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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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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 ; ;扶起胡不为让他斜靠在锦墩上,帮他洗脚。



    这时胡不为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年多来,正是因为这个女子地照顾才得以延续生命。 ; ;她把自己和儿子从沅州带到江宁府,迢迢千里,一路也不知经过多少苦难和凶险。 ; ;她以柔弱的肩膀,竟然担起一副重担,这样的大恩大德,自己该怎样感谢她呢?



    秦苏低头慢慢揉搓他的脚趾,温柔而细致。 ; ;仿佛手里捧着的是小婴儿不堪重碰的脚掌。 ; ;她没有看见头顶上。 ; ;胡不为注视着她的复杂地眼光。



    “秦……姑……姑娘……”胡不为终于说话了。 ; ;一整个白天个鼓喉顿舌。 ; ;到底已能简单表达心情。 ; ;他心里有许多感触,有许多念头。 ; ;但要冲到口边时,却没一个能成为完整句子。 ; ;想了好一会,他才嘶哑的说:“多……多……多谢……你……了。 ; ;”



    秦苏心中一涩,一抹苦笑现在唇边。 ; ;她没有抬起头,只轻轻说:“不用客气,胡大哥。 ; ;”



    浸在水里的手掌,细长,莹白,丰润,在烛光下看来,通透得如同美玉一般。 ; ;胡不为看着面前女子,如云青丝下,一截白皙纤长的柔颈,感觉着足上肌肤仿佛鹅毛拂过的温软滑腻,心中禁不住一荡。



    秦姑娘竟然给自己洗脸洗脚,这……是不是太过亲热了?虽然……朦胧深处,似乎这样的场景曾经出现过……可胡不为现在是清醒的,他何德何能,敢让这个姑娘如此对待自己?胡不为局促的掉开眼睛,假装把目光转到帐内去看儿子。



    胡炭已经睡着了。 ; ;但胡不为心不在他,目光只在儿子平静地脸上扫过一圈,注意力又回到秦苏捏着的脚掌上来。 ; ;他一动都不敢动,眼睛也不敢落到秦苏身上。 ; ;心中如乱鼓急擂般只是想:罪过,让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这样照看左右,这怎么敢当!秦姑娘的清白名声可要坏在你手上了。



    房中燃着的蜡烛一寸寸的短下去了。



    房中两个人谁都不敢看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 ;微微晃荡地水响,给这静夜厢房平添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 ;便在胡不为神离魂合之际,秦苏心中也是一番天人交战。 ; ;她在盼望着。



    她盼着胡不为会用温情的目光注视她,对她展颜微笑,跟她说让人耳热心跳的情话。 ; ;她盼着胡不为会把手掌落到她头顶上,摩挲她的头发,抚平她长时以来的委屈和不安。



    只要胡大哥有点表示就行啊,秦苏不用他说出怎样的海誓山盟,只要他稍稍表露一点爱意,甚至,他只要向白日里那样,低声的唤自己“情……情……情……”那时,秦苏就会放下所有的矜持,放开所有地羞涩。 ; ;投进他地怀抱中,畅快地痛哭,然后把自己完整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吐露给他。



    苦苦等待的讯息终究没有到来。 ; ;秦苏咬着唇,随着时光悄逝,她心中的期待也一点点沉落下去。



    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 ;胡大哥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秦苏叹息一声,给胡不为洗完脚后。 ; ;又帮他揉捏筋骨。 ; ;这个功课是每天晚上必须做地,胡不为长时不动作。 ; ;四肢萎缩得厉害,躺了一天仍然没有恢复丁点力气。



    头,肩膀,双手,****。 ; ;秦苏虽然让沉重的心事压着,却没有马虎了事,认认真真地。 ; ;胡不为身上的每一个关节肌肉都不放过。 ; ;胡不为看着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心中极感过意不去,而让一个年轻女子如此亲昵的触摸自己肌肤,他心中更感不安。 ; ;秦苏的柔掌在他肩膀和颈项上慢慢游移时,胡不为紧张得身子绷僵,快成木石之体了。



    庄院外遥遥传来唱更之声:“天—色—阴—晦,明—日—有—雨——梆,梆梆——”



    原来夜不知不觉已经转深了。



    夤夜之中。 ;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人会怎样看?胡不为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



    “秦……姑娘,不用……麻……烦了。 ; ;”胡不为结结巴巴的说,呼吸急促,脸上一阵潮红,他紧张地盯着秦苏慢慢揉上大腿的手。 ; ;“我腿……不……不……不疼。 ; ;”



    “不行。 ; ;胡大哥。 ; ;”秦苏说,仍然没有抬起头。 ; ;“你这么久没站起来,筋肉都不象以前了,再不好好调理,怎能早日恢复?”



    胡不为身子一阵微颤,秦苏掌中的热气让他心里有些莫名的燥动。 ; ;这是个善良体贴的女子,胡不为怎能忍心让她为自己而名声受损!他歉疚的看着秦苏:“好……好了,天这么晚,你……也……回去……休……息吧。 ; ;”



    秦苏怔住了,她的手僵在胡不为膝头上。 ; ;把目光上抬。 ; ;看见胡不为正飞快掉转视线。



    回去?回哪里去?



    秦苏猛然醒悟过来:是了……胡大哥刚刚醒来。 ; ;还不知道自己一直跟他住在一间房里。自从他失去魂魄以后,秦苏便成了他的贴身保姆。 ; ;不敢轻离半步。 ; ;白日照拂左右,晚上便守在榻旁,困了就和衣躺在他身边。 ; ;胡大哥当然不知道这些,可秦苏是个女儿家,又怎能告诉他?



    在一瞬间,秦苏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 ; ;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 ;胡不为胸口起伏,也不敢看她了,他地目光落在帐边金钩上,话中带了一丝关切:“秦姑娘,好了……你别太累,快……快……睡去……吧。 ; ;”



    “嗯……”秦苏只得低低应了,却仍不起身。 ; ;此时夜已深,却让她上哪里去?



    胡不为并不知道这些,还在为自己耽误了秦苏的睡眠而歉疚。 ; ;他摆了一下自己的腿,催促她:“走吧,快……去睡吧,太……晚了,不好。 ; ;”



    “他一直叫我秦姑娘,不肯叫我苏儿……他要我避嫌……”秦苏不说话了,心中的气苦浸漫上来。 ; ;这时她已经感觉出来了,胡大哥是在对她守礼。 ; ;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对自己谦恭如昔。



    “胡大哥,你……你……”秦苏咬着唇想,“你还对我这么客气……你一点都不记得那晚上的事。 ; ;你忘了,我们……已经……已经……”



    秦苏低头站起身来,快步走近门边,拔开门闩跑了出去。



    合上门板,清冷的气息和浓重黑暗一瞬间便裹住了她地身躯。 ; ;秦苏立在廊柱的阴影里,一动也不动,两行清泪悄悄流下。



    是入秋了,秋雨带幽寒。



    在这冷寂的雨夜,有家的人都熟睡了吧。 ; ;胡大哥赶自己离开……她该去哪里呢?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夜进三更,整个贺家庄都陷入沉静之中,所有的使唤下人都进入安眠了。 ; ;现在,满院近百个人,恐怕就只剩自己一个人清醒着,还找不到归所吧。



    雨水无情,仍然长一声短一声的敲击着蕉叶,“扑—扑—”的闷声听来如此枯涩和单调。 ; ;檐下的铁铃被风吹动,也不时发出冰裂般的玲玲细响。 ; ;风吹过,灯笼都摇晃了,黯淡的微光飘摇在空阔地庭院中,照不到三尺之外,看来也快要被黑暗吞没。



    好久,好久。



    房里地烛火燃到尽头,终于熄灭掉。



    秦苏感觉冷了,她慢慢拢紧双臂,蜷着身子,背靠门扇一寸一寸的蹲坐下来。



    满院俱寂,惟余雨声。
铜炉正传 正传 二十六章 白虎(上)
    正传 二十六章 白虎(上)



    趁风啸动乾坤变



    秋夜穿庭雨,泠泠瓦击声,咽风吹如泣,鸣和似管筝。 ; ;这是闲诗。



    对衣食无忧的朱户人家而言,中秋前下一场雨,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 ;风扬歌声舞色,雨助画意诗情。 ; ;只要这场雨不是下得没完没了,耽误了他们中秋赏明月,这一场薄寒甚至很得人欢心。



    情寄闲愁,写些“红残香满径,川寒碧烟浓”的诗词,画个秋塘野鹭图,枯苇两三茎,涟漪四五点,孤鸟曲项勾足,独立微雨中。 ; ;澹泊中意蕴微阑,字墨里又有高远志趣,何不怡人!愁是心上知秋,人间喜怒哀乐,羡妒慌愁,八情之中,若少了‘愁’字,那可是大大的缺憾,算是白来一世了。



    不过,也就仅只于此了。 ; ;赋悲画愁之后,一番歌舞,所有的愁怀也便烟消云散。 ; ;食肉穿绫的贵人们,存安于所,是绝不会想到雨水之下,还有无数冻饿交袭的苦难百姓的。



    入秋的雨,对于天下万千贫民,无居无所的流离之客来说,带来的不仅仅是愁,还有痛苦。



    无数人,老人,妇孺,贫弱,残障,被兵争驱离了家园,他们头上没有片瓦遮顶,雨水来了,也只能默然承受。 无…错…小说 M。QULEDU。 COM 就近有大树的,便蜷缩在树下躲避,更多的人只能滚落在泥泞中,缩紧身体,颤抖着,用褴褛的破衣来遮挡湿寒。



    饥谨、疾病、暑冷。 ; ;对万千众生而言,造化给予他们的绝没有温情。 ; ;只有一天天勒紧颈脖地绳套。



    乱世里这样的事情多不可计。 ; ;人的命运总被牵引向绝望和苦难。 ; ;看不见出路,看不见将来,期望总被失望替代。 ; ;痛苦和悲哀如同车马的两轮,滚滚不停,载着他们的命运一路驰向深渊。



    人人乞求上天,人人憎恨命运。 ; ;然而他们终不知道,让他们苦难的命运。 ; ;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因何降落在他们身上。



    命者。 ; ;人之生。 ; ;运者,命之动。 ; ;命是天给予,运却由何来?



    没有人去探究这个问题。 ; ;感慨世事不是生活的主线。 ; ;人还要考虑许多实在之事,饮、食、坐卧,无一不是费心费力地大事。 ; ;而在饥寒交迫的雨夜,还有困倦交袭,这时谁还有心情去思索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



    漠雨笼罩下地江宁府。 ; ;正在夜深时候,浓重的黑暗掩盖了表象的一切。 ; ;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冷清之时,许多人都暂时忘掉压在他们身上的命运。 ; ;不夜的秦淮两岸,灯火已经阑珊了,大大小小的街巷之中,也绝少有人行走。



    安镇寇地宅院之内。 ; ;客舍厢房中,隋真凤刚刚睡下,她还在琢磨着晚间跟众位掌门合议的事情。



    罗门教早前已经分批撤离到舒州。 ; ;江宁府暂时解除危机。 ; ;但江宁府各门派领袖并不自安现状,他们想趁着敌人气势衰减之时,联合舒州同道,给罗门教以反戈一击。 ; ;联络的人马已经派出了,料想明后两日,就会有消息陆续传回来。



    隋真凤在床上辗转。 ; ;始终不能入眠。 ; ;脑中思索之事实在太杂太多了,有许多更是毫无头绪,让她剪不断,绕不开。 ; ;她睡不着了,索性并股沉肩,催息运功。



    “笃笃——” 窗格上微微扣响,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师傅,你在么?”



    隋真凤在黑暗中坐起身来,手指一弹,一小团火星便准确的击中了九尺外的烛台。 ; ;房间亮了起来。



    “我在。 ; ;什么事?”



    “山上出事了,大师伯在光州被人打伤。 ; ;刚刚回来……她伤得很严重。 ; ;”



    隋真凤脸色变得惨白,一冲纵到门边,霍然拉开了门。 ; ;“师伯不是在山上么?怎么去光州了?!”



    门外是她的弟子范雪湄,此刻一脸焦急的模样。 ; ;“我也不知道……师伯在五天前下地山,好象是找人去了。 ; ;刚才几个双林派的弟子把她抬回来了,说在门前看见她被打伤……”



    “好我知道了,我们回山再说。 ; ;”隋真凤喝止住她,右手虚抓一下,挂在床前衣架上的外袍便飞到手中。 ; ;隋真凤匆匆披上,也来不及跟安府的人通报,足下生风,直接越墙出去。



    山上乱成了一团。 ; ;内院里面,白娴指派师妹们招呼客人,烧汤熬药,竭力维持着镇静。 ; ;只是人人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慌和难过,显见此事震动之大。



    隋真凤板着脸,脚下急如风火,直接进到雷手紫莲的房间里,里面地八九个女弟子都站起来了。 ; ;“掌门师叔……师傅她……她……”惠喜和惠安几个当场淌下眼泪来。



    轻轻拉开棉被,看到满身是血的雷手紫莲,隋真凤脸色也变得难看之极。



    雷手紫莲的左侧胸腔被抓穿了一个大洞,到现在没有断气,已经是夺天造化的奇迹。 ; ;双林派很重同道之义,对老太太很用心思,用了几味珍贵药品给她疗伤,从她身上能闻出了冰片、虎骨、鹿茸等物的味道。 ; ;一条止血符封在伤口之上,灵气却不甚强。



    隋真凤****盘膝坐定,先把师姊伤口的几处脉穴封了。 ; ;取来yu女峰自用的止血符咒换过,又上了灵药玉犀散,开始给她推血过气。 ; ;对习术之人而言,灵气正如血液一般重要,灵气充沛,则伤损可愈,灵气枯竭,新肌不能生。 ; ;所以一旦受了伤,必先补救灵气,使之可以调节机能,慢慢恢复。



    隋真凤和雷手紫莲的功法同出师授,同脉同源,因此灵气进入雷手紫莲体内后,便如海回江河,瞬间与雷手紫莲几欲枯竭的灵气汇在一起。



    按着回元法地要诀。 ; ;隋真凤引导师姊地灵气在体内绕行九大周天,一步步将欲断欲连地灵气接继完毕,使之得以自存。 ; ;然后,再鼓荡真劲,强行扩通已经变窄的任督两脉,这两步完成以后,引灵气重归五宫。 ; ;降心火,平肾水。 ; ;稳肝土,将内宫逐个激活。 ; ;最终才把灵气导归入气海。



    等到一番功夫作完,已经是雄鸡唱晓,到隔日早晨了。



    隋真凤面色苍白,全身灵气十去其八,却还不能马上就寝。 ; ;看看师姊面上有了红润之色,略微宽下心。 ; ;便让弟子领着到厢房给客人道谢。



    双林派地六个弟子年纪甚轻,见隋真凤过来道谢,脸都涨红了,赶紧起座回礼。 ; ;内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丰姓弟子位序最高,便由他来跟隋真凤叙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三天前,双林派在门口见着了躺在地上地雷手紫莲,当时她已经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身上经过简单包扎。 ;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写:速送至江宁府yu女峰。 ; ;掌门不敢怠慢,拿出了门派最好的伤药和符咒给雷手紫莲敷上,连夜派弟子护送来yu女峰。 ; ;因为怕路上颠簸使伤势恶化,众人不敢运法术赶路,只得雇个马车。 ; ;在路上走了三天才赶到。



    隋真凤细细问一些细节,得不到一丝线索。 ; ;当下致了谢,请几人用完早饭,便写了一封谢函让他们带回去给掌门。



    等到当日天色暗下,隋真凤将自己一身余气都过度给雷手紫莲,老太太才终于迈过了生死之坎。 ; ;只是毕竟伤势严重,气息微弱,一时说不得话。 ; ;隋真凤怕伤情有变,不敢离榻半步,便让弟子在床边铺了个简易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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