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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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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狗没想那么深,只是道:“我们五七个同袍去酒肆喝个半饱,要半片鹿,野菜不要钱,最多吃个五钱银子,匀下来一人一钱都不到。”
秦二听着羡慕。山东这边的肉价可不便宜,肉食仍旧是以蓄养为主。寻常人家要想每周开荤倒也不是不可能,但只能吃兔子。至于鹿肉,那一听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意啊。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等马刷好喂好,秦二看着伙计开了车厢,清点无误,这才继续往平度赶路。
晚上二人仍旧是住在驿站,虽然老板不同,但整个驿站的布局却大同小异。秦二也不好意思让张二狗破费,到底人家那是拿命换来的银子。他让张二狗开个上房,自己还是睡通铺。
张二狗与世隔绝几乎五年,听他讲外面的故事听得上瘾,哪里肯自己去睡上房?又不是什么娇贵人家。于是两人都住了通铺。
这通铺只是习惯叫法。实际上现在的驿站已经没有一张大炕挤十几个老爷们的事了。贴着火墙有一排高低床。床床都有帘子,拉起来便是自成一统。床上铺着略有些泛黄的白色床单,一尘不染,被子也是白色被套,里面的棉胎还有股太阳晒过的香味。
店里加五个制钱就能买一桶热水,正好让旅客烫脚解乏。所有出远门的人都知道,赶长路必须每天泡脚,但不能洗脸。
张二狗泡了脚,与秦二睡了两张下铺,本还想听他讲讲这些年家乡的变化,可惜头刚挨着软乎乎的枕头,人就已经昏沉睡了过去。秦二其实也早就讲乏了,正好解脱出来,心中却道:他们看起来风光,被关在营中好几年,就像是山上刚下来的……
想着想着,通铺里便响起了两人的鼾声。
从登州到平度本是整整三天的路程。因为吃得好,休息得好,马匹也似乎格外卖力,张二狗只两天半就看了平度州城。秦家老二要在这里去送布入库,然后硬要做东回请张二狗一顿。张二狗看天色已经暗了,也没车回潍县,只能住一晚再走。
二人在城里找了家客栈,虽然没有一路上落脚的驿站大,但也一样干净,可见卫生总署的确颇有威慑力。
从平度州城到潍县还有一百六十里,不过这里有了客车。一样也是四轮马车,路也修得精致了。中途还是要过一夜,一共两天路程。张二狗到了县城才想着给父母弟弟买了礼物,然后迈开大步往家里走去。
从县城到村子的路也已经变成了砂石路,两旁还有排水沟。张二狗认识这条路,但没想到差点认不出村子了。原本有一层围墙的村子如今暴露在平地上,家家户户都只是用竹篱笆围个院子,颇有些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味道。
张二狗回想起自己从小在这儿长大,又想起了当年跟王翊、大妮上学放学的嬉笑玩乐,鼻根处不由发酸,眼泪已经忍不住淌了下来。他一边拎着礼物,一边用掌根擦泪,连连被糕点包打了几下脸。
“那不是张家二狗子么!”地里有人认出了张二狗,大声喊道。
张二狗抬眼一看,果然是自家七舅姥爷,忙笑着打招呼。
七舅姥爷放下手头的活,乐呵呵随张二狗一同往家去。这也是乡村的习俗,但凡亲戚来了,总要找各种由头热闹一番。这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亲戚故旧加入了欢迎张二狗的行列,倒是比当日王翊回来还要热闹些。这与身份无关,纯粹是几代人沾亲带故积累下来的人缘。
张家父母终于盼回了儿子,张家妈更是紧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张二狗却是听懂了,已经生了白发的老娘是在说当年吃鸡蛋糕的事。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老娘却还记得。只说那是小狗子病了才弄的,家里怕小儿子夭折,心情不好,这才打骂了他。
其实现在回头看看,张二狗很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因为被爹娘骂了几句就负气出走,还吃小狗子的醋。
张家热闹了一下午,张二狗又见到了已经面生了的小狗子。当年他走的时候小狗子才是个十岁的娃娃,现在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上完了蒙学之后,留在村里木匠家当学徒。
张二狗掏出军饷给爹娘,自己留了五两私房钱。他爹连忙东家买鸡,西家买蛋地张罗晚上聚餐。农村的聚餐属于不请不拒,只要关系好,自己端着碗来吃便是了。主家笑脸相迎,绝对不会拒之门外。就算红白喜事也都如此,罕见有人发请柬的。
张二狗他娘却对二狗道:“旁人不请也就罢了,王家伯伯你得亲自去请来。”
“是,这些年若不是辅臣在军中照顾我,怕是见不到爹娘了。”张二狗连忙应承下来。
二狗娘脸上一红,终究没说自己去王家闹事的话。这还是上回王翊回来送礼,话中有话地说起当年投军的内幕,才让她知道原来是自己儿子撺掇人家小王先生离家出走的。
第611章 弓箭行人各在腰(3)
从阶级而论,王翊是大明最年轻的将军——内定,张二狗只是个退役辅兵,两人简直是天壤之别。然而在本村范围内,张二狗的影响力却比王翊更大。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王翊一家只是外来户。
在接连的热闹结束之后,张二狗面临着人生最大的抉择,该怎样才能谋条生路呢?总不能在家坐吃山空吧。
他首先否定了下地干活。跟着父亲去地里转了一圈,他就知道自己不是拿锄头的人,根本吃不了那份劳苦。军中虽然也累,却没这般高强度的持续劳作。尤其是军中干活的时候总是充满了精神,下地却枯燥乏味。
其次,他又否定了去县城做工。修路、扛包、挖矿这些苦力活都是俘虏做的,他好歹是曾经的大明军人,怎能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
在无所事事闲逛了十来天后,登门的媒婆越来越少,就是村里人见了他,脸上也渐渐消失了热情。无论哪朝哪代,人们对于不事劳作的人总看不上眼。
“二狗啊,”老娘终于也看不下去了,“咱当了兵回来固然不假,但也不能心气太高啊。”
“娘,实在是没合适的活计,且容我想想。”张二狗靠在柱子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随手一捏,发现腰上已经有了赘肉。这些天在家里没有下力气,吃的又不少,竟然长肉了。
“要不你去县城看看郑先生?以前咱们村的教官,如今都高升县尉了。”他老娘试探问道,生怕伤了二狗的自尊心。
张二狗对这个问题上倒是看得很淡,对他来说抱大腿不算什么,何况郑教官的确带过他们的体育课。既然有师生之谊,人家现在又是县尉,去拜访一下总在情理之中。他应承老娘道:“娘,我明日就去县上。”
“家中新摘的瓜果蔬菜带些去,人家现在想必啥都不缺了,不过总要表表咱们的心意。”张家妈关照道。
军营也是个小社会,张二狗早就懂了这些人情世故,当然知道不能空手过去。
翌日一早,张二狗被老娘叫醒,看看天色还是蒙蒙亮,只得半梦半醒地洗漱妥当,背了沉甸甸的背篓,再往县城走去。直走出大半路程,天色才亮了起来,他的精神头总算能够提起来了。
村里的郑教官名为郑直,是崇祯十六年山西入伍的兵。他运气不好,同一年就负了伤,一到山东就转入村学当个教官。那时候政改还没推进,各地的乡勇、巡检司都还是纸面上的东西,县尉也是文官出任。
后来上头改革计划敲定,各县县尉改文职武官,管巡检司和乡勇一摊,归属于大都督府总训导部。如此一来,各县都需要能够识文断字的“武将”,郑直在军中启蒙读书,后来自学也还算读写无碍,这才选为了潍县尉。
这些年来他在任上也的确算是尽职尽力,为人正直,颇得乡人好评。
张二狗走到县城才发现自己犯了二。今天不是休息日,郑直肯定在县里当班,这一大背篓的土产总不能直接送到县衙去吧。自己又不认识的郑教官家住哪里,该如何是好呢?
正思量着,张二狗突然看到一队身穿藤甲,举着枪盾的巡检司迎面而来,连忙让开一边,放下背篓,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红军装,直挺挺站在路边。
巡检司只有褐衣穿,早就羡慕主力部队的大红军装了,不由偷偷侧目,就是带队的军官都忍不住看了两眼。
“兄弟,找你打听个事。”张二狗这才上前对那队官道:“郑县尉家怎么走?”
郑直是直管巡检司和乡勇的,所以张二狗觉得这队官应该知道。
那队官却是真不知道。
以他的地位,还不足以认县尉家的大门呢。
“不过县尉也不在县上,”那队官却知道内情,“他昨日就去苟家庄征兵去了,你去那儿大概能找到他。”
张二狗知道苟家庄,却不能背着这么重的背篓赶路,索性捡了一根稻草,往背篓上一插,将这些礼物尽数卖了,旋即轻松上路,赶往苟家庄去了。
郑直现在最为头疼的就是征兵。
当初朝廷为了笼络人心,宣布废除秋班、徭役。现在坐稳了天下,又要开兵役,而且一走就是五年。这如何能不让老百姓骂娘?他们不愿相信这是皇太子殿下的令旨,只说狗官糊弄了太微星君,必遭天谴。
“兵役跟徭役怎么会一样呢?”郑直解释得喉咙都冒烟了:“兵役是去当兵打仗的,徭役那是给人当苦力。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保家卫国,福泽子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尽管村中到处能看到这样的字样,但是“好男不当兵”的思想还是根植于老人的脑袋里。那些读完蒙学的半大小子倒是愿意去当兵出力,他们之中很多本就是少先队员,接受过军训,对营伍并不排斥。
可惜这些小子也正是不敢脱离父母羽翼的年龄。而且刚刚蒙学毕业的孩子只有十三四岁,对于当兵而言也太小了点。若是到了十八九岁,却都已经成了家中脊梁骨,要承担很大部分的劳动,家境好些的甚至都成亲生子了,更是不能说走就走。
张二狗赶到苟家庄的时候,天色还早,一进村口就看到郑教官站在大槐树底下的石台上,对着一干围观相亲宣讲安家费多少、军饷多少、退伍之后的待遇如何。
郑教官突然看到一抹鲜红闯进来,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当即叫道:“那谁谁,你是现役么?”
张二狗见郑教官望过来,挺胸抬头,道:“报告!我才退役回乡。”
乡人让出一条路,好奇地打量着张二狗身上的军装,有几个还想伸手摸一把料子如何,终究还是忍住了。
“你上来。”郑直摸了摸喉咙,实在说不动了。“你跟乡亲们说说营伍中的生活,我先喝口水。”郑直对张二狗道。
张二狗上了郑直刚才站的位置,看着下面数十个面带迷茫、质疑地面孔,支吾半晌,方才道:“我是十七年投军,在营中其实也没混着个官,就是个打杂的。碰上打仗的时候就跟着跑,扛扛辎重啥的。战兵的要求高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当上?”
“若说营里日子,那倒真是比家里过得好。战友们除了姓不一样,其他也都跟亲兄弟没啥区别。早上出操,下午打枣核球,晚上看书、看戏都有。五年日子一晃就过去了。”
“吃的也好。我这样的辅兵还得配粗粮,人家战兵顿顿见油见肉,吃的都还是精粮。我当兵五年,从山东跑到辽东,反正是没饿过一顿饭。”
“穿的就是我这身军装,我们辅兵干活的时候也会换褐衣,人家战兵操练的时候都穿得这么挺括。若是当了军官,那就更了不得,那身战袍一穿,各个像天兵天将一样。”
张二狗打开了话头,当兵的优越感又上来了,将军营之中的生活说得花好稻好。他浑然忘了当日在营中盼着退伍的日子,现在只是一心想回到那个单纯、没有生活压力的时光。
到底是现身说法,五年中经历过的事信手拈来。张二狗没有战斗英雄那样的光辉事迹,只有一个平庸的小兵生活。他讲了枣核球,讲了上百个老爷们脱光了一起沐浴,讲了晚上熄灯后的偷偷聊天。
就连郑直听了都又生出了重回军营的念头,他下意识握了握已经无力的左手,心中一片凄凉。
乡亲们就像是在听说书一般,时不时跟着张二狗的故事发出阵阵哄笑。
“虽说当兵上阵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有人说为了大明抛头颅洒热血可以进忠烈祠,名字可以刻在碑上千百年不朽。还有人说只要英勇战死,就能跟着皇太子回天上当天兵天将……不过咱觉得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张二狗此言一出,郑教官气得牙都疼了。
一众乡亲再不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
对兵役最为抵触的事,无疑就是不可回避的“阵殁”二字。这也是安家银能够支撑家中度日,但老百姓仍旧不愿子弟参军的主要原因。
“不过其实我军的阵殁的人并不多。”张二狗话头一转道:“这我真不骗人,其实大部分的仗,只要咱们的火铳一开,东虏啥的就都逃了。现在东虏都逃到海西去了,蒙古鞑子也不敢南下。南面倒可能用兵,但听说那边的土人用的都是棒槌,连刀剑都没有。我觉得吧,真要战死也挺不容易的……”
辅兵不会站在最前线,他们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像战兵一样突然倒下。打扫战场的时候,见了数倍于自己人的尸体,对于自家的战损也就不会觉得高了。所以说张二狗并没有故意误导别人,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若是让一个参加过历次血战的战兵来说,肯定是截然不同的感悟。
不过如此一说,乡亲们倒是信了许多。
这里的人们原本就十分淳朴,不会预先站在质疑的立场上听张二狗的现身说法。而且听着张二狗的乡音,人也看着憨厚,更没有质疑的必要,此刻心中多少都有些松动。
第612章 弓箭行人各在腰(4)
“我那时候是募兵,还是回来之后才知道改了义务兵。”张二狗道:“我觉着吧,这义务兵役其实也没啥,就算你不想当,还有人想当当不了的呢。先是说登记之后的体检吧,身体差的人,营伍肯定不要。”
“过了体检关,还要进新兵营。新兵营里表现不够好的,成绩不够格的,只能当我这样的辅兵,想上阵杀敌都没机会。权当出外打了五年工呗?包吃包住,工钱还给得高。”
“真要想上阵杀敌,立功受赏的人多得去了,哪怕拼了命都未必能得到。还有啥好担心的?”
张二狗总结道:“我现在就后悔自己只是个辅兵了。我要是战兵,服役五年下来肯定是个士官,辽东那边还能多拿几亩地。军官拿得更多,真是给子孙留下福田了。”
乡亲们一听兵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竟然还有个想当当不上的问题,对兵役登记的排斥越发小了。
郑直一直在看众乡亲的表情,终于看到众人对义务兵役的抵触渐渐消融。他暗中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台上那个看似有些呆笨的辅兵,这回还真是他给帮了大忙。只要有大部分人登记、体检,肯定会有人跟风。剩下的一小部分冥顽不灵的,就可以用大明律来治他了。
如果所有人都抵触,那是万万不可动用暴力的,否则容易激起民变。
县尉属下的文吏们趁热打铁,纷纷上阵劝适龄百姓登记,领取体检表。张二狗也终于得以下了台,在回答了一干“当兵五年到底挣了多少”的问题之后,他站在了郑教官面前,毕恭毕敬叫了一声:“先生。”
郑直离开教官的岗位多年,听他这么一叫,倒觉得此人眉目间颇有些眼熟:“你是……”
“我是张二狗,您以前的学生。”张二狗见郑直还是一脸茫然,又道:“跟王翊一个班的。”
“哦哦哦!”郑直对王翊印象十分深刻,到底少年之中有那样的拳脚功夫极其罕见。
“你就是一直跟王翊在一起的那个。”郑直还是想不起张二狗的名字,只好含糊道:“你不是苟家庄人吧?怎么来这儿了?”
“来找您指路的。”张二狗压低了声音,不让周围的乡亲听见,道:“先生,我退伍回来,地也有了,银子也有了,就是没有活计……”
“你个夯货!”郑教官打断了张二狗,笑骂道:“退伍前训导官没跟你说么?回家之后先到本县县尉处登记,自然会给你们安排职司!”
张二狗一愣,道:“辅兵也有?”
训导官工作也是很繁重的,而且更关心战兵的精神状态,时不时要去战兵营区给战士们盖被子送温暖,哪有空关心辅兵?一般有事也是跟辅兵营的几个士官说一声,让他们转达。这些士官的确能做到完整转达,但许多言下之意却被省略了。
所以张二狗只知道回家之后要去县里登记,却不知道还有这种待遇。
“都有。”郑直想了想,道:“你如今还没活计就再好不过了。先跟我把县北的几个村子跑完,等回了县城,我给你补个编制,日后就在县里任事就是了。”
“那做些什么呢?”张二狗一听自己竟然能进县衙,大喜过望。
“就做兵役登记的事。”郑直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听说辽东就没这种事,唉,这边人难弄。”
张二狗傻笑,没有接话。他是知道辽东真相的人,在那儿根本没有“义务兵役”这个说法,都是军官到各个村子直接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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