,不要这般暴燥,累及无辜。要晓得拳匪杀了德国钦差,是京城里头的事情,和这获鹿一县的人,什么相干?你若肯苦口劝他,他一定没有不听的,那时这获鹿县里的一班铺户,就都受你的好处不浅了。”林良栋听了,非但不听,倒反觉得甚是厌烦,红着面孔怒道:“这都是他们做的事情,与我什么相干,难道我管的了他们的事么?”赵寿萱听了勉强捺住了怒气,又道:“不是这般说法,因为那德国兵官和你交情甚好,所以要你去劝劝他,并不是叫你去干预他的事情。”赵寿萱一句无心的说话,不料那林良栋想差了路头,只说赵寿萱晓得了他的秘密,有心在那里枭他的痛疮,登时满面通红,双眉倒竖,大怒道:“你说的什么话儿?  我和那兵官有什么交情?我是个中国人,他是个外国人,不过我会说了几句德国话儿,和你们做做通事罢了,什么交情不交情的,这般混说?”一面说着,一面气忽忽的,翻身转来,向里便走。赵寿萱见了这般光景,便打了一个寒噤,晓得事情不好,今天这几句说话,可闹出乱子来了。但是解既解不来,逃又逃不脱,正在惊慌之际,只见林良栋同着那兵官,忙忙的走了出来。那兵官一脸的怒气,走到赵寿萱面前,就一回手,拔出那腰内的一把佩刀来,寒光闪闪,冷气森森的,在赵寿萱面上,晃了一晃,就要往下砍来。吓得赵寿萱把方才那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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