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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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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炭接下来说的便是:“我叔叔说,咱们普通人,身上精气一般都聚在头顶和足底,唯独在尾椎后背没有精气,这雌虫却有法子,将人的精元逼迫到尾关,吸完之后,还将剧毒刺入人的体内。”
那商人想:“噢,原来他说的是精元……咳,我倒多想了,这少年小小年纪,本来也不知人事。”
“这毒性可不同一般,会要人命的,不过这虫子很小,毒性发作也慢,一般都要咬后一两个月才发作,当时我叔叔军里就有好些兵勇死于虫咬。”
“是吗……”那商人脸上微笑慢慢凝固了,强笑道:“幸亏我没被咬,要不然……”
“哈哈哈,当然,瞧老爷红光满面,定然没中毒。”胡炭心无城府的大笑,“中完毒的人很容易辨认的,我叔叔说过,被虫子咬后,对风寒感觉比一般人更敏感,会感觉忽冷忽热的,从尾椎到脑后一条直线,便是虫子下口的地方,被咬之处会鼓起指头大的一个红包……”
那商人这时候浑身便起了一身冷汗。
不会是这样吧……这一月来他都会感觉有时冷有时热,一直以为是天气状况紊乱人体阴阳才如此。刚才他就觉得有些不适,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便似受了风邪一般。天杀的,可千万不是真被虫子咬了!他笑不出来了,伸手直探后背,只担心自己尾脊之上会长出一个红包。
这时胡炭还在谈他叔叔的经验:“……虫毒极其难解,一般来说,毒发之后不过三五天,人一定完蛋。我叔叔早年跟在药行里,识得一些药物,把这毒虫的特性跟我爷爷说了,配出一剂解毒药……”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那商人凄厉的叫喊:“随喜!随喜!你快来看!我身上长了什么!”他的手摁着脊背正中,面色灰败,浑身发抖。那手指哆嗦得几次滑到一边去。
那名叫随喜的下人一路小跑过来,打躬问道:“老爷,怎么了?”
“你……掀……掀开……我的衣裳,看看这里……这里……怎么了……”只不过片刻工夫,这个志得意满的成功商人,就变成了面色惨白的虚汉,嘴唇紫绀,胖身子一会儿僵硬如铁,一会又抖如摇筛。随喜听见吩咐,便撩起主人长袍察看。
“老爷……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胡炭关切的说,“唇色发紫……啊哟,不好,这是……这是……你不会真被虫子咬了吧?老爷,你浑身发冷么?”
那商人听说,身子大抖了一下,恐怖的看着胡炭。他从胡炭的眼里看到了吃惊和惋惜。
“老爷,你这里长了个红包……”随喜恰在这时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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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炉正传 第三十八章:蚁聚(下)
贫病者敢死,富贵者惜生。
人的通性,大抵如此。
一旦身外之物丰裕,能知俗世之乐,人便格外珍惜性命。
那肥胖药商虽不敢说是家财巨万富贵骄人,但毕竟累世经商,日子远比他人富足。多年吃喝无虞,堂上有老膝下有小,常享人伦,如此身世,当他遇到钱命抉择之时,会寻向何途,这是每一个人都可想到的答案。
胡炭只不过施展了小小手段,便将一个精明的商人唬得半生不死,言听计从。不大一会工夫,寥寥数语勾拨,那商人刚收进怀里还没有捂暖的金银便再度易手,交到胡炭手中,连身上的那几支人参也没能幸免。
不能怪这商人太过轻信易骗。
江湖鬼蜮之术,障眼遮断之法,这岂是普通人所能轻易辨识清的?饶是你精明过人,博学多智,当亲身陷入古怪危急中时,没有方寸不乱之人。方寸一乱,迷局顿布,由不得人反抗脱身。
这些惑人的小招数千年来不失其威,时至今日,仍可令许多精明人折戟其中。难道受骗者都是傻子么?不然,其中受者,不乏国之官员,业界菁英,学术泰斗,此等人精炼老到,机心之重实非尔我能及。盖因施术者善觑人危,知人弱点,凭此而发则无有不中;无;错;小说 m。quledU。者也。
话休絮烦。
胡炭用了一张“父亲寻访天下,费数年之功精研,珍贵无比”的无敌活命符,换回来两千五百两银子和剩下的几支人参。在商人的千恩万谢之下,心满意足策马离开。
路上秦苏问他:“你刚才拿什么虫子咬他?”
“斑蠖。”胡炭笑着说。把手里拿着的乌黑小瓷瓶扬了扬。
斑蠖状类潮虫,性喜阴湿。多生在沼泽之地,身子细小如蝼蚁。虽然毒质甚微,但此虫妙在毒发极快,普通人被咬后不过一刻钟便有症状,身子易受寒热,然后肤表有绷僵之感,不过不致人死命。
“嗯,这就好,”秦苏点头道。“对付这样刻薄刁钻的人,轻轻惩戒就够了,他们不是大奸大恶之辈,我不许你用剧毒虫子害他们。”
“知道啦,姑姑。”胡炭点头说。
道上他事不提。姑侄二人连番策马,在路上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在申酉之交进入隆德府。天初向晚,许多人家已经点起了灯,临街的店肆。更将灯笼高高挂起,红光将街道照得明亮。胡炭一入城门,便开始捉人打听原味斋的位置,得到指点之后。便匆忙寻找客栈,急欲找好房间就去大快朵颐。
谁知这客房却难找之极,两人寻了七八家客栈。都回说已经宿满。看到所有旅店大堂中,座上都是神情粗豪的汉子喝酒吃肉。大声行令,秦苏知道。定是这些突然涌入的江湖客把客栈都挤满了。
没奈何,姑侄二人只得另寻他法,在问过两家客栈仍然无果之后,便在城西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请求借宿。户主见是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小童,幸而没有拒却。
安顿完后,小胡炭急不可耐,肚中馋虫勾发,便拉着秦苏去寻找原味斋。循着路人指点,很快就找到了,离住处半里左右,一座灯火辉煌的饭庄便是。二人站在门口,看见饭庄顶上一块九尺长的青色木牌高悬,龙飞凤舞写着“食止原味斋”五字,正门两侧,从顶檐长长垂下两串灯笼,几乎接地,金丝银穗,暖色摇光,果然是个气派门面。进得门去,便有青衣小童过来打躬引路。
胡炭满心欢喜,瞧这饭庄造得大气,牌匾上又敢写出“食止于此”的口号,料想菜肴定是非同凡响的,心中对那道“香酥鹿脯”更是充满期待。
店伴把两人引上二楼,带到散桌前面,一张大圆八仙桌周围,却已坐着五人。这几人看见秦苏他们到来,只抬头看了一眼,自行窜座,仍默默不语的饮酒吃肉,与其他桌人喝彩大笑的情状迥异。秦苏瞧他们的行装打扮,也是术界中人,只是这么安静,定是独身的行客,没有同伴,而且交游也不甚广,与满楼的食客们都不识。
“姑姑,你要吃什么?”刚一落座,胡炭就问秦苏。他看到四周饭桌上,各类美食佳肴香气扑鼻,早就馋涎欲滴。秦苏知道小童饥饿,便笑着对小二说:“给我来一盘糖醋鲤鱼,一份香酥鹿脯。温一壶酒就成。”
“伙计,等等,他们吃的那是什么?”看看伙计要走,胡炭又叫住了他,指着邻桌一盘菜肴问。
“回客官,那是酒蒸三宝。”
“哪三宝?”
“黄猄,果子狸,穿山甲。”
“好,不错,给我来一份……那个呢?那是什么菜?”胡炭指的是一罐白瓷壶,用小炭炉煨着,正咕咕的冒着香气。
伙计道:“那是秘汤炖龙盅,客官也要来一份么?”
“炖龙啊!有趣,我喜欢这个名字,给我来一份,另外,你们店里有没有炸糕?”
“本店有三十六种糕点,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的?”
“三十六种……算了,不用这么麻烦,给我来最普通的就成,就是这里人们平常吃的,不要太甜。”
伙计下去了。秦苏慢慢啜饮茶水,耳中却开始留意别桌食客的对话。她在路上时就隐隐发觉事情有些蹊跷了,及至寻客栈被拒,心中的担忧更深了一层。隆德府的江湖人物实在太多了,多得异乎寻常,先前她估计有五百人到来,现在再估算,只怕七百人也不止。
碎玉刀的声誉便再隆盛,他的七十大寿也绝不可能使动这么些豪客前来捧场的。看看不少门派,是师傅弟子数十人并程而来,还有许多平常难现踪迹的人物。也都都纷纷赶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人如此聚集?
食客们喝五吆六。的是在说江湖上的逸事。只不过,跟眼下的事情没什么关联。“梅花掌”门派的几个弟子。得意洋洋的在跟同桌人讲述他们师傅当年击杀著名巫觋的故事。一个声如破锣的中年汉子,正嘎嘎大笑,他说的是八年前追赶仇敌,两人误入十二桥领地,被貌美如花的十二桥女弟子囚禁后,两人如何化敌为友。
坐在楼梯口附近的一个和尚更是谈兴横飞,此秃乃是个游方酒肉僧,天下各处庙宇无所不至,山野僧寮。也常拜访,号称铁履和尚。眼下正大啖羊腿,跟众人讲述普陀山沙弥如何如何联众****良家妇女,用迷药熏倒漂亮香客。五台山经阁长老如何如何监守自盗,将典藏经文高价卖给人,拿钱私养小妾。鸡鸣寺方丈如何名不副实,半夜躲在禅房里喝小酒,被当场捉拿老脸丢尽,白马寺住持如何名利熏心。专一往皇宫拍马屁,领了一个护国法师的名号,其实功法差劲不值一提。
秦苏听得大皱眉头,这秃驴嗓门粗大。用词粗鄙下流,经常把周围食客引得会意大笑,实在不堪耳闻。正不耐间。两人叫的酒菜开始端上来了,胡炭欢喜雀跃。把盘盏往秦苏面前一推,道:“姑姑吃。”秦苏只得暂屏耳目。专心吃饭。
一壶酒饮掉一半,菜也陆续上齐了。胡炭正抱怨“炖龙盅”里面的“小草花龙”比蚯蚓大不了多少,而且草蛇远不如毒蛇味美,掌勺师傅太没见识……正愤愤咕唧的时候,听见楼梯口突然一阵喧哗,十数人步履沉重的拥上楼来。
走在当先的是个秃头汉子,身材高大形貌威猛,一双虎目扫射,不怒而威,颌下浓髯如铁,根根直立。刚上楼来,便见周围群客纷纷起立欢呼:“哈哈哈,雷大胆,你还没死啊?”
“老雷,听说上个月你被你师傅一禅杖打翻了,骨头没断么?”
“大胆,怎么才一个月不揍,你又皮痒了,上来喝花酒,小心你师傅知道。”
那汉子满面笑容,大声笑骂:“王八蛋!一群狗贼原来都躲在这里,雷公钉!你娘!尖嘴猴子!你娘!淝水王八,你娘!”团团作了一礼,佯怒道:“他妈的人心不古,平时跟老子称兄道弟,现在都巴望老子死掉。老子又没偷你们家的娘儿们,值得这样仇视我么?”
众人呵呵大笑,六七桌人纷纷挪让位置,让新上来的十余人分批落座,添酒加肉,重新开席。
听见众人寒暄片刻,秦苏便明白了。原来这胖大汉子,便是疯禅师的徒弟,号称“雷大胆”的。因性情粗豪,最喜交友,五湖四海都有结交。而且其师名震天下,功法厉害,人人都闻名而慕见,所以甚得人心。
筛过酒,便有人问雷大胆:“大胆,怎么你也赶过来了?你师傅的名声不比凌飞道长差多少,让他知道你也来凑热闹,小心再揍你一禅杖。”
雷大胆笑道:“这不怨我,就是我师傅把我派过来的。蜀山门人公开燃灯出道,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我师傅让我来开开眼,看看蜀山门下得意弟子究竟实力如何。”
有人道:“怎么?疯禅师也动了心思么?派你来偷窥,是不是也想把你****成一流高手,然后逐鹿江湖?”
有人笑道:“那就完蛋了,大胆喝酒吃肉是不错的,要说打架嘛,一禅杖都挨不住的家伙能成什么事。”众人纷纷起哄,都大笑说此言有理。
“滚你娘臭鸭蛋。”雷大胆骂道,“谁不成事?不服出去比划,老子让你瞧瞧三重金钟罩和千钧刀的厉害!你们也不想想,我师傅的一禅杖,天下有几个人能挨的住!你娘的,老子皮粗肉厚,第三重金钟罩护身,挨了一下到现在走路都打颤,让你们这些孙子挨一下试试?不说别人,关老虎你吹牛说铜筋铁骨,一禅杖就把你打成屎老虎。”
众人哗然大乐,纷纷举杯轰饮。
停了片刻,有人又问:“大胆,你师傅这次踢你过来,没给你派什么任务么?会不会要你当众挑战。跟蜀山弟子过上两手?”
有人窃窃而笑,道:“大胆你惨了。你师傅深谋远虑,觉得你不堪造就。只怕要借蜀山弟子的手把你干掉也未可知,然后好再收徒弟,重传衣钵……”
“放屁!”雷大胆笑骂,循声看去,见是靠在板壁上的一个青衣汉子在说话,笑道:“我道是谁在放鸟气,原来是你!陈大脖子,看来你上次挨的收拾得还不够,你娘!”提起一壶酒。平平掷了过去,正落在那陈大脖子面前。他喝道:“倒满!我师傅真给我派了任务,要借我的手先把你这厮灌死再说!”一番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跟那人对饮了几大碗,把对手逼得连连告饶,雷大胆豪兴已发,虎然站起身来,踞凳而立,双目环视周围,烁烁发亮。
“难得在座有这么多老相好!哈哈哈。兄弟一相逢,不喝酒怎么对得起?喝酒!都他娘的给我喝酒!喝死为止!今天喝不死的,不是我老雷的兄弟!”
“好!”众人轰声答应,一时觥筹之声顿起。稍静。有人打趣道:“怎么?老雷劝大家喝酒,难道要请客么?咱们喝死了,你可得付账。”
“瞧你这小气样!”雷大胆睥睨而笑。豪饮一大碗,道:“请客就请客!钱财算得了什么。行走江湖,讲的不是一个痛快么!小二。每桌再给我上十坛酒,这二楼所有客人的帐,由我来付!”说完,从怀里捏出一个包裹,扯开了,把五封银子摆到桌上。这是百两一封的雪花纹银,五百两银子,足够众人喝下大天来了。
“老雷豪爽!”众人齐声喝彩道,纷纷起立邀杯相敬。
不过与雷大胆熟识的几个旧友,却素知这师徒二人耽于武学,没有经营之道,钱财向来窘迫。当下被叫做“淝水天星”的柯青问道:“老雷,你哪来这么些银子?不会是打劫来的吧?”
“我师傅给我的。”雷大胆跟人对碗刚完,抹去须上酒水,说道,“我师傅近日发了一笔横财,给我这些银子当盘缠!来路正当,你们不用怀疑我老雷的品行。”
疯禅师痴于武学,修为极高,这是江湖上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不过人的精神心力难多用,沉耽一事,往往便不涉其余,要说一个镇日琢磨功法快陷入半疯的和尚,居然也有发财的时候,这比马长角牛生翼还要叫人生疑。
当下看到众人怀疑的目光,雷大胆笑道:“知道你们不信。都知道邢州铁筹门的事吧?”
“铁筹门?狐妖的事?”
“大胆,你说的是狐狸精的事么?”
邢州铁筹门数年来被狐妖所扰,由一个百人大派锐减至仅存十数人,这件事在江湖上风传很久了,在座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铁筹门数年前不知何事,竟然招惹上一头厉害之极的狐妖,遂成死敌,狐妖处处追寻铁筹门人的踪迹下手加害,几乎把铁筹派灭门了。门派曾请过不少高人来帮忙,可惜终究未果。想不到疯禅师这次也要出马来趟这条河。
“不错,”雷大胆道:“就是狐狸精的事,我师傅被请去消灭狐妖,这些钱就是铁筹门给我师傅的报酬。”众人心中了然,疯禅师沉心武学,粪土钱财,想来他答应干预此事,只是因为对法力高强的狐狸精感兴趣,想要跟狐妖交手而已。
一时众人纷纷叹息,或说铁筹门时运不济,竟然招来如此大难。或说现在妖怪太过猖獗了,竟然视天下英雄于无物,频频现身夺人性命。另外还有人心存怀疑,说一般修为精深的妖怪都隐居在山林中潜修大道,不涉人世,为什么这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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